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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详01陈语川浑身酒气、东倒西歪地跌进旅馆电梯里,已经被酒精麻醉而无法聚焦的眼睛晃向搀扶着他的表弟季维。

“你干嘛喝这么多?”

从陈语川嘴里问出来新房在十五楼所以按下了十五那个数字,被阿姨抓来当伴郎的季维满脸不悦地抱怨。

“我这是……是被逼婚……你……你知道吧……”

不简单,已经醉得快失去意识的陈语川,还能反驳表弟的不悦。

季维从表哥陈语川这一整天的阴沉脸色,还有对任何人都怒目相向的表情,就知道他对今天的婚礼非常不满。

而从他对新娘吴秀涵根本就冰冷以对的态度看来,更让人觉得他对新娘深恶痛绝。

所以季维原本以为表哥只是对还没打算成家就得结婚感到愤怒,没想到那个从不勉强自己也不让人强迫的语川表哥竟然是被迫娶妻。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根本从来就只照你自己的意思行事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听话了?”

升降电梯叮地一声停在十五楼。

“语川!到了!我扶你回房吧。”

陈语川整个人无力地挂在同样高大的季维身上。

嗯了一声,就拖着脚步被季维驾着走。

“几号房?”

他们结婚向酒店订席,酒店附送蜜月套房。

“一……一五……一……二……一……”

陈语川想说1512,但觉得自己中间那个一说得不清楚,连自己都没听见,所以后头又大声地补说了个一。

季维把陈语川带往1521房外。

“卡呢?钥匙卡给我!语川!别睡!要睡你进去睡!”

看着已经醉死的陈语川,季维不耐地摸索着他身上西装礼服的口袋,终于摸出一张磁卡。

拿着卡刷了门锁,季维驾着陈语川走进房间。

房里亮着灯,浴室门关着,里头传来水声。

季维寻思今天才成为他表嫂的人应该正在洗澡。

季维把陈语川丢在那张很大的双人床上,看着那个醉死的人,叹了口气,抬脚就要离开,走到了门边,看着那道关着的浴室门,再次叹气,关上房门,离去。

叹气,是因为,受迫完婚的表哥与表嫂肯定没有将来与幸福可言。

全部动作,睁大了眼睛看着。

他的床上躺了个人,那人还全身散发让人受不了的熏鼻酒气。

这人怎么进来的?现在的门钥不都是磁卡?不是这个房号的磁卡根本刷不进来!何黎慢慢走过去坐在床上那人旁边,仔细地看那人五官。

这醉鬼长得还真不是普通的好。

咦?醉鬼西装礼服左襟还别着一组胸花,胸花下华丽的红纸上大大的新郎两个字。

何黎翘了翘嘴角,笑了笑。

新郎跑错房间了……把浴巾围在腰上,他没动那醉鬼新郎,却去倚着床头,拿着电视遥控器,开了电视、调大音量,悠哉地换台,换到感兴趣的就看一下,广告了就又换台。

一个多小时后。

何黎瞄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视。

不过新郎的难受似乎有加重的趋势,他不停地拉着领口,呻吟越来越大声。

何黎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注意着醉鬼。

在那个新郎徒劳地想拉开领结却努力未果时,何黎伸长了右手,三两下就熟练地帮醉鬼把领结解开,还轻易地解开几颗钮扣。

醉鬼抓住何黎要离开的手,勉强睁开双眼看着何黎。

“嗯?”

何黎询问地哼了一声。

“热……”

房里是有暖气,但何黎不想关掉暖气冷了自己,这是他的房间耶。

“把衣服脱掉好吗?”

何黎轻轻地问。

“嗯……”

醉鬼迷茫地应声。

所以何黎俐落地扒掉醉鬼身上所有的衣物,包括那条花俏夸张的四角内裤。

一边脱他衣物的时候,一边挪动他让他躺好。

“还热吗?”

“嗯……”

醉鬼连眼睛都不睁就哼声。

何黎也哼了一下,盯着醉鬼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就起身去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帮那个好看的过分的醉鬼擦身。

边擦的同时,还边对自己翻白眼,他还不曾这么伺候过别人呢!大概擦得醉鬼很舒服,醉晕的新郎竟然不停地发出享受的呻吟声。

何黎挑眉。

不信身经百战的自己竟被这个醉鬼挑起欲火来……“舒服吗?”

戏谑地,何黎在醉鬼耳边轻问。

“嗯……”

“你不跟你的新娘子过新婚夜,跑进我这儿来看到我却不走……那你这个新郎,我可要接收了。”

“嗯……”

醉鬼睁了迷茫的双眼斜视了眼耳边的人,下意识地应了声。

“那我就不客气开动啰。”

陈语川一直觉得自己做着春梦,身上被伺候得很舒服,那舒服的真实感觉叫他根本不想张开眼睛从春梦中醒来。

下身的分身正被温柔地搓弄着,陈语川更不想醒来了。

分身突然陷入一个温暖潮湿的地方,让他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

硬挺的分身被一个软软的温湿的东西触着、抚着而越来越硬,他扭动着腰,想解放,可是那温暖的、紧密地包裹着他分身的东西突然离开。

“别走……”

春梦没了。

他想爆发呀!怎么可以留着他硬在那?才要叹息,梦中人又回来了,在他硬得涨痛的宝贝上套上……保险套?然后感到有人在他胯部坐上来,然后他的分身被扶着缓缓进入了一个又紧又热、令人发狂的洞穴里。

那人两手压着自己双腿,缓缓一坐到底,绞着自己根部,自己停了呼吸,那人还重重喘了一下。

接着,那人开始上上下下地动着,越动越激动。

陈语川竟然还听见那人喘着喊:

“唔……我的天……好棒……”

这一切的感觉超乎异常的真实!陈语川挣扎地睁开双眼,看见……那人坐在自己身上舒服的妖媚模样,那人,短发平胸,随着后庭吞吐着巨大阳具的律动,那人还一手搓着他自己的宝贝。

男的。

陈语川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手扶着那男人柔韧的腰,一手抚摸着那男人胸前的乳头、胸肌,自己下身更是激烈地朝那男人后穴顶撞着。

“啊……啊……要出来了……啊……”

陈语川也被那男人的绞紧的后穴还有叫床声弄得绷紧腰身尽全力往上顶,然后畅快地射精。

那男人灼热的精液喷了陈语川全身,力尽后还连想也不想地就趴在陈语川身上。

然后就听到那男人在自己耳边轻声笑语:

“你好厉害,喝醉了还这么猛。”

“你是谁?”

陈语川问。

“啊?你醒啦。”

男人坐了起来。

陈语川觉得自己下半身随着他的坐姿而躁动。

那男人还没脱离他分身呢!那男人的眼神瞬间又黯媚了起来。

醒了?陈语川还是觉得自己头昏眼花的。

只是还箍着自己下身的那个洞穴竟然在这时又开始收缩蠕动着。

刚刚这男人夸赞自己很厉害,对吧?哼!刚才都是那男人在动,他还没真正见识到我的厉害咧!陈语川用力猛地一翻,把男人压在身下,腰身一挺,那男人软呼了一声。

陈语川醉虽醉,他的力气可没流失。

光是听着那男人的放浪呻吟,他就无法阻止自己,只想在男人体内冲撞,只想那男人叫饶。

但那男人似乎与自己体力相当,醉晕的脑子数不出来两人到底做了几次,只是做到最后,两人总算觉得做够了,终于累了,才捱着对方沉沉睡去。

陈语川悠悠地醒来。

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明亮亮的旅馆房内,房里只有他一人。

陈语川猛地坐起。

他不是在蜜月套房里!突然想起昨晚那男人。

他从来没跟男人做过爱,昨晚那男人……却让他尝到从所未有的畅快性爱。

找他!陈语川赶紧下床,闯进浴室,里头也没人。

四处查看。

只有一条遗留在床脚边那条擦拭两人畅快后体液的浴巾,还有垃圾桶里好几个用过的保险套。

这房里除了自己的衣物,没有其它人的东西。

那个男人走了。

不是梦……穿上衣服。

看到自己礼服上的胸花……心头堵得慌,蹙着眉纳闷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感觉……02五年后。

陈语川和吴秀涵离婚。

离婚原因是吴秀涵嫁给陈语川五年,陈语川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却在外头有了个六岁大的儿子。

陈语川儿子的母亲因脑部恶性肿瘤去世,儿子找不到别人照顾了,才会托人带回给这个从来不知道儿子存在的爸爸。

至此,吴秀涵终于受不了,提出离婚,陈语川乐得马上签字,结束掉这有名无实的婚姻。

吴秀涵以为只要自己爱陈语川,陈语川总有一天会感动,但陈语川五年来的不闻不问,甚至常常在外夜宿,到后来甚至住在外头不回家,吴秀涵便慢慢地绝望了。

后悔当初何必要父亲以合并陈语川的小公司来威胁他家人,让他家人压着他上门来娶,平白耽误了五年青春。

两人离婚后,吴秀涵搬出陈语川的旧公寓,这旧公寓还是陈语川当初创业后第一笔生意赚了钱买下的,陈语川便把儿子陈思齐接回来与自己一起住。

五年,陈语川默默无名的小公司变成赫赫有名的小公司,公司员工还是五年前那十人,可是名头响遍业界。

“语川,快四点了!”

陈语川七年来的助理张昕提醒老板。

“喔,那我先下班了。明天华研国际要来谈的资料就麻烦你准备了。”

“没问题。你快去接小齐吧!”

陈语川跟大伙儿打个招呼,便离开了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附近的小学。

陈语川离了婚把陈思齐接回来后,就让陈思齐去公司附近的那个复兴小学附属幼儿园把大班念完。

白天上班前,先送他去上学,下午为了配合小齐的作息便开始提早下班去接儿子放学,然后带儿子去超级市场买菜,回家做饭吃。

血浓于水,儿子第一次见到这个父亲,一开始有些害羞,但在陈语川逗陈思齐玩过后,陈思齐害羞地一头砸进陈语川怀中。

陈语川第一眼看到自己儿子,就知道这一定是他儿子,因为陈思齐与陈语川自己小时候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没两天陈思齐就与父亲混熟了。

陈思齐小时候都没有爸爸这种生物在身边,所以一旦陈语川出现,陈思齐其实是很兴奋开心的。

“小齐!”

“爸爸!”

小齐扑进陈语川迅速蹲下的怀里。

“爸,我今天帮小朋友忙,老师给我一个奖品耶!你看!”

小齐脱下背包,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两吋高的塑料小机器人,高兴地现宝。

“小齐好棒。你帮了小朋友什么忙了?”

“有个大胖子欺负我旁边的小朋友,我保护他喔!”

“小齐真厉害。你喜欢机器人?”

陈语川帮小齐背了小背包,牵着小齐的手。

“喜欢!”

一大一小两人走着,往学校附近的市场走去。

父子两一路上聊着学校笑着、讨论晚餐要吃什么。

超级市场里。

“爸爸晚上煮红烧牛腩给你吃。”

“好!”

买完食材,跟着儿子推着推车走向零食区,陈语川眼角瞄到一个人影。

陈语川心头一震,猛往刚才瞄视的方向看,却看不到了……那个感觉似曾相识的人影,那个一直在他梦中出现的男人,是自己眼花了吗?想追过去找,儿子却喊着他。

“爸爸!快来!我要那个,我拿不到。”

只好跟着儿子走。

“哪个?这个吗?爸帮你拿。”

他这五年来,梦到那个男人的次数根本数不清,前一两年几乎每晚都梦见他,空闲下来时,那男人的媚颜总会闯进脑里。

发生关系隔天,他去旅馆柜台询问1521客房的住客姓名电话,旅馆以不能泄漏客户资料为由,说什么也不告诉他。

他想那男人既然做那件事那么熟练,应该是个同志,所以几乎天天上不同的同志酒吧寻人。

时至今日,他几乎都快以为世上没有这人,而那晚发生的事根本就只是他的梦境而已。

但他从1521号房出来并非作梦。

自从把小齐接回来后,陈语川再也不去夜店了,一方面是不放心小齐自己一个人在家,一方面是已经对寻找那人死了心。

五年来,他一直寻觅着,只要碰上与那男人相似的男人且还是个零号的,他就会跟人家一夜情。

虽然跟男人做比跟女人做还爽,但没有任何男人比得上把他变成同性恋的那个男人,那个独一无二的男人。

五年前那一夜后,他对女人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他甚至怀疑,是因为那晚的经验太独特才让他误以为那男人是最好的而惦念至今;或者只因为那晚他喝醉才让感官模糊而叫自己过分执着于那男人;或者是他在那一晚里就坠入情网才无法忘怀那男人;又或者是其它他不知道的原因?是什么原因让他对那男人念念不忘,他已经懒得追究了。

只是那男人平凡的长相却深深地印在他视网膜上,闭上眼就看得见!对一个才相处一夜然后五年不见的男人,他的记忆怎么可能如此深刻?他连当年交往了一年的小齐的妈长得怎样印象都很模糊了!

“语川!华研国际的人来啰!去会议室吧。”

张昕在办公室门边探头进来提醒。

“好!马上过去。”

陈语川拿起桌上的档案夹,就往会议室去。

一踏进会议室,华研国际的三位代表就坐在会议桌另一侧。

扫视过去,第一张脸脸平凡熟悉、第二张刚正俊毅、第三张脸美丽动人。

陈语川一轮扫视过后,不敢置信地把视线扫回定在第一张脸上,胸口热流冲激。

耳边传来张昕的声音说着:

“这位是本公司执行长陈语川。执行长,中间这位是华研国际国外部副总经理鲁正勤先生,左手边这位是华研国际的法律顾问何黎先生,右手边这位是鲁副总的特别助理曹静琳小姐。”

何黎。

他叫何黎。

接过三张名片来的陈语川只扫视着何黎的名片。

陶珒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律师,陶珒在K市享有盛名,难怪自己老找不到他,原来他在K市发展……对啊!会来T市住旅馆的,怎可能还是T市本地人?陈语川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次!他坐了下来,开始针对华研国际国外部委托他们公司制定全球销售策略一事展开讨论。

会议中,陈语川根本看不出来何黎到底记不记得他。

会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他们也谈到一个段落。

张昕不着痕迹地伸过手来敲敲他的表面,提醒陈语川注意时间,快四点了。

陈语川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何黎,刚好与他四目交接。

何黎对他一笑。

陈语川心里像炸开了几吨炸药,觉得自己整个胸腔都震动了、灼热了。

“鲁副总、何律师,如果不嫌弃的话,晚上让小弟作东吃个便饭,交交朋友吧!”

陈语川想与何黎独处,这是他目下最迫切的渴望。

如果能跟他们吃饭,饭后他就可以邀何黎,这是他的打算。

“我OK!正勤,你觉得呢?”

何黎大方地说。

“好啊。不好意思要让陈总破费了!”

是他的错觉吗?刚才鲁正勤瞧着何黎的眼神里有宠溺?他们俩有关系?陈语川心尖上刺痛了好长一下。

“这没什么!阿昕,打电话到君悦酒店的buffet订六个位子。”

陈语川笑着以视线扫过所有人,但他在意的只有何黎的反应。

会选君悦酒店是因为他们那一夜缠绵就是在君悦过的。

……但何黎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动。

“六个?”

张昕疑问。

“你也去,还有小齐。”

“好的,老板。”

张昕笑的好高兴,因为他老板陈语川很少会请客人吃饭,更少让自己作陪。

今晚他算捞到了!

“恰巧我们就住君悦酒店呢!”

曹静琳笑说。

陈语川回给曹小姐一个笑容,心里却暗忖:难道他来T市都住君悦酒店?

“阿昕,你订好位子后,去帮我接小齐来公司,我跟鲁副总他们继续谈。给我找小美进来纪录。”

“没问题!老板!”

张昕高高兴兴地跑出去。

“那么我们继续吧。”

03一行人在君悦酒店高雅清幽的buffet里落座后,陈语川作为东主,便催请客人去取食物。

陈语川也让张昕带着小齐去餐区拿美食,他自己倒先在位置上坐了会儿,想想要如何邀约何黎。

曹静琳并未离座,她借口要注意着鲁正勤与何黎的提箱,实际上是想与陈语川亲近。

刚才路上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陈语川的兴趣,直率地问了张昕,知道陈语川三十五岁,单身。

还看到那个陈语川缩小版似的陈思齐,对小朋友非常地和颜悦色。

这男人所散发的味道就像男仕精品杂志广告里模特儿,又时尚又精简,更让人惊艳的是他的外表,比模特儿还俊秀英伟,让人觉得他根本不到三十岁,但他却流露出他这年纪该有的忧郁沧桑那种成熟味道。

曹静琳坦率的欣赏目光,陈语川当然明白。

“陈先生,小齐真的跟你好象,好可爱啊!长大后一定也会像你一样吧!”

正在思索怎么邀动何黎的陈语川,闻言早已了解曹静琳想给自己好感的用意,咧嘴一笑,也不说什么,继续想他自己的,任曹静琳径自说着,陈语川只是脸上带着应付的笑全无对话。

然而,他的视线一直来回注意着何黎与儿子。

何黎与鲁正勤的亲密的互动不停闯进他视线。

那两人就算是好朋友好了,好朋友也不会这么亲密地碰来碰去的吧,还互相夹菜?是怕人看不出来他们两人关系密切吗?把心往何黎身上挂了五年,难道就是这个结果吗?曾想过,他身边也许有人,却没想到,当自己真正面临了这情况,会脸上笑着心里却荒凉了。

会不甘心吗?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又能如何?他还是想找何黎问清楚,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告诉他自己这几年来因他而产生的变化与寻不着他的寂寞。

说了、然后向何黎问个说法,了解整个状况后,自己是否就能放下这一段始于一夜情却延续了五年之久的思念?

“爸!我刚刚有看到好多蛋糕喔。那些全部都可以吃吗?”

儿子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走在张昕跟前回到陈语川身边的座位。

“可以啊,但是要先把这盘子里的先吃光。爸爸看你拿了些什么……”

陈语川先推开满腔的凉意,挤眉弄眼兴味浓厚地看着儿子盘里好大一片的英式烤牛肉、好几尾大明虾、不同口味的熏肉片堆成了一个小山,开始取笑儿子。

“吃这么多肉,都没蔬菜,你要像前几天一样嗯嗯不出来然后肚子痛吗?”

“我这些吃完就会去拿青菜啦!昕叔叔说可以。”

小齐吐着舌头不情愿地说,他不喜欢蔬菜,但他更不喜欢前几天大便大不来弄得肚子疼的感觉。

“对啊!他刚才都只在冷盘区走来走去都拉不开,你就让他先把这些吃完吧!”

张昕说着还翻了翻白眼,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三人说着话当中,都没注意到曹静琳已经离座去取食物了。

“你们先吃,换我去拿菜。”

用餐期间,几个人相谈甚欢,因为陈语川带了陈思齐来,所以鲁正勤也拿出了皮夹翻开,让大家看看他的两个宝贝儿子。

两个爸爸的话题绕着儿子转。

虽然小齐回到他身边的时间还不长,但他却有很多当爸爸的心得可讲。

聊着,陈语川不禁觉得有些怪异,如果鲁正勤与何黎之间有关系,那么鲁正勤这么大大方方地谈着儿子,何黎不会感到别扭或难受吗?望了何黎一眼,他笑眼中的愉快不像是装出来的……“爸爸我要上厕所!”

陈语川推开椅子,说声失陪,就带着儿子往男士化妆间走。

看着自己的儿子,陈语川等他洗完手了,取条纸巾,蹲了下来帮小齐擦擦手。

“小齐,如果爸爸喜欢上男生,小齐会觉得怎样?”

小齐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爸爸:

“不会觉得怎样啊!我也喜欢我们班上的一个男生啊!喜欢男生不行嘛?”

陈语川眨眨眼,不禁失笑。

这年纪的孩子能懂什么?

“爸爸如果找个男朋友,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啊!爸,你喜欢的人我认识吗?”

“嗯,就是跟我们一起吃饭那个何叔叔啊。”

“喔……”

“爸爸想晚一些约何叔叔出去喝杯酒,可以吗?”

“可以啊!”

“那今天晚上让昕叔陪你好吗?”

“不用啦!我会乖乖在家里睡觉。你去约会啊!”

“不行。爸爸不能留你一个人在家!”

“没关系啦!爸!”

“如果你不让昕叔陪你,爸爸就不出去了。”

“好啦好啦……”

两人边说边走回餐桌继续用餐。

只不过,小齐偶尔会注视着何黎,等何黎注意到他的视线时,对何黎甜甜地一笑。

害何黎老有种浑身不自在的奇怪感觉。

用完餐,互相道别后,华研国际的人就回楼上客房休息了。

张昕晚餐前开了他自己的车载三位客人过来。

陈语川请张昕载小齐回家,顺便住在家里照顾小齐。

张昕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似乎是最近养成的惯例。

每当陈语川请他帮忙照顾小齐,他就知道陈语川是因为有男人的需要必须出去猎艳,而他总能体谅而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

张昕带着小齐离开后,陈语川就拿出名片盒里最上头一张名片,马上拨了电话。

接通音响没几声,就听见那头传来声音。

“我是何黎。请问哪里找?”

“何先生,我是陈语川。请问你身边有其它人在吗?”

“没有。陈先生找我有事?”

“是有事……想找你去喝一杯。”

“……,单独找我吗?”

何黎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笑意。

“嗯……单独找你,只找你……”

陈语川的声调整个放柔了。

“谈生意?”

“不谈生意。”

“好,哪里见?”

“我还在旅馆楼下大堂,你出了电梯就能看见我。”

“我马上下来。”

陈语川挂了电话,一阵阵异样的颤栗鞭打着他的心。

与何黎面对面谈开的机会总算到来,心里是恐惧多于其它所有的情绪,茫然不知自己这五年的想念到底会落得什么下场……04陈语川带何黎去了个没啥名气的小酒廊,里头的装潢到很独特,小中大各式半开放状态的包厢罗列,几乎每个包厢都有人,座无虚席。

他们要了个小包厢,主随客便,开了瓶何黎喜欢的酒,两人面对面各坐在包厢的一边,轻松自在地聊了起来。

喝到有些微熏,陈语川便敞开了话匣子,是该开始问些该问的事了。

“何黎,你来T市,都住君悦吗?”

“嗯,几乎。”

“那我应该去君悦碰碰运气才对……”

陈语川垂头丧气地说。

何黎挑眉疑道:

“为什么这么说?碰什么运气?”

“对一个想你想了五年的男人,你问这种话还真是伤人啊……”

陈语川苦笑涩语。

何黎脸色缓缓变了。

没有笑容,没有轻松,微微睁大的眼显示着他的吃惊。

想他想了五年?他今天才认识陈语川的,所以怎么可能?何黎不信!况且,自从他二十岁后,他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的甜言蜜语,因为他二十岁以前已经被背叛够了!满二十岁那年,他就决定再也不为任何男人心碎!从此便只有他拋弃人,绝不让自己再陷入那种疯狂欲裂的状态!看着何黎有些阴暗的脸色,陈语川想笑,笑自己……笑自己什么?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天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五年前,你住君悦酒店1521号房,记不记得,你跟一个新郎洞房了?”

陈语川的笑语中尽是深沉的爱恋悲伤。

何黎动容。

脑海里缓缓闪现了一个片段……那一夜的隔天一早到酒店柜台抱怨自己的房里闯入陌生人,陌生人的门钥卡竟能开启1521号房门锁。

酒店方面频频抱歉,说可能是当初输入门钥卡卡号的人员手快出错,才出现这种状况,为了表示歉意,那次住房费用由酒店方面全部吸收。

他才愉快地离开,因为前晚过得欢畅且又免房费。

朦胧地回忆起那印象模糊的一夜,想起要不是那时这个新郎倌长得够入眼,他才不会对人家下手。

其实,好看的男人何黎见多了,但中看又中用、还能让他满意的毕竟不多,所以新郎倌的那张脸才能让何黎对陈语川在一面之缘后还稍留薄弱印象。

再说如果只是一夜情,办事当儿他根本都会闭上眼睛尽情享受,更没那心思记得对方长怎样。

然而,事隔五年,新郎倌的模样在他记忆中早就模糊不堪,要不是陈语川提起那个新郎,他根本也不会把那新郎的脸与陈语川的脸重叠在一起。

“你就是那个新郎?”

是吗?真的是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那个新郎?把我变成同性恋的不就是你吗?让我为你牵肠挂肚想念五年的不也是你吗?让我大街小巷找gaybar就为了能把你找出来的还不就是你吗?”

陈语川仰躺在椅背上,闭着眼轻声质问何黎。

虽是质问,但语气里完全的平静,不带一丝责备。

何黎愕然无语。

陈语川将手臂压在眼上,轻轻地说:

“我笨……我真笨……会去住酒店的,应该是外地来的人……我还傻子似地在T市到处乱窜……哈哈……”

心头一阵痉挛,何黎竟为陈语川最后的这段话感到心痛!这久别的滋味啊!

“……”

“鲁正勤是你男朋友吧?”

“不……”

陈语川放下了手臂,盯着何黎。

“那他为什么和你那么亲密?”

何黎也凝视着陈语川好久,才放弃地叹口气。

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交友原则、条件与状态说个清楚,因为那样好象在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他们只有过一夜情,陈语川又何需知道太多?何黎嘴角掀起微笑,故意略显得意地说:

“他只是我众多的床伴之一。”

陈语川差点跳了起来!众多的床伴之一?!怒气弥漫。

陈语川明知道这男人一定是对象无数,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就只能强压着抑不住的酸涩愤怒,疼痛漫天扑地而来,激满胸口。

却只能急促地深深呼吸着企图散掉何黎造成的刺痛。

原来我真的对他有感情。

可是……我却只是他的一夜情!难道是现世报吗?当初吴秀涵对我的一见钟情,我却给足她五年的冷落,今天难道我就得吞下相似的苦果?坚毅的嘴角拉开一个充满苦涩的笑容,陈语川轻语:

“也许你觉得难以置信,但我确实已经陷落了五年,在你那夜编织的网里。我到处去找,每找到与你相似的身影、笑容,我就巴着人不放。可是他们都不是你,从他们身边醒来,除了冰冷的无助,再也感受不到其它任何形式的温暖。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到底该如何清醒?”

陈语川压抑着丰沛感情的倾诉确实严重威胁到何黎。

就算再多人对他甜言蜜语,也没有谁能说出这些光是言语就听得出用情多深的话来。

何黎觉得自己坚决固守着保护自己真心的城堡正在遭受猛烈的攻击。

不行!绝对不能动摇!他何黎对所有殷勤追求他的人不是都能一笑置之吗?再怎么有效的攻心行动,他不是都能化于无形吗?只要像对待其它人一样对待陈语川,陈语川一定就不会有机会伤到他的心。

嗯,就是这样!没有人!没有人能得到他何黎的心,他何黎的爱情!

“语川,可以这样叫你吗?”

“那夜之后,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我有几个固定的床伴。你可以认为我是为了游戏、为了肉体上的满足,所以让可以在不同方面与我合得来的人当我床伴。我唯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所以,我的床伴们可以跟我是好朋友,可以是床上的好搭档,却绝对不可能有相许的感情,一旦谁对我有过多的要求,就会被我列为拒绝往来户。”

陈语川静静地凝视着何黎。

难道就因为如此,所以何黎不在乎他的床伴是否结婚,是否另有所爱?所以何黎笑看所有男人,对任何人不付出感情,因而也拒绝任何人对他的付出?为什么何黎能把事情分割出离得如此彻底、干净?自己又为什么做不到?做不到把这王八蛋当成一夜情的对象!他觉得自己对何黎的这种情感,要强说成爱情未免有些太强烈,要说成喜欢他又觉得何黎全身上下还真没能引起他什么喜欢的情愫,但很明显的,他就是放不下何黎,他没办法让何黎离开。

“现在找到他然后马上失去他”这想法一萌发,他就有种肺部灌了水彷佛无法呼吸的恐惧感。

所以就算只当他的床伴也好!只要不会失去他就好!

“你觉得,我够资格当你的床伴吗?”

何黎脸上渐渐化出一个了解的柔和笑容。

陈语川与那些不想离开他的男人一样,宁愿挣得一刻是一刻,不会再随便倾吐爱语,甚或要求他付出一丝丝关怀或情爱。

“只要你不要求我做任何回报。”

我会吗?我不知道。

陈语川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想了、找了人家五年的是他,他当然也希望何黎多看重他一点,而不是像雁渡寒潭那般雁去潭不留影。

但是现在如果不答应何黎的条件,两人就绝对再无交集……“我答应你。”

陈语川语落,何黎立即起身绕过搁着酒食的矮桌,接近陈语川,一点也不避讳帘外过往人客,大胆地跨坐在陈语川腿上,捧着陈语川的脸就烙下热度十足的一吻。

陈语川激动得连他自己都吓到,两人激烈的吻总算停歇,陈语川的手臂早就伸进何黎西装外套里紧紧地抱着何黎的身躯。

“你还是那么棒。”

何黎轻笑。

“这么说我合格了?”

陈语川跟着笑,可是心里却又升起那似曾相识的荒凉感。

看着何黎点点头:

“合格了。”

又吻了上来。

苦涩充斥心头,再也难以化解。

是否从此,因为此人,而再不言爱……05他们很快结了帐,带着尚未喝完的那瓶酒,飞车回君悦酒店。

陈语川已经耐不住那种相思之苦,直想把自己埋进何黎身体里,听何黎那叫他怀念不已的放浪叫嚎。

何黎则是被陈语川的眼神与双手撩拨得全身冒火,他自己知道没人灭得了这把熊熊大火,所以这把火只能连陈语川一起烧掉。

冲进何黎房中,两人急迫地拔掉对方身上的所有衣物,移动中双双倒卧于床上。

陈语川一把就攒住何黎的早已硬挺的分身,急切地搓揉起来。

何黎也不甘示弱,握着陈语川烫手的坚硬硕大揉捏压攒,分明要跟陈语川比个高下的样子。

何黎脸上闪现忍着快感的媚颜,微颦着一双眉眼勾人魂地盯着陈语川,偏偏还耍着嘴皮子:

“看谁先弃械投降!”

陈语川低吼一声,另一只钢臂就揽住何黎的颈项,巨大的手掌固定住何黎的头颅,不由分说地狠狠吻了下去。

沉重的呼吸地充斥整个客房。

何黎搓揉着陈语川硬挺阳具的手对陈语川来说显然已经不足,他要何黎,他要整个何黎。

不理会何黎方才的挑衅,放开深深吸吻住何黎的嘴,一使巧劲就将何黎翻了身。

何黎微微惊呼一声,手中的硬物脱手而去,继而趴跪在床上。

陈语川倾身贴上何黎背部,左臂环抱着何黎胸膛,左手揉捏着何黎的乳珠,右臂环扣何黎腰腹,右手仍握着何黎分身攒动不已。

下体前端抵着何黎无硬物不欢早已濡湿正颤抖地收缩着的**。泛着薄汗的两副躯体紧紧黏贴。

陈语川胡乱吻着何黎耳后、后颈,左手更在何黎胸前两点不分轻重地按着拧着。

这种凶猛的狂热叫何黎按耐不住难受,呻吟冲口而出。

**顶着个令他搔痒难耐的家伙,偏偏又不冲进去,由分身传达到全身的快感又令他感觉不足,于是开始难受地摆腰摇臀,又是呻吟又是怒吼的。

“你见鬼的在那拖拖拉拉干嘛?还不快滚进来!”

耳后传来陈语川夹杂着亲吻的声音那压抑的轻笑:

“说你要我……说你要我,我就马上进去。”

何黎摇摆的动作更大了,**还拼命压向陈语川的矗立,要迫使他进来,可是总让他错身滑了过去。

“快点!你这浑蛋!唔……”

陈语川分身又回头捉弄地顶了顶何黎越发蠕动着的菊蕾,嘴巴还在何黎耳侧恶意地说:

“你又没说你要我。”

“陈语川你这大浑蛋!啊!”

何黎也不爽地骂着,后庭竟招来陈语川分身一个强行突刺又抽出,这突然产生于内壁的摩擦快感虽有些干涩,却让何黎惊爽得软了膝盖,唉叫出声。

“说不说?”

“我要你啦!快……啊!”

陈语川的一冲到底让何黎只能媚吟,肉体感官的无上愉悦早已驱离所有言语,叫何黎说不出话来。

身前被攒动与身后被抽插的快感互成螺旋,将何黎往上越推越高。

丝毫不顾男人该有的隐忍,何黎将占据全身的快意嚎吼而出,一点也不在意地放纵身体的享乐,越是接近临界点,他的大声呻吟越是淫媚。

何黎攀升云端之际,隐约听到陈语川温柔的呼唤。

黎……黎…………黎…………要你……黎……何黎登上白光普照的巅峰时,体内也接收了好几注热滚滚的洪流。

虽然黏腻腻的,但全身暖烘烘的、懒洋洋的,再也不想动了。

趴在床上,背上盖了件人肉被毯,何黎疲倦睡去的当儿还朦胧地隐约觉得自己今晚很不济,竟然被撩拨得回应了陈语川的要求,还只做了这么一次就开始昏昏欲睡,是自己老了?或是陈语川功夫好?又或者是这种不顾前戏、完全以发泄欲望为目的、粗糙却直接的性爱方式太消磨体力?为什么自己的身经百战却捱不过陈语川那么直接且赤裸的掠奪?半夜。

何黎被陈语川摇醒,被陈语川带进浴室洗鸳鸯浴,还被陈语川伺候着把陈语川射进体内的体液挖出、冲洗干净。

“浑蛋,你刚才怎么没戴套子?”

何黎拧眉。

“来不及。”

“你没病吧?”

“没病。我可以跟你发誓,除了刚才那次,我从初体验开始,次次都有戴套子。”

“骗人。”

“没骗你。”

“那小齐总不是信天翁送来的吧?”

陈语川轻叹一声,才说:

“虽然我习惯自己去买套子用,不过小齐他母亲每次都还是会帮我准备,慢慢的警戒心就会降低。有一次警戒心低了点,我忘了我买的套子用完了,所以用她给的——……我想,小齐是那次有的吧……”

何黎瞧陈语川一派认真的模样解释着,不知怎地就相信了他,也不想再与他继续较真下去。

“黎,我还想要。”

“要啥?”

“要你。”

“在这?”

何黎的眼睛溜了不小的浴室一圈。

“在这。”

陈语川要笑不笑地盯着何黎。

“先拿套子去吧,你这食人魔。”

何黎魅笑。

陈语川刷地从蓄满了水的按摩浴缸里站了起来,让何黎待在浴缸里享受按摩浴,不顾浑身滴水就离开浴室进入房里取保险套。

这短短几步的距离,陈语川已心思百转。

与何黎的再次做爱,只能更证明自己只要这个人,也只需要这个人……黎,一开始,我也许无法在感情上要求你什么,那么我是不是可以从我们短暂的相处中,请求你满足我一些温暖?……刚才的做爱,你确实是回应我的要求告诉我你要我了,不是吗?那么,慢慢的,我不求快,慢慢的,总有一天,你也能回应我的感情吧?埋藏郁结的心绪,紧握着微渺的希望,调整好心情与表情,扮好自己决定扮演的角色,戴上床伴该有的笑容,陈语川拿着套子,拿着今晚那瓶没喝完的酒,又拐进浴室,进行下一轮厮杀。

06几番云雨,对陈语川来说虽不能说已经尽兴,但起码是个开头。

何黎就在他准备放弃寻觅的时候,来到他眼前。

即使何黎对他陌生,但起码他们能在床上亲近了。

床伴吗?陈语川苦笑。

看着床上疲倦了却满足熟睡的何黎,苦笑中又不禁多带了点甜蜜。

手指背轻抚着何黎的脸庞,随即在他嘴角印上轻吻。

何黎慵懒地睁开眼睛。

“早安。我得回家去了,你继续睡吧。”

“嗯。”

何黎轻哼一声,翻身过去继续睡觉。

陈语川看着那个瘦劲的裸背,心一下子凉了。

我就只是个床伴,用完就没利用价值了吗?一阵苦涩漫上咽喉,觉得自己就快被这凉透心的感觉给灭顶。

也不知道盯着那个背看了多久,才定下心来,替他拉好被单。

何黎!总有一天我不会只是个床伴!陈语川抹了抹脸毅然离去。

陈语川一早驱车回家,回到家里小齐才刚起床,正在闹着张昕要张昕起床做早餐给他吃。

陈语川把刚才在巷口买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小齐一阵欢呼,踢了张昕屁股一脚,跳下床来冲出来扑向爸爸。

“刷牙没?”

小齐重重地嗯了一声,还咬着牙齿、张开嘴唇,伸指在自己白白的小小牙齿上敲一敲。

陈语川一笑。

“洗脸了吗?”

“洗了啦!爸你不要每天早上都问同样的事情啦!我长大了,当然都会自己洗干净啦!”

想到妈妈还没生病到不能起床之前的那段时间,都是妈妈帮他刷牙洗脸的,小齐当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嗯,那耳朵后面洗干净了吗?”

“有啦有啦!老爸你好啰唆!”

小齐自从自己开始刷牙洗脸,总是会忘记耳后的清洗,难怪他爸爸要提醒他。

小齐洗了又被提醒要洗,不禁对爸爸嘟起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那换爸爸去刷牙洗脸了。”

陈语川摸摸小齐的头,让他自己去张罗早餐吃,就往前方自己的卧室走去。

其实在离开旅馆之前,他就已经全身清洗干净,只差要换上干净的衣物。

看到赖在床上的张昕,连他都想踢张昕屁股一脚。

“猪啊你!小齐都起床了,你还赖床!”

“老板,昨晚收获怎样啊?”

“喔,很好啊。你不觉得我神清气爽吗?”

拿了干净的衣物,陈语川留下满脸不满的下属,自己去了浴室换衣。

等陈语川一身整齐出了浴室,张昕才说。

“你倒舒爽,小齐整了我一晚啊,老板!”

“他怎么整你?”

“他不在他自己房间睡,跑了过来说要跟我睡,我看你床那么大,当然就让他上来睡啊,可是他就开始问:昕叔,你知不知道我爸爸跟谁约会?你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没跟我提过,他就装神秘笑着说他知道,还问我想不想知道。我说好啊,求小齐告诉我。然后他竟然转过头去平平躺好,说他要睡觉了,不告诉我了!我是来照顾小齐的,他要睡觉我自然不能把他挖起来吧!耶!豆浆耶!饭团!好棒!”

“昕叔!你没刷牙洗脸!”

张昕恨恨地把到嘴的饭团放下,跑去盥洗。

“你没告诉你昕叔爸爸去跟谁约会吧?”

“没啊。妈妈教过我,不要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别人。”

陈语川拉了拉嘴角,似笑不笑,心里有些感慨吧……井俐竟然把这孩子教得这么好……他当初是怎么跟井俐在一起的,他已经忘记了。

与井俐交往那时他事业才开始没几年,刚刚熬过最忙碌的草创期,一切总算都上了轨道,可以开始轻松些。

和井俐在一起没压力,因为他每次与人交往,总会告诉人家,他以事业为重,还不想定下来,如果对方没办法体谅,那就不要在一起,所以井俐完全是照着他想要的模式配合他,才能跟他在一起那么久。

后来井俐说她不爱他了,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闪电般地离他而去。

他对井俐其实还是有些感情的,因为那段时间内体贴他陪伴他的都是井俐……但他也不想阻止了井俐的幸福,任她离去,就因为明知他自己没办法多给井俐什么……原来是她怀了孩子,不想让陈语川知道。

她很爱陈语川,却从不说出口,不想给陈语川任何压力与为难,所以选择自己解决,生下孩子,亲自扶养。

“爸爸,昨天晚上好玩吗?”

小齐俊俏的小脸蛋闪现一脸好奇的光芒。

“吃你的早餐吧!”

陈语川莞尔一笑。

自己怎么就开始陷入回忆,悲春伤秋起来了?真是年纪大了,老了……张昕快速梳洗完毕,回到餐桌边,又继续先前没说完的话题。

“小齐睡下了。我就自己想,反正你的交友圈就那么大,你熟的人我大概也都认识,可我想了整夜,都快好奇死了,还是想不出来你跟谁去约会了。偏偏你儿子睡相超差的,一整晚对我拳打脚踢,整个床铺都转遍了,我还真佩服他竟然不会滚下床,像那种玩具有没有?那种一碰到边缘就倒车走别的方向的玩具!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害我没睡好也没睡饱!”

“小齐?”

陈语川暗藏责备的眼神盯着小齐,小齐跟他睡时都不会有这种举动,他正在怀疑小齐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小齐用吸管吸着豆浆,张大了眼的无辜样。

这小鬼!陈语川暗叹了口气。

“你昨晚不乖呀?”

“我有听话睡觉啊!”

陈语川锐利地看了小齐一眼,让小齐觉得自己根本被爸爸看得透透的,心虚地垂了眼贼咬了口手上的蛋饼。

“以后不可以顽皮了。”

“喔。”

父子间的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是忙碌的一天。

公司里这几个人都是磨练了十年的好手,顶尖的国际市场分析师江角和也与于稚晖、未来趋势预测专务连棠与那晋臻、信息统计撷取好手蓝毓与李霖甫、还有陈语川与张昕整天开着会。

先是把所有手头上进行着的案子先报告一下进度,并检讨是否有必须修正之处,最后才着手整理归纳昨天适合华研国际国外行销的策略。

照常四点下班去接小齐,照常去超商,照常回家煮饭给两人吃,照常指导小齐功课,照常一起看电视卡通,照常一起玩一起洗澡,送小齐上床睡觉。

这是小齐回到陈语川身边后,陈语川改掉了住在公司从早忙到晚的生活模式。

坐在床头,今天华研国际一案的开会资料散放了一整个床铺,陈语川戴上无框眼镜,仔细看着,脑子为了这个策略动得飞快。

专心得连陈思齐走进他房里都没发现。

“爸……”

听到小齐的声音才发现小齐站在床尾。

陈语川摘下眼镜,放下报告。

“过来吧,怎么了?”

“爸,我想跟你睡。”

小齐扑进陈语川怀里撒娇。

“好。爸把床铺收拾一下。”

陈语川抱起孩子放在床上,整理了所有文件放在旁边床头柜上。

一躺上床,小齐自动就窝进他怀里,盖上被子,关上灯,睡觉。

滴哩滴哩滴……滴哩滴哩滴……另一边床头柜上陈语川的手机响了。

陈语川快要入睡之际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叫醒,越过小齐拿了手机一看。

何黎?

“喂?”

“语川……”

“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

“呵……我喝醉了……”

喝醉了?

“你人在哪里?”

“床上……”

“哪里的床上?”

陈语川开始有点担心了,不会是在别的一夜情床上吧?

“当然是旅馆床上……”

何黎传来笑声。

问题是……何黎在……“哪个旅馆床上?”

“废话……当然是君悦我住的旅馆啊……”

“那你乖乖睡觉啊,喝醉了就睡上一觉,明天醒来就好了。”

陈语川放下心柔声安抚。

“你来陪我吧?”

何黎在那边吃吃地笑着。

看着怀里的小齐,陈语川可不能丢着小齐一个人在家,这么晚了难道还要叫张昕跑来吗?黑暗之中小齐那双晶亮的眼睛竟然盯着自己。

“何黎,我不能过去,我必须陪孩子。”

何黎亲口要求他的陪伴,他是多么的高兴,然而,再怎么说他都不能丢下自己的儿子不管,只好忍痛……以往的为所欲为,先斩后奏的本性,都因为儿子而有所节制。

“……呼……那我去找正勤了。晚安啊……晚安……”

何黎马上挂掉电话。

失神地看着自己掌里的手机,里头已经出现盲音。

他要去找鲁正勤?喝醉了就一定要找人陪他吗?他干嘛不乖乖地上床睡觉?心里憋屈得难受,他怎么就无法不在意何黎的一言一行呢?

“爸,我们去陪何叔叔吧!”

“不行,你明天还要上课。”

回过神的陈语川赶紧打了手机上最后的来电,何黎的手机却显示关机。

不要去找鲁正勤!何黎!

“不然我们去把他带来我们家啊!”

“……”

这孩子……这孩子……陈语川惊讶地看着小齐,又是窝心又是酸楚的,一时说不上话来。

“快点啦爸!你不要迟到啦!”

小齐自己先溜下床,开了床头灯,拉扯着父亲下床。

“这样不能说迟到,要说慢吞吞或是说拖拖拉拉……”

小齐是很会说话,但有些形容的辞语显然没机会学到。

心早就飞向何黎的陈语川立刻被小齐说动,长腿一跨,便下了床。

“好啦!随便啦!你快点啦!”

小齐说着就去帮爸爸拿了替换的衣物。

自己也去拿了自己的衣服来换。

“小齐?你干嘛换衣服?”

“我当然要跟你去啊!你又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

理所当然地说着,这小子实在太鬼灵精了。

“明天你要是起不了床,没办法准时碰上戚小军,害戚小军被欺负,看你还会这么高兴吗?”

两父子平常谈天,陈思齐最喜欢说到他最喜欢的小男朋友戚小军,当然人家的本名叫戚珏军,但戚珏军的妈妈都叫他小军,陈思齐转到这班上也都听大家叫他戚小军,所以自然而然就戚小军戚小军地喊他。

“我明天一定会准时啦!我什么时候拖拖拉拉过?”

好小子,现学现卖。

穿好衣服,小齐一马当先跑到门口,从门边钥匙盘上拿了钥匙和爸爸的汽车遥控器。

“这个时候说迟到就可了。”

陈语川对孩子的学习能力感到欣慰,但这么勉强套着还是让人觉得好笑。

“我知道!”

穿了鞋,牵着爸爸的手出了门,陈思齐高兴得要命,这么晚出门,可以体验昨晚张昕说的夜生活了!耶!07何黎按了关机键。

醉得茫茫然的心湖里升起一股淡淡的、他一点也不陌生的冰冷感。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为什么语川的拒绝会给他这种感觉?难道是自己对他昨晚说的那些话……他又会不会因为自己刚才说要找鲁正勤而冲到旅馆来?凭他对自己的感情,眼里一定容不下一粒沙吧,更何况是鲁正勤这么大个人?但……刚才说的那个威胁,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一句话……无形无相,怎么也比不上一粒有形体的沙刺眼吧?可,一句话,虽无形无相,却能叫人心里难过万分……“我从来就没爱过你……我越来越讨厌你……”

心头揪了下疼痛,眼眶里浮出冰凉的泪水。

何黎好久没去想到这句话了……为了让自己更加麻痹,又一口灌下半杯威士忌。

不要爱了……再也不要付出了……睁睁地看着视而不见的电视节目,脑里已经没有任何活动了。

今天结束了一天工作后回到旅馆,叫了份餐点草草吃完,没什么好看的电视让何黎把视线溜向他和陈语川从酒吧带回来的那瓶只喝掉四分之一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就自己一个人一边喝,一边看电视,连鲁正勤过来找他,他都推托已经睡了,不想与鲁正勤在一起。

鲁正勤早已经是个过去式的床伴了,他现在有老婆有小孩幸福得要死,是个标准好丈夫,何黎就怕鲁正勤又拿老婆小孩来酸他!喝到真醉了,拉了床被裹着自己也不觉得暖和,脑里自动出现陈语川抱着自己时的温暖、陈语川吻着自己时的灼热,连想也不想地拿了手机,找出陈语川的电话号码,就打了过去……然后因为陈语川的拒绝引发的止不住的泪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只是这一连串有理可循的动作,却在他醉蒙了的时候机械式地演练出来……独自饮泣。

朦胧中,电视机音量甚大的嘈杂声中,夹杂了门铃声……越来越响的敲门声……他竟然听到电视里传出自己的名字……?

“何黎!快来开门!”

“何叔叔!你在不在啊?”

“何黎!开门!何黎!”

……迟钝……真的有人在叫我?何黎缓缓地把双脚落到地毯上,才站起,就一阵晕眩。

不得不伸手扶着什么。

却扫倒了已经空了的酒瓶与酒杯。

勉强睁大眼看自己扫在地上的东西。

没破,啊……因为有地毯……慢慢撑起自己,扶着摇晃的墙面,往那个扭曲的门走去。

千辛万苦开了锁、拉开门、撑在门框上。

傻傻地漾开一个笑容:

“嗨!”

酒气扑面而来,陈语川又惊又气,却也不得不赶紧抱紧那个软了脚顺着门框往下瘫成一团泥的何黎。

“你到底喝了多少?”

温暖的怀抱啊!全身无力的何黎徒劳地想抓紧陈语川身上的衣物。

“喝光了!”

软软的傻傻的声音。

何黎这个模样,不知怎地让陈语川觉得好心疼。

“什么喝光了?”

抱搂着全身光裸的何黎往房里走。

陈语川以为会看到鲁正勤睡死在床上,却看见除了何黎空无一人的房里,床边地上摊着倒了的威士忌瓶子与一个酒杯,床缘半挂着条浴巾。

是昨天那瓶酒!把何黎放在床上,何黎自动躺倒。

陈语川去拉开衣柜,找着何黎行李箱里的衣服“小齐,把门关上,然后把电视机关掉。”

“喔!”

小齐关了门,到处找着遥控器,遥控器被何黎的手压着,于是爬上床坐在何黎旁边,拿起遥控器,按了最大颗的按钮,电视机瞬间悄然无声。

“冷……”

何黎喊冷。

寒冷让他自动摸索着热源,手边就有个小发热器,全身四肢不由分说地蜷上了小齐,把小齐裹在怀里,嘴边不禁溢出叹息。

酒气笼罩小齐,小齐不禁抱怨:

“何叔叔,你喝酒好臭。”

小齐虽抱怨,却也乖乖地被抱着,还伸出双手来抱着何黎裸露的腰身。

小齐小小的身子,双臂犹不能合抱。

只要是爸爸喜欢的,他就喜欢!

“嗯,以后叔叔尽量不喝,好不好?”

只要这热热的小东西一直让自己抱着,驱逐自己的寒冷,他何黎可以为一些事妥协的。

喝醉了的何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他清醒时绝对不可能给的承诺……“好。”

“何黎,来,放开小齐,我给你穿衣服。”

放开小齐?不要!穿衣服?干嘛穿衣服?等等做爱就要脱掉啦!

“不要!干嘛穿衣服?我们等一下不是要上床?”

陈语川看着何黎可爱的模样,心疼之下不禁又充满怜爱。

何黎还说那种限制级的字眼,还好小齐以为是睡觉,一脸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的表情。

这真是怪异的状况,陈语川噗地一声笑了。

“何叔叔,你乖乖穿衣服,我才要让你抱。”

小齐四肢并用地推开何黎无力的怀抱。

何黎睁开迷茫的双眼,幽怨地看着离他好远的小齐:

“不穿衣服也能抱啊?为什么一定要穿好衣服?”

陈语川早已开始动手给他穿衣。

“因为何叔叔要去我们家啊!”

小齐也来帮何黎扣扣子。

去他们家?何黎闭上眼,醉糊了的脑袋再也无法解悉任何事。

七手八脚帮乖乖合作的何黎穿好了衬衫、西装裤。

何黎行李中也只有衬衫与西装裤,没别的比较休闲的衣物了。

从昨晚的闲聊里,他知道何黎还要在T市待十天,因为陶珒事务所在此地也有业务。

何黎此次与华研国际的人结伴而来,除了这个策略必须有国际法律方面的顾问与评估外,还必须拜访几位在T市的客户与他们讨论一些合约与事务。

陈语川把何黎放在后座,让小齐陪着何黎也坐后座。

何黎更是顺势把小齐抱着,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现在冷得要命,只好紧紧抱着小齐。

到了家,陈语川是把何黎背上楼的。

小齐拿着钥匙就在前头打头阵冲着。

何黎已经睡死了。

把何黎送上床,陈语川又轻轻地除掉何黎身上的衣物,顺便闻闻何黎颈间,有沐浴乳的清香,何黎洗过澡了。

拿出自己的睡衣裤给他套上,把羽绒被往他身上盖。

“爸!我要跟你们一起睡!”

小齐换好睡衣,兴奋地跳上床,在巨大的弹簧床上蹦蹦跳跳的。

“你去睡自己的床,我的床不够大。”

难道他辛苦了一晚上,却连想抱着心上人入睡的愿望,都没办法达成吗?

“爸你骗人!”

小齐叉腰瞪着眼。

“……”

陈语川后悔当初干嘛买个superkingsize的超级大床。

“爸你不可以霸占何叔叔!”

“……”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分享何黎了?陈语川也瞪着小齐。

“我不管!”

小齐腾地窜入被中,睡在床的正中间,其速度迅雷不及掩耳。

僵了好一阵子的陈语川,只好放弃,尤其看到何黎平躺的身子为了寻求温暖而本能地侧了身抱上小齐时,也不禁笑叹了口气。

换上自己的睡衣,也窝进被里,关掉床头灯,猿臂一伸把打从心里爱着的两个大小人儿一并兜进怀里,满足地睡去。

08咖啡香?好香……煎培根?好香……烤吐司?也好香……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就循着香味自动引导趴着的姿势翻身向上。

光是闻着味道仍不够,嗅觉的满足无法饥渴的口腹,何黎困难地睁开双眼,架起双肘撑起上身,环视四周。

这是哪里?

“何叔叔早安!”

何黎被声音激得头一痛,眉头一皱,感觉到身边床垫因重量陷了下去,一张好可爱的脸伸到他眼前来。

“嗯……早安……”

“何叔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餐啰!”

小齐兴奋地帮何黎掀被子。

这是小齐家?陈语川家?呃……不能想……连脑子都开始痛了!陈语川准备好早餐,本来是进房间要看何黎醒了没,却看见小齐拉着何黎起床。

“小齐,你吵醒你何叔叔了?”

“才没有,我有看他张开眼睛才叫他的。”

这是什么情况?哇!不行!头好痛!何黎扶着额头,皱着眉头。

“头很痛吗?先去梳洗一下,我帮你拿头痛药。”

陈语川摸摸何黎的头,按揉了下何黎的颈背,顺便带他往浴室走。

“我怎么会在你家?”

何黎走进浴室接住陈语川从浴室厨柜里拿出来的全新盥洗用具。

“等会儿吃早餐我会告诉你,你先洗吧。”

“嗯……”

看何黎还呆立在洗脸台前,看着手里的毛巾牙刷发呆。

他穿著自己过大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红肿,还因不满头痛而皱着眉头,那模样真是……糟糕得可爱透了。

陈语川受不了何黎这可爱的样子,从何黎背后搂上何黎的腰。

“还是……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你先去陪小齐吃早餐。”

“嗯。”

陈语川在何黎颊上轻轻一吻,便放开他,回餐厅去。

何黎胸口一热,酸涩的双眼里突然充满热液。

心惊且忿然地开始梳洗。

为什么他就该死的能感受得到陈语川对他呵护的情意并为之感动?为什么他就不能对陈语川的一举一动视而不见?因为自己曾那样充满爱意地付出过,所以何黎确实了解真心爱着某人与没有情感的言行之间的不同。

真心爱着他何黎的人,从以前到现在,也有三四个,当然包括了陈语川,但之前那些人都因为他的绝情而离去。

本来嘛,同志间的关系不就都是如此,你情我愿在一起,继续不下去了就分开,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所以,陈语川总有一天也是会累的,情啊爱啊的,总有一天会消失……不爱就好了……这是他何黎满二十岁以来的铁则。

那么就算别人爱自己爱得累了,情爱消失了,自己也不会受创。

决定不受陈语川影响,把脸擦干净,何黎离开浴室走向餐桌。

陈语川看到何黎出来,指指桌上的餐点,说:

“烤吐司、还有培根、煎蛋,可以嘛?要是不习惯,看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去买。”

“可以。这些都你做的?”

“是啊。小齐回来跟我一起住后,我就不大买外面的食物了,自己去买食材回来做,我比较放心。”

为了孩子的健康,何黎能了解陈语川自己煮饭的动机,但……“小齐回来跟你一起住?我以为他是你跟你老婆的孩子,你们不是本来就该住在一起的吗?对了,你老婆呢?”

“小齐是我六七年前的女朋友生下的,她没让我知道她怀孕,我们就分手了。几个月前她因为脑部恶性肿瘤去世,她家人才照她的遗愿把小齐给我。我五年前的婚礼是被逼的,被逼跟一个我一点也不认识的女人结婚,我跟她离婚了,然后才把小齐接回来。”

何黎边咬着吐司,边看着小齐。

小齐也兴致盎然地回望着他。

“小齐你几岁了?”

“六岁!何叔叔,我爸爸做的早餐好不好吃?”

何黎点头:

“好吃。”

其实他昨晚喝下的酒精早就把他的舌头麻痹了,他现在吃什么都淡而无味,但总不好泼这期待地望着他的小可爱冷水吧。

陈语川莞尔,但小齐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惊讶地差点傻傻地张开嘴巴。

“那以后何叔叔都在我家吃早餐好了,叫爸爸做!”

何黎看了陈语川一眼:是不是你唆使你儿子这么说的?陈语川赶紧闭上嘴,张大眼睛否认: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他会说这种话!

“小齐,何叔叔不住我们这城市,何叔叔住在K市。”

“那何叔叔搬来啊!我还不是从C市搬来跟爸爸住了!”

“……”

何黎无语。

小孩子的逻辑都很直接呀……“何叔叔在K市有工作的,他这次来我们这儿出差,才会去住旅馆啊。”

“什么是出差?”

“就是到另一个地方处理工作的事情。”

“喔……那何叔叔就一直出差就可以住在我们家啦!”

小齐……你这是在帮爸爸还是扯爸爸后腿啊???陈语川无力。

“我为什么要住在你们家?小齐?”

何黎笑问。

“因为我爸爸喜欢你啊!”

两个大人差点喷饭。

何黎不着痕迹地瞪着陈语川,陈语川躲着何黎的瞪视,赶紧拿起咖啡来喝。

“小齐,……要是我不喜欢你爸爸,你还会要何叔叔住你们家嘛?”

小齐似乎一下子陷入迷雾中。

想了好久。

爸爸喜欢何叔就像我喜欢戚小军一样吧,爸爸喜欢何叔,何叔不喜欢爸爸,就像,我喜欢戚小军,戚小军却不喜欢我……呜……这样会好可怜……爸爸好可怜……小齐瘪着嘴,眼眶同时红了,充满泪水。

何黎愕然蹙眉。

我到底说了什么,竟然把小可爱弄哭了?

“小齐?”

陈语川为了何黎刚才问小齐的那句话凉了心,更为小齐的泪眼扭拧了心头。

小齐瘪嘴忍着不哭,跳下餐椅,一头钻进隔座爸爸的怀里。

陈语川抱紧儿子拍着儿子的背轻声安抚时,还抬起头来幽深忧郁地凝望着坐在对面的何黎。

何黎心头震颤,那震颤向全身迅速蔓延……何黎似乎听到自己周遭那牢不可破的坚冰碎裂了一地的声音。

09陈语川强压住心头的凉意,安慰着小齐:

“何叔只是说假如,何叔没说不喜欢爸爸啊。”

埋在陈语川怀里的小脸这才迟疑地转出来,寻着何黎的视线,瘪着嘴问:

“真的吗?何叔?”

“……嗯,……刚才何叔只是假设。”

何黎没辄,只好顺着陈语川的说法,安抚小朋友。

小齐的哭脸要瘪不瘪地问了:

“什么是假设?”

陈语川暗呼了口气,庆幸小齐的注意力被引开了。

“假设就是假装一件事情如果怎么样就会怎么样,或者怎么样,的那种情况。”

陈语川想用孩子能理解的词语去解释,可惜效果不佳,小齐还是瘪着嘴迷糊地看着何黎。

何黎放弃,只好说:

“假设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喜欢你爸爸,只是如果而已,不是……真的……”

“喔……原来是如果。”

如果……如果戚小军不喜欢我……可是戚小军没有不喜欢我,所以如果,假设是不可能的对不对?所以,何叔是喜欢爸爸的,所以爸爸不可怜,哈哈,那我干嘛难过?我好笨!(桃:请原谅小朋友的逻辑……小齐:我最讨厌桃桃了!你滚开!桃:呜~~不要啊!人家好喜欢你的!!!)小齐破涕而笑了。

陈语川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小齐的脸,伸手取来小齐专用的哈姆太郎马克杯,递到儿子嘴前:

“赶快喝完你的牛奶,爸爸带你去学校。”

“喔!”

小齐捧过杯子,咕噜噜地把牛奶喝光。

何黎也松了口气,小家伙总算不哭了。

“既然何叔也喜欢爸爸,那就要来住在我们家啊!住旅馆要花很多钱耶,来住我们家省钱!”

这是过世的妈妈教他的,要节省,不可以乱花钱!何黎真想晕死算了!在小齐的硬拖软磨之下,何黎哭笑不得地穿了自己的衬衫与西装裤,套上陈语川比自己肩宽大两吋的皮外套,陪着陈语川一起步行送小齐上学。

小齐一手牵一个大人,一路上两个大人还拉高他的手臂玩人体荡秋千,小齐简直高兴得上了天。

到了校门,陈语川照旧蹲下来跟小齐抱抱亲亲,才放开他让他走进校门,因为小齐以前跟妈妈都是这样在以前的校门口分手才进去上课的,小齐喜欢这种亲密的习惯。

只看小齐与陈语川亲抱完了,还不进去,直瞧着何黎,叫何黎心中发毛。

然后,何黎看着小齐对自己伸出双手:

“何叔要抱抱!”

何黎不禁一手抚上额头按摩自己痛得发涨的太阳穴,一手叉上了腰,摇头大叹:

“你爸给你抱过啦!”

“我不管!何叔抱抱!”

小齐涨红了脸,眉头打了结,两只手坚定地伸长着,一脚直跺着地:

“抱抱!何叔抱抱!”

一大一小两人僵持着。

陈语川都快笑出来了。

“你就让他抱嘛,不想他哭吧?”

陈语川站起身,在何黎耳边耳语着。

“你……”

自己是被这大人还是这小孩吃定了吗?认识陈语川才两天!两天耶!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不情不愿地蹲了下来,何黎接住冲进怀里的小齐,抱着小齐,任小齐在自己脸颊上啧地一声大声亲吻。

小齐这才满足,转身走进校园,回头摆手:

“下午要一起来接我唷!”

下午还来?!老子不干!何黎一脸屎样,双臂幼稚地在胸前打了个叉,戒备地看着春风满面的陈语川。

“不行!我下午还要去V-Channel谈K市有线电视的授权,来不了!接小齐你自己搞定!”

好可爱……陈语川脸上满是爱怜的温柔微笑。

两人相偕往回走,陈语川要回去开车送何黎回旅馆。

“工作重要,我自己来接小齐就可以。”

“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会来你家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打电话给我?”

“记得,不过你不是要照顾小齐,来不了?”

“小齐担心你,所以我们父子俩去旅馆把你带回来。”

其实是小齐提议,他从善如流而已。

“……”

小齐担心我?我看担心我的是你才对吧?何黎还记得自己放话说要找鲁正勤……然后就喝得不醒人事?

“出门前,你已经答应小齐要跟我们一起住了,早上就去把你客房退掉,搬到我家来吧。以后你来T市,就直接来我家吧。”

何黎低头看着自己的步伐……这一切不会都是语川一手策划的吧?以好爸爸的身分温柔地欺骗自己,让自己陷入让人心疼的父子情?心里拒绝受伤害的那一角总是防范地翘起来怀疑着别人的动机举止……“……,语川,你如果要找人照顾小齐,找个女人不是比较好吗?”

“要照顾小齐,我自己就能做到,不必麻烦别人。”

“那还干嘛找我?”

“我并没有意思要找人来照顾小齐。老实说,我根本没料到小齐会提出这种同住的建议。我发誓,我真的完全不知情。况且,你住在K市……”

陈语川郑重其事地停下脚步,拉住何黎面对自己。

何黎看着这一脸郑重眼里却藏着着急的男人,自己怎么就不忍心再说些什么床伴无关感情之类的浑话。

以往能轻易出口的,如今却堵在喉头。

笑了笑,何黎说:

“你只是顺水推舟。算了,我就算省省房钱,反正你是我在T市的唯一床伴,我来T市就住你那儿吧。”

陈语川正待高兴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却听到何黎的但书。

“住是住你那儿,不过你们可不能限制我个人行动自由,我就算要出去找一夜情,也请你们不要过问。”

不甘心就如此受制于这两父子,何黎依自己一贯的行为把自己的条件说出来。

陈语川心里泛着酸涩,强颜苦笑:

“行,都依你。”

向爱着自己的这个人予取予求吗?何黎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罪恶感,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往前走去。

“走吧,送我回旅馆。”

10“何叔呢?”

小齐牵着爸爸的手东张西望。

“何叔还没下班啊。”

“喔。他的工作这么多啊?”

“小齐,一般人都要五六点才下班的,爸爸因为自己当老板,所以可以决定自己上下班的时间,才能在小齐放学的时候来接小齐啊。”

“喔……那爸爸,何叔上什么班啊?”

“何叔是个律师。”

“律师是做什么的?”

“律师的工作跟法律有关。”

“什么是法律?”

“法律就是为了管理国家的秩序而制定的一些规则,大家都要遵守的规则。”

“喔……是不是像我们大象班,老师都会说不守规矩的要处罚,是不是那样,像那种规矩?”

“对啊,小齐好聪明。”

“那,那何叔是不是要处罚不守规矩的人啊?”

“不是唷,何叔……”

帮助不懂规矩的人懂规矩吗?很难解释呢……有了!

“爸爸也不晓得怎么说,等何叔回来,我们再问何叔好吧?”

把难题丢给何黎,其实何黎还满晓得怎么应付小齐的。

“喔……好吧!那何叔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也不知道,我们先回家煮好晚餐,等何叔回来吃。”

“好啊好啊!爸爸,你喜欢何叔,何叔来我们家住了。那我喜欢戚小军,戚小军能不能来我们家住啊?”

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齐,陈语川笑了出来。

难道他这宝贝儿子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吗?先让何黎住进来了,然后他的小男朋友也能来住?

“小齐,你告诉爸爸,你叫何叔住在我们家只是因为你想让戚小军来我们家住?”

“嘿嘿……对啊!”

小齐害羞地笑着。

所以这小子根本不是为了帮他嘛!陈语川失笑。

不过也多亏小齐,这才误打误撞让何黎答应同住。

“戚小军可以来住我们家啊,可是他爸妈答应吗?”

“我今天跟他说爸爸喜欢的何叔已经答应要住在我们家,我也想要他住我们家,小军抱住我说他也想喔!可是他家的司机刚才来接他回家了,他要回家问他妈妈。”

“你这么喜欢他啊?”

“对啊!我好喜欢好喜欢他唷!”

再过几个月,这两个小孩就要上小学了,小齐会直接就读复兴国小……戚小军会从复兴国小附属幼儿园直升复兴国小就读吗?如果不会,两个小家伙就要分开了,小齐会不会难过?小齐离开他外公外婆时可是哭了好几天啊……陈语川在厨房做菜,小齐跟在旁边蹦跳着要帮手,说他也要学会做饭,以后要做给戚小军吃,听得陈语川边做菜边摇头。

陈语川的手机响了,他叫小齐去帮他接,因为他手上正淹渍着排骨。

“喂?”

小齐稚嫩的声音跟电话那头打着招呼。

“……陈语川在吗?”

电话那头明显有些迟疑。

“爸爸在做饭。你是谁?何叔吗?”

那头听起来像何黎的声音。

“喔,你是小齐啊?对,我是何叔,你们家在几巷啊?”

“我们家在复兴北路128巷……”

“128巷……我知道了,我马上到了。”

“好!何叔回来马上就能吃饭了。”

“你爸煮好啦?”

“嗯,快好了!”

“那待会儿见啦,掰掰!”

“嗯,掰掰!”

小齐拿着手机进厨房。

“谁打电话来?”

“是何叔,他说等一下就到家了。”

“嗯……”

陈语川不禁温柔地笑了,感觉好象妻子做饭在等丈夫回家,心里有点甜,但想到自己床伴的身分,那甜味就掺了些苦涩,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多了分忧郁。

何黎抱着吃撑了的肚子躺在沙发上不想动。

他没料到陈语川的手艺这么好,光是那道糖醋排骨就让自己多吃了一碗饭,还把盘子里剩下的好几块排骨全都嗑光。

饭后陈语川收拾好了餐桌,就在餐桌上指导着小齐做游戏背英文字母,这是小齐今天的作业,何黎自己则躺在沙发上按了静音看电视。

这时候的电视节目几乎都是新闻,连续按了好几轮,发现每台播报的新闻内容几乎都一样,注意力逐渐被又笑又唱的小齐吸引过去。

然后看着那个英俊的男人怀着童稚之心与小齐应对,一大一小两个简直一模一样的人玩在一起,何黎没发现自己因为那种景象而会心地笑弯了嘴角,没注意到自己正深深地看着那父子两,没意识到坚硬的心开始柔软……陈语川突然转移视线,直接看向何黎。

何黎心头一震,有些心虚地想马上转开视线,却又觉不甘示弱,立即迎上陈语川的视线,眼神变得诱惑挑逗,慢吞吞地吐出舌尖绕舔着自己的上下唇瓣。

陈语川心头一热,脸上的笑不见了,目光变得深沉,盯着何黎不放。

何黎没料到陈语川竟然敢当着儿子的面就那样盯着自己,这下当然不能阵前弃甲把刚才做的戏就蔫气放下,立即缓缓地移动搁在肚子上的手暧昧地摸上自己的胸膛,接着往上轻抚自己白领下的锁骨,继而仰了头闭上眼,修长的手指在纤细的颈项上溜来溜去……何黎一脸陶醉的样子,叫陈语川下腹起了惊人的反应。

“爸爸!你都没在听!”

小齐一声怪罪惊醒了陈语川。

却见何黎歪过头去闷笑着。

“我们快把功课做完,然后让何叔陪我们洗澡,好不好?”

“好!那爸爸你要专心啊!”

“好!好!爸爸专心,爸爸专心……”

陈语川只能忍着下腹的骚动,再不看何黎一眼,快把儿子解决掉!当下决定今晚一定要好好善尽床伴的义务!11何黎死活都不跟父子两一起洗澡,尽管那个大得吓人的按摩浴缸绝对装得下三个成年人。

洗好澡的小齐觉得自己今天有件事还没做,那就是看卡通。

于是,一点也不知道他爹忍得快要得内伤,一把抓住刚洗好澡却不由自主要尾随何黎进浴室的老爹,将他拽到沙发上,非要老爹抱着自己看卡通。

陈语川魂不守舍地抱着儿子,眼睛老盯着浴室的门瞧着,好象这么看,就能看透那扇门,看到里面裸身的何黎。

这大冷天的,陈语川倒心猿意马地全身躁热着。

小齐也觉得今天这怀抱很怪,在爸爸怀里动来动去的,怎么坐都不舒服,老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陈语川的心根本不在小齐身上,更不在那什么的卡通上面。

否则,要是平常小齐在他身上像毛虫似地动来动去,他一定会关心一下儿子不停动着的原因。

直到儿子又换姿势时,重重地碰到他本来就有点变硬了的命根子,他这才痛得注意到自己儿子正在瞪他。

“怎么了?”

“爸爸今天很奇怪耶!”

“呵……有吗?”

陈语川讪笑。

还好你不晓得那是老子正在发情的征状。

“有啊!爸,你今天很难坐耶!”

很难坐……这算什么形容词?陈语川嘴角不禁抽慉。“哈姆太郎已经演完了,明天再看吧。昨天你很晚睡,今天要早点上床。”

“不要!”

陈语川抱着儿子站了起来,就往儿子房间走。

“爸爸给你说床边故事,你想听什么?”

把儿子放到床上,儿子就站在床上勾着爸爸颈子吊在爸爸身上不放手。

“我今天还要跟你们一起睡。”

“小齐,听话!今天自己睡,爸给你说故事。”

“不要!何叔抱着人家睡很舒服嘛!”

昏倒!这小子跟我抢起人来了……陈语川眉头打了结。

“小齐……如果戚小军来我们家住了,他跟你一起睡时,爸爸偏偏要跑来睡在你们两个中间,你不会喜欢吧?”

小齐皱着眉瘪着嘴想了会儿,才说:

“才怪!我就喜欢和戚小军抱着爸爸睡,戚小军也要喜欢爸爸啊!”

陈语川欲哭无泪。

这小子还真会挑时间,怎么挑这时候开始倔?

“你听爸爸说,爸爸跟何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讲,可能要忙到很晚,不能陪你睡,所以你要乖,还记不记得你答应妈妈要做个乖孩子啊?”

“……”

小齐瘪着嘴不情愿地点了个头。

“乖乖躺下来,爸给你盖被,说故事。”

“嗯……”

又不情愿地嗯了声。

隔着被子揽着儿子,陈语川轻轻地说着儿子最爱的三只小猪。

陈思齐才听到第三只小猪的开头就睡熟了。

看样子真的是前晚去接了何黎回家弄得太晚,今天才这么早就累了,要不是想办法让他先睡下,小齐可能还会硬撑着继续赖要一起睡。

陈语川轻轻松开儿子,留下一盏床边小灯,虚掩上房门,回到客厅,发现浴室门已经开了,客厅没人。

“黎?”

陈语川轻唤。

在自己房里的床上找到何黎。

何黎也睡了。

是自己耽搁太多时间?陈语川不禁自问。

巡视屋子里关掉所有的该关掉的,陈语川才走回房间。

阖上房门,他便脱去全身的衣物,掀被上床。

在被窝里,轻轻地从何黎背后搂着何黎,毫不迟疑地舔吻上何黎的耳下后颈。

陈语川动情地深吻着、爱抚着何黎的每一吋。

为了这一刻,他等了整一个晚上。

沉重的呼吸所呼出的热气,一下下吐在何黎光滑的皮肤上,燃烧掉何黎才睡着的睡意,唤醒何黎的欲望。

“黎……我要你……”

“要……就来拿呀……”

“我想你想了一整晚……”

何黎低笑了:

“你还真禁不起挑逗耶……”

“谁让挑逗我的那个人是你这妖精……”

何黎瞬间僵硬了:

“……不要用妖精这词形容我!”

何黎表情又冷又硬,脸上满是拒绝,但那眼里所藏的,却是又深又沉让人喘不过气的黑黯,孤独绝望的颜色,包裹着只能独自舔噬的伤痕。

“黎……”

满腔欲念被深深的不舍所取代,陈语川心疼地看着何黎。

自己无意的言词却揭开何黎创痛的伤口,陈语川心窝酸涩得难受,自己对何黎的感情真有这么深?

“发誓以后绝对不那样叫我!”

“我发誓。”

谁伤了黎?竟让黎露出这种神色?

“……黎,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那都已经过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把过去放开吧。你现在在我这里……”

陈语川拉起何黎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上,

“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也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你,黎,你现在很安全,”陈语川又重重地按了下压在自己胸膛上何黎的手掌,

“你在这里,是安全的,没有人能伤害你。”

何黎诧异的眼里,随着陈语川的一字一句,逐渐蓄满了泪水。

陈语川到底知不知道他承诺了些什么?!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老是说些让他无法不感动的话,做些让他无法不感动的事?为什么他毫不存疑地相信陈语川的承诺?为什么陈语川的承诺让他在瞬间感到安宁静谧的温暖?陈语川抹去何黎静静淌下的泪水,轻柔地把何黎抱进怀里。

是不是以前的太过伤痛,让何黎选择再也不爱?他的黎到底独自撑过怎样的孤寂?怎样的绝望?他心疼、他不舍……何黎突然紧紧抱着陈语川。

陈语川耳边传来何黎泣诉着的破碎低语:

“爱我……”

12这一夜,陈语川在狂热的性爱里注入让人难以想象的柔情,每个爱抚、每个亲吻里所倾泄的疼惜教何黎几近承受不住。

何黎的反应更叫陈语川痴迷。

不再有放荡的媚吟,有的只是竭尽全身的力气,一再抑制到了唇边的呻吟而产生的苦忍神情,而呻吟化成啜泣,哀求着陈语川更猛力的侵略。

这一晚的何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纵情享乐的女王,而是个需要被人抱在怀里疼惜宠爱的孤雏。

何黎惊醒。

才发现自己早已处身于温暖的怀抱中,身后耳边传来的平缓呼吸温暖且悠长,周遭再也没有他急欲逃离的冰冷孤寂,也不再是徒劳挣扎却仍解脱不了的无声压迫……温暖得有如静水深流……从背后贴抱着他的这男人到底做了什么?在陈语川的臂弯中转身,就着窗外微弱的街灯灯光,在黑暗中端详着陈语川的五官、他的颈项、他的胸膛……他的胸膛、他的心上。

何黎挪动了下位置,一头钻进陈语川的怀里,耳朵贴上陈语川的心脏。

“黎?”

陈语川睡梦中的手脚紧裹着何黎。

“怎么了?”

陈语川没推开我……何黎的心颤动着。

“没什么,睡吧。”

在这里,很安全……又是在陈语川的床上醒来。

唤醒何黎的却不是咖啡香、烤面包的香气,而是小齐在门外的叫闹。

隔着关上的房门,何黎还听得见小齐在外面的叫声。

“爸爸!我要叫何叔起床啦!我要你们送我去上学!你们两个都要!”

“……”

陈语川压低了声音,何黎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可是我喜欢你们一起带我上学嘛……”

小齐的声音变小了些。

“……”

不去在意陈语川跟小齐说了什么。

何黎现在才惊觉,他从陈语川床上醒来的这两个早晨,都是睡到自然醒,而且是很舒服地醒来。

不像以往。

以往他不大跟人同床睡,性事完毕,清理干净就走人,因为跟人睡,总会勾起他急欲遗忘的、让他难受的记忆。

而独自一人睡眠的他,总是浅眠,整夜里经常没来由地醒来……何黎下了床,发现昨夜欢爱的痕迹都不见了,身体被擦干净了,只是身上斑斑的吻痕,何黎看了有点想笑。

窗边行李架上摆着自己的行李,何黎把内衣裤拿出来穿好,然后穿上白衬衫、西装裤,系上皮带,打上领带,走出房间。

看了眼因为他出现而没了声音的陈家父子,再看看摆着清粥小菜的餐桌。

“早餐吃什么?”

当晚,小齐嫌爸爸前一个晚上不好坐,所以要何黎抱着他看卡通片,何黎诧异却无异议地接受了,让小齐坐在他腿弯里看电视,自己一边还与陈语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种居家日子过到了周末。

两个大人带着小齐去了游乐园。

三个人几乎完遍所有游乐设施。

何黎肯配合他们父子两的活动,让陈语川很讶异,一整天下来,不经意地打量着何黎的次数越趋频繁。

一整天,看着何黎故意捉弄小齐、看他与小齐笑闹争吃冰淇淋、看他对小齐的要求来者不拒,陈语川的心是盈满的。

何黎现在的态度与一开始不想配合小齐那状况,感觉上差别很大,于是自己越来越去注意他,且当然是暗地里不让何黎发现地注意他……何黎的合作态度与陈语川预期的冷淡相去太远,不得不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

原本以床伴的身分与何黎交往,心中对何黎本来就不存过多的期望……越注意他,情感似乎越见满溢,无形的情感竟能将有形体的胸腔涨得疼痛。

何曾有人让陈语川的心如此涨痛过?陈语川只能恍惚地自问这个平凡的男人是怎么做到的?陈语川想到他最近常听到的一句话:爱情如果有什么道理,那就不叫爱情了。

自己对何黎有感情是无庸置疑的,但这感情难道就是爱情吗?若有人问他是否爱着何黎,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但他并不清楚自己对何黎的爱该怎么形容、如何描述,总觉得这份感情里包含了太多他无法解析的成分,他甚至没办法阻止自己的沉沦……何黎今天的笑容很真,他喜欢他的笑容。

不只笑容……他喜欢他的一切。

到目前为止,何黎呈现在他眼前的,他没有不喜欢的,就连何黎的无情……“想什么?你眉头都打结了!”

何黎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陈语川温柔一笑,松了眉头:

“想你。”

“想我?可见是想到我的可恶之处了,不然干嘛皱眉头?”

何黎眉尾高高挑起,戏谑地笑着。

“是啊,正想到你的可恶之处。”

陈语川也开了玩笑。

“耶?我今天陪你们父子两出来玩……”

“你偷了我的心又不还,难道不够可恶?”

陈语川脸上满是温柔。

何黎脸上没了调笑的神色,缓缓正色道:

“陈语川,我说过的。你也懂的。”

陈语川用微笑的叹息掩饰嘴角的苦涩:

“唉唷何老弟,我只是开玩笑嘛,你干什么那么认真?”

小齐仰着的头在两个大人之间转来转去,脖子好酸喔,还是搞不懂这两个大人在说什么。

“喂!你们两个大人!我听不懂!”

何黎吭哧一声笑了出来。

场面本来有点严肃的,却被小鬼弄得搞笑。

这小鬼竟然叫他们“喂,你们两个大人”!

“我们就是在打哑谜啊,就是要故意讲些小齐听不懂的,属于我们两个大人之间的秘密。”

何黎又开始作弄小齐了。

“怎么可以这样?!不公平!什么是打哑谜?”

“就是猜谜啊,谜语游戏啊,学校老师没教你们玩过嘛?”

“喔,有啊!不管!我也要知道你们猜什么谜,不可以有秘密!”

觉得被摒除在两个大人之外的小齐非常生气。

“那你猜啰,猜我们这两个大人要带你去吃什么晚餐。”

“何叔你又还没说题目,我怎么猜?”

小齐不满地挤皱着眉眼。

“有个卖汉堡卖得很辛苦的叔叔……”

“麦当劳!”

小齐瞬间闪出星星眼,光芒四射。

“不公平!我题目都还没说完你就猜对了!”

何黎也学着刚才小齐不满的神情挤眉皱眼的。

“哈哈!你们两个大人没有秘密了!哈哈!麦当劳!我来了!”

陈语川温柔地看着这两个他所珍视的人,没辄地摇着头叹气,非常佩服何黎竟然能把自己的儿子驯得服服贴贴的。

13貌似一家人的陈语川父子和何黎在麦当劳里落了座,小齐顾着吃,两个大人也一边用餐自顾自闲聊着。

这时候的小齐根本只对眼前的食物,和角落的儿童游戏区有兴趣,没空听两个大人聊些什么,也不在意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事了。

“我礼拜三早上跟东云科技开完会,更新好了合约,就直接回K市了。”

“那礼拜三中午一起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与东云科技开会可能一开就开到下午,时间不大能控制。东方玠是个非常谨慎的家伙。”

“东方玠?东云科技是我的老伙伴。我跟东方玠认识很久了。”

“那么你当然知道他有多难缠了。”

“他是个人物。当初他帮仝向管理了全贺实业后不久,大概一年多吧,遭仝家人全面**,于是离开全贺,创了东云科技,短短几年就取代全贺的地位。”

“既然你跟他熟,那你应该知道仝家人为什么会**他吧。”

“听说是东方玠下重手裁撤很多全贺实业里那些只拿薪水不做事的仝家人。”

“我看原因不是这样。”

“你跟他也熟嘛?不然怎么知道不是?”

“我认识仝向,我跟他同一个学校的。”

“那么是仝向告诉你原因的?”

“仝向才不会告诉我。我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东云科技大楼办公室走廊上明目张胆地接吻。”

“……?我跟东方玠算老朋友了,怎么都没见过,也没听他提起过?”

“这你去问他吧!”

他们隔壁桌的那一家子走了,马上又有一家子夫妻带着两个小孩占了位子坐下。

何黎随意抬头一瞄,随即僵住。

失去了笑意的笑容在脸上凝结,那脸色比哭还难看。

陈语川当然马上注意到爱人的不对劲,于是也晃了旁边桌的人一眼,只看到那个父亲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直盯着何黎。

“阿黎!好久不见!”

何黎眼神失了温度,僵硬地笑着:

“嗯。”

那个父亲的神情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兴头,给何黎介绍:

“吶!阿黎,这是我太太连妤洁,她是你学妹,你还记不记得?”

“嗯。”

他不想记得!

“小齐吃完了吗?”

陈语川摸摸小齐的头问道。

陈语川百分之百感觉到何黎的不愉快,他想带何黎离开。

“还没啊!”

“我们带到戏院吃好不好?”

小齐看看爸爸、看看何叔,觉得气氛不大对。

“好啊!”

陈语川站起身来对着隔桌那个父亲点头致意:

“抱歉必须打断你们的叙旧了,黎和我答应要带我们的儿子看电影,电影快开场了……”

那个父亲有点茫然地看向小齐:

“你们的儿子?”

陈语川拉起何黎的手握着:

“黎跟我要结婚了……”

那男人眼里渐渐出现复杂的情绪。

原本面无表情的何黎忽然满脸温柔地朝陈语川笑了笑,才转向那有点呆滞的男人:

“我们走了。”

何黎不再看那男人一眼,把吃的收拾好全堆在陈语川怀里,牵起小齐的手就说:

“走吧,儿子,我们看电影去。”

何黎牵着小齐心不在焉地走着。

多年后又见到那个急欲遗忘的人使他满脑子混乱,纷乱的心绪说不出是悲还是怒,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总之就是乱……牵着小齐的那只手被小齐用力拉扯着,看见小齐仰着头询问地看着自己,嘴里问着:

“何爸爸,你要走去哪里?”

何爸爸?何爸爸!这算什么称呼?再看看自己身处的位置……戏院影城后方的停车场。

何黎皱着眉,自己竟然拉着小齐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语川呢?一转眼,陈语川站在他左后方,满眼的落寞与无奈……从麦当劳离开后,陈语川一言不发地跟在何黎身后,只注视着何黎,眼神复杂,有不安、有惆怅、有疼惜……何黎鼻头一酸,陈语川的样子让他心疼得险些掉下泪来。

何黎不由得一阵惊颤,连忙扼住心神!移开视线。

我心疼他?!

“你爸刚才不是说要去看电影?”

“那我要看羊与狼!”

“我们去买票。”

电影院里,小齐坐在何黎与陈语川中间。

何黎的心思更乱了,注意力几乎无法集中在眼前演绎故事的屏幕上。

一方面是仍未从偶遇梁允成的愕然中恢复,另一方面更因为自己软化在陈语川的感情之下而感到惊慌。

陈语川一直一言不发,苦闷地困扰着。

他这几天才开始认识何黎,所以他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何黎,只是何黎方才应对旧识的冷硬,让他联想起前晚不经意形容他为妖精时那冰冷拒绝的姿态。

他总觉得,刚才麦当劳里那个已婚男人对何黎有着莫大的影响力,所以,他才会说那些话。

令他讶异的是,何黎竟也配合他一搭一唱,这不就更证实了他的感觉?那么他是否就能假设,那个人就是伤害过何黎的人?回家的车程上,两人各有各的心绪,陈语川心不在焉地应付小齐因为看了电影后的所有问题。

何黎始终闭着眼沉静地不发一语,甚至连小齐跟他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回应。

“何叔累了,小齐乖,让何叔睡。”

正开着车的陈语川劝着副驾座上的儿子。

“喔……爸爸,我不要叫他何叔了,你不是说要跟何爸爸结婚?你不是说我是你们两个的儿子吗?何爸爸也叫我儿子了啊!”

小齐理所当然地说。

陈语川讶异于儿子竟然把在麦当劳里与那男人的对话记得一清二楚。

陈语川试探地问:

“小齐你想要这样吗?”

他不希望强迫儿子接受自己单方决定的事情,更何况他晓得何黎只是当时附和自己而不是真的会跟自己在一起。

小齐歪着头想了一下。

“要!这样就有两个爸爸疼我了!我以前一个爸爸都没有……很可怜……”

陈语川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

“何叔不一定跟爸爸结婚,但是你如果希望也有他当爸爸,就叫他爹地好了,好不好?”

“好!”

小齐转过小小的身子,看着瘫躺在后座椅背上的何黎,嘴里爹地爹地轻轻地叫着。

陈语川一时感慨,需要何黎的,似乎不只自己一个人。

黎,我能对你有所期待吗?遇上那个已婚男人,陈语川对留住何黎这最终目标失去了把握。

14回到家,玩了整天的小齐也累了,没再吵着要跟两个爸爸一起睡,只抱着何黎亲一口说声爹地晚安,就被陈语川叫去洗好澡、钻被窝。

把小齐安顿好,出了小齐的卧房,下意识地寻找何黎的影子。

何黎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弯腰靠着雕花栏杆抽着烟。

身影萧索。

拉开纱门,跨了出去,陈语川倾身贴上何黎的背,揽住何黎的腰,拱着背低下头脸颊贴上何黎的耳后。

“我不知道你有抽烟。”

“喔,”何黎鼻腔呼出一阵烟,

“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可多了……”

“如果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你愿意告诉我吗?”

何黎自嘲地轻轻哼笑一声,道:

“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语川紧了紧手臂,随即又放松。

“不管你想不想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何黎沉默。

陈语川在何黎身后,看不见何黎的表情,不知道何黎有何反应,只能珍惜地搂揽着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语调带些困惑地问了:

“……我们在阳台上这样,被你邻居看到的话,会不会对小齐不大好?”

陈语川轻笑:

“邻居大概都知道我是同志,早就躲得避不见面了。”

何黎讶异地错身回望陈语川,脸上画了一个大问号。

陈语川莞尔:

“我还没离婚前,跑酒吧找同志一夜情这些事都如实告诉我前妻,所以她大概都帮我宣传光了。”

好不容易,何黎僵冷了许久的脸上出现了笑意。

“哈……哈哈……”

陈语川收紧了手臂,在何黎耳边呢喃:

“我们去洗澡。”

何黎深深地吸了口烟,憋了好久才缓缓呼出。

他侧了颈子仰望着陈语川,毫无情绪的眼静静地看了陈语川好久,才按熄还剩半截的香烟,在陈语川怀中转身,伸出两只瘦长的臂膀勾住陈语川颈子,双脚一蹬,两腿盘上陈语川有力的腰身,整个人像只无尾熊挂在陈语川身上,一头埋进陈语川颈窝,深深地吐了个好长的叹息。

陈语川无物似地端抱着何黎,往屋里浴室走,嘴边还宠溺地故意抱怨着:

“你很重耶,相公。”

颈肩窝处传出闷闷的笑声:

“偏不放开,就重死你!”

“呿!压死我你就没老公了!”

“我备胎多的是。”

何黎继续与陈语川玩闹着。

“可惜都不在T市,现在除了我你能找谁灭火去?你可要三思啊。”

陈语川边说边挑逗地吻着何黎颈子。

何黎抬起头,舔上陈语川的耳廓,叫陈语川差点一脚踉跄。

“看招受死吧你!淫贼!”

何黎玩上瘾了,叫阵的言词中充满笑意。

“有胆放马过来!”

陈语川就这样托抱着何黎一脚跨入满水的按摩浴缸里,浸透了两人未除的衣衫。

“大胆狂徒!赔我的衣服来!”

“衣服我一定会帮你洗,你急什么。”

也不顾浴室门没关上,这两人就在浴室里脱了衣服,唇枪舌战玩了起来。

当然,唇枪舌战非以言语进行,而是濡沫相染,一片浓情绯色……或隐藏、或拋却,两人有默契地投入那唯一能交流到极至的方式,彷佛只要做爱,他们就不需要面对今日碰上那男人所引发的种种心绪。

现下,陈语川还不想询问、碰触任何会令何黎不快的过往,而何黎也只想逃避任何可能揭开伤疤的引子。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拋离繁琐心思,毫无保留地竭力做爱,就像明天永远不会到来。

背靠在陈语川怀中,何黎觉得有股暖流源源不绝地从语川身上传来,在身上缓缓流动。

好久了……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为什么这副胸膛能给他这种感觉?这种安心舒适满足的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沦陷……他仍清楚记得,十五岁时,第一次从那人身上感觉到这令人惊喜的满足,但接下来的几年,那人却亲手,一点一点地摧毁它……语川原本也跟那人一样是个异性恋者,要不是自己主动,他哪可能与男人发生关系?语川也会如此……也许得到了,就无须珍惜;也许熟腻了,就转而厌倦……最终,还是会回到女人身边去……如果真敞开自己的心,最后还是会面临他的离去。

与其,会重蹈覆辙痛彻心扉,那么,还不如不爱。

所以,还是把门关上吧!他一点也不想再尝到那种撕心的痛楚!毅然决定离开梁允成后,他就不想再爱了,不是吗?何黎下定决心再也不受陈语川左右的同时,却也莫名地感受到一阵揪心的疼痛,只是,他既已下定决心,便不想再受这为陈语川所产生的心疼所动摇。

语川,对不起……趁着我们都还没泥足深陷,现在就抽脚,将来也不至于遭遇灭顶的凄苦。

痛,也只有这一时,忍过去,一切就能云淡风清了,语川……15星期天,小齐起床后,到了爸爸跟爹地的房间,叫不醒两个没穿衣服的人,便不顾三七二十一地钻进两人当中继续睡,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几乎睡了一整天。

星期天晚上,何黎说想出去喝一杯,劝下陈语川留在家中陪小孩,然后独自出门,整晚未归。

陈语川彻夜难眠,他的眼耳鼻舌身意无一不在等候着何黎的归来。

星期一早晨,陈语川在准备早餐的时候,故作轻松地迎接归巢的倦鸟,什么问题都问不出口,因为答应过何黎不干涉何黎的任何行动。

何黎避过他凝视的视线,故意不去看陈语川眼底深藏的幽黯。

“我马上要出门,不吃早餐了。今天晚上因为与英商查德曼集团有餐会,也不会回来吃晚餐,晚上就不必等我了。”

“好吧。”

陈语川只能接受,他不愿意逼何黎,只怕逼急了,何黎会逃得更快。

刚起床的小齐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看见两人,迷迷糊糊地打了招呼。

“爸爸早,爹地早。”

“早。”

何黎没回应,却充满心惊。

他刚才差点就回了招呼,难道他已经习惯小齐叫他爹地?他前晚确实找了人一夜情,可是做完后便离去,找了旅馆睡了一夜。

面对这一大一小真诚的目光,他怎么觉得自己好象出轨的老公,内心里竟充斥着罪恶感?他们只有几天的共处而已,他竟然会有这种感觉,这觉简直太……太变态了!看着小齐迷迷糊糊走进盥洗室,何黎立即甩甩头,快步走进陈语川寝室更衣。

他不愿多想,越思索越是觉得不妥。

忽然,他与陈语川抚养共同小齐的想法窜进脑里,他的脑子就停不下来了。

心跳加快、呼吸加剧,更衣的动作像是定住了。

与这两父子共同生活的经验太美好,他几乎无法抗拒那个诱惑而开始假想将来三人共同生活的种种……由于何黎不谈不涉入感情,所以对于陈语川所给予的温柔与爱意,他犹有招架之力。

但与两人生活的那种家居温暖,他根本无力抵抗。

他,寂寞太久了……自从他为了与梁允成同校而对家人出柜,就被赶出家里。

成了独行侠的他以为只要有梁允成的爱,他们以后也能甜蜜如同一家人,可惜事与愿违。

再加上他同志的身分,除非找代理孕母,否则也不可能有后代的吧!就算也找了代理孕母而有后代吧,要教成像小齐这么贴心的小孩,他自忖做不来。

想要有这父子两所给予的温暖,又不想对陈语川付出感情,陈语川会容许他这毫无付出地索取吗?打好领带,套上西装外套……我只是来T市工作,陈语川只是我的床伴,我的床伴只是邀我若来T市就住在他家,就这么简单而已,不要想太多……我何必要觉得愧疚?只要下次来T市,就能再有这种温暖的生活,语川和小齐不吝给予且无任何抱怨,那我就大方接受……如此说服着自己的同时,胸中那股罪恶感却更凶猛地溢出。

几乎说服不了自己。

他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做才对?身为一个律师,对于与陈语川所定下的口头约定,于理于法,他都站得住脚,可是于情,他自己的心却不放过自己……真的被语川感动了吗?还有小齐?坐在床边,他心不在焉地把手提电脑放进公文包,摸摸身上的名片夹。

算了,今天先不想这些了。

现在,专注于眼前该做的事,准备好去见英商查德曼集团的代表比较重要!陈语川心里带着酸楚,帮小齐穿好衣服,两人吃着早餐,目送何黎匆匆出门。

前一晚何黎没回来,早上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梳洗过后的水气与沐浴乳的香气,他猜得到何黎前晚应该是跟别人过夜去了,根据前几个晚上他们睡在一起的情况来看,何黎总是能很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安稳睡着,他是不是真的与谁共枕都没差别?所以才在外头睡了一夜隔早才回来?

“爸爸?你心情不好吗?”

小齐睁着无辜大眼,关心地问着。

“……”

陈语川回过神来,才笑着说:

“嗯,有一点。不过爸爸没事,小齐不用担心。”

“是因为爹地没吃早餐就去上班,爸爸怕他营养不够会昏倒吗?”

小齐记得有几次他使性子不想吃早餐,爸爸就是这么告诉他的:不吃早餐身体不强壮会昏倒,那怎么有能力保护戚小军呢?陈语川有些讶异儿子怎能想出这种原因。

“对啊,可是爹地在赶时间,他答应爸爸会在外面买早餐吃。”

“喔,那爸爸要开心点啊。”

“嗯,快吃吧,吃好准备上学了。”

星期一晚上何黎又没回陈语川家,星期二清晨在小齐起床前,回来更衣后又立刻出门。

星期二同星期一……星期三一早,何黎一进陈语川家,小齐就扑了上来,死抱着何黎大腿。

“爹地,这两天你都跑去哪里了?爸爸说你在工作,可是哪有人白天也工作、睡觉也工作?你是不是不喜欢小齐了?”

原来连小齐也喜欢且习惯了何黎逗着他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方式才过了几天,然后两天没见何黎,就让小齐觉得,爹地不在,爸爸的心情就怪怪的,自己也想念爹地,晚上一直问爸爸爹地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何黎从被抱住大腿的那一瞬间起,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迅速地往心底深处倾注,而被问了那样的问题,他真的一时答不出话来。

小心卸下挂在肩上的公文包,里头有他的手提电脑,放在一旁,弯腰把小齐端抱起来。

小齐两只小手臂也绕过爹地颈后,搂着爹地的颈子。

“谁说我不喜欢小齐的,把他叫出来,我告他诬告。”

“什么是诬告?”

“诬告就是随便乱说别人没说过的话。”

“喔……那你干嘛不回家,我等你好久耶,从昨天晚上等到现在。”

说完就生气地瘪嘴。

“……因为爹地今天就要回K市啦,很多工作必须在这两天做完,所以小齐睡觉时,爹地也在加班啊……”

何黎嘴边笑着解释,可是心中充满不舍。

“爹地不是要搬来T市吗!”

小齐任性地大喊着。

“可是爹地住在K市,工作也在K市啊,你忘了爹地到T市来,是来出差的?”

“呜……我不要!呜……”

小齐眼泪毫无预警地流下来。

何黎抱着小齐,安抚地说着:

“以后爹……以后何叔还是会来T市出差啊,还是会见面的嘛……”

何黎眼角余光瞄到靠在盥洗室门边的陈语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

“不要回去……呜……”

小齐紧搂着何黎的颈子哭着。

“小齐……”

何黎轻拍着小齐的背,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心头酸酸的。

陈语川走了过来,要把小齐抱过去,小齐哭得更大声,死命搂着何黎脖子不放。

“我知道爸爸为什么心情不好了,因为爹地要走!”

一想到戚小军有一天可能会这样离开自己,小齐就了解这两天爸爸老是闷闷不乐还故做开心的样子是为什么了,因为爸爸早就知道爹地要回K市了。

何黎心头一震,望向陈语川,神情隐约地复杂。

陈语川锁了眉头,反而避开何黎的目光。

“小齐,爹地下次来还是会住在我们家啊,乖,不要闹了。”

陈语川硬生生地扯下黏在何黎身上的小齐。

让何黎觉得怎么心都空了……“我不要……呜……不要……”

小齐哭着被拉离何黎,被陈语川紧紧抱在怀里。

“黎,没关系的,你要工作就去吧。让他哭累了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事的。”

何黎心尖上有些刺痛。

陈语川一点也不想让他为难,就像当年自己对梁允成那样,不想自己的爱束缚了对方……何黎当下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一阵难受的心疼。

陈语川到底隐忍到什么程度,他完全能够了解,毕竟自己曾有过同样刻骨深切的体悟。

何黎迈开差点跨不出去的脚步,进陈语川房间,想整理好行李,发现所有带来T市的衣物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地收纳入行李箱中了。

陈语川的细心与体贴让他一口气梗在胸口,闷得难受。

为什么离开这父子**给他心痛的感觉?才这么几天的光景,还不足以让我爱上陈语川吧?!何黎狠心拉着行李箱,走出房间,再次面对陈语川。

小齐搂着爸爸脖子趴在爸爸颈间抽咽着。

何黎放开行李提把,伸手用力搂抱了一下父子两,伸长脖子仰头在陈语川唇边印下轻轻一吻。

“再见。”

说完再见,何黎拉着行李,背起公文包,头也不回地离去。

16“爸爸,我们打电话给爹地好不好嘛!”

小齐扭着身子耍任性,他已经闹好几天了。

“小齐,爹地很忙,他如果有空了就会打电话给小齐啊,所以现在先不要打电话去吵到爹地吧,乖。”

陈语川也很想联络何黎啊,可是他答应过不干涉何黎的生活,因此只能忍着自己的思念。

再者,他很怕,怕下班时间打电话去找何黎时,何黎身边会有人,更怕知道何黎正跟别人上床,那种不能表现出嫉妒的难受疼痛,一定会让自己郁闷死。

“爸爸!你每次都这样!”

小齐生气了。

陈语川无奈。

何黎回K市已经两个月了。

这期间何黎没有任何消息。

陈语川之所以能静心等候何黎下次的到来,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何黎,何黎不再是那个渺不可寻且没有名字的陌生人。

那几日与何黎的生活里,他们常常聊天,很有话说。

何黎曾说过他大概每半年到T市出差一次,所以他也只能等,只要等六个月,何黎又会来T市,就又能见面了。

何黎刚离去的那几天,小齐了听爸爸的话,只要等半年,爹地就会回家,不会像妈咪永远住在天国不回家了。

他每天都很想念爸爸与爹地一起送他上学的那段路,喜欢爹地抱着他睡觉、不紧也不松的温暖怀抱。

可是过了几天,他就开始问他爸爸,半年到了没,爸爸总是说快到了,可是他已经等两个星期了,好久了耶,半年怎么还没到?小齐还没搞清楚半年到底有多久。

他去问戚小军半年有多久,戚小军也皱着眉头说他不知道。

然后就是等了将近两个月,小齐决定半年实在太久了,到现在都还没到,就开始叫爸爸打电话给爹地,可是爸爸都不打,都说会吵到爹地,他只是想叫爹地快点回来啊,他又不是要找爹地花很多时间聊天!爸爸最讨厌了!

“小齐,爹地很快就回来,你不要急呀。”

陈语川无奈地安抚着儿子。

小齐突然红了眼眶,扑进陈语川怀里,恐惧地问:

“爸爸,半年是不是就像永远那么久?爹地也会像妈咪一样永远不回来了?”

想起井俐过世时,小齐哭了好几天,陈语川鼻子一酸,紧紧抱着儿子,心疼地说:

“半年很快就到,爸爸干嘛骗你?半年就是六个月,是二十六个星期,不是永远……”

小齐仰起头,浓浓的鼻音问着:

“真的吗?”

“真的。”

陈语川也暗暗心惊,何黎对小齐已经变成如此重要的存在了吗?何黎,你到底对我们父子下了什么蛊?

“二十六个星期,那现在已经几个星期啦?”

“八、九个星期了。”

“那还有几个星期啊?”

“十七个星期吧。”

“好象还很久啊……”

“很快就到了。”

“喔……”

“要有耐心啊,爹地会喜欢有耐心的小齐,小齐要学习耐心啊。”

“嗯……”

“睡觉吧。睡醒来就又过一天了。”

“好……”

何黎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刚才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在干脆平躺着不动,看等一下会不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两个月来,他总把两旁的床头灯扭到最亮点,亮黄的金色光线烘烤着室内,就像语川家的感觉。

嗯,语川家的灯光都是这种温暖的金光……回到K市,他不是没去找过一夜情,床伴也频频召唤他,只是,陈语川的影子总会浮现出来。

如果不顾心头晃动的影子而跟别人开始些肢体上的接触,心里就开始不舒服,陈语川梗在心头,什么动作后续就都做不下去了。

然后就是回家睡自己床上。

想把灯打得跟那个温暖的家一样,却发现家里的灯都是冷冷的白光,是很亮,也刺眼的冰冷。

何黎隔天就找了室内设计师把家里的灯全都换成金黄灯光。

然后渐渐地,他的生活就剩下上班下班回家看电视。

他也开始学着买菜,买食谱回家学着做饭吃,看以往不看的动画台。

不可讳言的,他想念在陈语川家的生活。

想念陈语川的手艺,想念小齐赖着他窝在他怀里看电视的依赖;想念陈语川叫他亲爱的时眼里的大胆,想念小齐叫他爹地时撒娇的亲密。

躺在床上,却清醒地想念着与陈家父子短暂的亲密生活。

少了语川抱着自己的那双臂膀,何黎更觉得孤冷,就算盖着床英国进口的高级羽绒被,温暖也达不到心里。

好想语川……刚回K市来时一点也不觉得不对劲,随着时间的流逝,却一点一滴地回味着他们所带给自己的温暖。

是不是不曾体验过那样的家居生活,就以为自己不需要?甚至在经历时,也以为自己还是不需要,只当是顺便享受一般人居家的乐趣。

可……现在,竟然无时不刻想念起那种温馨,甚至对那种生活产生渴望?他很久不曾渴望什么了。

自从他学会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开始,他就不再渴望过什么了。

那么,在K市找个人也过过那样的生活?是可行,但他无法想象自己与语川以外的人生活在一起。

因为其它人都不会是语川,营造不出和语川一模一样的生活,更何况少了小齐,语川也不会是现在的语川。

陈语川告诉过何黎他一些重要的过往,所以何黎知道,陈语川与几个朋友当初要开的这公司曾遭受多少来自家人或朋友的反对,可他独断独行,根本不听劝,投下开发资金就毅然决然走下去;当初他所交往的历任女友都被家里嫌得一无是处,他还是不管家人的抗议;他成了同性恋,被表弟季维知道,季维苦劝他,他也不理;甚至他前妻去跟他父母哭诉他竟然都在外头找男人都不回家,要他父母来劝他回头,他激烈地反弹,还重申他是个同性恋者,路已经走弯了,掰不直了,且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男人是不可能与前妻有什么未来的,让他前妻彻底死了心,却也因此而与家里正式决裂……这男人说好听点是意志坚定贯彻始终,说难听点就是一意孤行死不认错。

然而为了小齐,他会节制自己想去寻找何黎的冲动,而为了何黎,他的骄傲只能认输。

这两个人让陈语川晓得很多事情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何黎躺在床上,脑子里清楚呈现陈语川说这些话时那种英雄气短的感慨无奈表情,他的嘴角不禁上扬,冰凉的心窝升起一股温暖。

好想语川……何黎的视线情不自禁地飘向床头柜上的电话。

心里脑里开始鼓噪着:打电话给他!可是,瞄着旁边的时钟,现在都半夜三点多了,还是……别吵他了……你在怕什么?怕……他不是梁允成,梁允成差了陈语川十万八千里,就连给陈语川提鞋也不配。

你自己知道的!你自始至终都知道的!我……这次你偶然遇上梁允成,你根本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了,不是吗?被欺骗的委屈、受到伤害的愤恨、誓不再见他的绝决早就已经烟消云散,甚至是对他那么多年的感情,早已在决定不爱后消磨殆尽。

你与他面对面,心里对他什么感觉都不剩了。

嗯……见到他,我只是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与他应对……只是他当年让我不好过,我自然也不想给他好脸色看罢了。

然而,你在梁允成面前维护了陈语川,为什么你会这样做?我……你喜欢他,不知不觉地就为他陷落了,你们去酒吧喝酒那一夜,你就感动了,就动心了,否则你何必一直挣扎着一边替他说话一边又想着拒绝他的方式?你以往跟床伴一起何曾有过这种心理活动?自问自答的两个自己吵完了,何黎也懵了。

确实,他从来不会应床伴回家过夜的邀约,要嘛,就去旅馆,不然就什么都别做,他甚至不让床伴知道他家在哪,就怕人找上门来纠缠不清。

他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跟陈语川同住?半推半就地去住在他家,当然小齐的缠功功不可没,可是要是自己不愿意,任谁都没办法强迫他,说到底他也是个心硬如铁说一不二的家伙,而且当律师要是没有铁石心肠,迟早会流于妇人之仁。

那么,自己真是被陈语川的柔软所征服……两个月来点滴的思念已然汇成洪流啦……何黎从被窝里伸出手臂,拿起电话,迅速拨出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等待对方的回应。

17“喂?”

陈语川浓浓的睡意应着。

“……”

“……喂?”

陈语川还未清醒的心思暗忖,对方不说话难道是恶作剧电话?

“语川……”

何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黎?”

陈语川瞬间清醒,惊喜满溢心胸。

“嗯……是我……”

何黎迟疑的语调让陈语川突然着急了起来,何黎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打电话给自己,自己真的好高兴,可是三更半夜打来……不像是何黎会做的事啊!拜托!千万别让何黎发生了什么事情!陈语川心里虽战战兢兢的,却仍很温柔地问:

“你还好吗?”

“嗯,我只是睡不着。”

陈语川安心地呼了口气,还好何黎没事。

“我陪你聊聊吧。”

“聊到我睡着嘛?”

听得出来,何黎轻松的口气开着玩笑。

“那有什么问题。”

陈语川柔柔地说着。

“语川……”

“嗯?”

“我想……想小齐……”

“不想我啊?”

陈语川暗叹何黎想小齐却不想自己,但仍轻松地开着玩笑。

“……想……”

我没听错吧?陈语川倒吸一口气,他听到的是真的吗?他想再问一次,可是不敢,怕听到让自己沮丧的回答,可是不问,难道就一直把自己的心吊在那儿,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忍着自己的不安,陈语川假装泼皮似地问了:

“真的想我啊?”

“……想……想你的头啦!”

何黎在那头笑着。

陈语川眉头打了结,自己干嘛再问一次啊!这下他真的不知道何黎到底想不想他了!

“只想我的头那也不错……”

陈语川故意暧昧地说着。

何黎在那头哈哈大笑:

“你这色鬼!”

“那有什么办法?我可是你养出来的,你得给我负责啊。”

“……你才要给我负责咧!”

何黎笑着说。

“我要负什么责?”

“我想吃你做的菜,我的胃也给你养得受不了商业化饭菜,你倒说说你要怎么负责?”

“这简单,我每个礼拜作好一个礼拜的份量,让低温宅急便给你送去,你冰在冰箱里,要吃时,拿出来热就好。”

“……”

何黎说不出话来,陈语川怎能那么理所当然地体贴他?何黎胸中溢满不知名的感动。

“亲爱的?怎么了?是不是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啦?”

陈语川在那头轻笑着。

“去你的。”

何黎大笑。

笑中带泪,热泪何时溢满眼眶,径自流出眼角、流过他侧躺着的鼻梁,濡湿了枕头。

“我明天就去市场备料,你等着快递送去,只要签收就好。”

“我好想你。”

何黎听到电话那头深深的呼吸声。

“……我也想你,想得心很痛。”

“干嘛不打电话给我?”

“我怕打扰到你……”

“你想太多了……”

“……小齐,小齐这几天一直吵着要我打电话给你,叫你快些回来。”

“哈哈,你就不听小齐一次?”

“我想啊!我多想听听你的声音啊!可是……我还记得自己的身分……”

“笨蛋……小齐睡在你旁边嘛?”

“嗯,我叫他,你跟他说几句话吧?”

“嗯……”

“小齐醒醒。小齐,小齐……爹地打电话回来了,小齐,起来……”

“……爹地,在哪?”

何黎听到电话换手的声音。

“爹地?”

“小齐,听你爸爸说你吵着要打电话给爹地啊?”

“你干嘛一直工作一直工作都不理小齐了?”

“没有啊,爹地不是打电话回来了吗?”

“这么久才打来,我规定你要天天打啦!而且不可以在我睡觉的时候打!这样人家会接不到!要不是爸爸叫醒我,我就没听到你的电话了啦!”

何黎吭哧一笑:

“爹地很忙啊,那以后你叫爸爸每个星期打电话给爹地,你再跟爹地说说话,这样好不好?”

“你说的喔,那我们打电话去的时候不可以说你很忙然后就不接电话唷。”

“嗯,我说的。”

“爹地我爱你,啧!你要快点回来喔!我要去睡觉了。”

小齐在电话那头亲了好大一口。

“嗯……晚安……”

眼泪又流了出来。

“累了吗?小孩子说说的,你不要当真。”

陈语川的口气有些语重心长。

“对小齐,谁能不当真?”

“黎……那……你对我呢?”

何黎可以想象陈语川深情的眼神望着自己。

“……喂!陈语川,你现在问这个还太早吧!”

何黎开玩笑地说着,他不想让语川难过,也不想给语川过多希望,他是喜欢他,可是他能付出多少感情,连他自己也还不知道,是个未知数。

“嗯……说的也是,你肯打电话来,我都快高兴死了。我还是保持平常心就好,不要想太多……”

陈语川调侃着自己。

“我要睡了。”

“不是要我陪你聊到你着嘛?你还没睡着嘛,我舍不得挂上电话。”

“你别肉麻了。我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冒!”

何黎翻白眼,不管他何黎在床上有多放荡,他平常就是说不出这种甜得腻人的话来,为什么陈语川却做得到?

“你别挂掉电话,就把听筒放在耳边,听我说就够了,听到睡着,嗯?”

陈语川在那头温柔地哄着,他就是不愿放下电话。

这家伙明天不必上班嘛?心里虽这么想着,何黎嘴里还是应了声:

“嗯……”

于是陈语川开始说着,何黎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就像何黎还住在语川家那几天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睡着。

18“这个星期的菜还可以吗?”

“很好吃啊。你下次要做什么排骨?多做一点。”

何黎喜欢吃排骨,所以陈语川每个礼拜都会准备一锅排骨料理连同其它菜式低温宅配到K市何黎家。

“下个礼拜来做药炖排骨好了,可以吗?”

“我有得吃就很高兴了。”

何黎笑得很灿烂。

“你自己一个人住,吃的这些别嫌麻烦,热一热就能吃了。出去玩也别玩得太累,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语川的声音在那头殷殷叮嘱,每个礼拜来电话总会说这句。

何黎一点也不觉得烦,心里暖暖的,也说了几次通话下来每次都会劝提陈语川的事:

“你也该去找个男朋友或女朋友,安定下来。”

陈语川在那头笑着:

“我早就找到了,只是那个人不给我机会。”

何黎知道陈语川指的是自己,赶紧移转话题……自从两个多月前开始每个礼拜一通电话联系,随着天气渐热,陈语川每周的电话问候已经成了习惯,成了两个人的习惯。

然而……这已是上上礼拜的通话……距离上次,语川已经八天没打电话来了。

该是礼拜六打来的电话,让何黎从一早就心情很好地满心期待,然后一直等到下午的浮躁不安,到最后等到晚上的冷怒不满。

觉得自己笨蛋似地等了整天电话……就算陈语川不打电话,难道小齐也不想打?到了晚上十点,何黎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把家居的短袖短裤换成一件白色贴身T-shirt与牛仔裤,抓着车钥匙就出门找夜店去了。

开着车子在路上绕着,何黎越觉郁闷。

自己干嘛一整天一门心思都挂在陈家父子身上?可叫他不去期待、不去想,他又做不到!两个多月来的电话问候,早就养成他对通话的期待与通话后所获得的满足感。

却不想,等不来电话却等到自己得内伤。

骂自己不知不觉中投入太多的期待,责备自己干嘛为了一时的孤单寂寞而给了陈语川机会……何黎去酒吧喝了酒,拒绝所有接近他的人一切明示或暗示性的邀约。

昔日的某床伴过来跟他打了招呼,还与他闲聊了会儿,最后才了然地半开他玩笑说:

“何黎,你恋爱了。”

他惊疑了半天,看了对方好久,才一口灌下杯里所有威士忌,答说:

“大概吧……”

瞬间惊觉,从T市回来后,他就不曾再与任何人上过床……不想酒后开车,他叫了出租车回家。

回家后,电话录音机里也没有任何来电显示与留言。

当然,带在身上的手机也一直都毫无动静。

冲着冷水澡时,似乎所有纷乱的思绪也都开始冷却下来,他想着语川如此体贴爱人的个性,应该不会故意让他这样等着,那么,会不会是语川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于小齐也打不了电话?为什么一定要语川打电话给自己?难道就不能换自己打个电话过去?何黎洗澡出来,看着那具电话机犹豫了好久。

一整天积压下来的烦躁情绪仍扰着他,因为这烦躁而唤起那些与梁允成的不堪往事更让他怀疑自己接纳陈语川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然而现在,光是对陈语川的担心就压过所有这些负面情绪……他颤抖的手伸向电话,又拨了那个熟记在心的电话号码。

“喂?”

很有磁性的男低音。

这不是陈语川或小齐的声音。

何黎皱了眉头,

“陈语川在吗?”

“语川在,不过他醉了,正睡着。”

醉了?正睡着?何黎眉头更紧。

这男人是谁?

“那小齐呢?”

“小齐也跟他爸爸一样喝醉了,也睡了。”

“小齐还那么小,怎么能让他喝酒?”

何黎心里升起一股他很陌生的愤怒,他清楚,那是护犊。

“语川准他喝一小口,可这小子多偷喝了好多,等我们发现就来不及了,小齐已经醉得睡着了……听你的口气,你跟他们父子两很熟?”

那男人干嘛用那种跟语川很熟的语气说话?要比熟是不是?何黎赌气地说出,语气冷然:

“小齐叫我爹地,你说熟不熟?”

“哦?你就是何黎?我听语川说过……我是季维,语川的表弟。”

男人在那头柔语轻笑。

何黎心下不禁一凛。

原来这声音的主人就是语川的表弟季维。

季维听语川提起过自己?他直觉这男人不简单,不好对付。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来。

“是,我是何黎。你好。”

“语川今天生日,我一大早就来他家,带他和小齐出去玩。你是打电话来祝他生日快乐的吗?”

语川生日……语川之前为什么都没提起过?还有……这是错觉吗?季维在向他示威?为什么从接了电话后,他老有这种感觉?何黎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武装起自己,不禁以身为语川另一半的身分说了:

“嗯……既然父子两都睡了……”

那父子两都睡了,季维还待在语川家做什么?

“那么,不好意思,要麻烦你照顾他们了,季维表弟。”

“我跟语川是什么关系,我当然会好好照顾语川和小齐啦,您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季维一嘴“我们自家人照顾自家人”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何黎渐渐生出一股怒气。

关系?我管你们有什么血缘关系!你尽管给我在那儿待着,我不杀过去砍了你,你当我何黎好欺负?!还有陈语川!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看我怎么扒你的皮!敢情何黎已经被季维激出一身怒气,脑袋更加混乱,心思完全平静不下来。

律师该有的冷静踱势的本能,完全发挥不出来。

何黎在对方挂掉电话时愤怒地甩上话筒,完全无法冷静下来细想自己的怒气为何出现。

何黎早就忘记了自己老是口是心非地劝陈语川交男朋友或女友,现在却因为一个本来就和语川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产生嫉妒,嫉妒季维与陈家父子的亲密。

他心里酸酸的刺刺的涩涩的,恨不得插翅飞到T市,宣布自己的主权!昔日床伴的笑语言犹在耳。

何黎,你恋爱了。

何黎现在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19陈语川头痛地醒来,谁按门铃按得这么急?他觉得耳膜都快被急促的门铃声给撕裂了。

耳膜的疼痛连结到整个脑部,让他不得不紧皱着眉头。

“爹地!你回来了!”

虚掩的房门外小齐大声的宣布,让陈语川惊喜得不顾耳痛头痛,就要起床,才要掀开薄被,手腕就被拉住。

陈语川看着拉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然后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跟自己长相算是同等级祸害的男人。

“小维,你昨天晚上没回家?”

陈语川攒着眉头问表弟。

“爸爸!爹地回来了!”

小齐坐在刚才推门进来的何黎手臂上。

何黎一进家门,小齐就扑抱上去,揽着何黎脖子不愿下来。

“昨晚你抱着我不让我回去啊。”

季维大大方方地说。

何黎冷着脸。

看到两个成年男人在那张大床上,听到那种对话,他,心都冷了。

他星期天一大早乘了头班飞T市的飞机巴巴地赶了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看双人共枕、一起起床这一幕?他又感受到那股冰凉,当年他也是这样看着那个宣称这辈子只爱他的梁允成与某个女人像这样地躺在他们的床铺上。

所以,还是会历史重演吗?仍是会产生跟那时一样的结局?不是不想再受伤了吗?为什么又在无意中对个宣告爱他的男人让了步,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机会?心,钻空了……滴血的疼痛。

什么时候自己对陈语川的情已经累积到会如此疼痛的地步了?何黎笑了。

一个充满拒绝的微笑。

陈语川看到何黎的脸色就知道要糟,何黎误会了。

他怒瞪了下季维,季维不在意地笑笑。

“我不打扰你们了。”

何黎说着放下身上的小齐,转身就跑了出去。

“黎!”

陈语川蹦地跳起来追,也不管身上只着一条短裤。

他心急、心慌、心乱,全为何黎。

何黎刚才那个微笑叫他揪心,心到现在都还是痛的。

不在乎没穿鞋,陈语川追着何黎下楼,他一定得追上何黎,否则他不晓得何黎会做出什么事来,总之他感觉很危险,很不放心。

追到巷口,终于追上,拽住何黎肩膀,猛力一旋,就把挣扎着的何黎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光天化日之下,四周都是出来到巷口几家各式各样餐店吃早餐的民众。

“放开我。”

“不放。”

陈语川心疼他。

“你有男朋友了,恭喜。”

何黎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只是我表弟。”

“那不正好,你们必定彼此熟悉,一起生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不是同性恋。”

“你本来也不是啊,呵……”

何黎假笑。

何黎所有的话语中,全都是满满的拒绝之意。

何黎根本不想听他陈语川说些什么,陈语川急了,重喊了声“何黎!”

何黎沉默了。

再也不想说些什么了。

没力气了……心……死了……“黎,我们回家,嗯?”

何黎不回应。

“黎,拜托你,我求你,听听我的解释。”

何黎不语,他僵直的全身似乎也正散发着强烈的拒绝。

想到往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何黎,陈语川痛彻心扉,可是那如果是何黎要的,那么他只有尽一切所能成全何黎,即使那疼痛可能永不消散。

“黎,只要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后……我……如果你还是要走,我……我会依你……”

陈语川哑着嗓子说着,最后那几个字,是他拧痛了心胸,才挤出唇边。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是适合纵欲寻欢的日子,就这样吧……以后别再给我寄食物了……”

何黎冷冷的言语里没有任何表情。

“黎!我求你、我求你了。”

陈语川生平第一次急得哭了出来。

“语川,这没心没肝的人,你求他干嘛?要走就让他走!亏你还天天叨念着他。”

季维也跟了出来。

何黎的身子更僵冷了。

四周充满好奇的人群。

季维撇了四下一眼,道:

“你们要在公共场合上演断背山,我绝对不会有意见。”

“黎……求你……”

自始至终没看陈语川一眼,但听到陈语川哽咽的声音,何黎心窝不舍地抽疼。

“五分钟。”

何黎说完,推开陈语川,往陈语川家走回去。

陈语川亦步亦趋地跟着,就怕何黎反悔。

季维始终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跟在两人身后回陈语川家。

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可是重要关键呢,怎么可以不在场?

“语川,你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清楚?”

在陈语川沉默了快要五分钟,时限就快到之际,季维问了。

连陈语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连他自己都难以明白的这一切,因为,这所有的现况,都是季维一手主导的。

“……我们只是表兄弟,真的没别的关系,我不可能对他有特别的意思。”

语川急着想向面无表情而怀里却抱着小齐的何黎说清楚。

“有说等于没说。”

季维取笑。

“你别在边上添乱了行不行?”

陈语川气恼,对着季维怒吼。

“都是我。”

季维意有所指地笑着说。

“废话,当然都是你!什么我抱着你不放你离开?你胡说些什么?”

陈语川以为只是这句话造成误会,殊不知……“我昨天故意把你们父子两灌醉,你以为我干嘛要那样做?”

陈语川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从你告诉我何黎这个人的存在和与他的种种后,我就老觉得,他对你很不公平。我不喜欢他这么对待我哥!”

季维看了何黎一眼,又继续说:

“我昨天一直阻挠你们打电话给他,还故意把你们两个弄睡着,就是想知道,如果你们不打电话给这个何黎,他会不会等不及而自己打电话来。果然,你们睡得不醒人事时,他真的打来了。让我觉得,他还是有些在乎你的。也许我不该因为他对你的不公而那么讨厌他。所以我又说了些话,暗示他我跟你可比他跟你要要好得多了,看他会不会吃醋而采取什么行动……结果,他一早就来了,我猜何黎是搭今早第一班飞机飞来的。”

何黎脸上出现怒色。

这算什么?!

“你要替你表哥出头,所以你自导自演这一切?”

何黎冷言。

“对!他虽是我表哥,但我亲大哥都没语川跟我的亲。请问,如果你设身处地在我的位置,你还能对这么一个玩着你亲人感情的人和颜悦色心悦诚服吗?”

季维正色地说。

何黎脸上的怒色消散得飞快。

这种同理心他懂……“语川对你的感情,说句抱歉的话,实在让我看不过去。他太小心翼翼,太爱你所以根本不会去试探你,我从没看过这样的陈语川。太不像他了!”

陈语川从惊愕中醒来,忙打断季维:

“小维!你闭嘴!”

“谢谢你把状况解释清楚。”

何黎还是面无表情,可是脸色再没那么僵硬了。

“黎……”

陈语川很怕到最后何黎还是决定要走。

何黎一弄清楚原委,没了被愤怒所蒙蔽时的意气用事,脑里就一片清明,很多事情反而开始能有清晰的思路。

“我差点因为你这一连串的举动,而失去了我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所以请你补偿我方才的精神损失。麻烦你带小齐去吃早餐,我还有事必须跟语川谈。”

何黎清清楚楚地说着。

季维深深地看着何黎好一会儿,他虽然不明白何黎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为何,但他猜那八成跟陈语川有关。

于是他点点头,叫上在何黎怀里听他们说话听到睡着的小齐。

“你们慢慢谈吧!我们午餐过后才会回来。小齐,走!表叔带你去儿童乐园玩!”

“那爸爸跟爹地呢?”

“他们也很想去,可是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忙。等他们忙完了,就会去找我们,这样好不好?”

“好!对不起啰,爸爸,爹地,我们先去玩了。”

“去吧!”

等季维带着小齐出门了,何黎才转向语川: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你还是打算……离开我吗?”

陈语川几不成声。

“不是那样……”

“那……?”

“你还记得我们去看狼与羊电影那天,我们碰上我以前的同学和学妹?”

“嗯……”

真的就是那天那个人吗?伤害何黎的……“我想跟你说说他们的事……”

看着何黎一脸木然,心疼让陈语川不想让何黎回忆任何不愉快的过往,可是心里又好奇着他的何黎到底曾经历过什么样的痛楚……坐到何黎身边,轻轻地揽着没有任何挣扎的何黎。

“我听着呢……”

20何黎沉默了好久,与梁允成的事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又想到早上的那股要冲来T市的急切与冲动,不禁失笑。

盯着自己交握着撑在膝上的双手,慢慢开口:

“我昨晚睡不好。一想到你身边有个别的男人,不知怎么就觉得很焦虑。一早想都没想,就冲到机场去,上了飞机才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因为你表弟待在你家,我至于让自己失眠一整夜吗?需要这么着急地往你家赶吗?理智是这样质疑着自己,可心思就是跟理智靠不到一块儿,季维的出现让我焦躁不安,无法定下心来……”

何黎抬眼,眼前是语川满脸宠溺心疼地凝视着自己。

“从机场到你家的一路上,我还一直问自己,明知道若看见男人在你床上,自己会难过,我干嘛还要像个抓奸的老婆,巴巴地闯进你家,难道就为了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让人心痛的一幕吗?但是,要是你真的有了男友,若不亲自求证,我又不甘心……可……看到你跟他在那张床上……”

何黎缩起双腿,蜷着身子,用手臂紧紧圈住自己的腿,轻轻说道︰“我全身都凉了……”

陈语川伸手抱住何黎,只想给他温暖。

“类似的景象,我看过。我十八岁时,看到允成在属于我跟他的床上,激烈地在某个女人身上进出……允成,梁允成就是那天我们在麦当劳遇到的那个男人。”

陈语川看着何黎一脸的平静无波,心里直犯疼。

“你还爱他吗?”

陈语川轻柔小心地问。

何黎摇摇头,微笑地看着陈语川,说:

“不爱,早就不爱了。”

“那么,你那天……”

何黎偎进陈语川颈窝,将整个蜷着的身子都依进他怀里。

陈语川更是收紧了双臂,两条腿也离开了地毯缩上了沙发,把何黎整个人都圈进自己的四肢里。

陈语川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好想念何黎的味道。

“我和梁允成是青梅竹马的邻居。从幼儿园起,我们总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年纪小时,总信誓旦旦要当彼此一辈子两肋插刀的知己好友,可一进了青春期,我对他的感情却往我无法控制的方向转变。我爱上他,可是我不敢告诉他。我也有同志那种普遍的迷思,情愿当一生一世的好友,也不要失去他,而忍着不告白。但是,小男孩总是冲动的、一点克制力也没有。国三时,那时我们十五岁,学校办了生活营,我们在自由活动时间去湖上划船。我们划过整个湖面,累了,将小船靠在某处隐密的岸边柳树下。那天,天气很好,阳光轻柔,和风拂面,他说累了要枕着我的腿小睡一下,我当然很高兴把腿借给他,然后,我就像连续剧里演的那样,偷偷弯腰亲了他。结果他突然睁开双眼,我都快吓死了……他竟然跟我说,我亲了他,必须对他负责,要以身相许。现在想想,也许他当时是开玩笑的吧,就为了化解我吓僵了在当下的尴尬。不过,我那时可是情窦初开耶,当下就以为他接受我了,马上答应要当他老婆,于是私底下,我们两个就互相老公老婆地乱叫。我想我是天生的零号吧,我只想被抱,就在升学考试后劝诱他跟我发生了第一次关系。从那之后,他常常在做爱时叫我妖精。我们两在校的成绩都不错,我想与他去同一个高中就读,大概是我的得失心太重,我考差了,只能上第二志愿,而他上了第一志愿。所以平常,我们只能以钻研课业为借口,晚上不是在他家念书,就是在我家做功课,想做爱也不能明目张胆。他礼拜六礼拜天有很多课外活动、社团活动,我们根本没办法一起出去玩或约会什么的。就这样一直到了高二,有一次我公假外出,去参加校际的辩论比赛,可以提早回家,我看时间还早,就去允成学校校门外头等他放学,想跟他一起回家。放学时间是到了,我却看到他跟个女孩子肩并肩走出校门,一出校门,他们马上牵起手来,我立刻躲到一棵大树后,马上哭了出来。我开始请同学和认识允成同高中里的朋友帮我去他学校打听他的状况,才知道,他一上高中,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交,更换速度惊人,我还傻傻地以为我是他的唯一。我手边陆续传来他与女孩子的亲密合照和情书影本,拿着那些证物,我说要跟他分手,现在想想,我还真适合当律师,在那种年纪连证据都先搜好,才要跟他谈分手。他当然不肯,他说那些女生都是障眼法,因为总不能让我们双方父母知道我们是同性恋,说尽甜言蜜语把我留下来。还要我去找个女朋友,也障障眼。我看他说得诚恳真切,就信以为真,允成交了再多的女友,我也都当他是在保护自己与我。后来,为了跟他在一起,我向他父母打听他想去念的学校,还很虔诚地烧香拜佛,许愿祈求考上与他相同的大学。后来我们真的上了同一所离家的大学,念不同系,我念法律,他念电机。因为那是个贵族学校,学校的宿舍超级豪华的,宿舍都是提供给有赞助学校的家长子弟住的,承住金额比在外头租房子还贵,所以我们两人就在外头租了套房合住睡在同一张大床上,一则可省房租,二则恋人同居心里是喜悦的。他常常去我们系上接我下课,我同班同学有个姓贝名贝叫贝贝的女孩子,很甜美,很可爱。有一次他当着我与同学的面说要追贝贝,我当他还是那套障眼法,马上拉住贝贝就回他说,你不能跟我抢女朋友。从此,班上的人都以为我们俩狂追贝贝,贝贝也因此常常到我们的住处。我那时每周都有两天晚上的固定时段必须参加社团活动,有一次,活动因故临时取消,我干脆就先回家,在家门口看见贝贝的鞋,原先不以为意,因为她常来我们家嘛。可是关上的房门里传出熟悉的暧昧呻吟,我因为恐惧看到自己不想看的,心跳得很厉害,不想惊扰到他们我小心开了门,就看到允成跟贝贝两只妖精正在打架。那时我只晓得我全身都冰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小心地退出房门,尽量不引起他们注意,那夜,我整夜都在外面游荡。我为什么不马上吵闹翻脸?为什么还要为背叛我的男人保留面子?他是不是从高一到现在都在外头风流潇洒而在我面前却展现无辜地对我?一整夜都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才知道我爱他爱得疯了,因为爱他而甘受委屈……”

“黎……”

何黎抬头看着语川,语川皱着眉头的忧郁显露出对何黎的心疼。

何黎绽开一个安心的微笑:

“放心,那都过去了。以前,我光是想到一丁点他对我的作为,就会心痛,可是,遇上你后……放心,放心……我没事了……”

陈语川捧着何黎的脸蛋,轻柔地印上一吻。

“你知道吗?你说这些,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可那明明发生在你身上,你让我怎么不为你难过?”

何黎轻笑着:

“这还不够难过呢,更难过的在后面。”

陈语川惊讶得微微地张了嘴。

何黎笑着温柔地伸出手指把那柔软的唇捏阖上后,又窝进陈语川的肩窝里。

“那件事发生的隔天晚上,我才回去和他同住的住处。他问我一夜跑去哪了,我说为了不妨碍他与贝贝的进展,我去别的同学那里借住。他一听就知道东窗事发,急着辩解说是贝贝勾引他。我当时也不管谁勾引谁了,只是赌气说,以后他要是要在房里招待女朋友麻烦请事先通知一声。因为我说那种话,他就急着安抚我,当然又是安抚到床上去。那时我就想,他不是对我无情,只要他还跟我在一起,我还是能委曲求全的,毕竟同志之间彼此能全心全意的相爱,实在也太少了。更何况我心里一直都清楚,他原本就不是同性恋,他本来就喜欢女孩的,本来就只对女生有兴趣,是我强拉他进入我的世界,所以对他我也不是没有愧疚与歉意,才更由着他四处猎艳,反正他到最后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那时我们正处于爱玩的年纪,他又骄傲自负,我只能放牛吃草不去管他,要说服自己这么想,心很酸,但那时的我又能如何,谁让我爱惨了他?上了大二,我们系上有个新生学妹叫连妤洁,一入学就是全校师生的焦点,她让允成真正坠入情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允成一直都不爱我,他对我的爱,是好兄弟的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一丝一毫也扯不上恋人之间的感情……他开始苦追连妤洁,什么招式都用上了。我对他的作法相当不解,因为我以为,就像与以前那些女孩的交往一样,他不必费什么心力就能交上。其实那天遇到他,你也看得出来吧?他其实长得还不错,再加上他会哄女孩宠女孩,那时追女孩子简直无往不利。但连妤洁让他吃尽苦头,连妤洁对他也不是没有意思,只是才大二的允成在学校的声名太过狼籍。允成整天在我面前谈论她,每天催眠我,告诉我,他好象爱上那个女孩,问我怎么办。我一直以为他跟我说笑,一刚开始,我听他那么说心里当然会不舒服,说久了,我也就都当笑话在听而不是很在意。突然有一天,允成很认真地跟我谈了。他说我们从小到大就是好兄弟,他一看到连妤洁就爱上她了,说他知道那就是他唯一要的女人,他对她是认真的,而我是他的好兄弟,一定能了解他。他要追求她,就不能再和我继续那种关系了。我听了还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把过去累积下来的一起爆发,又哭又闹地求他,说我爱他、不能没有他,叫他不能丢下我。他说他不可能丢下我,因为我们两个是好兄弟……他只是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肉体上的关系……就这样,他每提一次,我每哭一次,他每次想来想去也只能用肉体安慰我,也因为如此,他也越来越不耐烦,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冷越脆弱。这种情况拖了将近三个月。最后那次,他对我说出的话造成我们的决裂,我发誓再也不为允成哭,再也不想见到他。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爱了……”

何黎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紧紧地搂着陈语川的颈子,全身发着抖。

这大热天,何黎身体反常的冰冷,让陈语川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他直觉梁允成对何黎说的那些话的杀伤力一定很大。

“黎,不想说就别说了。不要勉强自己再去划开那个伤口。”

何黎仰着颈子,把额头贴上语川的脸颊,有气无力地说:

“我必须讲出来,我必须克服他,只有借助你的力量支撑,我才能跨越他……”

21陈语川怜爱地不断轻抚何黎的背,给何黎力量。

何黎停顿了好久,才又慢慢说起。

“那天,他面色凝重地告诉我,说连妤洁已经接受他的追求,他再也不能跟我有任何肉体上的关系了,他说,他要对他的所爱忠诚。还说,他对我的爱,就只有兄弟间的爱,只不过我们有了肉体上的这层附加关系。还反问我说其实我对他的爱也是这样的吧。我说我是真的爱他,我会吃醋,会伤心,这不是单单只有兄弟爱而已。他说爱上同性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匪夷所思的,说男女之间的爱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和他之间,还要我别想太多,把自己都给扭曲了。我那时本来很难过伤心的,可是他一直说着那些想要粉饰太平、抹煞我们两之间一切的言词却让我越听越气愤,于是冲口说出:

“如果我不爱你,我怎么可能让你上我?就像一个女孩如果不喜欢一个男人到某种地步,她也不会愿意献身一样!”

他听到这些话就晓得他前面讲的要跟我分手的那一切婉转说辞对我完全没有说服力,开始拉下脸,用很冷漠的语气说:

“爱上连妤洁,我就知道,我跟你之间可能连好兄弟好朋友都做不成了。高二时应该就直接让你跟我分手,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尾大不掉!可是我那时只看着眼前……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时死不跟你分手吗?老实说,那时我交女朋友,那些女孩子都很保护自己,不会轻易跟我发生关系,如果女朋友不愿意跟我做爱,那我被你喂大的性爱胃口能找谁给我纾解去?更何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包容我又不会伤害我,再加上又有性爱的附加价值,那时怎能让你说走就走?只好说永远只爱你一个,而那说的,是知己好友间的感情,与爱情无关。我一直不想失去你这个跟我一起一路走来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刚刚才会那么苦口婆心地劝你,可是你不听,那我只好把把我的感觉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我爱她,我从来就没爱过你。我说的爱你,从来不是男女之间那种爱情!你身为死党,竟然一点都不理解我,不帮我,那我还留着你这朋友干嘛?你说你爱我,却不为我的幸福着想,这叫什么爱?只想用性绑着我,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何黎,不要让我们连朋友都当不成!”

”何黎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再也无力,瘫软地倚靠在陈语川的怀抱中,像要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语川似的。

静默在周遭散开。

直到何黎感觉脸颊上湿湿的,他才勉强自己离开语川温暖的肩窝,抬眼看向语川。

然后何黎开始慌乱。

他手忙脚乱地抹掉陈语川脸上的泪,心中不舍,嘴上却不饶人地责问:

“我都没哭了,你干嘛哭?”

“黎……从他身上得不到的,让我给你,好不好?”

陈语川轻轻地问着。

何黎怔忪。

在他决定对陈语川说出这一切之时,他就知道他逃不开这男人布下的情网了。

他只是没想到,陈语川每次对他所说的话,在陈语川自己想来也许不经意,但何黎每次都受到相当的震撼。

不是说那些话有多么甜言蜜语,而是那听似简单的话语中,在在显露陈语川对他的感情,而他总能深刻地感觉到那份爱意。

爱一个人要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让人处处感觉到他的用情、他的用心?想必,那份爱,已经深入骨髓血液,吞吐于呼吸之间,随着言语指尖而延伸。

何黎此时还没明白,要不是一开始陈语川就触动了他的心,就算他的理智一直拒绝自己的陷入,他却仍在不知不觉间对陈语川敞开心胸,才能对陈语川的感情产生共鸣,否则陈语川只会像前几个爱上他的人那样被温和地拒绝。

不能说那几个爱上何黎的人爱得不够,只能说,何黎只能感觉到陈语川心弦的颤动进而与之共振。

何黎双手捧着陈语川的脸庞,轻吻着他的眉目后,慢慢跪起身子,把陈语川的头颅抱进怀里。

“离开他后,我一直想把那些伤痛忘记,可是我倾注了六年的感情让那些伤痕刻蚀得太深,不是我想忘却就能抹去那种痛楚的滋味,我只好借着一次又一次可以耗尽体力精神的性爱,把那些不堪的过往拋诸脑后。到现在,十年了,我还记得那份伤,对那人却已淡忘。不要去想到,就能遗忘,人们不是常说,时间是最好的治疗?那份伤时时提醒我,爱得深就伤得深,不爱自然就能免于被伤害。所以,受了伤,自然不想再给任何人有伤害到我的机会,所以,封锁住自己,不再谈爱。我能忍受独自一人的孤寂,有时甚至享受这种孤寂,至于那种痛,一次就够了,真的。……我不够坚强,没办法再次承受那种碎心的疼痛……”

陈语川渐渐变得僵硬,心开始发慌冰凉,黎说他无法再次承受那种伤痛,言下之意是表示他不愿再接受任何人吗?

“所以……结论是……你还是要……拒绝我?”

陈语川心痛着困难地挤出这几字问语。

何黎惊讶地微微拉开身子,俯视陈语川深藏痛苦的双眼。

“我只求爱你,不求你爱我……这样也不行?”

陈语川眼里浮出哀求,那么低姿态地说着。

何黎心中的不舍愈加浓烈,心酸陈语川怕会失去自己的恐惧,却也渐渐盈满被宠爱的甜蜜,何黎轻轻笑了出来。

“谁说我拒绝你啦?我说没办法再承受那种心碎的意思是在暗示你……”

何黎渐渐红了眼眶,

“不准你给我那种罪受,你要保证,会好好爱我……”

喜悦一时涨满陈语川全身,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何黎看陈语川那种不能自已的样子,也跟着笑着哭出来喊着:

“保证啊!发誓!”

陈语川也用膝盖撑起上身,面对何黎跪在沙发上,捧着何黎的脸,印上深情一吻。

“……我们结婚吧,何黎,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22对于结婚,何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只是为了陈语川匆匆赶来,缠绵片刻后,为了工作又匆匆赶回去。

临走只丢下一句话:

“我会尽快搬来T市和你和小齐住在一起,其它的事情你做主看着办就好。”

所以陈语川就当何黎同意了他的求婚,正搜集各种资料,看要去哪个允许同志结婚的国家登记办理比较好,顺道安排蜜月行程。

陈语川再也不局限于每周打一次电话的时限,总是想打就打,听何黎的声音、问何黎的喜好、与何黎讨论结婚的细节、告诉何黎他的安排。

电话中当然免不了倾诉对彼此的思念,让陈语川这阵子受到爱情的滋润而春风满面。

何黎那天挖心剖肺的一番话,让陈语川后来深思了一番,他明白何黎说那些话的用意,何黎是不想他再去触碰到任何地雷。

何黎对那段过往的记忆如此清晰,陈语川甚至担心何黎会不会走不出往日的阴影,虽然高兴何黎已经接受了他,但总是心疼何黎当初所爱非人的遭遇。

最近两人通电话时,他曾小心翼翼地问何黎,以前的事情还能不能问,何黎犹豫了片刻才说可以问没关系。

他告诉陈语川,亏得陈语川,他才能把在心中锁了十年的心结打开,语气轻松地说那天他看到梁允成时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只是惊愕于偶遇的巧合,还基于炫耀的心态,让梁允成知道何黎就算没有梁允成也能过得很好很幸福。

而他那天拉着小齐走好久的反常行为,他自己这时回想起来,才发现其实那时心里都在想着陈语川,考虑着该拿陈语川怎么办。

既不想违背自己不再爱的决定,又困惑于语川的付出,心思乱得苦恼。

何黎诚实地告诉陈语川,他其实很恐惧一旦他答应了陈语川,陈语川总有一天会走回异性恋的路子,就像梁允成那样,那种后果是他何黎承受不起的。

他本来可以不怕陈语川的柔情攻势,但陈语川怀着满满的爱接住他包容他,他怎么可能不陷入?陈语川听了又感动又高兴,他这时慢慢能够感觉到,除去防备的外壳,何黎其实是个坦白又调皮的可爱大孩子,以往那些个无情纵欲的形象,不过是他强行伪装自己的盔甲。

只要何黎肯爱,绝对是义无反顾的一往情深。

这从他也频频从K市宅配来一些符合陈语川口味的K市名产就看得出来。

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摆着一个宅配纸箱,寄件人何黎,打开纸箱里头是五盒咖哩酥,陈语川不禁幸福地微笑起来,拿起电话就拨了何黎的手机号码。

“语川啊?”

何黎的声音听起来满愉快的。

“嗯,我收到你寄来的咖哩酥了,不是下个礼拜就要搬过来了吗?到时候再买一些带过来就可以啦。”

陈语川的低语里有满满的笑意与浓浓的柔情。

“你前天不是告诉我说小齐爱吃,上次收到咖哩酥隔天,那些咖哩酥就吃光了,反正我先寄几盒过去,你还可以分一些给办公室里的同事吃。”

“谢谢你了,亲爱的。”

“跟我客气什么?我这里大都整理好了,你确定家里有空间让我摆东西?我光是书就有好几面墙的书柜耶。”

“当然,书房里让出大部分的空间给你呀。”

陈语川家最大的空间就是书房。

“那应该够了吧。我这边的房子也卖出去了,你可不要等我搬过去了,发现我东西太多你家装不下又把我丢出来呀!”

陈语川低笑:

“我才不会那么做,东西太多就丢东西,至于你,我是怎么也舍不得丢的。”

“嘴这么甜?去刷个牙呀!小心蛀牙喔,我可不要亲一个满嘴烂牙的男人。”

陈语川大笑:

“亲爱的黎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

“逢迎谄媚。”

“那也只有对你我亲爱的黎呀。”

“你旁边没人吧?”

“没啊,干嘛?”

“我怕他们被你恶心得呕吐致死。”

“没关系,我一定请你当我的辩护律师,就算我把别人呕死了,你也一定会帮我对不对?”

“我才不要接这种案子!”

何黎在笑着那头大叫。

“你辞了陶珒,还会是合伙人吗?”

“还是啊,反正我还算股东,怎么?”

“T市这边呢?工作有着落了吗?”

“我辞掉陶珒的律师事务这消息一传开,T市、B市就有好几个知名的事务所最近一直打电话给我,只是还没人知道我要搬去你那里的动向,我想我还有得选吧!”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阵子再工作?”

“干嘛?就算我们出国结婚度蜜月也不必很久吧?而且你们公司少了你行吗?”

“公司不至于会有什么大问题,我确实是想趁度蜜月休息一阵子没错。”

“那小齐不必上学吗?”

“我想在他开学前回来,这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现在都快七月底了……”

陈语川听出何黎正在推托着,便温柔地问:

“你在担心什么?”

“也没有啦……”

“婚前恐惧症?”

“——……哪有……?”

“亲爱的,我可以了解要你跨出那一步有多困难,吶,你就当我们出国玩一趟,结婚的事,我会等你准备好再说,好吗?”

“不好。”

何黎说得又快又轻。

“……你怕结婚,又想现在如果不抓着我结婚,怕我将来会变心,是不是?”

“……”

何黎不语,那就是默认了?

“傻瓜!”

陈语川轻叹。

“……我想结婚。很想……”

“黎,你可以选择信任我,也可以选择怀疑我,但你要想着我,想着我陈语川对你如何,想着我是个怎样的人,然后做出决定。这一切,都只跟我们两人有关,跟那个该死的梁允成毫无关系,当然跟他以前对你所做所为的也完全无干。”

“……”

何黎在那头沉默好久才轻轻地笑出来:

“嗯……我知道……”

陈语川温柔地笑着:

“我们去欧洲玩一趟好了,要不要结婚,到时候看你的意愿,这样总可以了吧?”

“嗯。”

“其实……”

“什么?”

“我老觉得你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了。”

何黎在那头夸张打趣地叫着:

“什么明媒正娶?!媒婆呢?聘礼呢?抱歉,你老婆我现在一样也没看到。”

“媒婆就是季维啊!要不是那一夜他把我带去你房间……说起来,那是我的新婚夜,跟我洞房的是你耶。”

“哈!”

陈语川认真地说:

“这是生命中不可逃脱之命运,你就认命吧,亲爱的。”

“哈哈哈哈!”

“喂!我说得很认真,你笑得很不屑。”

陈语川微笑。

“对不起,亲爱的语川,因为真的很好笑啊!”

“喔……你害我这颗脆弱的心灵为之很受伤……”

陈语川假装委屈的声音引得那头何黎大笑。

“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别闹了,语川……我……哈哈哈……我秘书刚刚一脸惊恐地跑进来,他还以为我鬼上身了……哈哈哈……哈哈……”

“黎……你很久没这么开怀地笑了吧?”

“……,嗯,是很久了……”

何黎的回答里听得出来还带着笑意。

“我希望,以后的日子,我都能让你这么笑着。”

“语川……”

何黎轻叹。

“好了,我该让你回去工作了,晚点再聊。”

“嗯,那晚点再聊,掰掰。”

“掰掰,我亲爱的。”

23“爹地,我要那个!”

小齐伸长了手直指着众多上头有卡通图案的小行李箱当中的一个,何黎眼都晃花了还搞不清楚他要的是哪一个。

“哪个?”

“那个啦!有乔巴的那个啦!”

“喔……小姐!麻烦妳拿那个海贼王的给我们看看。”

百货公司儿童衣饰玩具专卖楼层里,专柜小姐正把小齐看中的那个行李箱拿出来。

“小朋友好可爱。”

专柜阿姨赞叹着小齐。

“嗯,这小鬼确实是人见人爱。”

何黎边说着,边接过行李箱,开始按来摸去,看小行李箱是不是够牢靠。

会来百货公司帮小齐买行李箱,是因为何黎搬来两天后,又开始和陈语川为去欧洲的旅行打包行李,小齐看了直嚷着要有自己的行李箱,他觉得自己也拖个行李箱出国会很帅气,开学时就可以跟同学炫耀了。

“先生您的小孩吗?”

在专柜小姐眼里,这位先生跟小朋友实在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是啊。小齐,拉炼你拉拉看,拖着走看看。”

这个行李箱确实够小的,只比普通的书包大一点。

可拉着拉着,小齐就好高兴。

“喜欢吗?”

“喜欢!”

“那我们就买这一个啰。不能换了喔。”

“……爹地,我买这个,不知道戚小军喜不喜欢耶。”

何黎翻白眼,这小子又来了,每次买东西都要顾虑到戚小军的喜好吗?

“戚小军喜欢海贼王吗?”

“喜欢啊!可是他不喜欢乔巴!”

“为什么?乔巴很可爱啊!”

“我说觉得戚小军跟乔巴一样可爱啊,他就不喜欢了,他说他不要长得像麋鹿。”

“哈哈哈!”

“爹地你不要笑啦!”

小齐嘟着嘴。

“哈哈……你想想看,你买了这个,像不像把戚小军一起带去玩的感觉?”

小齐一脸发亮:

“好!我就要这个!”

何黎拿出信用卡交给专柜小姐:

“小姐,我们就买这个了。”

“那请稍等一下,我帮你结帐打包。”

“不必打包了,我们拉着就走。”

“那么我帮你结帐,请等一下。”

“阿黎?”

何黎一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唉,猜对了,又是梁允成。

“……带小孩来逛百货公司啊?”

何黎客气平静地问,庆幸自己再见此人已不会再有任何埋怨。

梁允成与何黎同年,看起来却比大了他们五岁的陈语川还老,昔日的英姿已不复见。

“嗯,你也带儿子出来啊?”

“爹地,他是谁?”

小齐拖着小行李箱,牵上何黎的手掌,眼睛瞧着梁允成。

“他只是爹地以前的同学。叫人啊。”

“叔叔好。”

“好乖,这我儿子女儿,来,叫黎叔。”

“黎叔。”

梁允成的一双儿女感觉上比小齐小了些。

“阿黎,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看到梁允成眼里迸出热切的渴望,何黎迅速武装起自己,脸上挂上了以前用来应付床伴那种不露心思且有些温柔的自在微笑。

“恐怕没办法,我老公,喔,就我儿子的爸爸马上要来接我们了,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说吧。小齐跟叔叔说再见。”

他绝对没有任何意愿与梁允成重提往事。

“叔叔再见。”

接过已经呆了在一旁的专柜小姐手上的信用卡帐单签了名,何黎对专柜小姐说:

“麻烦妳快点,我在赶时间。”

来T市,三番两次碰上梁允成……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吧,就因为陈语川要工作,所以赋闲在家的何黎才带着小齐到处玩到处逛,梁允成难道不必工作吗?

“阿黎,我可以怎么联络你?”

何黎看着梁允成着急的模样,心里升起一股很陌生的感觉,这个梁允成看起来太陌生了……怀疑他以前怎么会对这个男人有那么深的情感。

“我发过誓,不再见你。我避免不了这样的偶遇,那么在我能力可以控制的范围以内的,我们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吧!”

抽过专柜小姐手中自己的信用卡,牵着小齐的手。

“走啰,小齐。”

如果,何黎肯回头看看望着他离去的梁允成,一定可以看到梁允成失神地站在原地,充满懊悔的神色。

现在,心也不乱了……听从自己的心意而接受语川后,连心都安定了……何黎嘴角不禁浮出一丝温暖笑意。

走出了百货公司。

“爸爸要来接我们吗?”

“嗯,小齐等一下,我打电话叫爸爸来接我们。”

何黎拨了电话。

“喂?语川?”

“亲爱的,怎么了?”

“我现在要带小齐到微风广场去吃HaagenDazs,你去那里接我们啊。”

“好。我手边事情忙完就过去,你们就在那儿等我。”

“那待会儿见。”

何黎笑着阖上手机。

小齐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们要去吃HaagenDazs吗?”

“对啊!爸爸等一下会来。”

“爹地,你是不是不喜欢刚才那个叔叔啊?”

何黎怔住,这小子还满敏感的耶。

“嗯……对啊,爹地不是很喜欢他。”

何黎莞尔,没错,他以前眼睛瞎掉时是喜欢过梁允成,现在可不喜欢了。

“我也不喜欢他那两个小孩!他们一直盯着我的乔巴看!”

“哈哈!”

何黎不知怎么,因为小齐说的话,心情大好。

“我们同仇敌忾耶!”

“什么是铜臭迪慨呀?”

“同仇敌忾,就是说,对相同的敌人有着同样的敌意愤忾。”

“什么是敌意愤忾?”

“敌意愤慨就是……”

两个人手牵手,何黎一路给小齐解释着小齐源源不绝的发问,走向另一个路口的百货商圈,寻找当中的冰淇淋天地,吃冰淇淋大餐去了。

24七月底,陈语川与何黎带着陈思齐出发前往英国伦敦。

同行的电灯泡有陈语川公司里的所有员工及其家属与季维。

陈语川的小公司在知道老板要结婚的消息后,大家起哄要同时举办公司海外旅游,陈语川的一票反对抵不过公司里其它九票的同意,只好给公司休息二十天,赶紧通知所有合作伙伴,说他们公司七月底八月份要员工海外旅游,届时公司不会有人在。

公司里的蓝毓、李霖甫、于稚晖都带着妻小一起参加这趟旅行,江角和也与那晋臻是公司里公认的一对男女朋友,公司里现在只剩连棠和张昕这两个孤家寡人的单身汉。

员工们到了机场,才发现老板要娶的是个男人。

还好这个公司做的都是国际大生意,里头的人全都具有国际观,对老板娶个男人并没有惊讶太久,倒是一一奉上祝福之意,还调侃何黎戏称他是老板娘。

季维一派以介绍人自居,把当年的阴错阳差给大家说了个清楚,向大家夸耀自己的功劳,说要不是有他,就不会有这一对的结合,若不是有这一对的结合,今天大家就敲不到老板的竹杠一起出国玩这一趟。

季维常常造访陈语川的小公司,所以他与公司同仁都很熟,也才敢这样跟大家开玩笑。

只是,季维还没从陈语川那里听说何黎的过往,对陈语川悉心照料何黎的一切而何黎视为理所当然还是不以为然、不甚谅解,自然对何黎多少还是有些微词。

何黎并不在意,甚至喜欢用季维的这点心结逗季维,他了解季维维护陈语川的用心。

头等舱的旅客先登机,他们这群人直接从VIP室进入登机舱。

这趟旅行,陈语川花了大手笔,整个头等舱里几乎都是他们自己人。

头等舱里的座位都是两两成对。

“爸!我要坐窗户边!”

小齐欢呼。

“好啊,你先坐进去。让表叔跟你一起坐。我跟爹地坐在你们后面。”

“好!表叔快来!”

小齐第一次搭飞机超兴奋。

一群人乱哄哄地落了座,头等舱房的空少空姐马上为客人奉上饮料与悉心的服务,因为要等商务舱与经济舱的客人都坐定后让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

何黎喜欢坐靠走道的位置,所以陈语川去坐在里头靠窗的位置。

“你平常都很省着花,怎么舍得花钱让大家搭头等舱?”

何黎等陈语川坐定后才问。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资产?”

“不知道,你又没跟我报告你的资产值。”

“我们公司那栋十六层新大楼,是我的。”

何黎一脸惊愕。

“我名下类似的房地产还有二十多处,都在市区的黄金地段。”

何黎的下巴都快掉了。

“骗人……”

“骗你干嘛?”

“骗我……起码不为你这人跟你结婚,也为你的财产?”

何黎温和却精明的一贯模样头次出现困惑的迷糊表情。

确实,陈语川的平常完全不招摇,开的车是旧旧的Toyota1。

8的不知哪个年代的车子,住的是高度只有四层的老旧公寓,吃的都还自己煮,穿的还都不是名牌,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那只劳力士钻表比较突出,有一次问他,他还说这只钻表是几百块钱的地摊货……“哈哈哈哈哈哈!”

陈语川乐得大笑。

“你想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趋势预测、策略裁定……”

“我告诉你呀,我们公司里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身价。”

“啊!骗人!”

何黎这下真的惊吓死了。

“我们公司创立之初,不做别的,就都做这些市场预测,有钱公司自己人大家一起赚,十个人一起去申请贷款专去买些保证升值地段的地皮,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何黎从长了眼睛开始也没见过这种体制。

“……我干脆让你养好了。”

何黎开玩笑。

“没问题。”

陈语川温柔地抚摸着何黎的脸颊,认真地说。

“你还当真啊?我可不要当个无所事事的男人。”

何黎掐了陈语川一把。

“唉唷,轻一点,痛啊,亲爱的……”

陈语川惊呼。

“就让你痛!”

何黎掐得兴起,玩得停不下手。

“你们两个别这么甜得气死人可以吗?”

前头的季维越过椅背转过头来怒视两人。

何黎索性勾过陈语川的颈子,伸出舌头深深地舔了下陈语川的耳朵,示威地朝季维得意地笑着说:

“有办法你也去找一个来甜得气死我们啊!”

季维眉头打结,不发一语,转身回去。

“喂……亲爱的……”

陈语川靠着何黎的耳侧耳语着。

“干嘛?”

“我硬了……”

何黎登地红了脸,松开勾着陈语川颈子的臂膀,轻推了陈语川一把。

“……色魔!”

“还不是给你养的……”

陈语川靠上来在他颊侧轻吻了下。

“嗯……那个……请问两位先生要用什么饮料?”

手足无措的空中少爷站在走道上红着俊脸问了亲密的两个男人。

何黎也不回答要喝什么,看了空少胸前的名牌一眼,朗声叫了坐在前面的季维。

“干嘛?”

季维脸色不善地探过头来,小齐也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两个爸爸。

“这个空少Eric很可爱唷,你要不要追追看?”

季维眉头的结简直就要打死了,空少Eric的脸更红了,小齐好奇的眼睛绕着大家看。

“Eric,你看我们家季维这么帅,有没有一点动心啊?”

“先生,那个……拜托别开我玩笑了……我……我有女朋友啊。”

“啊!可惜了。季维你没指望了。”

“死何黎!你就别让我抓到机会,不然你看我怎么整你!”

季维低叫。

“噗,对了,我要喝whisky,你们有什么不错的whisky吗?”

何黎不理季维。

“我们有Leader十二年份的威士忌,还有蓝带……”

“我喝蓝带,语川你呢?”

“我跟你一样。”

“我也要喝!”

小齐高叫。

“你还未成年不能喝酒。”

季维、何黎、陈语川真有默契,异口同声对着小齐说。

小齐嘟着嘴抱怨:

“可是爸爸生日那天我有喝酒啊!”

三个大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为什么那天小齐能喝酒,连隔着走道座位上的公司其它人也开始加入聊天。

愉快的旅程,从热闹的机舱里开始展开。

25在所有同事及其亲属的见证下,小齐与蓝毓的儿子蓝夜当了小花童,陈语川与何黎在伦敦一个知名的新兴旅馆里举办婚礼,当然婚礼的一切,由旅馆方面全程安排负责。

旅馆的老板赫然是东云集团的老板东方玠,他也带着仝向来参加了这场婚宴。

仝向拉着东方玠咬耳朵。

“这跟我们大婚那时很不一样呢。”

“这个地球上的国家多,每个国家的礼俗都不同,跟我们在矩国时的皇室婚礼当然相去甚远。”

“我喜欢这边这种简单的婚礼。”

“你想不想在这儿再结一次婚?”

东方玠深情地看着自己的皇后耳语。

“可是这个地球上大部分的国家还不许男人跟男人结婚的,不是吗?所以语川他才必须跟何黎跑到英国来……”

“你爱我吗?沙云?”

“都这时候了,你还问这种话……”

“这世上,我唯一没把握的,就是你……”

“皇上!”

仝向娇嗔。

东方玠神色黯然。

“你总是不愿意说个什么讨我欢心……”

“你很讨厌耶……要是不爱你,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仝向别扭地说。

东方玠整个脸都亮了起来,冲动地紧紧握着仝向的手。

“……皇上真的很讨厌耶!让臣妾说出那么羞人的话……”

仝向头埋在东方玠怀里跺着脚。

身为一个男人,若老把爱挂在嘴边,真的很丢人啊!褚沙云这个异世界来的、投身在仝向体内的男子始终如是想。

“喂喂!你们两个要不要顺便办一办婚事啊?躲在这里温存……”

何黎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拿着叉子,嘴里都是食物,一边咀嚼着闯到两人面前。

“嗯……还互相叫皇上臣妾的……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陈语川站在何黎身后同声附和。

东方玠一脸兴味盎然:

“你们到底偷听我们说话多久了?”

“喔……从“这世上,我唯一没把握的就是你”开始。

”何黎笑着说。

“啧……羞死人了……”

仝向抱怨着,埋在东方玠怀中,躲着不敢见人。

“黎,以后你也叫我皇上吧,我叫你皇后,有时候脚色扮演一下,好象挺好玩的吶!”

陈语川忽起玩心。

“讨厌讨厌!皇上皇后是可以随便乱叫的吗?”

仝向抬起头开始发飙。

“沙云!”

东方玠沉喝一声,仝向又缩回东方玠怀里。

“对不起啊,语川、何黎,你们不要看沙云跟你们差不多年纪,他其实还很孩子气。”

熟人都知道沙云这名是东方玠对仝向的昵称。

“对啊,仝向,你跟在学校时很不一样耶,变了好多。”

何黎睁大了眼睛,觉得奇怪。

“还不都是东方的错,都是他,我才变这样的。”

仝向怨怼地看了东方玠一眼。

“……我可以理解,要不是我们家语川……我可能也还跨不出来……”

何黎心有所感地说着,叉了盘子里一块小羊排肉块,递到陈语川嘴里。

东方玠有点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心想:原来鸡同鸭讲也可以讲得头头是道。

因为除了他与沙云,没人知道他们其实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不要在这里晒月光了啦,去吃点东西啊!仝向你越来越瘦了,还不去多吃一些。东方你也把你老婆养胖一点行吗?”

何黎又说。

东方玠195的身形相当高大,又肌肉发达,仝向就算有180,但柔弱无骨的他与东方玠相形之下也显得瘦小。

“行!沙云,我们去吃东西,吃垮语川去。”

“切!东方,要报仇也不是这样干的吧!”

语川抗议。

“吃垮你,肥了我荷包啊!”

“东方,我们跟你们拼了!语川,走,我们也去吃!”

不夸张,东方玠够意思,把顶级的总统套房让给陈语川和何黎当新房。

于是新人被拱进了蜜月套房,大家众志成城,就是要闹他们洞房就对了。

小朋友们早就被哄上床,睡得昏天暗地了。

原来这群黑心的员工早已准备好所有的工具。

各种大小的按摩棒、各式各样的链珠全都往床上丢,居然连SM的捆绑装都有!

“喂喂喂!你们不要太过分,回家扣你们薪水唷!”

何黎被众人压在被单下动弹不得。

没人要理他。

“语川快钻进去,把你们俩身上衣服全都脱掉。”

连棠喊着。

“语川!你敢?”

何黎笑着。

“语川,你要是不在里头把你们两个脱光光,没关系,那我们就把被子拿开,我们帮你们脱光!反正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江角和也笑着说。

“死和也!我哪里像男人了?”

那晋臻低吼。

“老婆,除了妳,公司其它人不都是男人吗?你看连东方先生、向先生也都是男的啊,妳的存在不成比例呀。”

那晋臻翻了白眼气昏了。

“亲爱的,我不要你被他们看光光,所以,我们赶快脱光把衣服丢出去吧!”

语川劝慰着何黎。

“你……”

“我们公司有个很不好听的别称,业界很多人叫我们终结者,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群员工很可怕啊!他们可是说到做到的……”

语川一边脱着何黎的衣服一边说。

“喂!那是我的内裤!”

何黎惊呼。

何黎内裤飞出被外。

房里一片欢呼声。

“语川快!老板娘光了,你也快点脱光!”

张昕兴奋的手舞足蹈。

“怎么这三个未婚的都这么兴奋啊?”

蓝毓抱着手臂大笑。

“到时候等他们结婚了,自然会被闹。”

于稚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着摇头。

“越晚结婚的绝对被闹的越凶。”

李霖甫深受其害,还咬牙切齿地奸笑着。

没想到语川脱自己的快得很,已经把他的内裤丢出来了。

所有人开始起哄:

“接吻!接吻!舌吻!舌吻!”

陈语川还真的非常从善如流,捧着何黎的头就吻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甚至动情地往下做,对着同事们的鼓噪听而不闻了。

屋里充满口哨声,拍手声,欢呼声。

仝向看得都羞得躲到东方玠怀里去了,可是又舍不得不看这场免费好戏。

“等一下!等一下!”

陈语川总算也听到季维的声音而暂停下来,下体涨痛无比。

季维拿着那个黑色皮带SM捆绑装用力抖着。

“叫语川给何黎穿上这个,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

整个屋中的人哄然而答。

何黎看清了季维手上的东西,很想就这么一头撞死,大骂:

“死季维!”

“哈哈哈!”

大家都快笑翻了。

“信不信?季维以后结婚一定会被老板娘整得很惨!”

张昕对着连棠耳语,笑得都快站不起身来了。

“信!一定一定!”

连棠简直就笑翻了。

语川一手抽过季维手上的东西塞到被里,他是很想给何黎穿上啦,但前提是何黎必须心甘情愿,否则他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

这从平常何黎抓着季维小病脚捉弄他就可见一斑了。

可所有人起哄着,越闹越厉害。

“穿!穿!穿!穿!穿!穿!穿!穿!……”

何黎放弃。

看来他要是不穿,他们会喊到天亮,那大家都不用睡了,他好累好想睡啊!

“帮我穿吧,语川。”

“咦?你肯?”

“快点!”

“好吧……”

陈语川开始帮何黎穿上黑皮捆绑装,两人在被单里动来动去。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他们被单下的起伏。

捆绑装终于穿好。

“好了……”

陈语川的声音透着颤抖,呼吸沉重。

透着光的被单下,何黎被捆绑着的姿势,让陈语川心跳两百,血液沸腾。

不知是谁冒出的声音:

“检查!检查!”

何黎这让人喷血的姿势,说什么也不能给任何人看见,还检查咧?!陈语川怒了。

“都给我滚出去!”

“哇!老板发威了!快走快走!”

一时之间,悉悉窣窣的,总统套房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

陈语川跪在何黎上方,两人身上都渗着薄汗。

陈语川一把掀开被子,灯光亮晃晃地照在两人裸露的身躯上。

何黎嘴上绑罩着个小球,嘴阖不上,口里津液渐渐由嘴边滑落。

双手被缚在身后与腰后的皮带扣在一起,双腿成M字状打开,脚踝跟大腿根绑在一起,无法伸展。

男根被皮带高高拱起,后庭更是洞开。

陈语川眸色幽黯,欲涛汹涌,猛吞着口水,分身涨得发疼,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不知道该拿眼前的美景怎么办。

“呜唔……唔……”

何黎呜咽着,眼角泛水光。

陈语川低吼一声扑了上去。

舔着何黎垂着涎的下巴,一边缓缓解开那个球罩,舔吻上何黎的唇舌,吶喊出心中的澎湃:

“黎!我好爱你!”

“语川……爱我……爱我……”

再也忍不下去的陈语川,听从何黎的要求,扶着分身,挤进那个粉色幽穴,用力一冲而入。

“啊……”

一手捏着揉着、唇舌吻着咬着何黎胸前两抹朱红,下身越趋激烈地抽插着,另一手揉攒着何黎也硬挺涨痛分身,感觉着何黎绞着自己分身幽穴的蠕动越来越快,何黎呻吟着破碎的啜泣,叫着自己的名子……两人眼前突然炫出七彩白光……再挺顶蠕动几下,两人这才放松了全身的肌肉,陈语川趴卧在何黎身上,终于解放……“黎,我爱你。”

“语川,我也爱你。”

陈语川瞬间绷紧了肌肉跳了起来,跪在何黎身前,颤抖地问:

“你说了什么?再说一次。”

“语川,我也爱你。快点给我解开这该死的皮带,我手都麻了。”

陈语川扑上去,紧紧抱着何黎。

紧闭的双眼里流出了热热的液体。

他以为他这辈子也许没有机会听到何黎说这三个字……“听到没有啊你?快点解……”

陈语川突然撑起上身深情地凝视着何黎:

“再说一次!”

语川眼角那个泪花是……“语川,我爱你。”

“还要。”

“如果你还要我说爱你,就快把捆绑装解开,不然我就要恨你了!”

陈语川突然满脸笑容,高兴得像个孩子,温柔地帮何黎解开捆绑。

“帮我洗澡吧。”

何黎搂上陈语川的颈子,双腿挂上陈语川的腰版,就是要陈语川抱着他入浴。

“嗯,我们去洗洗。”

陈语川端抱着何黎进入浴室,跨进按摩浴缸。

何黎亲吻着语川的嘴角:

“语川,我爱你。”

陈语川眼里爆出深深的爱恋,他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了。

26陈语川与何黎的蜜月旅行倍受同行的公司同事们所打扰,除了新婚夜,这两人根本没有什么独处的时间,可想而知,陈语川郁闷在心里。

小齐一听季维表叔说爸爸跟爹地晚上睡觉时都在玩很好玩的游戏,这下说什么也要跟两个爹睡在一起,因为他也要玩。

季维看奸计得逞,早就躲在角落偷笑到内伤,本来是想害何黎欲求不满的,殊不知,这样害到的是他表哥,对何黎根本没差。

新婚夜同事们送了一堆性爱玩具,陈语川本来想隔天晚上就用在何黎身上的,却因小齐闯进房里,只好手忙脚乱地收扫到旅馆衣柜里,谁知这一收,整个旅程中竟然再没机会可用到,陈语川还真想哭,内心里狂泣血。

不过这趟旅行,一行人都觉得不虚此行。

陈语川公司里最会玩的就是连棠,出发前,由他总策划,规划了全团的自助旅行行程。

所以如今,他们在英伦租了辆大型旅游巴士,先由英法海底隧道度过英吉利海峡,然后在欧陆边走边玩。

这群人一到法国,就先去游赛纳河,去左岸喝咖啡,登上巴黎铁塔看巴黎市景,在香榭丽榭大道散步,结了婚的那几人的夫人,当然不包括何黎,便一起去名牌店里买名牌包包与服饰,最后在凯旋门集合,当晚住在某知名五星饭店,隔天的行程大伙儿打算一整天耗在罗浮宫。

接着去比利时看过尿尿小童后,转往荷兰看著名的运河两岸建筑,这群男人晚上去逛了红灯区,还去海尼根本厂喝了好多啤酒。

当晚就住在运河边的皇家旅馆。

隔天接着进入德国境内,一路上都在吃德国猪脚与喝德国生啤酒,横越德国往东进入捷克,见识了布拉格的城市之美。

往西南拜访奥地利后,往西进入瑞士上阿尔卑斯山看有没有雪可以滑,接着往南进入意大利,这是众家夫人最高兴的一段路程,一路上名牌买不停。

最后绕回法国南部,沿着海岸线一路西进北上,该看的地方都没错过,尼斯、坎城、普罗旺司、马赛、波尔多、巴黎,再穿越英吉利海峡,这才开始英国的古堡旅游行程。

行程中,季维倒是毫无怨言地帮陈语川一家三口拍着DV,全家福的幸福影像占满这台最新型DV里的所有硬盘空间。

从伦敦飞回T市的直达飞机上,何黎怀里正抱着小齐播放着DV里的影像在看。

“小齐,你看,你又亲了蓝夜一下,要是被戚小军看到怎么办?”

何黎笑着在小齐耳畔轻轻地说。

“又不会怎样,戚小军还不是常常亲女生。”

何黎一脸惊诧,这个新闻他还是今天才知道。

“小齐,你告诉爹地,你亲过女生吗?”

“没有啊。女生很讨厌耶,那么爱哭又爱比较。”

“也有女生不爱哭不爱比较的啊。”

“我只认识一个那样的女生。就是我妈妈。”

何黎微哂,世上只有妈妈好这个准则放诸四海皆准。

“小齐还想妈咪吗?”

温柔地抱着儿子,何黎继续跳往下一段影片。

“嗯……妈咪刚去天国的时候常常会想,现在没有常常想了。”

“小齐有妈咪的照片吗?”

“有啊,在家里。”

“妈咪没跟我们在一起,小齐会难过吗?”

“不会啊。爸爸说妈咪去的天国会比跟我们在一起更快乐!妈咪要去天国之前也叫我不要难过,她说她去的地方很好唷,还说以后我老了就可以去找妈咪了,叫我要快点长大。”

“嗯,那小齐要快点长大……”

小齐的妈咪听起来感觉上是个很好的女人。

“爹地……”

“嗯?”

“我也很喜欢小夜耶。”

小齐会是天生的同性恋吗?何黎失笑。

这么小还不至于吧?这年纪小孩的喜欢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不是吗?

“嗯,爹地看得出来,你一路上一直只牵他的手……”

“爹地,我现在很烦恼耶。”

小齐竟然学大人托着腮梆子装烦恼,何黎觉得好笑地猛眨眼。

“喔,你烦恼啥?”

这小子懂烦恼是什么吗?

“我喜欢戚小军,也喜欢小夜,不知道要选谁。”

什么选谁?男朋友吗?何黎又好气又好笑。

“喔,那你喜欢谁多些?”

“……就是不知道才烦恼嘛!”

小齐嘟着嘴。

“烦恼什么?”

陈语川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听见儿子在爱人怀里说烦恼。

“你儿子现在有两个对象,不知道要选哪个,所以烦恼的不得了。”

“两个对象?”

陈语川越过何黎到里头靠窗的座位上,

“戚小军和小夜吗?”

“对啊,你知道?”

“这小子从我们在出国前,在机场看到小夜开始,就再也没提起戚小军了啊。”

“唷,我还以为是那个乔巴行李箱的关系,所以他才没在提起戚小军。”

“那关乔巴行李箱什么事?”

陈语川随意问问。

“你们两个好吵,我很烦耶,你们不帮我想,也不让我好好想一想,这样我怎么想得出来。”

小齐转头瞪着两个大人抱怨。

何黎忍住爆笑。

陈语川很当小齐一回事地假装皱了眉头说:

“是,果然是很严重的事,我们会安静点。”

“我还是先去问小夜好了。”

小齐说着就跳下何黎的大腿,跑去最前头找蓝夜了。

“你儿子如果真的是同性恋,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我高兴都来不及。”

陈语川笑着说,神情却很认真。

“你说真的?”

“我骗过你吗?”

“……没有。”

陈语川对他何黎确实从没说过一句谎话。

那……他有那么多资产这件事也是真的?何黎对这男人的资产值还比较怀疑……“所以……你对小齐的性向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何黎笑了出来。

“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他能幸福快乐,就算长大后也能不走歪路做个好人,这样我就很满意了。”

“小齐很幸运。”

“他也是你儿子,你也要帮着管束他、关心他呀。”

陈语川温柔低语。

这句话里所隐含的感情与绝对的信任,让何黎深受感动。

可他把感动深深地收藏在心底,脸上挑眉调笑地问:

“你就不怕我把他教坏?”

“不怕。黎的温柔我最清楚,把儿子交给个懂得爱人的人,儿子绝对不会变坏。”

何黎深深地凝视着陈语川。

爱上这个男人,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了。

爱了。

越与语川相处,何黎越发觉得自己是被层层的爱所包围,也越发不能自已地对语川付出,不知不觉地感情呈倍数的堆积,似乎所有的感情只为语川所存蓄,就为等待语川的出现而倾泄。

这次,他应该爱对人了吧?何黎带着深情的眼电得陈语川开始呼吸沉重,陈语川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就想偷香。

何黎缓缓闭上眼,等待即将印上来的软唇。

“爸!爹地!小夜说他要睡觉不理我。”

陈语川一头埋进何黎颈间,叹了个只有何黎听得到的叹气,何黎只能忍着笑。

有小孩就是这样啊,老公,我们要忍耐些……小齐又爬上何黎大腿,一边学大人唉声叹气,一边就着爹地的手拿起DV继续看影片。

至于小齐……何黎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你爹也同意我管束你了,我随时有机会荼毒你……27小齐开始去复兴小学念小一,戚小军没能与他同班,甚至,没能与他同校,他第一天上学就在满腹疑云的惊慌中熬到放学。

陈语川中午去接他时,就看小齐充满焦急地眼神搜寻着前来接送的家长,一看到爸爸,小齐眼眶就红了,跑出学校围墙,用力扑了上去。

“爸,我今天都没看到戚小军。下课时,都找不到他。还有,我们老师也好凶喔……我下课时间本来不敢乱跑,但是,我想要找戚小军啊……所以我还是很勇敢就离开座位……”

陈语川背过小齐的书包,再抱起小齐,温柔地拍拍小齐背部。

“你会怕老师吗?”

陈语川想先转移小齐对戚小军的注意力。

“嗯……她是个坏女巫!她拿着一枝像哈利波特那种魔法棒,表情很可怕,指着我们,说要是我们不乖就要把我们变成青蛙!”

那个女老师不至于得这么威胁可爱的小学生吧?陈语川哂然。

“那今天有人不乖吗?”

“大家都吓死了,都很乖……因为老师带了一只青蛙来,说那只青蛙是被她抓到的坏学生,那只青蛙还叫了……爸,戚小军是不是上学前就不乖,所以被老师变成青蛙了?”

这小子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陈语川答道:

“一定不是,戚小军从以前就很乖的不是吗?”

“对啊!可是,我在学校找不到他耶……”

“他可能去念别的小学了吧。”

陈语川想想,任何事还是都明朗地摊开来说,省得麻烦,而且儿子也必须学习接受一些生命中不可避免的不如意……“……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小齐眼眶又红了。

“你们只是不能一起学习而已,你们还是朋友,你还是可以打电话找他呀。你还记得他的电话吗?”

“记得!对啊!我回去就打电话给他!”

“那我们先去超市买菜啰。吃完午餐再去爸爸公司做功課。”

“嗯!”

“爹地!”

小齐高兴地跳到刚回家的何黎身上。

“哇!你今天吃了跳跳糖啊?这么兴奋!”

何黎刚进门穿了拖鞋,就手忙脚乱地抱住小齐。

“我刚刚跟戚小军通完电话唷!他跟我说他很想我耶!”

“噗……那你有告诉他你有另一个男朋友了吗?”

“有啊!我跟他说去外国玩的事情喔,我还跟他说我很喜欢小夜,他说他决定要讨厌小夜!”

何黎心中暗笑,拐抱着小齐就习惯性地走向厨房,到正在切着大白菜的陈语川身边,仰头给他一吻。

陈语川侧头跟何黎一记轻吻后问:

“你回来啦?跟方圆集团谈得怎样?”

“还不错,我已经接下他的委托了。储凛中想进军国际,我看他信心满满的,还跟他建议找你们公司先预测一下市场趋势,找适合的切入点。今天晚上有什么菜?”

“卤白菜、清蒸排骨、凉拌四色鲜蔬、再炒个牛肉丝空心菜。”

“这么多菜?那汤呢?”

“油炸明虾云吞淋上高汤。”

“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哈哈,爹地流口水,不卫生。”

“你这小子都没比较过吧?你爸很会做菜耶。”

何黎摸摸小齐的头。

“我喜欢吃爸爸煮的!”

何黎的手机铃声响起。

何黎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现的号码他没见过,啪地打开了手机就接听。

“我是何黎,请问哪位?”

听到了电话里头传来的名字,何黎皱了下眉头,瞇起了眼。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对方说出原因,何黎闻言眉头更皱了。

“你以后别再打来了。”

陈语川一边在炉灶间忙着,一边也留意到何黎不悦的语气。

只见何黎不耐烦地听了没一会儿就冲对方不善地说:

“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反正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何黎说完就把电话切断。

“谁啊?”

陈语川关心地问。

“就那个人。”

陈语川停下手边所有忙着的工作,洗了洗手,擦干,就揽过何黎抱着,连同黏在何黎身侧的小齐一起抱着。

陈语川酸酸地问:

“他要干嘛?”

“我哪知道他要干嘛。你没看见我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就切掉电话了。”

何黎的手机铃声又响起。

不是刚才那个号码,不过也是个没见过的号码。

何黎接听。

但又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何黎马上切断。

“又是他?”

陈语川心知肚明地问。

“嗯……我关机好了。”

“那个人是谁啊?”

小齐仰着脖子,好奇地问。

何黎吭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记得我们同仇敌忾的那家人吗?”

“记得啊!他们一直看我的乔巴!”

实际上小齐不记得人家的脸了,但却记得百货公司买行李箱时那么一件事。

“就是他们啊。”

何黎搂紧小齐。

“那还是快关机吧!我也讨厌他们!”

小齐嗤之以鼻地说。

陈语川听了觉得好笑,这爷儿俩什么时候站在同一防线上了?放开了两人,陈语川宣布:

“今天晚上有特别的甜点。”

“哇!语川!我的五花肉已经长两圈了,你要把我喂成猪啊?”

“你哪有长什么肉?再说,就算你吃得再多,我也能帮你消耗掉,你担心什么?”

陈语川神情暧昧地说。

何黎翻了白眼,拉着儿子:

“你做饭吧,我先去换掉这身衣服。”

“嗯。”

看着何黎走进房间,陈语川心中隐隐不安。

梁允成这家伙……黎都跟他划清界线了,他还想怎样?难不成他真的对黎还有感情?他自己不都说了对黎只是知己之情?那么,他是想找何黎叙旧?又或者他忌妒黎身边的我,想要把黎抢走?陈语川心不在焉地做着饭,脸色凝重地思索着对策,他可不想他到手的幸福发生了什么意外。

28“王八蛋!梁允成!你到底要干嘛?!”

受不了梁允成连日来的电话骚扰,今天,梁允成更找上门来了,何黎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想你呀……阿黎……”

梁允成一脸落寞。

何黎看了心中虽有些不忍,却也忍不住自己的不耐,强挤出冷漠的冷语想逼梁允成知难而退。

“你是听不懂国语啊?我都一再告诉你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你脸皮怎么还能这么的厚?”

陈语川在厨房收拾好了走出来,却听到何黎在大门口发出飙高的声音。

“黎,怎么了?”

然而一走向门口,陈语川就知道何黎为什么会对访客如此不善。

陈语川先伸手揽住何黎着肩以示自己的主权,毫无表情地对梁允成说:

“梁先生,我们家不欢迎你。”

“阿黎,我只是想向你道歉!只是想挽回我们的友谊!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何黎撇过头不语,往陈语川宽大的胸怀中躲避。

如今再提当年的种种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梁先生,你应该看得出来,黎已经不想再跟你多说些什么了,请你尊重他的意愿可以吗?”

陈语川虽说出问句,但其语气却坚定而不容对方拒绝。

何黎刚才其实在脑里快速地转了两圈,如果他不让梁允成说说想找他的目的,估计以后仍会不时受到骚扰,那么是不是就让他一次说完,以后再也不跟梁允成来往,这样会来得一劳永逸些?

“阿黎……”

也不理会陈语川的强势,梁允成语带哀求地看着何黎。

何黎突然站直了身正视着梁允成。

“你想说些什么,你今天就把它说完吧!以后我们也不要见面了,我先生不会高兴我与别的男人碰面的。喔,顺道告诉你,我和语川已经在三个月前结婚了!”

梁允成眼里突现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哀戚、有伤痛,就是看不出一丝一毫为何黎喜悦的朋友之情。

“既然黎愿意听你说,那么请进来吧。”

陈语川虽不情愿,甚至有些恐惧何黎会心软,到最后又原谅那个人,但他相信何黎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们在客厅沙发上坐定,陈语川去端了几杯果汁来待客,放下果汁,他觉得自己不便留下听他们的谈话,于是说:

“我去书房看小齐功课做得怎样了。”

何黎却拉着他,对梁允成说:

“我和语川之间没有秘密,你要说什么,就当着语川的面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也只有送客了。”

陈语川于是紧贴着何黎坐下,保护地揽着何黎肩膀。

梁允成黯然。

看样子,阿黎的心是全在他先生身上了……就像他当年为了我而对家人出柜一样,当年为了富家女连妤洁,我竟然放弃了他?

“阿黎,我要先为当年对你说的那些浑话道歉,虽然我已经记不得确切的内容,但我晓得自己说了些非常伤人的话语,尤其对深爱着我的你,我知道那些话很残酷……”

“你根本不了解你那些言语对黎造成多大的伤害与障碍!”

陈语川脸色阴暗、语气忿然。

“……也许吧……但我知道被言语伤害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一件事……我在与连妤洁结婚后,就一直活在悔恨当中……”

梁允成后悔着,一直用着恳求原谅的眼神看着何黎。

“阿黎,你也知道妤洁是个家世高得叫人高攀不起的人家,几年前她确实也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我,可是那种人家出身的妤洁跟着我这么个白领阶级,日子渐渐过着却不是她过惯的那种富裕生活,她觉得受委屈了,也总是用言语酸我。你知道我是爱她的,可是我男人的自尊也被她平常嫌弃的话语给伤害着,所以我能了解被言语伤害的那种难过……越跟她过日子,我总是越想起你的种种,不自觉就会拿她跟你做比较,然后就开始后悔,骂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个女人而舍弃了那么爱我的你……”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何黎微笑,他真的已经不在意这个男人了,反而有些可怜他。

“嗯……是没有用,就算再怎么悔不当初,你也已经有家庭了……”

梁允成看了眼陈语川,然后望向何黎:

“我只是……我只是怀念我们以前那种默契相通的日子,我们一起长大的快乐……有机会再遇上你,让我迫切地想恢复我们以前那种青梅竹马的交情,难道不行吗?我现在的生活,说实话,已经没有什么快乐可言了……”

“允成,你我都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何黎语重心长地说。

“难道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你重新接纳我当你的朋友?”

梁允成急切地问。

“你没有朋友吗?其实你并不一定只要我当你的朋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所需要的是什么?你曾好好地想过吗?你说你爱连妤洁,你也说过她才是你要的那个对的人。爱她,就不要拿她跟我做比较,这是你的不该。不想让她说嘴的话,就尽你的能力去做给她看,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改变她。我以往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信誓旦旦的梁允成难道不能以自己的力量粉碎老婆的奚落吗?你该努力的,一是去检讨检讨你自己的动机与出发点,二是改变你自己对你老婆的心态,而不是来求我的原谅。而且对一个我曾爱过,但一切已烟消云散的与你有关的过往,我没有任何憎恨的心思,就连在你赶我离开那时与之后,我也不曾恨过你,所以本来就无所谓原不原谅之说,我只能说我爱错人了,对一个不对的对象……”

“阿黎,既然你……那我们是不是还能当朋友?”

梁允成一脸迟疑的希冀。

何黎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怎么不把你现在这种执拗用到你老婆身上?”

梁允成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自嘲:

“很难。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她受不了我找不到工作,气得把两个孩子带回娘家去……我又何尝好受了?”

何黎与陈语川有默契地对望一眼,心中有着同样的想法:梁允成似乎有些走投无路,他来找何黎想拾回往日情谊,似乎是为了寻求支持而来的……“梁先生怎么会找不到工作?”

陈语川问。

“之前我所待的那家科技公司整个移往印度去了,妤洁不愿意跟我去印度。因为家属的不能配合,公司将我资遣,我就一直在失业中,已经半年了。”

梁允成的问题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啊……“允成,如果你只是需要人谈谈,我觉得你最该跟你的老婆开诚布公地谈谈,而不是来找我,毕竟能给你最大支持的,还是你的家人。当然,我没办法把你曾伤害我的事情当成从没发生过,所以,要我毫无芥蒂地重新接受你成为我的朋友,很抱歉,我还没有那种圣人的能耐。你就先回家吧!想清楚该对你老婆如何、该如何跟她沟通后,就去接她接孩子回家,为你的家庭好好振作。”

“阿黎……”

梁允成还想说些什么,考虑着该如何说出口。

何黎知道梁允成还是想提起挽回友谊这件事,于是先说:

“你先为自己、为家人想好了,振作起来了,到时候我也许会认为你是个懂得改进,值得交的朋友,那时是不是能重新成为朋友,那时再说吧。”

何黎率先站起送客,梁允成黯然离去。

陈语川从何黎背后拥着他,歪着头,轻声问着老婆。

“黎,你上过法庭吗?”

“上过。我执业都七八年了。”

“你刚才对梁允成说话的样子好帅喔……在法庭上也都这样吗?”

“哈!更爱我了吧!”

书房门口出现一个人,原来季维早就在里头指导小齐做功课,小齐做完功课打游戏机时,季维就躲在门边偷听客厅的谈话。

这时,季维又开始酸了起来:

“喂!你们两个就不怕在家里这么亲密会教坏小孩?”

“这叫爱的示范,怎么可能教坏小孩?”

何黎挑眉反问。

季维的表情看起来好象第一次认识何黎,很慎重的样子。

“何黎,刚才来的那个人,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他刚在站在虚掩的门后听,虽然能猜出些个大概,却无法连贯全局。

何黎眨眨眼,接着转头看身后抱着自己的那个人。

“你告诉他吧,我懒得说了。”

何黎拉开陈语川的手,走进书房,跟小齐打游戏机了。

29定下来在T市住了几个月后,何黎决定不加入任何事务所,直接当个自己接案的个体户,原因是,凡是找陈语川公司做国际行销策略的厂商,都会需要国际法律事务的专家来帮忙协助,这类case当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全都让陈语川介绍给何黎去做了。

再加上,原来的陶珒因为找不到胜任原来何黎职务的适当人选,所以何黎在与陶珒本人商量后,也就成了陶珒事务所在T市的派驻代表,以往从K市出差到各处,如今却从T市出差。

在T市居住的他,工作量也暴增,办公室就是家中的书房。

此时正当小齐放寒假,农历过年也快到了。

小学一年级的小齐第二次月考考全班第一名时,季维送给小齐的礼物SONYPSP。

小齐喜欢赖在书房里打这个PSP掌上型游戏机,因为爹地在书房工作,他喜欢待在有爹地的地方。

他还为了爹地说过的一句话:

“游戏机有点吵,小齐把音量调小一些。”

而带着耳机玩游戏机,反正他就是不想家里有人在时,自己一个人待在没人的房间或厅里。

何黎为了上星期接下的一个案子,开始针对欧盟体系外的欧陆国家进行了解,因为牵扯到尚未而即将加入欧盟的某国的一些问题。

该国英译后的各类法律条文有几大本,在前天才经由国际快捷寄到家里,所以这两天,何黎为了熟悉这些条例,原来的大书桌早装不下所有摊开的书本,何黎去坐到了铺了地毯的地板上,周遭全是摊开的法律书籍,而小齐就坐在书房的落地窗边玩游戏机。

两人正沉浸在工作与游戏的乐趣中……门铃响了。

何黎抬起戴着无边框眼镜的眼睛,看了眼戴着耳机没听见门铃的小齐,便起身去应门。

门上视眼外,有对他不认识的年老夫妇。

何黎开了大门,注视着跟他一般高的夫妇俩:

“请问找哪位?”

“我们是语川的爸妈。”

语川的妈妈说着。

“爹地!”

小齐刚才一抬头就不见了爹地,马上抓着游戏机跑出书房,发现爹地在前门跟人说话,便跑了过来抓住何黎的休闲衫下摆。

俩老的视线就这么被小齐吸住。

这……是他们的孙子!那脸模子跟语川简直一模一样。

“小齐,叫爷爷奶奶。”

小齐抬头看着两个老人家,露齿而笑:

“爷爷好!奶奶好!”

“好!好!”

、“小齐好乖!”

“伯父、伯母,请里面坐。”

语川的父母就算去坐在客厅沙发上了,眼光还离不开小齐。

“我去倒茶,小齐跟爷爷奶奶说话。”

“喔!”

小齐应声。

看着何黎走进开放式厨房准备泡茶,语川的爸妈才开始对小齐说话。

“你是思齐是吧?”

爷爷问着孙儿,神情有些激动。

“嗯!”

“几岁啦?”

“过年就八岁啦。”

“念几年级啦?”

“一年级。”

俩老眼神中尽显对小齐的疼宠之情。

虽然小齐、语川的状况,听季维说了不下十次,但第一次见到小齐、听小齐亲口回答,那种激动却难以抑制。

“小齐知不知道爷爷奶奶?”

“知道,爸爸给我看过照片。还说等有一天爷爷奶奶接受爸了,才要带我回去看爷爷奶奶……”

俩老这下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啥了,他们没料到儿子与家里决断后,竟然还会惦着家里。

语川的爸听了小齐的话,不禁看了眼正在泡茶的何黎。

这个平凡到家的男人就是季维说的语川一直挂在心上的那个人?

“可是爷爷奶奶先来看我们了,爷爷奶奶接受爸爸了吗?”

小齐幼小的脸庞说着他不懂得究竟的纯真言语。

爷爷奶奶齐齐看向正端着泡好的茶走过来的何黎,不知该怎么回答。

“爷爷奶奶是爸爸的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不接受自己的儿子?”

何黎笑着说的同时,把茶杯放在沙发前的几上:

“伯父伯母请喝茶。”

一时之间,四人无语。

“伯父、伯母。我叫何黎,任何的何,黎明的黎。去年八月和语川在英国结婚,这件事两位也许已经知道了。”

俩老看见何黎微笑的脸上尽是幸福。

门铃又响。

“对不起,我先去开个门。”

何黎起身告歉。

季维一进门就对何黎说:

“我刚才去停车了。是我带舅舅舅妈来的,他们想看看小齐也看看你。”

“你告诉语川了吗,他们要来的这件事?”

何黎低声问。

“舅舅他们是临时起意的……不过我刚才停好车走过来时已经先打电话告诉语川了。”

季维也低声答。

两人进客厅就看到小齐正在现宝,倚在奶奶怀里给爷爷奶奶看手上的PSP游戏机:

“这个是表叔给我的奖品,我第二次月考第一名喔。”

“小齐好棒!”

两老高兴得眉开眼笑。

“可惜你最后一次月考退步了一名,早知道就不送你PSP,你看你一直玩,玩到退步!”

季维给小齐吐槽。

小齐反而辩驳:

“可是我学期成绩还是班上第一啊!”

“可是你还是退步啦!”

季维实事求是。

奶奶护孙心切,连忙说:

“小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争什么?小齐能拿学期第一已经够好了!”

何黎兀自吭哧隐笑,什么也没说,心里倒想着:爷爷奶奶都跟爸爸一个样,真是超喜欢溺爱小孩的。

“何……何先生,你……你和语川……是怎么认识的?”

语川的爸爸会想了解自己和语川的一切吗?何黎不动声色,微笑地说:

“这要问季维了,语川前一个婚姻的洞房花烛夜是被送进我房里度过的……”

季维阴了何黎一眼,语川与何黎结识的原因,他都还不敢跟他舅舅舅妈提起呢。

“小维……”

语川的妈惊讶的眼神中含有些许谴责。

“其实都是旅馆的错吧,旅馆给语川的房卡,听说是输入错误,于是打开了我房门……一切都是误打误撞的巧合吧,我想……”

何黎平淡地说着。

语川的爸爸却开始引咎,如果当初他们夫妻俩不硬逼着语川结婚,语川是否就不会去爱上男人了?

“我听语川说过……他是……喜欢男人的……他心里一直有个人……那人就是你吗?”

语川的爸爸又问。

“应该是吧。”

何黎也大方地说。

“那么……你对语川呢?我们都觉得,同性恋……很难有真爱……”

语川的妈有些难以启齿地问着。

“这个,伯母应该问语川,看他感受到我多少的情感。情感这回事,以本人以外的人的眼光去做凭断,是做不得准的。”

何黎才说完,大家就看见陈语川气喘嘘嘘地跑进来。

“爸、妈,要来怎么……呼……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给我?”

陈语川马上牵起何黎的手,眼里的问号问着:我爸妈他们没为难你吧?何黎回以温暖的微笑,摇了摇头。

旁人虽不知道他们两之间沟通了什么,但那种只存在于伴侣间的绝佳默契,就算是瞎子也感觉得出来。

“伯父伯母很喜欢小齐。”

何黎说。

“那是当然的!”

季维笑着。

“有空的时候,你也带着小齐和何先生回家来看看我们两个老人家,当然也顺便看看你弟弟他们……”

语川的爸爸说着。

“爸……”

语川不敢相信他刚才听到的。

“带他们回来过年吧……回家吃团圆饭……”

语川的妈妈说。

“妈……你们这是……真的接受了吗?接受我这样的儿子?”

陈语川根本吓到了。

他当年抗争得有多严重,他现在的震惊就有多大。

“你……自从你五六年前那次结婚后,你就再也没回家过节了……”

妈妈叹道。

陈语川转头看看何黎,他根本不晓得何黎愿不愿意跟他回父母家过节。

何黎温柔地点点头。

“嗯……今年我一定带他们回家过年。”

语川父母脸上似乎有松了口气的神色。

“喂喂,我肚子好饿了,小齐也肚子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哪里吃个午饭吧!”

季维提议。

于是爷爷奶奶手把手牵着孙子、语川牵着何黎、季维走在他们旁边,步行去下个街口的川菜馆。

看着远远走在前头的爷孙,何黎不禁问了季维:

“你这几个月到底跟语川爸妈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们说了什么?”

“人是你带来的,这事当然跟你有密切关系。”

“呿!不愧是当律师的!”

“只要是稍有智力的人都推得出来好不好?那跟我当律师无关。”

“我只是把我在你们家看到的所见所闻如实地重复叙述罢了。恶死人了!”

“恶死你?那你怎么不死?还重复叙述?”

“你这牙尖嘴利的臭小子,我是说恶死人,又没说恶死我……”

两人继续斗着嘴。

陈语川只是笑,一点也不想被卷进口舌之战的漩涡,斗嘴?那简直太幼稚了!尾声“我的妈呀!何黎!救救我!”

季维一脸发白地闯进陈家。

“干嘛呀你,被鬼追啊?我还以为是语川接小齐回来了呢。”

何黎睁大了眼看着惊慌的季维跑进来去窝在沙发上拼命搓着手臂。

才关上大门,就又有人按门铃。

“谁啊?”

何黎瞄了瞄鱼眼视孔。

站在门外的人高大得充满了整个视孔,是个黑发的外国人?!

“我找季维。”

门外低沉的声音如是说着,中文字正腔圆。

“不准你开门!”

季维对何黎大喊。

何黎皱了眉,反吼:

“这是我家耶,谁管你准不准啊!”

“呜……算我求你好不好?”

季维蔫了声。

“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这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啊!我刚才一停好车下车,他就跑过来说,他找我好久了,然后在我什么准备也没有的情况下,强吻我!”

何黎怔了一会儿,爆声大笑。

门铃声又起。

门外也在喊:

“拜托你,我要找季维。”

“哈哈……找你的,你自己解决。哈哈哈哈……”

何黎笑声不止。

“你……你这见死不救的家伙!”

“他又不是要杀你,说什么见死不救啊?”

“恶……男人亲我,那比杀了我还恐怖啊!”

季维一脸嫌恶的样子。

“这么说,你不喜欢他啰?”

“我就算要喜欢也不会喜欢上个男的!”

“那你亲口告诉他啊。”

“不要!要是又被他抓着强吻,我就要口吐白沫而亡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打官司索赔!”

“你……”

季维真的说不过这软硬不吃的怪律师。

“遇到事情,必须坦然面对,才能解决,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何黎也不逗他了,诚心地建议着说。

季维叹了口气,看了看大门,因为门铃声依旧不断。

何黎的手机也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号码,何黎叹了口气,接了。

“梁老大,你又怎么了?”

梁允成在那头高兴地谢着何黎,何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应着。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语川带着小齐,后头跟着那个外国人,走进客厅。

“唉!”

季维吓得一溜烟跑进浴室,从里头上了锁。

“他怎么了?”

陈语川傻眼。

何黎摀着手机声孔,对陈语川说:

“你问那个老外就知道了。”

“Hello!”

小齐仰着头对老外大喊。

“嗨!我的中文名字叫做魏乐,很高兴认识你。”

很俊俏的老外很高,有将近俩米的身高吧,面对着小齐蹲下,微笑地握着小齐的小手上下晃着。

“我叫陈思齐,很高兴认识你。”

好象从没被这么慎重地对待过,小齐笑的格格叫。

“我是季维的表哥陈语川,魏先生为什么要找季维?”

“你们去年曾在英国一个城堡住过,Willer公爵世袭的城堡……我也承袭了公爵爵位。”

DukeWiller在英国的名头非常响亮,难道就是眼前这位?陈语川不禁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满三十岁的英国人看。

“好好好,等你做出些成果了,我再考虑。”

何黎对着电话那头的梁允成说着。

“我家有客人,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改天再谈吧。”

何黎说完马上挂掉电话。

“那谁?又是梁允成?”

陈语川问。

何黎翻了翻白眼,无奈地点点头。

“魏先生请坐。想喝点什么嘛?”

何黎问。

“随便。”

魏乐笑了,随便这个词可是他来到这个国家才学会的。

“那……乌龙茶?”

“好。”

魏乐喜欢乌龙茶。

趁着何黎去泡乌龙茶,陈语川叫小齐去书房做功课,然后也跟着在沙发上坐下。

“魏先生找季维有什么事?”

“我在城堡看见他,对他一见钟情。你们离开以后,我就开始学中文,决定学好中文后要来找他,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喔……原来如此……”

“我刚才找到他,太高兴了,所以吻了他。然后他跑来这里。”

陈语川眨了眨眼。

这位仁兄还真是勇猛啊,他不知道东方人比较保守的吗?哪能一见到喜欢的人就马上亲吻对方?难怪小维躲进浴室不敢出来。

“我做得不对吗?”

魏乐很乐意虚心请教的。

“嗯。你应该忍耐的。一见面就亲吻他,会吓到他。”

“……我学的还是不够。”

英俊的公爵一脸沮丧。

“季维他……他不是gay。”

陈语川想劝退公爵。

“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喜欢他,我不要求更多。”

“所以,你只是想让他知道你的心情?”

何黎端了茶来。

“对!”

“你不想他跟你在一起?”

何黎问。

“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Don‘tyouwanthimtobewithyou?”

“我当然想。可是,那也必须是在他愿意的情况下,对不对?”

公爵就事论事的样子,感觉不像是爱上季维的样子。

“乌龙茶很好喝。”

魏乐称赞。

浴室门突然被磅地一声拉开,季维气冲冲地从里头走出来。

这时,大家都看到魏乐忍不住开心地立即站起身来。

“凭什么你们在外面喝热茶,我就得躲在里头发抖?!”

季维气得用力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说你要告诉我什么,你快讲!讲完就离开!”

季维冷冷地对魏乐下逐客令。

原来他刚才躲在浴室门后面,一直听着外面的谈话。

魏乐脸上失去笑容,认真了起来。

像要倾注几千万瓦电力的爱情似的,魏乐深深凝视着季维,那双绿如翡翠的碧眸紧紧吸住季维的目光。

“去年八月十八日,我第一次见到你。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恋爱了。我从来没有那种又感动又绝望的心情,我想告诉你我的快乐和我的心情。但是那时我知道我一定要学中文,用你的语言告诉你我的感觉,这样才能把我的心情传达到你心里。因此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学习中文,然后找到你,告诉你,我喜欢你。”

季维渐渐蹶起眉头:

“我不是同性恋,谢谢你喜欢我,不过我不可能喜欢上你。”

魏乐的碧眸渐渐黯淡,像翡翠失去了光泽。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在痛、他的肺在萎缩、他的呼吸已然轻而迟滞。

魏乐缓缓地吸了口气,勉强自己绽开笑容:

“我了解。谢谢你给我机会说出我想说的话。谢谢你们的招待,我该回去了。再见。”

何黎不忍地送他出门口,回到客厅后,却看到季维一脸凝重。

“小维维,你比我还残忍。”

何黎说了这句话就回去书房继续工作。

季维忍不住抗议地嘟哝:

“我不是同性恋啊!”

不是吗?那你能告诉我你这辈子到现在交过几个女朋友?”

陈语川无奈地苦笑,为魏乐。

零。

谁都知道这答案。

不是同性恋的他,这一年来常常跑这个嘴边嫌着恶心的何黎家,这又是什么状况?如果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就没人知道季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陈语川和何黎结了婚的这一年四个月来,就是在季维常常光顾、梁允成常常电话问候、语川的父母兄弟常常来叫去聚餐、何黎不定时的出差、语川同事每月开生日party的日子里,平平淡淡却甜甜蜜蜜地过着。

三人生活上的琐事磨和着,却也意外地平顺。

估计往后的日子,也就这么样地过下去吧。

当然如果没有梁允成这只臭虫不时的扰人电话,这日子就算完美了;如果没有何黎往日床伴的偶尔问候,陈语川也会更高兴些,不会没事就生产为量可观的酸醋。

可生命哪有十全十美的?连小齐也有自己的烦恼。

上了小二,原先小一的班分班了,现在这一班,根本活脱脱是个小杰尼斯养成班,男孩个个俊俏、女孩个个美丽,小齐喜欢的男孩人数暴增,他都快烦恼死了。

小齐现在最常说的口头禅就是:

“爹地,怎么办?某某某也好可爱唷……”

怎么办?吾家有男初长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 ; ; ; ; ; ; ; ; ; ; ; ; ; ; ; ; ; ; ;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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