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璐璐字数:52000 楔子
棠绵绵第一次见到他时,几乎是颤着娇小的身体。
他,高大又壮硕,就像一头巨大的熊,脸色也像石头般又臭又硬。
下一刻,她下意识的关起木门,砰的一声,让他吃足了一记闭门羹。
「娘的!给老子开门!」大熊喷火。一吼出声,她还能感觉到门板在震动。
她以娇小的身子顶住门板,企图抵挡这个恶人破门而入。不行!就算她的力气再怎么微弱无比,她也要遵从二娘交代的,守在这门前。
只是,她根本没有想到钱庄派来讨债的,竟然是如此高头大马的男子,而且还非常的凶神恶煞。
此时外头的大熊——正用他抡起的大掌,用力的捶在门板上。
「不开、不开。」她也很努力的从喉咙里挤出如同小羊般的咩咩叫,一点魄力也没有。
「你再不开门,我就拆了你们的商行!」外头的男子依然不留情面的低吼道。
「我爹是欠你钱……」她咬着唇,隔着门板哀求着,「可否请爷儿再宽限几天?」
「宽限个屁!」他粗鲁的迸出脏话,「老子来收帐之前,在城里还见到棠老头晃进赌场。没有钱还帐,却有钱上赌场?」
之后他上赌场逮人,一见到他,棠老头就像耗子遇上猫般,溜得倒是挺快的。
也因为棠老头心虛落跑,他才跟在后头追来。
没想到还来不及望见这小姑娘的长相,她便请他吃了一记闭门羹。
她心一惊,小手握成粉拳,「我会还!一个月之后,我会帮我爹还完债的。」
她的话一出口,门外的男子立刻停止抡门的动作。
外头沉寂了好一阵子,静得让她以为他已经离开。
「好,我再宽限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会再来的。」他隔着木门说道,随后便踏着稳重的脚步离去。
她将耳朵贴在木板上,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她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松口气没有多久,她才想起一件事——
呃……她爹到底是欠钱庄多少钱啊?
第一章
泉州城,位于金沙城南方,步行约三天,快马加鞭约要一天的路程。泉州城靠近南阳湖,因此右天然的美山美水,城西还有一座自然形成的甘甜水泉。
因为四周绕山环水,泉州城又名——水都。
至于那以甘甜出名的山溪甘泉,又名甜泉。
当地的城民以地之便,各家都凿了一个大井,引进甜泉为饮用水。
因此,泉州城以酿酒最为出名,种出来的稻米、蔬果比其它城内的都还要来得清香、甜美。
此时,棠绵绵正努力捧着一坛酒瓮,气喘吁吁的前往泉州城最豪华气派的酒楼。
她一踏进酒楼的门坎,小二便迎上来,替她接过手上那坛笨重的酒瓮。
「小牛哥,谢谢你呀!」棠绵绵有着一张不符合实际年龄的娃娃脸,刚刚因为扛了个重物,因此脸颊有着两抹粉嫩嫩的红晕。
「不谢、不谢。」小二嘿嘿的笑着,似乎这动作对他来说已经很纯熟了。
「棠姑娘。」王掌柜一见到她,便呵呵的笑了起来。「今天吹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
「王掌柜,今天我是想要请您试酒。」棠绵绵露齿一笑,嘴角两旁有着深深的梨窝,圓滚滚的大眸带着殷切的期盼,粉色的菱嘴儿不点而绛,说起话来轻声细语。
王掌柜一听,微微的皱了眉。
「棠姑娘,不是我不想用你们家酿的酒,而是……说起你爹……唉!这几年他酿的酒,根本就是鱼目混珠,舌尖全都尝到涩味……」王掌柜叨叨念念着,面有难色的看着那坛酒瓮。
原本棠氏是泉州城最有名的酿酒商,世世代代都酿出甘甜的清酒。到了棠老爷这一代,也就是棠绵绵的爹亲接手了。棠老爷原本也得到了家传的酿酒技术,却在妻子过世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悲恸过头,他开始荒废家业,每日出门酗酒寻欢。
三年前,他在赌场认识江大娘这个寡妇,两人一拍即合,他不但迎娶她,也一并将她身边的两个女儿接纳为继女。
也因此这样,棠家多了这么多只不事生产的米虫,以及江大娘没事爱赌两把,对于棠家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
这几年,棠家酿出来的酒已大不如从前,还一连欠下为数不少的帐款,甚至棠老爷还各处去借款,更是挖了一大窟窿。
迫在眉睫之下,棠绵绵只好代替父职,以一名门外汉,接管了爹亲的酿酒产业,控管酿酒师傅的品质。
但她毕竟是个清涩的娃儿,酒厂的师傅早有二心,认为酒厂已没有发展的空间,早就了离开了,只留下一些年纪甚大,可存有忠心的老师傅,还有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上打拼。
然而酿酒的技术是靠天分与经验,对与棠绵绵这平常是千金小姐而言,是个艰难的挑战,可若她再不尝试,酒厂一定会倒闭。
「王掌柜,就念在以前您和我爹的交情,试试我酿的这批新酒,好吗?棠绵绵说起话来轻轻的,如同春风般的和煦。
王掌柜叹了一口气,但还是答应她试喝这批新酒。
当他一尝时,眉宇之间都皱了起来,舌尖尝到的全是刺激涩味。
棠绵绵一见到王掌柜一张老脸都揪在一起,就知道今日之行肯定失败了。
王掌柜面有难色的看着她,「棠姑娘,这酒……卖不得。」
他咂砸嘴,舌尖上头有着消不去的涩味。
棠绵绵一脸失望。
看来是自己太异想天开了,以为自己半路出家,就能够代替父职,重振父业,没想到只是痴人说梦。
她的功夫根本不到家!而且酿的时间又这么短,果然是个失败之品。
她瘪着一张粉菱嘴儿,小脸布满了失望,最后也只能与王掌柜道了谢,垂着小脸离开酒楼。
当地抬起脚步,要跨过大门的门坎时,肩头忽然与来人擦撞一下,使得她有些不稳的退后几步。
「小心!」男人眼捷手快的扶住她娇小的身子,低沉浑厚的声音自她的耳边响起。
她第一眼见到的是对方的大掌正一把抓住她的藕臂,随后她还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温热的气息吹拂着,鼻息之间传来一种特别的味道,有点好闻,又带着柠檬的清香。
于是她好奇的抬头,将来人的长相映入眸中。
下一刻,她整张小脸全皱在一起,像是一只吓坏的小猫般,全身寒毛竖起,一双美丽的星眸也睁大。
「姑娘,你还好吗?」男人有着一张粗犷的脸庞,称不上俊俏,但五官却是有棱有角。
被他拥在怀里的棠绵绵,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手臂贲起的肌肉,他的怀抱暖暖的,甚至有些烫人……
她立刻慌慌张张的离开他的怀抱。
男人望着她一张铁青的小脸,微微皱眉起来。
怪了,他是长相粗犷了一点,但有长得如此吓人吗?他以大掌磨蹭着下巴的短须。
是他!棠绵绵颤着身子,脚步连连后退,最后双脚又绊到门坎,整个人就这样跌出门外。
她吃痛的轻叫一声,然后急忙的从地上站起,见他又连连逼近,她吓得转身就跑。
「咦?」他一头雾水,拢着两道粗眉,看着那小姑娘落荒而逃的模样,百思不解。
怪了!伏义非啧啧称奇。
虽然他面不如潘安,但长相也有型,就算不是人见人爱,好歹也有姑娘暗恋他。
怎刚那离去的小萝卜,竟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绵羊呢?伏义非纳闷极了,开始对自己的长相有些动摇……
他真的长得这么吓人吗?
棠绵绵胸口急促的喘息,一见到那高头大马的男子后,她一路飞奔回家。一回家,她便急忙将大门关上。
她在酒楼里,认出之前来家里讨债的男子。
这讨债的凶煞很好认,蓄着三分长的平头,身上的穿着不像汉人的打扮。
一身灰色的劲装,上半身还围着一半的虎色兽皮,看样子大刺刺的不拘小节。
重点是,在她的眼里,他看起来好吓人,高大得就像一头熊似的,仿佛随时都可以将人生吞入腹。她还记得他说起话来,有如雷公打雷一样,低吼一声,就能让她的耳膜痛得嗡嗡鸣叫。
于是,她对他有着莫名的害怕。
尤其她还对他允下承诺,答应要在一个月后还钱,可一个月过去了,她连一锭银子都筹不出来,等等他上门,会不会将她拆吃入腹啊?
十几年来,她都是过着千金小姐的日子,原本该是被大家保护得好好的她,如今却要扛起家计。
但她真是太天真了!爹欠下来的债务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她以为自己可以为爹分担一些。
至于爹和二娘,以及长她几岁的两位姊姊们,每天都还是过着挥霍的日子。
棠家该典卖的也都典卖了,家仆也因为支付不出薪饷而辞退不干,没有人愿意留下来。
酒厂大部分被官差给封厂,只留下一间小小的酿酒厂死撑着。
可过完后天,若付不出租金,那间酿酒厂还是会沦落到封厂的命运。
如果娘在的话就好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卑微,她根本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她的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般。
江大娘的两名女儿见到棠绵绵回家,两人对看一眼,脸上有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向棠绵绵招了招手,「绵妹妹,爹和娘在大厅等着你。」
棠绵绵回过神,傻傻的跟着她们进入大厅。
正好她也要跟爹说今天钱庄有人要来讨债了。
棠老爷与江大娘坐在主位上,一旁还有一名徐娘半老的女子,身后站着两名大汉。
他们似乎在商谈什么事,可一见到她时,却又很有默契的闭上嘴巴,没有再吐出一字一句。
「爹,二娘。」棠绵绵有礼貌的福身,见到家里来了几个不认识的客人,令她有些不自在,再加上那名妇人一直打量她全身上下,好像将她当成一块鲜美的肥肉,在称斤称两的想从她身上割下肉块似的。
「绵绵……」棠老爷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哎呀!绵绵丫头。」江大娘呵呵笑着,亲昵的朝棠绵绵招招手,「你也知道咱们家里最近经济拮锯,所以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件事……」
棠绵绵不解的侧着一张小脸,「二娘,我知道现在家里没有什么钱,刚刚我在街上,又碰到钱庄的人……我想,等等就会有人上门来讨债了。」这话一出,让江大娘脸色骤变。
「小姑娘,别担心。」那位妇人汪嬷嬷开了口,「你爹打算将你抵给我,只要你到我那儿工作,你爹就有钱还钱庄债了。」
棠绵绵一惊,将目光移到棠老爷的方向,「爹……您要将我卖给别人?」
「是啊!」江大娘的一双女儿在一旁凉凉的讪笑。「家里都没钱了,难不成要留你在府里吃白食呀?当然是把你卖掉,好去工作赚钱。」
棠绵绵咬唇,心里一阵委屈涌起。
她该是棠家的千金,怎如今却要沦落成被爹与二娘卖身为奴,好挣钱工作呢?
「爹……」棠绵绵哭丧着小脸,希望父亲能够做主,而不是这样眼睁睁的见她被卖身为奴。
「女儿……」棠老爷懦弱的根本无法做主,长期被江大娘洗脑的他,认为女大不中留,再加上棠绵绵的个性胆小怕事,留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作为。再加上她的长相又是平凡无奇,要许婚给男方,恐怕也高攀不了什么富贵人家,不如趁着她年纪轻轻卖给人家,挣一点家用。
「欸!」江大娘呿了一声,「绵绵丫头,如今可不比昔日了,别当自己还是个千金小姐,你当了那么多年的白食丫头,总要有一点付出贡献。」
棠绵绵看着江大娘变了一张脸孔,虽然以前江大娘对她总是冷漠,却不像今天一脸不屑,连一旁以姊妹相称的双妹,也是掩嘴偷笑。
「是呀!」汪嬷嬤起身,勾住棠绵绵的下颚,仔仔细细的审视她的小脸,「瞧你虽然长得清秀,但再让我磨练个把月,就会脱胎换骨了,到时候,你眼一抛、手一勾,就会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往你怀里送来。」
棠绵绵颤着身,脚步连连后退,以哀怨的眸光望着棠老爷,「爹……要将我卖到哪儿?」
「还能哪儿?」江大娘的女儿于婉儿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着,还不忘看妹妹于巧儿一眼,「就城南那间最有名的花阁——愉悦楼。」
他们想将她卖进青楼里?
棠绵绵咬着唇,拚命的摇着头,「爹,您当真要这么狠心?我是您亲生女儿呀!」
「呸!」江大娘呿了一声,我两个女儿就不是他的女儿哪?瞧,我的两个女儿长得国色天香、貌美如仙,沈府的少爷过几天就要向婉儿下聘了,到时候你爹就能靠我的两个女儿安养的度过老年。「
沈府的少爷?!棠绵绵惊恐的望着他们。
「沈少爷……不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吗?
「呵呵!」于婉儿咯咯的笑了一声,「这也是给你的惊喜之一,沈少爷觉得我比较适合当他的妻子,所以老早就改变心意要与你退婚,改娶我了。」
一时之间,棠绵绵什么都没有了,不但鹊巢鸠占,就连她爹也不顾血缘关系,与外人连手将她推入火炕里。
「不、不要……」棠绵绵难过至极,拉起裙角便往外头奔去。
汪嬷嬷一见到手的鸭子飞了,急忙喧呼道:「别让那丫头跑了!快追!」
呜……呜呜……爹怎么可以如此对她呢?
她担心爹被钱庄的人逼得走投无路,所以这一个月来汲汲营营的想要挣钱帮爹还债,但是爹怎么可以如此狠心,不看在死去娘的面子上,竟然想将她卖到青楼,一辈子没办法翻身。
棠绵绵奔出大厅,一路来到大门,不想被推入火炕,见身后两名大汉正在追赶她,她急急忙忙打开大门,准备逃出棠府。
前脚才一跨,迎面便撞上硬邦邦的胸膛,让她一张小脸几乎都撞红了。
「小心!」伏义非才刚来到棠府,一个娇小的身子即落进他的怀里,他定睛一瞧——
「咦?」是刚刚在酒楼遇到的那个小人儿。
大概是撞疼了粉嫩的鼻,她一抬眸便喷出泪水。
「呜呜……」她的小手紧紧抓着伏义非的衣襟,哭得泣不成声,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哭得眼红红,鼻子也是红通通的,模样似乎很无助。
「喂喂喂……」伏义非被这个娇小的娃儿弄得手忙脚乱,没想到她的泪水竟然来得汹涌。
「站住!」后头追赶的大汉实时赶到,「还想跑去哪儿?快跟老子们回去。」
「不,不要……」她害怕的钻进伏义非的怀里,小脑袋摇得好大,「我不要被卖掉……不要进青楼……」
青楼?!伏义非挑眉,大掌悄悄的收拢在她的腰际间,发现她身上根本没有几斤肉。
这种发育不全的小娃儿,也能进青楼?
「这由不得你。」大汉想要一把将她抓走,却被伏义非的大手抓住手。
「你们没看见老子的存在吗?」伏义非顺手将大汉的手反折,让对方大叫求饶,另一名大汉见情况不对,冲上前想要救伙伴。
伏义非身手矫健的伸出长腿,橫扫对方一下,对方立刻跌了个狗吃屎。「啊啊……」
「叫个屁!」伏义非没好气的低吼。「快滚进去叫棠老头出来,老子有事找他。」
他一松手,两名大汉赶紧连滚带爬的跑进大厅。
「呜……呜呜……」棠绵绵依然躲在伏义非的怀里,一双圆滚滚的美眸滴滴答答的落下眼泪来。
「欸!」他松开放在她腰间的大掌,低头望着她一张梨花带泪的娇嫩脸颊,「你别哭了,哭得脸都皱在一起了。」
「呜呜……」她哽咽的抬起小脸,一见到他刚毅的表情时,又忍不住颤着身子退后几步,「你……呜呜……对、对不住……」
「啊?」怎么突然跟他道歉?伏义非搔搔一头短发,一脸不解的望着她。
「我、我没有钱……还你……求……求你……她抽抽答答的开口,话糊成一串,后面那几句都成了哭声。
「什么?」他的嘴角抽动一下,听不懂她最后那句话,「求我不要怎样?」
「不、不要……」她摇头,拚命的往后。
「大声一点,老子听不到。」他用天生的大嗓门吼道。
「不要吃掉我!」背后是一座假山,她无路可退,只好用尽力气低喊这一句。
啊?伏义非一双虎眸瞠得如牛铃般大,耳里钻进她这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她,是哭傻了吗?
第二章
伏义非明明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没有资格插手,可是大厅里不断传来那只小绵羊的哭声。而且哭的模样……真的教人会心软。
「钱呢?伏义非勉强的抽回自己的目光,审视着坐在主位上的棠老爷。
只见棠老爷畏畏缩缩的,一句话也不敢吭。
反倒是一旁的江大娘陪着笑道:「伏爷,欠钱庄的钱,我们正在筹,只要我与汪嬷嬷谈好这笔生意,就能还一半了……」
「一半?」伏义非的大掌用力的拍向桌子一下,震得桌上的茶水都溢出杯子了,「一个月前,有个姑娘允诺我要将帐款全数清算,现在你们说话不算话是吗?」
「这……」江大娘擦擦额上的冷汗,「伏爷,您也知道棠家光景不如以前,能收回多少就是不吃亏,剩下的……」
「娘的!你是把我当傻子来耍弄就是了?」伏义非高大的身子一站起来,立刻吓得众人肩头一缩。「把那名姑娘给我叫出来说清楚!是她说要还钱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江大娘的女儿们根本不敢出声,急急忙忙的摇头。
须臾,一旁的棠绵绵畏畏颤颤的站了出来,举起她软软的小手至耳边。
「是、是我。」她的小脸垂得好低,根本不敢直视他那双发火的虎眼,「对、对不住,是……是我言而无信,我、我很努力去挣钱了,可是、可是酒楼不肯买我酿的酒……呜呜……」她一边哭,一边勇于承认。
瞧,她的眼泪又串串落下,令他心烦得要命。
「就是你?」他来到她的面前,看着她不断的颤抖,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会吃人的怪兽。
「呜呜……」他生气了!他会不会真的将她吃下肚?
呜呜……他长得真的好像一头熊!
「是是是,就是这名蠢丫头!」江大娘急忙来到他的面前企图安抚他,「所以我打算将她卖给青楼,以后就不会有人诓了伏爷。
伏义非皱眉,目光仍旧盯在棠绵绵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棠绵绵吸吸鼻子,从贝齿里吐出话,「棠绵绵。」
「姓棠?!」听见她姓棠,伏义非的脑子还有些打结,「你是棠家千金?那怎么会是你卖到青楼?」
在来棠家之前,他早有耳闻棠家复杂的关系,但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这棠家不但复杂,唯一的千金小姐还要被卖进青楼。
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公平啊?
「不卖她要卖谁?」于婉儿冷嗤一声,「她在家也只会吃白食。既不会挑水砍柴煮饭。留她何用?」
「不如就卖到青楼,至少还可以补贴家里的欠款。」于巧儿偷偷窥笑,「以后让男人上了她的暖帐,陪男人睡……」
被伏义非瞪了一眼,于巧儿闭上了嘴巴。
「爹……」棠绵绵望着棠老爷开口,「请您不要将女儿卖到青楼好吗?我愿意委身为奴,就是不愿意进青楼……」
「啥话,青楼有什么不好?以后包你穿金戴银的。」汪麼麼生气的插话。
棠老爷依然低着头,不敢望着棠绵绵的那双泪眼。「没得商量,没得商量了。」江大娘霸道的道,「瞧你这个爱哭鬼,哭到你爹都衰了。现在你唯一的用处,就是跟汪麼麽到青楼,至少你不会饿肚子。」
这是在上演伦理大悲剧吗?伏义非难然有些不懂他们在搞什么鬼,但很明显的这江大娘是玩真的。从江大娘的眼中可以看得出来,她是想要除掉棠绵绵这个眼中钉。
啧啧啧!做人有必要如此赶尽杀绝吗?伏义非磨蹭着下颚,在一旁将这一幕都看进眼里。
虽然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但是……
小绵羊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心都烦了。
「别哭了!」伏义非突然一阵低吼,然后用大掌拍向棠绵绵的肩膀,「你再哭,也不会哭出钱来。」
「是嘛!」于婉儿和于巧儿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讪笑,「还不如认命的跟汪嬤嬷离去。」
「这样好了。」伏义非睨了那对姊妹一眼,最后将目光移到棠绵绵的身上,「就拿她来抵一半的债款好了。」此话一出,让众人都傻眼。
「喂喂喂!事情都有先来后到。」汪嬷嬤跳出来抗议,「我可是要准备付订金了……」
「老子要的东西,你这八婆敢跟我抢?」伏义非怯了一声,一副坏人脸的望着她,「知不知我背后的靠山?金宝庄想讨回的东西,你敢吭一声?」
「金金金金金宝庄?」汪嬷嬷一听,双排牙齿打颤,最后也只能摸摸鼻子。
看来她这樁是白走了,汪嬷嬷无奈。只好带着两名大汉离去,落得空手而归。
一见汪嬷嬷离开,江大娘左右不是的在原地懊恼。
「伏爷,这小娃儿……当真可以抵我们的债款?」江大娘不得不妥协,反正那丑丫头迟早都要卖的。
伏义非左看右看,又捏捏棠绵绵的手臂,仿佛她是一只很可爱的烤鸡。
但最后他摇摇头,「最多只能抵一半,另一半,就由她们其中一人吧!」他指向于婉儿、于巧儿的方向,让她们大吃一惊。
「不、不要!」于婉儿首先大叫,「娘,我要嫁人了!不可以选我!」
「娘,我也不要……」
两个姊妹开始在偌大的大厅里大吵大闹。
「等你们决定好,再到水泉酒楼找我,要不,我明天一早离开,就直接揪人上车了。」伏义非嘴角有着邪坏的笑容,最后将大掌放在棠绵绵的肩膀上。
她惊讶的拾眸望着他,对他还是有着挥之不散的畏惧。
「走吧!」他刻意放小音量,「在他们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你也是抵押品。」
抵……押品?
呜……呜呜……
棠绵绵一路跟随在伏义非的后头,双手不断在脸颊拭泪,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羊儿。
伏义非听着她的哭声,听得有些脸抽筋了。
「不要哭了,成不成?」他停下脚步,回头一吼。
这一吼,她的眼泪像珍珠般的挂在眼睫上……
一、二、三。
只维持这一下下,她的眼泪有扑簌簌的落下来,双唇则是紧紧抿着。
噗!他差点因为她这副可爱的表情笑出声。
怎么会有姑娘家有这么可爱的表情呢?他像是捡到一个新鲜的玩具,左看右看她的长相。
她长得粉嫩,白皙的脸颊配上小巧的五官,有头长发盘成双髻,让她的年纪看起来更小了,完完全全不同与金沙城那些大刺刺的蛮姑娘,让他愈瞧愈顺眼,也愈瞧愈可爱。
「大、大爷……」她眼眶全盈满泪水,「你……会不会把我卖到青楼?」
「不会。」他回答得很坚决。「不过你们的关系还真复杂,真正的千金小姐竟然要卖身青楼还债,不但鸠占鹊巢,还想赶尽杀绝。」
「呜呜……」经他提起,她又哭了,「我不知道……二娘这么讨厌我,而、而且她……她还要把大姊婉儿嫁给我的未婚夫……」
「啥?」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她们母女俩一起连手欺负你到这种地步?」
她委屈的吸吸鼻子,「我酿的酒卖不出去,我原本想要求我的未婚夫借我点钱,替我爹还债,可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沈少爷竟然要娶大姊为妻……」
哇!这也太悲惨了吧!连他都想为她掬一大把的眼泪了,难怪她会哭得像水匣门都关不紧的泪人儿了。明明该是天真无邪的姑娘,如今却遭逢人生的巨变,连亲爹都想推她进火炕。
这世道真是变了!连虎毒不食子的畜生都懂得这道理,那棠老头也太过分了点。
伏义非向来正义威十足,一听到她这委屈的身世,对她的同情可是油然而生。
「好了,你别哭了。」哭得他心都烦了,「被你们那家人折腾这么多时间,老子我肚子也饿了,回酒楼去,我请你好好吃顿饭。」
他咧开两排白齿,厚实的大掌拍拍自己的胸膛,仿佛天塌下来还有他顶住的模样。
见他这样的动作,她的哭声小了一点,眼泪也少了一些,眨着那双刚被泪水洗涤过的清澈大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明明上个月见到他的时候,他像头大熊般想将人生吞活吃那么恐怖,如今却又露出憨实的笑容。她咬着下唇,依然怯怯的望着他,不敢移动自己的脚步,大气更不敢吭一声。
「傻娃儿,快跟上来。」他一边吆喝着她,一边抚抚自己的肚皮。
刚刚在棠府吼了一阵子,又让他动了筋骨,现在他的五脏庙都在跟他哭饿了。
她……可以相信他吗?
棠绵绵的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她的双脚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如果她选择不相信他,那么她还有谁可以信任呢?
亲生的爹都能为了外人,想要将她推入火炕里去了,自那刻开始,她就再也不是爹的掌上明珠了……
一想到此,她的眼泪又是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爹的狠心,让她的心像一朵逐渐枯萎的花,连活下去的生气都慢慢失去了。
今后,她该何去何从呢?
「傻丫头。」伏义非啧了一声,也不拘儿女之礼节,上前伸出大掌,直接便捉住她的小手。
唔……他握住她的小手时,才发现她的小手也好小,而且软软的,却异常的冰冷。
他的大手好暖和。暖得几乎烫人,让她下意识的想抽回小手。
然而他却反握得更紧,还对她露出一抹毫无心机的笑容。
「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小心你的福气都被你的眼泪给冲走了。」他握着她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市集里。
而他,没有意会到自己正握住了一名小闺女的软馥小手,是一件多么引人注目的事情。
她依然吸吸鼻子,将过多的水气吞咽喉下,眼光盯着他厚实的背,再接着移到他的大手跟自己的小手,脸颊莫名一阵燥热。
「如果……我不哭的话,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卖到青楼?」最后,她小声的开口,「我可以做小婢,也可以做很多很多粗重的事,但能不能别把我送进青楼?」
「成。」他大笑出声,爽朗的答应。「只要你不哭,老子什么都答应你啦!」
于是,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迅速的抹去脸上的泪水,为了不让自己被卖进青楼,她很努力的不再让眼眶掉落一滴的眼泪,希望不要像他说的,哭到福气都被她冲走了。
她要好好留住此刻的福气!就像此刻他牢牢的握住她的手一样……
「娘……」
隔天一早,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划过棠府大厅。
于巧儿跪到在地上,直拉着汪大娘的群摆,哭哭啼啼的哭花了脸上的妆,「哭个屁!」伏义非吼了一声,压过于巧儿的哭声,「又不是你卖进青楼!」
「娘,巧儿不想卖身为奴,为什么要我代替姐姐呢?」于巧儿拼命摇头。
「娘的,又不是要你去赴死,你不要个什么劲儿。」伏义非见到他们这一家人哭得虚情假意的,简直让他心烦得要命。
「明明棠绵绵那个赔钱货都被带走抵押债款了,为何还要我沦落为奴呢?」于巧儿不理会伏义非,依然哭的很起劲。
汪大娘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卖身为奴,但现下家里就是拿不出一毛钱来了。
再加上欠金宝庄的款项久久不还,是会有「传说中」的报应……
如今若能让女儿抵另一半的债款,那倒也是省事。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她这个做娘的也是会心疼。
「巧儿,你先忍忍。」江大娘安抚着次女,「等你大姊嫁给沈少爷,拿到聘金之后,为娘的就还钱为你赎身,好吗?」
「不、不好……」于巧儿摇头,「我怕你们会忘了我,我也怕他将我卖进青楼……」
「呿!」伏义非翻翻白眼,「凭你?我不贴钱给老鸨就该偷笑了。」
在他的眼中,于巧儿一副賊头绿豆眼、蒜头鼻、大嘴吃四方的长相,卖掉她还稍嫌费工夫一些。
此时大厅里,正上演着难分难舍的亲情悲剧,然伏义非的耐性有限,见她们母女俩似乎谈不拢,于是将借条往桌子一放——
「娘的,别浪费老子的时间,要不要跟老子走,一句话!」他将借条放向桌面时,另一只大掌则是从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顺势的插在桌面上,「不想跟我走,就剁了在上头画押的借款人五只手指。」
江大娘吓得浑身发颤,她可没忘记是她向金宝庄落款签名。「巧儿,就这么办。」江大娘将于巧儿从地上拉起,「娘向你保证,只要你大姊嫁进沈府,一拿到聘金,娘就到金沙城为你赎身。」
「娘……」于巧儿不依,一直哭、一直鲁。
口伏爷……「江大娘扯着子巧儿的衣袖,弯腰鞠躬的来到伏义非的面前,」您别气,咱们就按照原来的计划……「
「嗯?」伏义非挑眉,一脸蛮橫的表情,「决定了?
「是是是。」江大娘陪着笑脸,急忙的点头,「我女儿就暂先押在伏爷那儿为奴,只要我一拿到钱,一定到金宝庄将我女儿赎回来。」
「嗯哼!」他低哼一声,又将黑眸望向于巧儿,「你都听见了?还不快挂点给老子滚上马车。」
于巧儿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甩都不甩他,最后一刻还是锲而不舍的拉着江大娘的衣袖。
「娘……」她不依啦!
啪!一记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室内。
火热的痛楚,自于巧儿的左颊上开始传开:
「给老娘滚上车。」江大娘被鲁到满腹是气,「只是委屈你到金宝庄做几天的奴婢,有这么困难吗?还是你想看老娘我的手被剁掉?」
「呜呜……」于巧儿没想到一向最疼她的娘居然打了她。
「又不是将你卖到青楼。」江大娘揪着她,一路踏出大厅,还在她的耳边叽叽喳喳的交代,「这一去你就机伶些,金宝庄里个个都是菁英,传说中金宝庄到处是镶金嵌银,还会不小心捡到金银财宝……」没有人听见江大娘说了些什么,只见于巧儿原本哭丧的表情,逐渐恢复平静。
伏义非离开棠府大厅时,还深深的望了棠老爷一眼,棠老爷依然畏缩得像只乌龟,根本不敢直视伏义非那双正直的黑眸,一张嘴张张合合的,也不知道在碎念些什么。
最后,伏义非敛下了黑眸,「棠老头,你女儿这一去,你可是永远都见不着她了。」
然而,直到他离去,棠老爷还是没有从大厅里追出。
第三章
没有经过太多的波折,伏义非一行人在隔天晌午便回到金沙城。
马车回到金宝庄时,他才忽然惊觉一件事——
他到泉州城连着两个月都没有收到帐款回来,庄里的那个八婆肯定又要朝他吠一堆了。
于是他一张刚毅脸庞拉了下来,急急忙忙要马车上的于巧儿与棠绵绵下车!
趁庄里的八婆还没有发现他回来,得赶紧将她们两人藏起来才是,要不然收不到帐,又带了两个吃白食的姑娘回来,他不被骂到臭头才怪!
他才将两名姑娘赶下车,还来不及将她们藏往后院,他口中的「八婆」——金玬玬早就知道他回庄里,他大气都还没有喘一口,便被总管请进了大厅,准备要与她对帐,他很无言。
原来人只要做坏事,就算不走夜路,也是会碰到鬼。
好吧!反正迟早橫竖都要死,他鸡婆的管了人家的家务事,现在轮到他的家务事!
「款项呢?
他才一踏进门坎,坐在贵妃椅上的金玬玬,一手拿着算盘,另一手则是看着帐簿,头也没抬的问着。
棠绵绵手里拽着包袱,左看右看着四处,发现这金宝庄可真不是普通的大,单单一个大厅,就气派恢宏。
而且一抬眸,就见到前方有名长相标致的姑娘,面白如玉般的粉雕玉琢,小手拨着珠玉算盘时,晃动了她纤细手腕上的银饰,叮叮当当的,在大厅里晌彻清脆。
然而这些声音却让伏义非听起来非常紧张,就像无形的琴弦正紧绷着。
「怎不说话?」金玬玬眸一抬,正巧见到他面有难色,以及背后站着两名姑娘。
其中一名娇小的姑娘眨着清澈无辜的大眸,一对上她的眼,便是露出甜美的笑容。
而另一名身穿鹅黄色的姑娘,与她对上眸子时,却是冷哼一声,将小脸别向一边,架子摆得可挺大的。
「老板,我……」伏义非搔搔脸,难以启口。
「她们是谁?金玬玬盘腿坐了起来,毫不在乎露出一双粉嫩的裸足。
「她们是……棠老头的……女儿。」他露出惑厚的笑容,企图以笑容蒙混过去,金玬玬不是呆子,她美眸一转,大概也猜出发生什么事来。
「我是派你去讨债,不是叫你带两个吃白食的女人回来。」她挑眉,怒气正在集聚当中。
「这……」伏义非倒抽一口气,只好说出实话,「棠老头还不出钱,所以暂时将她的女儿抵押在咱们庄里当小婢,等一过下个月,他大女儿嫁人,便有钱来赎人。」
金玬玬也狠狠的倒抽一口气,凌厉的目光射向他:「娘的!你要拿抵押品,不会拿一些值钱的东西吗?你捉两个只会吃白食的女人回来做什么?」
「可是……」原本很有男子气概的伏义非,在金玬玬的面前,老虎都变成大猫了,「如果不将她带回来,她会被卖到青楼啊……」
他像是在碎念着,但音量却恰好落进金玬玬的耳里。
「然后呢?」她就有义务多养两个人吗?
「这也是做好事啊!」伏义非小声的回答。
「做好事?」金玬玬将手上的帐簿丢了出去,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如果你想做好事的话,就去把棠家的欠款给追回来,老娘会从里头拨一些出来造桥铺路、布施穷人,而不是让棠老头将那些借款,白白拿去赌场输掉!」
棠绵绵一听到外人数落自己的爹,心里也是不好受,只能默默的承受,眼眶也默默的盈聚泪水。
虽然说好不哭,但是十几年来的懦弱个性,在一夕之间,她还是守不住眼泪。
「而现在……」金玬玬正骂得顺口时,突然听到细小的哭声,她循着哭声一瞧,竟然是那个小不隆咚的汉人女子在低头哭泣,「你哭个屁啊!」
她又还没有将炮口轰向这个小不点。
「对、对不住。」棠绵绵吸吸鼻子,很没有个性的不断道歉,「是我爹的错,才会欠钱庄这么多钱,我会好好在庄里打杂还债的。」
「啥?」金玬玬顿时傻眼,她根本就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留下她们两人啊!「慢、慢着……」
「姑娘,请你不要赶我走好吗?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棠绵绵说掉眼泪就掉了两串,仿佛体内有流不完的水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工作,来偿还我爹的债务。」
金玬玬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是一名娇俏可爱的姑娘,眨着那水汪汪的大眸苦苦哀求,铁石心肠也会因此心软,反倒是于巧儿在一旁冷哼,还将下巴仰得挺高,「拜托,那可是她爹,不是我爹,她那个不成材的爹欠下的债,休想算在我的头上,等我大姊嫁人之后,我娘会拿着聘金来赎人,所以我可不是来金宝庄做奴才的,我是来做客的,请你们搞懂这一点。」
娘的!这女人不但长得一副很欠打的模样,连开口说话都教金玬玬想要上前整治她了。
「做客?」金玬玬很不给面子的呸了一声,「天皇老子来我金宝庄做客,都要问过我金玬玬一声,你这个来路不明的蠢女人,有资格自抬身价吗?」
「你……」于巧儿气得脸红微涨。
「她又是什么来历?也是棠老头的女儿?」金玬玬见对方跩,态度更跩的问着伏义非。
「是继女。」伏义非这时终于有机会对老板解释来龙去脉,顺道将棠绵绵可怜的身世也说了一遍。
金玬玬愈听愈啧啧称奇,眼光也朝棠绵绵身上打量,又望着气势盛焰的于巧儿,心里就有个底了。
直到他解释完毕,金玬玬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明明是只麻雀,却硬是要自抬身价飞上枝头当凤凰。」金玬玬摆明要耍贱时,没人能阻止她的毒舌,「欠我钱还敢摆架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娘迟早会拿钱来替我赎身的。」于巧儿气得在原地跳脚,双手紧紧的握着。
「除非银子亲自送到我面前,不然我金宝庄是不养吃白食的废人。」
金玬玬怯了一声,跩得像个女后,「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给我乖乖在金宝庄工作,二是我命人将你丢到金沙城外的荒沙野漠,让你活活渴死,被沙漠之鹰那群土匪凌虐至死!」
于巧儿脸色变得铁青,瞧眼前的女人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我马上带她们下去,在庄里找个差事给她们做。」伏义非趁着金玬玬心软的情况下,急忙的将两人带下去。
见到伏义非飞也似的带着她们离开现场,原本还想发飙的金玬玬满肚子的鸟气。
钱没收回,倒是又收留两个只会吃白食的弱鸡……
这个月,她又得想法子将帐给打平了。
棠绵绵与于巧儿就在金宝庄待了下来,两人换上粗布衣裳,在后院的下人房暂住。
金玬玬像是要恶整于巧儿似的,自于巧儿进到金宝庄之后,金玬玬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会故意绕到后院,目的就是找于巧儿的麻烦。
好几次,于巧儿被整得抓狂,忍不住顶嘴几句,金玬玬对付她更是花招百出。
最后,于巧儿被她整得连句气话都不敢再朝她多吠一句,在金宝庄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于巧儿终于明白一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娘拿赎款来替她赎回自由前,她必须要吞下这口气。
但有一口气,她怎样也忍不下去,就是与她一同委身为奴的棠绵绵,怎么瞧她就是怎么不顺眼。
今天她们两人一同在井边挑水、洗衣,未施任何脂粉的棠绵绵没有丝毫怨言,很努力的洗着她面前那一小堆的脏衣服。
虽然以往她是个千金小姐,但自从亲爹不要她之后,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依靠,所以她很认真的学着如何当一名奴婢。
反观于巧儿,以前跟着江大娘时,只是乡野村妇,可好日子过惯之后,现在要地做这些粗重的工作,她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砰!清水溅了棠绵绵一身,也弄湿了她的小脸。「二、二姊。」洗得很卖力的棠绵绵,微微拧眉的抬起小脸。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于家姊妹平时也排挤她得过分,但是娘从小教育她的修养,还是让她礼貌性的喊了一声姊姊。
于巧儿将自己分内的工作全砸在她的面前,「都是你害我沦落到这般田地,所以我的工作得由你来做。」
「可……可是……」棠绵绵看着眼前成堆的衣服,忍不住小声开口,「我等等还得到灶房帮许嬷嬤……」
「我管你要做东还是做西。」于巧儿冷冷的瞪着她,「我今天会变得这么狼狈,还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
棠绵绵颤着身子,无法说出一个「不」字,她打从心里就是害怕着于巧儿。
几年前,于婉儿与于巧儿进到棠家大门后,就视她为眼中钉,还抢夺她的衣裳、饰物,最后明白她其实对那些身外之物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让她们觉得欺负她很无趣。
不过在偶然的发现下,她们知道她心里最重视的是棠老爷时,她们便把目标转为讨好棠老爷,故意与她一同争宠,棠老爷向来耳根子软,再加上有江大娘在一旁挑拨,很快的,棠绵绵在棠老爷眼里再也不是唯一的掌上千金了,所以她明明该远离于巧儿,但是面对前来的压迫,她那与世无争的好脾气,又令她在恶人面前低头了。
呜呜……她就是胆子小嘛——
「我……帮你洗就是了。」棠绵绵最后还是得默默的忍受于巧儿丢来的工作。
「洗完衣服,还得到柴房砍柴,听到没?」于巧儿冷哼一声,「我去打个盹儿,在我醒来。我的工作你要是都没有做,就有你好受的!」
棠绵绵欲言又止,然而于巧儿已经离开了。
呃……她想开口的是——「可我也是有工作要做……」
就这样,于巧儿将在金宝庄的工作,全都推给棠绵绵,她则是柿子挑软的吃,专挑轻松无比的工作,以蒙混总管和厨娘的双眼。反倒是棠绵绵这几天可是累坏了,她一个人要做两人份的工作,常常从早忙到晚,连喘口气,喝口水的时间都嫌奢侈。
她忙完于巧几分内的工作后,已是黄昏时刻,然而她的饿工作却才刚刚开始着手。
这几天,她的工作不断拖延,做不完的,明天依然还是继续做。
规一也因为这样,总管以为她偷懒,于是搬出庄规:在日落之间,没有将工作做完者,不可吃饭。
于是,她几乎每天中午、晚上都是饿着肚子,却还是得默默的将工作做完,重复着她悲情的生活。
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想要将自己的工作做完,毕竟金宝庄是她最后的栖身之地,如果在让主子认为她好吃懒做,她怕自己会被赶出庄里。
到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要何去何从了。
因此,她咬着牙,用斤力气的将一捆又一捆的柴薪般进柴房之后,已经是日落西沉,夜幕拉上,闪闪星辰在黑暗中闪烁。
一看也知道过了用饭时间,就算她现在到灶房,也找不到吃的。因为她的工作没有做完,总管交代灶房的厨娘不准给她饭吃,要她将今天的工作做完。
做完,更没有任何奖赏。
可她没有怨言,依然尽心尽力做好自己本分的事……
将柴薪一一放好后,她又赶着到井边洗着衣服。
她卷起袖子,用水桶汲起冰凉的井水,倒进水盆,再将衣服上皂,一一冲洗干净,再为衣服上浆。
最后一道手续,将衣服全数洗干净之后,再一一拧干,小心翼翼的放在干净的盆子里。
呼!娇小的身子吃重的搬着木盆,脚步有些蹒跚的来到后院的广场,在晾衣竿前放下木盆,便开始晾着衣服。
终于将衣服都晾好之后,她才能好好的吁一口气。她捶捶肩膀,又看看自己的一双手。
最近她做了不少的粗重工作,该是细皮嫩肉的手掌,开始结了一层厚厚又难看的粗糙的茧。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会遭逢如此大的巨变,可是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想这些伤感的事情,因为最现实的残酷总是会将她的思绪拉回。
咕噜……她肚子好饿。
她摸摸肚子,自中午她就未进食一粒米,因为于巧儿像是要将气出在她的身上,总会趁人不注意时,将地那份午食偷偷倒掉,害地每回到灶房只能喝水充饥,却又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这几天,她吃得少,工作却多了一倍,于是她整整瘦了一大圈。
虽然肚子饿,可是也只能撑到隔天早上,才有热呼呼的膳食可以充饥。
于是她绕到灶房,想要找水填满那不断咕噜叫的肚皮。
来到灶房门口,她就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味道很像是刚烤好的烤鸡,正飘散着诱人的香味。
她咽了下口水,脚步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上前,但她却只敢躲在门边,往内偷看灶房里面的动静。
有名高头大马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发出了吃东西的啧啧及吸吮声,「唔……好吃好吃。」她认出那人的声音,是带她回来的伏义非。
「嗝!」他打了一个饱一嗝,随手拿了一旁的水杯,咕噜咕噜的灌下梗在喉咙的食物。
他……在吃东西吗?她眨眨大眸,口水忍不住溢满整个口腔,最后只能隐忍的吞下去。
待她还在神游时,伏义非突然转身,将桌上残余的食物用油纸包了包。一回头,却见到有个娇小的身影躲在门边。
「谁?」他偷吃被抓到,于是抹抹嘴边,紧张的低吼问着。
她回过神,默默的从门边走了出来,「爷,是我,棠绵绵。」
伏义非来到她的面前,瞧她好一下子,发现她好像瘦了一些,「这么晚了,你来灶房做什么?」
「我……」她咽了口口水,最后露出欲笑的表情,「我口渴,想找水喝。」
「喔!」他盯着她瞧,又不由自主的抹抹嘴角,「你刚刚看到我在吃东西了?」
她诚实的点头,因为那香味,让她的肚子绞得好厉害。
「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老板。」他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从我私自将你们带回来后,老板就罚我的伙食减少一半,三餐我都吃不饱,又不准我到灶房找点心吃,不得已,我只好自己买了油鸡犒赏自己。」
她又点点头,「爷,我知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就像她现在一样,肚子好饿哦!
「就知道你明事理。」他拍拍自己的肚皮,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对了,你要记得多吃一点饭,瞧你都瘦了一圈。」
她抿着,眼眶悄悄的红了起来,但是她却不敢吭一声。
「好了,我吃饱喝足了,该回去睡觉了。」他大刺刺的说着,「你喝完水,就赶紧回房休息了。」
她乖乖的点头,将委屈吞下。
伏义非又拍拍她的肩膀,满足的离开灶房。
见他离去之后,她硬踏进灶房找大水壶,只是她双眼的余光却飘向桌面……
桌面右着一只被啃得凌乱,分尸的鸡骨头。
她咽了口口水,明知道拾人残余是一件践踏自尊的事,但是她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还是忍不住上前将油纸拔开,鸡架上的肉其实都被啃食干净。只剩下两只鸡抓好端端的搁在桌上。
她又咽了口口水,望着那两只干净的鸡抓,她很犹豫要不要拿起来啃?因为娘和爹总说鸡爪是不干净的部分,是不能食的。
可是她现在好饿,饿得头昏眼花,什么矜持都想抛开了。
当她回过神时,她的双手多了两只鸡爪,小嘴贪婪的吸吮着鸡爪美味的肉汁。啃完一只之后,左手又拨着鸡架上的肉屑,拚命的往嘴里塞去……
「对了,桌上那包……」远去的伏义非忽然蜇回脚步,想到桌上的「证据」没有销毁,所以又回到灶房,但是一踏进时,却见到棠绵绵像个饿鬼般,拚命的捡着他刚刚吃剩的油鸡。
她抬眸,黑眸正好与他的对上。
空气凝结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最后,烙印在他脑海深处的,是她红着眼眶,小嘴里塞满食物,满脸惊恐的凝视着他……
第四章
「快吃。」伏义非将一碗香喷喷的清汤黄面搁在棠绵绵的面前,上头还有着脆绿青菜。
他把筷子硬是塞到她的小手之中,然后以严隶的语气命令道。
棠绵绵垂着小脸,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从外头再蜇回脚步,还让他见到自己如此窘困的一面。
「先把面吃完再哭。」他将她的小脸勾起,眼眶里打转的水珠就这样串落在他的手背上。
「爷……」她以为他当下会因为她偷食,而将她痛骂一顿,可他只是一楞,然后皱眉的望着她。
许久,他才难涩的问她,「你肚子饿了?」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发应,只想找个洞地钻进去,羞愧的想要逃离现场。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往庄外几步远的夜市。
夜晚的市集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摆满了许多特色小吃,不少的摊販吆暍着路过的人潮。
他带着她走远几步,便在其中一间卖面的小摊子停了下来。
坐定位之后,他为她点了一碗汤面,切了几盘小菜,又在隔壁买了四个包子,两个甜酥红豆饼,一一搁在她的面前时,她却连动筷都不敢,不语的掉着眼泪。
「快吃!肚子饿是一件很难过的事,还是要由我还喂你?」他挑眉,深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的小脸。
她摇摇头,终于动起筷子,优雅的吃着面前的汤面。
见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吃着面,他也拿起筷子,夹起盘中的小菜往她碗中放去。
「多吃点。」他的动作大刺刺的没有多想,口中还不断念着,「我总觉得你来金宝庄后,又变得更瘦了。」
原本一张粉嫩有弹性的小脸,忽然像泄气的皮球般,让她圆润的下颚变得削尖,连身子也瘦了一大圈,她吸着面条,眨眨那双水盈盈的大眸,大气都不敢吭一声,更不敢说出连日来的委屈。
毕竟金宝庄也没有亏待她,二姐欺负她的事,也是她与二姐之间的私事,跟金宝庄无关。所以她的嘴巴紧闭得如同蚌壳,不敢说出近日来受的苦头,更不敢说出她每天都是饿着肚子。
他看着地慢条斯理的模样,第一次发现原来姑娘家的吃相这么好看,但也是第一次见到有姑娘家边哭边吃东西。啧啧啧!她真的是个特别的娃儿。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发觉自己也有些饿,于是抓起桌上的包子便咬了一口,然而眼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上过,直盯着她将汤面吃光。
她将汤面吃完之后,还来不及道一句谢,他又抓起桌上的红豆饼放在她的手上。
「吃。」他咬着包子,一边又将食物塞给她。她眨眨眼泪,开口,「爷,我吃饱了,谢谢你!」她吸吸红通通的鼻子,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不知道是一碗汤面温暖了她的心,还是他的关心让她觉得心头暖暖的,连他塞来的酥饼都让她觉得有些烫人。
眼前这男人,不再让她感到害怕,之前觉得他长得凶神恶煞且有棱有角的脸庞,在此时却变得温和起来。
她的眼眶再次盈出更多的泪水,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是吗?」他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皱着两道粗眉,「娃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总管还是厨娘虐待你?」
她一愣,急忙的摇摇头,「没有,厨娘和总管对我很好。」
他望着她惊慌的表情、拚命的摇头,虽然看不出她说谎,却发现她极力想要掩饰些什么。
「是吗?」他虽然平常有些大而化之,可不代表他的脑袋与他身上的肌肉一样是装饰用的。
「嗯嗯!」她不敢说出自己被二姊虐待的事情,于是努力扬起嘴角,「真的,我是因为工作太晚……而忘了吃饭。」
「工作太晚?」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记得金宝庄没有什么工作可以让下人做到这么晚的。」
除了他们这几个歹命的男人。必须天天等着老板使唤外,要不然奴仆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分工合作,几乎很少有人会做到忘记吃饭。
况且,他觉得吃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怎么会有人忘记吃饭这件事?因此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词。
尤其他又上下将她重新打量一遍,发现她真的从头到脚都瘦了一圈,一张粉嫩的小脸削尖得都让他觉得碍眼了。
他总觉得姑娘家还是要白白胖胖的比较可爱一些,在他的眼里,她现在就像一个竹竿似的,抱起来一定不舒服……
呃!他想到哪里去了!伏义非皱眉,回神之后立刻将这个想法给甩掉。
她只是一名娃儿……他怎么会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在他的眸里,她看似才十四岁啊!
「是我太笨,分内的工作总是做不好。」她怕自己和二姊的事情传到老板的耳里,到时候賺她是个麻烦将她赶出金宝庄,于是她选择避重说轻的说法,「所以当我做完工作,才发现都错过吃饭的时间。」
明明知道她在说谎,但他就是无法现场拆穿她。
毕竟他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尤其她又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小鸡模样,不像他一样可以饿上几天都没事。
「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他也不逼她说出事实,「以后如果你又错过吃饭的时间,来找我,我罩你!」他拍拍她的肩膀,一副义气相挺的模样。
「谢谢爷。」她的眼泪总算停住了。
「吃完你手上的酥饼,我等等带你去暍夜市最有名的杏仁露。」他咧开笑嘴,没再与她讨论有没有吃饭的问题,反正金宝庄是他的地盘,只要他有心想查,还会有什么事能逃过他一双法眼。
经过这一夜,棠绵绵恢复原来的生气,吃完早膳后,她马上又去做自己分内的工作。
但是日子并没有好过一些,于巧儿还是每天找她的茬,将工作全都丢到她的头上,她连句拒绝也没有,认命的做着,日子一久,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模式了。
那一晚在回庄里之前,伏义非还买了几袋的甜点。包子让地带回去。
他明明可以不用对她那么好,但他对她的付出却让她的心头暖暖的,让她对他的印象完全颠覆了。
他的长相与外表,自那一晚之后,再也不会让她觉得却步,甚至认为他是个面恶心善的男人。
不知为何,她只要想起那夜的他,一张粉菱嘴儿就会往上扬起,正在井边洗衣服的她,嘴里还轻哼着小调,没有一丝觉得委屈、难过的模样。
「贱丫头。」
于巧几经过,见到洗衣服的棠绵绵一脸愉悦的表情就厌烦,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等着娘带来好消息,可泉州城那边却沒有派一个人来,让她每天都处子心烦之中。
被当成奴仆使唤的她心生不满,而且还要四处看人脸色,她唯一出气的对象就是棠绵绵。
柿子总是挑软的吃,谁教这棠绵绵总是好脾好气的模样,多欺负她几下,也不见她会反抗,不就正好是个完美的出气对象吗?
「二……二姊。」一听到手巧儿的声音,棠绵绵全身忍不住起了一阵战栗。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让于巧儿遇上。
就算她极力躲着于巧儿,最后还是会遇到,接下来的画面是日复一日,一定会被没事找事做。
「瞧你,遇上好事了?」于巧儿站在一旁,望着她努力工作的模样,忍不住冷嗤一声。
真是天生贱骨头,连这种下人的工作也做得那么高兴,果然是低贱的命。
「没、没有。」棠绵绵小声的回答,不敢说出实话。
但是她一向不适合说谎,眼神此时正四处飘移,不敢正视于巧儿的双眼。
于巧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像你这种贱丫头,哪会遇上什么好事。啊!一脸衰相,不但让自己的亲爹欠下债务,还得卖身做人家奴婢,呿!」棠绵绵没有回嘴,只是默默的忍受。
「不过继父不要你也是正常的,像你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扫把星,谁碰上你,谁就倒霉!」
于巧儿似乎骂上癮了,拚命说着难听的话,棠绵绵依然低着头,双手搓洗着衣服,看似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衣物上头,「你又要哭了吗?」
于巧儿觉得欺负人是快乐的,尤其见到这爱哭鬼掉眼泪时,她的心情就一阵快活,「搞不好你娘会早死,也是被你这个爱哭鬼给哭衰的。」
棠绵绵晈着唇辦,想反驳,却开不了口。
「啧!」子巧儿一脸不屑的怯了一声,「你这副小媳妇的表情是要给谁看?有谁会同情你这个丑不隆咚的丫头?」
棠绵绵抿着唇。连个气都不吭,忍受着于巧儿的尖酸刻薄,将所有的委屈都吞下腹中。
「贱丫头就是贱丫头。」于巧儿骂得累了,却见苦主一点反应也没有,自然觉得无趣得很,于是又瞥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使坏的笑容。
于巧儿一弯腰,双手捧起她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将木盆移到井口上方。
「二、二姊,你要做什么?」棠绵绵惊惶失措的望着她,从矮凳上站起。
「做什么?」于巧儿冷笑几声。「当然是找你麻烦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好心想帮你吗?」
「二姊,我知道你讨厌我。」棠绵绵咬着唇,眉尖全拢在一块,小脸也皱得像包子般,「你可以骂我、打我,可是……能不能不要将衣服丢进井里?盆里的衣服是……是主子们的……」
「那不正合我意?」于巧儿大笑几声,「我一进金宝庄就被那金玬玬整治一顿,而你的日子竟然过得比我好!哼!我也要让你尝尝被主子整治的滋味!」
于巧儿话一说完,便将木盆里的衣服都丢进井口之中。
扑通一声,衣服全落进井里,棠绵绵一听,双肩自然垂下,知道大势已去。
「哈哈哈……」于巧儿自得其乐的大笑,「看你怎么跟总管交代,哼!」她拍拍手,将木盆丢向棠绵绵的方向。
棠绵绵咬唇,小手忍不住握成粉拳,她想要反抗,却没有勇气顶撞于巧儿。
于巧儿见棠绵绵不服气的模样,更是又踢倒另一个水盆,让衣服全掉在泥地上,再用力的踩在湿衣上头。「怎样?」她还不忘挑衅着棠绵绵,然而棠绵绵只是静默的掉着眼泪。
「哼!
你跟你爹一个性子,懦弱得教人生厌。「于巧儿觉得欺负她已无趣得很,于是便转身想要离开,却发现前方一名高大得像头熊的男人,早已将她们的一举一动看进眼里。
于巧儿倒抽一口气,因为他那双黑眸里,散发着无限的怒意。
一直欺负人,是会有报应的,就算于巧儿企图背着众人的耳目找棠绵绵的麻烦,但终究还是东窗事发了。
自从那夜之后,棠绵绵这个人就似乎烙印在伏义非的脑海里,尤其见她日渐消瘦的模样,他觉得事有蹊跷。
虽然她口上没有说什么,但他的本能却告诉他,她肯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今天他正好有空闲,便偷偷来到后院,想要观察棠绵绵,才发现她的日子过得比他想象中还要辛苦。
她的工作出奇得多,中午要吃饭时却因为少了她的份,只好又饿着肚子继续工作。
他以为是厨娘故意找她的麻烦。不给她用餐,没想到厨娘却说午饭早就发下去了。她的份由别人端给她。
不知道是谁故意整她,将她的下午饭藏了起来。
为了揪出凶手,他压住心里的怒火,闷不吭声的躲在角落继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最后终于让他见到了于巧儿欺负她的画面,也让他有机会对棠绵绵盘问前因后果了。他将她揪到房里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却发现她全身颤抖着,像在雨中淋湿的娇弱小花。
棠绵绵当然害怕了,因为他的脸上有着怒气,「爷……」她咬着嘴唇,小声的唤着,「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惹麻烦的,井里的衣服。我,我会一件都不留的都拾起来。」
事到如今,她连一句抱怨也没有,不但把被欺负的事情往肚子里吞去,还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你……」他因为她这软绵绵的个性,而感到气结。
她到底有没有正常人的自觉啊?别人都骑到她的头上去了,她依然忍气吞声的不与人计较。
他这个路人都已经看不过去了,她却还一副是自己的错,棠绵绵当然不懂他在气什么,以为是自己与于巧儿之间的事,又添了他的麻烦,让她十分的过意不去。
「爷,对不住、对不住,我以后和二姊不会再吵架,而给爷添麻烦。」她频频的弯腰道歉,就怕他賺她是个惹祸精,将她赶出金宝庄。「不是这个问题。」伏义非向来有话藏不住,那双虎眸瞪向她,「别人都欺你到头上去了,你怎么连句话都不吭?还有,你饿肚子,是不是也是于巧儿故意整治你?」
她抿紧唇辦,不敢回答一句,只是眨眨双眸,接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我……唉……」见着她又无声无息的掉眼泪,他的胸口又有一股气梗着,他不是在骂她,而是心疼她被欺负了,却还是像一名小媳妇般的委曲求全。
「别哭,我不是骂你啊!」他像一头失了方向的蛮牛,手脚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他只得上前,用他的大掌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还用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我知道我是个麻烦……」她抬起蒙陇泪眼望着他,「但是我真的有很努力做好工作,我发誓从今天之后,再也不惹事了!请爷不要赶我走好吗?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她的眼泪又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就像春雨般,还带着一丝暖热,缓了他满腹的怒气。
他明明就不是对她生气啊!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放柔一些,「我不是凶你,我只是为你的遭遇感到不值。你被于巧儿欺负成这么狼狈,你应该来告诉我的。」像她这年纪的娃儿,不是应该享受她的花样年华吗?
人生遭逢如此大的巨变,从千金小姐变成落魄小婢女,已经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连亲爹都不要她,还想将她卖进青楼……
这……她的人生真的不是能用「惨」宇就能解释。
第五章
棠绵绵小脸垂得好低,根本不敢抬起,而眼眶里有着红润。
于巧儿站在一旁,眸光依然桀惊不驯,还狠狠的瞪着棠绵绵,似乎警告她不要开口乱说话。
见到于巧儿如此嚣张的行径,伏义非便揪着她一同来到金玬玬的面前。
金玬玬正坐在大厅的贵妃椅上,今天闲来无事的地正在盘帐以及喝着玫瑰花茶,那媚眼一挑,慵懒的望着棠绵绵与于巧儿,最后她放下手里的账册。
虽然她对她们两人没有任何喜恶分明,但是于巧儿那气势盛焰的表现,教她也有些看不过去。
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她是个主子,还得由她来做主,而不是放任下人在她的地盘上撒野。
「于巧儿,你真是学不乖。」金玬玬啧了一声,挑眉的看着将脸庞抬高的于巧儿。
「我又怎么了?」于巧儿不承认自己的罪状,拿着一双不驯的眸子瞪向他们,「我与自己妹妹的家务事,也要由你们管?」
「妹妹?」伏义非一个怒气上来,若不是看在于巧儿是个女人,他早就冲过去揍她个几拳,「她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这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你凭什么插手管我们的家务事?」于巧儿不满的顶撞回去,「你们别忘了,我现在只是暂时住在金宝庄里面,我的工作,我妹子肯帮我做,你们又有什么不满的?」
金玬玬敛下双眸,原本她不想插手管这件事,毕竟这种小事用不着她出马,但是见到于巧儿一副想要爬到她的头上去,比她这个主子更有架式,令她整个心情很不舒服。
金宝庄可是她在主事,连她的爹娘、兄长都不敢对她这么大声,一名举足都无轻重的女人,居然这么喳呼的对她说话,金玬玬从位子上站起来,来到棠绵绵的面前,伸出食指直戳着她的嫩白玉额,「你这姑娘的个性怎么这么好欺负?人家都到你的头上撒尿拉屎,你还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棠绵绵被金玬玬的食指戳着额头,不得不抬起一张粉嫩的小脸,一双红通通的眼眶里,含着满满的害怕,好一会儿,她才颤着声音开口,「请老板不要将绵绵赶出庄外,以后我会更加卖力工作,不再给主子添麻烦了。」
金玬玬一听,差点气得脑充血。
对一般人而言,主子给了一个机会大吐苦水时,应该怎样也要把委屈给哭诉出来,但她却是一再的认错。
奇了!这女人不是心肠软得像棉花,就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蠢妇。
「于巧儿这样欺负你,你都没有任何想说的?」金玬玬眯眸,眸里寒光四进,再给她一次机会好好回答。
棠绵绵抬起一双无辜的水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低下头,轿小声的道:「我已经为伏爷带来这么多的麻烦了,我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再让他操烦。」
伏义非在一旁一听,一阵诧异,没想到她如此装聋作哑,只是怕为他添麻烦?
这小姑娘的心地也太好了吧!金玬玬忍不住皱眉,对棠绵绵感到意外。
她以为棠绵绵只是单纯的胆小怕事,却没想到在这弱不禁风的外表下,居然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所以你任凭于巧儿欺陵也没关系?」金玬玬实在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脾气好到这种地步。
她若是棠绵绵的话,早就与于巧儿大干一架了,哪还会让人欺到她的头上来撒野。
棠绵绵咬着唇辦,最后摇摇头。「只要不让老板觉得我是个麻烦,肯让我待在金宝庄工作,什么苦我都愿意吃。」
于巧儿听了充满不屑,「哼!你少在那里装柔弱,谁不知道你只是要大家同情你。」
金玬玬听到于巧儿的叫嚣,心生厌烦的将眸光瞪向于巧儿,「柔弱总比像你这种坏心肠的女人来得好。」
于巧儿被她这么一瞪,立刻闭上嘴巴,然而眼里却写满了不满。
「既然你没有将我放在心里,还背着我欺负庄里的人,我这做主子的若不出一点声音,恐怕会让其它人难以服气。」金玬玬轻扯嘴角,眸里似乎有着难掩的笑意。
于巧儿倒抽一口气,拿着一双防备的眼望着她,「你想要做什么?」
「呵呵!」金玬玬冷笑一声,「欺负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生不如死,但我这个人向来不爱见血腥,派给你再多的工作,你也不一定做得完。只是徒增我的困扰……」
于是,她沉默一会儿,拿着那双灵活的双眸看着他们。
大家都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安静的听着主子的发落。
「这样好了,反正你也不爱见到棠绵绵,我就将她派到伏义非的身边,当他的贴身小婢,以后棠绵绵就是他管的,谁敢动她,大家就看着办。」
金玬玬笑咪咪的公布了答案。
要整治一个女人。其实是很简单的。
只要让嫉妒的对象过得比自己好,这比什么事都来得折磨。
果不其然,于巧儿一听见棠绵绵待在伏义非时,脸色完完全全的铁青大变。
棠绵绵也是一脸惊讶,充满愕然。
反倒是伏义非则以右掌蹭着下巴,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
像棠绵绵这么柔弱的姑娘,确实是需要一名男人来照顾她,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伏义非的嘴角,莫名的勾起笑痕,觉得金玬玬这次的做法是对的。
于是,就这样拍案决定棠绵绵在今日就成为伏义非的贴身小婢。
「别怕,以后哥哥保护你!」
自从棠绵绵成为伏义非的贴身小婢之后,这句话就成为他的口头禅。
没错!现在她是他罩的,谁都不能动她。
想欺负她,还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能碰她一根手指头。若是一般人脱离了小媳妇的苦日子,应该会大肆的放鞭炮、撒花瓣,可她就是与众不同,反而苦着一张小脸,每回见到他都是抱歉的表情。
她咬着唇辦,欲言又止很多天了。
「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是吗?」她小声的问着,小脸全是过意不去。
「哪儿的话。」伏义非是个地道的北方蛮汉,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响如鼓,「老子就把你当成妹子看待,哪会是个麻烦。」
何况地真的是他见过最悲情的姑娘,不但亲爹不爱,后娘欺负她,就连她的姊姊也要踩她一脚。
她真的是集悲苦一身的苦主,什么坏事都能砸在她的身上。
「你就别想太多。」今日伏义非带她上街,与她来到一间酒楼吃饭,「我说过以后就是我罩你,你也别叫我爷东爷西的,都把我叫老了。」
「可、可是……」她颤着身子。这几天硬是被他逼得同桌吃饭,就够教她过意不去了,他还要她平辈称呼,更让她无所适从。
「咱们就以兄妹相称吧!你就唤我一声非哥哥吧!少在那爷来爷去的,怪别扭的。」他招来酒楼的小二,点了满桌的菜,还点了一壶上等好酒,和一壶好茶。
她咬着唇,眼泪似乎又在眼眶里打滚。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对她如此无私,他的面恶心善,让她对他多了一份奇异的悸动,他对她的好,她一一收进心里藏着,只是她却无力报答他,只觉得这份恩情愈欠愈大,让她感激涕零。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有依靠,却没有想到他不嫌她是个麻烦,不求回报的对她好。
「乖娃儿。」他爽朗的笑了几声,大刺刺的拍着她的肩膀,「反正你也独身一人,以后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肯定不会饿着你的。」
说着同时,酒楼的小二端来一道又一道热腾腾的美味佳肴。
「来,快吃。」他先主动拿起筷子,东夹一道鸡腿,西夹一块猪蹄往她的饭碗里送去,「瞧你,瘦得都快成仙了,多吃一点。」
见他热情的招呼她,她也拿起筷子,将食物送进嘴里。
只是她的嘴巴比不上他夹菜的速度,就算她努力的吃着,碗中的食物还是堆得很高。「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饿着。」他还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热情得就像对待自家人。
「非哥哥,你对我的好,我这辈子已经无力回报你了……」她很容易受到威胁,眼眶里全是水气。
「不打紧。」他挥挥手,要她别放在心上,「反正我对你一见投缘,与你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让我当你的靠山。」
他的言语之中完全是北方汉子的不拘小节,完全没有意会到这句话对她而言,有多么大的震撼力。
她的小脸很没有志气的红了起来,一双美眸带着羞怯。
「非哥哥,真的很谢谢你。」她轻声道,语气里有着无限的感激。虽然有时候他的粗犷会吓着她,但与他相处愈久,他那粗犷的外表之下,却有一颗比她还要敏感的心,他体贴的时候,会教她的心头暖暖的。
他说,他要照顾她,要成为她的靠山,这句话,她真的可以当真吗?
若有一天,他也像爹一样,在毫无预警之下,将她赶离身边,那她又该如何呢?
不知为何,当她预设这样的问题时,她的眼泪竟然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心头仿佛被人狠狠的划了一刀。
为什么……她的心会有些微痛呢?
这种奇异的感觉,是她第一次感受得如此深刻,像是真的有人拿着锋刃正刨着她的心。
「绵绵娃儿……」见她又掉着眼泪,他的眉宇之间拢得死紧,「你怎么一声不吭又哭了?是不是这饭菜不好吃?我去拆了这间酒楼!」
「不、不是这样的。」她急忙摇头。
「不然怎么无缘无故又掉眼泪了?」他坐在她的身边,大手一把便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一点都不避嫌。
她的脸颊感受到他大手的温度,有一种直达她心底的暖和,让地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非哥哥对我这么的好,我真怕……有天这美梦会突然醒了。」她哽咽的说着,可嘴角却往上扬了一个弧度。
「傻娃儿,只要你不离开我身边的一天,我就能一直对你好下去啊!」他是个直肠子的男人,不懂得迂回的那套。
真心说出口的话,虽然旁人听起来有些暧昧,但他始终没有发现他对她的好已经超乎平常人的交情了。
没办法啊!瞧她柔弱得像只小绵羊,他就是下意识想要保护她。
而且她的心肠善良得令他咋舌,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天真无邪,在他的眼里,她是难得一见的柔弱娇娇女。只是这娇弱却又不教他生厌,那种天生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他想要将她捧在掌心上疼着。
他的话,令她的小脸又红得更加瑰丽,粉唇轻咬着。
此时,她的心里浮起一道声音——她对非哥哥有了一丝丝的心动了……
她。该怎么办呢?
心动,来得好快,
前一刻她害怕他高头大马长得像一头大熊,但下一刻却又像只大熊的保护她,情窦刚初开,爱慕也萌芽绽放。
她对伏义非的喜欢,来得好快,快得令她每回见到他都有一种昏眩的感觉。
她很清楚这不是崇拜,也不是想要以身相许的恩情,而是每次一看到他时,她的眸里都会佯满他的身影,甚至因为他的关系,令她也淡忘自己曾经有过指腹为婚的婚约。
尽管着桩婚约已经被大姐抢走,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反倒庆幸自己没有嫁给沈少爷,而是遇上这个动作粗犷,却心思细腻的大男人。自从她很在伏义非的身边之后,他见她瘦得弱不禁风,于是照三餐喂食之外,还照消夜,点心往她嘴里送。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上总算多长了一些肉,一张削尖的小脸也微微丰腴,不再惨白无血色。
现在的她红光满面,脸颊还有自然的红晕。
而且在伏义非开朗个性的感染之下,她也很少哭哭啼啼,每次都被他逗得呵呵大笑,于是,她对他的爱慕又多加重一些。
明知道不可以,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在心里偷偷喜欢着他。
不过她却没有告诉他,她好怕他不接受她的感情,届时肯定又会添了他的麻烦。
所以她抑住自己对他的情感,不敢对他宣泄。
安静的待在他的身边。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久了,金沙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如影随形。
见到她,就好比见到伏义非,每个人都对她嘘寒问暖,不再认为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婢女。
这时她才明白,原来他在金沙城不但受到男女老少欢迎,还吸引了不少姑娘的青睐。
最近,她也知道城南庄府的千金庄晓蝶有意想要招他为婿。
自从庄晓蝶知道她的存在之后,对伏义非的殷勤更是人人可见,只差没有昭告天下自己的心意。
众人也都对他洗脑,说只要娶了庄晓蝶,不但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还可以将金玬玬手上的卖身契赎回来。
可是他只见过庄晓蝶几次面,没有其它的非分之想。她普通得就像一名路人,若不是曾经护过庄府一次镖,他或许还不会注意到地。
对于庄晓蝶,他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庄晓蝶最近动作频频,不但主动约他喝茶吃小点,甚至还要约他逛夜市集,不过都一一被他拒绝。
最后,庄晓蝶只好亲自到金宝庄来访,一见到伏义非,便抛开姑娘家的矜持,故作天真可爱的巴住他的臂膀不放。
「伏哥哥,为什么我最近找你,你都不理我呢?」庄晓蝶咬着唇辦,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问着。
「老子没空啊!」他每次见到底晓蝶就是一副头很大的模样,不懂掩饰情绪的他,将不耐烦全摆在脸上。
不是他在说,明明庄晓蝶与棠绵绵同为姑娘家,怎么姑娘家的气质差这么多。瞧,他的绵绵小妹此时正安静的坐在一旁,小脸低垂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向来他说什么都是点头称好,不会有一丝的反抗,性子说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这几十天的相处,都让他疼入心坎里头了。
「来者是客,你总要理理我嘛!」庄晓蝶不依的继续巴着他的臂膀,还宣示自己的主权,以挑衅的眸光望着棠绵绵,棠绵绵娣了他们一眼,又急忙的低下头。
「到金宝庄就是来借钱,不然就是护镖,你是哪一种客人?」他没好气的拉开与庄晓蝶的距离。
「伏哥哥,你不要这么现实嘛!就算没有利益关系,我们私下也可以培养感情。」庄晓蝶不气馁,硬是要撒娇成行。
「没空、没时间、没心情、没有那个感觉。」伏义非向来藏不住心思,更没有耐性去陪一个他没有兴趣的女人。
不如拿这些时间,去跟他的绵绵小妹去吃喝玩乐。
最近多了这个听话的伴儿,到哪儿都不寂寞。
「什么?!」庄晓蝶一张美丽的容颜变了脸色,没想到她竟然被拒绝得如此彻底。
「绵绵,走!」他上前,一把拉住不发一语的棠绵绵,「哥哥我今天带你去看戏,是孙悟空大闹天宮的戏码。」
「等、等等。」庄晓蝶挡在他们的面前,「我也要跟。」
「你跟个鬼。」他将庄晓蝶推开,「老子我只预约两个人的位子,没你的份。」
「你……」虽然气他不解风情,但庄晓蝶就是爱他这大男人的味儿,「我就是想跟。」
「去去去。」他将庄晓蝶赶到一旁,像是在赶苍蝇挥着手,「要去自个儿去,别烦人。」然而下一刻他却笑容满面的对棠绵绵,「绵妹妹,我们看戏去。」
棠绵绵一楞,没想到他真的勾着她的手臂就走,完完全全没有将庄晓蝶放在眼里。
不知为何,她的心竟然有抹甜甜的味道,中和了那酸酸的滋味,被他握着的手臂感觉好温暖。
这时,她发现到——原来芳心一旦沦陷,是会无可自拔的。
喜欢他,也会愈来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