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多病美母

【我的多病美母】

作者：MTC2020/6/18首发于：第一会所字数：44122

第一章

我叫田亮，父母给我起这样的名字，或许就是希望我的命运能敞亮点儿吧，可惜事与愿违，从我出生到这个世界为止，我的命运就注定崎岖。

我的母亲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虽然生在农村，但是长得一点儿也不比电影明星差，因此在没结婚之前，追求我母亲的小伙都能把我家门槛踏破。可是谁知道有一日我的母亲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花费了家里大量的钱财，一直都没有医好，而且自那之后，我的母亲就是大病偶尔，小病不断，村里的长舌妇也不停地嚼舌根，说是我妈是扫把星，谁娶到门谁就要倒霉。因此虽然我的母亲十分的漂亮，可是自那一次大病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追求了，不过我的父亲当时对我的母亲一见钟情，也顾不上家里人的反应，硬生生把我的母亲娶进了门里。

之后，也便有了我。

不过我的母亲依旧是身体羸弱，时不时生病，也不能出去工作什么的，因此一直由我爸养着，我爸是一名卡车司机，虽然运着煤到处跑，可是一个月的工资还是挺高的，差不多有一万多块钱，因此我们家过得也不算是特别拮据。不过因为我妈生病的缘故，从小我就被带到了外公外婆村里生活，很少见过自己的父母。

直到我初一那天，我意外得知了噩耗，我的父亲在行车途中发生意外，车翻下了悬崖，意外去世了。

当时的我，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因为我对于父亲的记忆并没有多少，他一直忙着挣钱养家，很少回来看我。不过就算是这样，我当时承受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父亲的丧事办完之后，我母亲得到了一笔四十多万的抚恤金，而我的母亲，则是在匆匆见了一面之后，便回到了大城市里。

之后没多久，我的外公外婆告诉我说让我去城里上学，去和我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其实，在我的记忆当中，不论是母亲还是父亲，他们给我的印象都是一片空白，母亲羸弱、父亲繁忙，我一年见他们的次数只有过年，而且他们给我的记忆也是每年从大城市给我拿过来的好吃的好玩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和我的母亲相处，我一度很排斥和她生活在一起，是我的外公外婆哭着和我说我妈一个女人不容易，丈夫死了，家也塌了，需要我去陪伴，最终，我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上了去往大城市的火车，一个山里农村来的孩子，马上就要去大城市生活了……

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到我紧闭的眼皮上，我挺了挺异常酸爽的腰身，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看着身边东躺西歪的人们，我才缓缓意识到，我已经坐了一夜的火车。

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山峰田野，入眼皆是断断续续的小村落，偶尔冒出的几缕青烟让这个景色愈加静谧。太阳逐渐高升，甚至多条轨道并行出现在外面，我知道，我快要到了。

乘务员大声的喊着：周口市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随着这声叫喊，本就拥挤的车厢里更加的嘈杂，大家纷纷从包架上取上自己的行李。杂乱一片的场景让人实在看着头疼，我伸出脚将地上放着的手提包朝角落里踢了踢，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渐行渐缓的风景。

心中隐隐担心着一会见到母亲时该说什么。身边的人都拿着自己的行李排着长龙站在过道上，我转过头看了眼，立马尴尬的将眼神收回。

等着车厢里面人越来越少，乘务员走过来大声喊道：「没有下车的乘客赶快下车，列车马上就要开往下一个地点了。」

我弯下身子，伸出手一把捞出座位下面那个已经被洗泛白的牛仔手提包，脚步匆匆的朝外走去。

跟着最后的人流朝出口走去，心中缓缓开始紧张起来。这么多年我基本是一个没怎么见过父母的人，所以我对来大城市和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生活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排斥。但实在是拗不过外公外婆，才迫不得已答应。

出了站口，外面更多的是前来接站的人，人山人海的感觉让我实在有些惶恐，我将手提着的牛仔手提包往身后藏了藏，眼神慌乱的不住的乱瞟，微微低着头，想要躲避这些人的注视。虽然我知道这些人都是在瞭望自己要接站的人，但是那种炽热的目光让我实在难受。

正当我躲闪着朝角落挪动的时候，眼神瞟到了那抹熟悉但又陌生的身影。

只见她身穿白色雪纺连衣长裙，一直通往脚踝，上面淡淡印着一朵朵纯白色的莲花，在出站处角落处，微微清风吹动，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她拥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精巧的双眼皮像是上天的恩赐，小巧的翘鼻，薄薄的朱唇却失了原来的颜色，微微发白灰色，而她的脸色更是惨白如同白纸，黑长的秀发犹如瀑布般披散在肩膀处，映衬着露在外面的肌肤愈加如白雪般吹弹可破。

那身连衣裙似乎很不合身，宽大的衣料将她身子全部遮挡，宽大的领口却刚好将那修长雪白的天鹅颈显露出来，勾人心魄的精致锁骨若隐若现。紧腰的连衣裙更是将她纤细的腰肢显露出来，虽然是长裙，但是看着那露在外面的纤细脚踝，也能看出这个人究竟是多么的纤瘦。

随着微风吹动，那黑色青丝随风舞动，长裙更是飘荡的让她的身躯有些晃动，显得弱不禁风，甚至有摇摇欲坠的恐惧感。但是尽管如此，依旧遮不住她傲人的美貌。她很美，不论在任何地方，几乎都能第一眼发现她。

而这个人就是我只生了我，却从未真正养育或陪伴过我的名义上的母亲。她叫孙茜，大概三十多岁，自从她生病开始，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我有些局促的走到她面前，她也朝前走了几步，温柔的看着我，但是眼神实在火热，似乎要将我彻底看透一样。我有意闪躲着，当看到我手上的手提包之后，她连忙轻声的询问道：「这一路累了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这种相处模式我很不习惯，她对于我来说，与陌生人无异，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出发前外公外婆让我见面后喊她妈，可是这声妈，我现在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见我没有答话，她默默的走到我身边，伸出那藏在白色衣袖里面雪白纤细的玉臂扣在我提着手提包的地方。

我惊慌的将提着手提包的手臂朝后甩动，远离了她可以触碰到的范围。她本满含笑意的脸颊此刻却多了丝僵硬和失落。而那伸在半空中的手却停留下来，当我看过去时才发现她的手竟如皮包骨一般干瘦，但是修长的关节却将其掩盖的很完美。

她默默的收回手，低声开口道：「跟我走吧。」

说着恋恋不舍的看着我，下一秒才慢慢转身在前面带路，她应该对我很失望吧，毕竟我是她的儿子。望着她走在前面落寞的背影，我拿着手提包缓缓跟上了她的脚步。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在火车站大厅里，这里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她总会在走几步之后回过头看一看我是否跟上了她的脚步。当发觉我们之间距离远了些时，还会专门放慢脚步等我。而我却觉得她这样做只是怕把我这个儿子丢了罢了。

一直跟着她的步伐来到了一处停满出租车的地方，她站在一辆出租车前面安静的看着我，虽然她没有催促我，但是那炙热的目光，让我实在有些别扭。

我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位置，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提着的手提包，她轻声细语道：「住的比较远，我们打车回去。」

见我依旧没有回答，她抬脚就要朝我这里走来，看着目光范围里出现的一双穿着白色布鞋的脚，我急忙向后退了一小步，低声对她说道：「嗯。」

因为我的这一个字，她的脸上再次充满的笑意。当我坐到后座上时，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说道：「往里点，妈跟你一起。」

我朝上看了一眼，目光相对后匆忙低下了头，伸出手拉着车门。正是我拒绝的意思过于明显，她脸上刚刚浮现的笑意再度消失，更多的是震惊。几秒后她强挤出一个微笑，将车门关上，自己一个人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透过车窗，沿路都是高楼大厦，排排林立。我自小生活在小村落里，这样恢宏的建筑实在是没有任何机会看到，此刻的我深刻体会到了刘姥姥进大观园时那种心态。

随着出租车在高速路上飞速行驶，我整个人都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一闪即逝的建筑物，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新奇。让我对这个城市有了向往。

「亮亮，马上就要到家了。」

亮亮是我小名，外公外婆给我起的，大概是希望我可以照亮这个家未来的生活吧。听着这道温柔似水的声音，我将视线缓缓收回，没有说话。直到停车，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大概也猜到了我并不想跟她说话，期间只是回过头朝我的方向看一看，偶尔我们视线相对时，她也会笑一下，而我只是迅速将自己的眼神看向别处。

车子停到一处小区前，我手里一直紧紧握住手提包看着面前这个小区，里面人来人往的都是一些打扮潮流，自信夺目的城里人，我抿着干裂的嘴唇，有些恐惧的站在路旁。对这里进进出出的人们心中更多的是羡慕。

她一直盯着我，见我的目光一直呆滞的看着前方，悄声询问我道：「亮亮，你看什么呢？」

我紧紧闭着嘴唇，摇了摇头，将目光收回到手提包上。她轻轻笑了下，那一抹笑意挂在她脸颊上让人看了后如沐春风般舒适。

随着她的身后慢慢朝里面走去，里面鳞次栉比的建筑，干净整齐的环境，以及自信的人们都让我此刻深感自卑，我这身衣服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和我爸两人回家探望的时候给我买的。脚上黑色的凉鞋早已经脱皮开线，只是能够确保我不光脚走路罢了。

我不敢抬头看周围的景色，因为我害怕看见他们嫌弃的目光。心中顿时对这个身为我母亲的人多了丝抱怨，如果他们没有将我送回老家，我大概也能像这里的人那样自信面对生活，也不至于现在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出现在这里。

「到了。」

她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欢快，我驻足看着面前这栋高楼，大概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栋楼在我心中的形象：洋气。

这是我第一次坐电梯，站在电梯间里，那四面光亮的镜子将我照耀的无处遁形，没有任何一个部分可以被掩藏起来。我害怕的将身体紧紧缩在角落，靠着身后的电梯才能让我感受到一丝的安全感。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面前的景象瞬间改变，我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雪白的墙壁，她不由得浅笑了下，低声对我说道：「走吧，到家了。」

看着她朝外走去，我紧紧跟上。等待她开门的时候，我站在她身后看着这几扇门，那红润的光泽，一层不染的感觉让人不舍得触碰，甚至我觉得这扇门都会花费我在老家近一年的学费。

随着她将门打开，我两只脚都踏进屋子里之后，看到的却是和我外公外婆所住窑洞完全不同的风格，简约的风格是我在电视上才看到的。奶黄色的宽大沙发，中间的玻璃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水果，更多的是一些价格昂贵的热带水果。几乎占了半面墙的电视稳稳的挂在黑白条纹的电视墙上。

透明的落地窗将屋子里照耀的很是温暖光亮。洁净的大理石地面上甚至可以倒影出屋里面的摆设。像是钻石般缀满房顶的灯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这是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地方，这里的一块砖，一块布都让我感到新鲜。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她从旁边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我的脚边，蹲在我身前抬起头对我说道：「亮亮，快换拖鞋，去沙发上好好歇一歇。」

看着她把我凉鞋上的扣子解开，我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自己来。」

这是我跟她见面之后说的字最多的一句话，显然她很高兴，她将拖鞋推到我脚边，顺手接过我手中的手提包放在地上，双手触碰的一刻，我身子像是过电般僵硬了一下。

我单手扶住旁边的墙面，将不太合脚的凉鞋脱掉，换上那双上面画满了可爱图案的蓝色拖鞋，我试探性的一步步朝里走去，发现这里面甚至还存有一股清香的味道，让人闻后可以平静下来。

这个屋子很大，视线所及之处就看到了三个房间，我看着洁净的沙发，站在旁边踌躇了片刻，好奇心驱使下，我慢慢伸出手摸了上去，那绵柔的材质，紧致的弹性，让我不敢坐下。

正当这时，她从一处拐角处出来，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走过来，打开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对我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你进来看看吧。」

我惊讶的抬起头看向那扇门的位置，继而将目光收回。缓缓抬脚朝那里走去。

「亮亮，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房间，喜欢吗？」

看着房间里绚丽的色彩，玩具几乎摆满了床头，地上铺着灰色地毯，书桌上面更是摆着一整套学习用品，旁边的书架上放着很多动漫以及参考书籍。床上还有一个精美包装的礼盒。

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脚朝里走去。

「你先参观着，妈去给你做饭，这一路上肯定饿了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沉静在这个房间的氛围里。她也没有强求我要回答她，在静静看了我一会之后，她转身朝厨房走去。

走到地毯前，我鬼使神差的脱下鞋，想要近距离的感受，当脚踩在地毯上，那毛茸茸舒适的感觉让我顿感真实，越过地毯我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摆放的那个礼物盒，让我这个从未收过礼物的人内心深处多了丝紧张。

轻轻伸出手去揪礼物盒上面的那朵缠绕的异常精致的蝴蝶结上，我甚至发现我伸出的手在颤抖，我也许是紧张，更可能是激动。

随着蝴蝶结解开，打开盒子的一刹那，我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那是一身运动装，还有双崭新的凉鞋，我颤抖着双手拿出那双鞋，轻轻放在地毯上，用脚踩了踩，很合适，也更舒服。接着我将鞋又轻轻放回了盒子里。拿出那身衣服在身上比试了一下，这时我才发现我自己的屋子里还有一块落地镜。

来到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我，我有一瞬间认为这些都是假象，是做梦，我很害怕一觉醒来，这些东西都不复存在，只是我的幻想。

放下衣服，我静静的环顾这间房间，墙面是男孩子最喜欢的大海蓝色，许多海洋里面生物的照片贴在墙上，很多玩具汽车都摆放在我的床头，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玩具。

墙面上还有一块用相框裱起来的地方，我走近之后才发现，照片里面都是我小时候。看着照片里面笑的没心没肺的我，我相信那时候的我一定很幸福，但是……现在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第二章

夜晚悄然来临，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凉风习习，树叶在微风中徐徐飘动，昏暗的灯光下，周围事物的影子被拉的很长。空中皎洁的月亮更似戴上了面纱，朵朵云彩将其遮住。

这是我来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夜晚，环顾了下房间里面的陈设，才发觉我有些格格不入。这夜注定失眠，我迷茫的问自己，究竟要怎样去面对现在的新生活？你可以适应的了吗？

夜晚很静，偶尔鸣笛的汽车也只是轻轻按一下，像是害怕吵醒熟睡中的人们。我脑海中回想着外公外婆家的模样，一个只能在记忆中体验的乡村，我未来的生活就在这个城市，所陪伴的人就是这所房子里的另一个人……

隔日清晨，我被一阵清凉的微风吹到瑟瑟发抖，睁开眼才发觉我昨日夜里竟在阳台上面铺着的小地毯上睡着了。我慢慢坐起身，靠在阳台的墙上，呲着牙紧闭双眼，只为躲避那刺眼的光线。

也许这就是住在楼上的烦恼，刺眼的光线总会距离你更近一些。我抬起手阻隔着光线，在有限的阴影处强睁开双眼。而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温柔的敲门声。我还没有回答，她那小心翼翼的声音直接传了进来：「亮亮，起了吗？」

我只是嗯了一下，她便直接推开门径直朝我走来。我没敢抬起头看她，只是从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来判断。

「亮亮，去洗漱吧。」

我没有说话，更没有任何动作，因为我知道她就站在我身边很近的位置，我很紧张，甚至内心有些慌乱，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跟她相处，索性还是不眼神对视，少交流为妙，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许是见我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朝外走去。我以为她真的要离开，心中暗暗将憋着的气吐了出来，当我抬起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时，才发现她单薄的身体正站在我的床前，认真的整理着。

其实自从说要接我来城里居住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开始怀疑，究竟是为什么她要将一个已经放弃了的儿子再次接回来，难道她就不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道理吗！

她手法熟练的整理着我床上的物品，昨夜我并没有睡在上面，所以还保持的比较整洁，当她整理完之后，竟再次走到我身边，轻声询问道：「亮亮，妈一会带你去游乐场吧。你肯定没有去过。」

听着她啰里啰嗦的解释，我满怀无奈的抬起头看向她，却在对上她额间细密的汗珠时，将嘴里拒绝的话硬生生吞咽了下去，变成了一句：「嗯。」

得到我肯定的话语，她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了幸福得微笑。我实在搞不懂，她究竟在高兴什么，叹息过后，肚子里打雷般轰隆隆的声音让我意识到昨夜没吃东西的我是真的饿了。

等我洗漱结束后，就已经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看着餐桌上放着的蒸饺，我瞬间脑海中想到了外婆每隔一周便会给我做的水晶蒸饺。

「亮亮？」

软弱的声音直接将我从神游中拉回现实，我呆愣着抬起头看向她，但是在触及她面颊的那一刻，匆忙收回了目光。

「亮亮，你怎么不吃？」

我缓缓坐在桌旁，看着面前那精致摆盘里面晶莹剔透的面皮包裹着馅料组成的一个个色香诱人的蒸饺。这时，她端起那盘蒸饺放在了我的面前，低声细语道：「你外婆说你最爱吃水晶蒸饺，所以今天就做给你吃了，快尝尝。」

我缓缓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蒸饺，在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里面韭菜鸡蛋虾仁的味道很香醇，甚至里面还加入了我最爱的麻花碎，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好吃吗？」

我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其实我更在乎的是那一份牵挂和怀念。她见我点头后，心满意足的转身低声嘟囔道：「幸亏你爱吃。」

随着我将面前的蒸饺吃完，紧接着又出现了一盘，我略微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蒸饺，旁边响起了她欢快的声音：「不够吃还有。」

我放下筷子，喝了口碗里的蛋花汤，温热的汤水顺着流淌到我的小腹中，那所过之处皆是暖意。

「我吃好了。」

说完，我起身径直向房间走去。她却连忙说道：「一会我陪你出去买点日用品吧。」

想到我来时确实没有带很多东西，随即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好。」

接着我头也没回的朝前走去。身后传来热切的声音：「那你在沙发上休息会，等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她大概是很快乐吧，毕竟语气中那种掩藏不住地开心溢于言表。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面循环播放的广告，我的思绪早已经飘到那个占据我所有童年的地方。耳边时刻传来断断续续的水流声，里面甚至能够听到极低的哼唱声。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接踵而来的是她惊恐的叫声：「啊！」

我立马站起身朝厨房走去，当看到厨房地上布满白色碎瓷片，她整个人僵在那里，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更是白如纸张一般，她双手还套着清洁的胶皮手套，见我进来，她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我的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碎瓷片，淡淡问道：「没事吧？」

她急忙跨过那堆碎片来到我的身边，伸出纤细的玉手拉着我的胳膊说道：「没事，没事。」

我看了眼她紧握住我手的位置，冷漠的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拉开，转身离去。接着又恢复了那原本的安静，时而流水声，时而广告声，我的脑海慢慢放空。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她缓步走到我身边，我一直在等待她跟我说话，却没曾想，她竟一直没有动静，我终于忍不住的抬眼看向她的位置。

她貌似很喜欢穿裙子，尤其是到脚踝的素色长裙。由于适才将盘子摔碎，她的灰色长裙上沾满了水渍，脚上的拖鞋也莹莹发著水光。她一直盯着我看，当我抬眼与她目光对上的那刻，心中更多了丝烦躁：「有事？」

她立刻满脸笑意的对我说道：「我们出发吧。」

「去哪？」

我将眼神收回，继续盯着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不在意的问道。她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回答，眼神中多了丝慌乱和不安。

「我们出去买东西啊。」

我重重的发出一声叹息，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她却没有动静，我回过头看着她失落的表情，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走吗？」

她的眼眸瞬间抬起，兴奋的快速走来。本就单薄的身躯此刻却显得脚步轻盈。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大城市里逛街，周围车水马龙的景色确实让我这个从村里出来的孩子看花了眼，到处都是高楼林立。汽车的鸣笛声，店面门口音响的叫喊声，闲逛人们的交谈声大概就是城市中所标榜的现代文明社会。

不同于小商贩的地摊，这里几乎每个店面都卖着不同的东西。

许是见我对这里很感兴趣，她朝我靠近了些，将遮阳伞顶在我的头上，大声说道：「热吗？」

下一秒，我脚步朝一侧挪动了一下，与她拉开距离。她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排斥与她靠近，只好结结巴巴的解释道：「那个……其实我只是……只是给你遮阳光。」

听着她的解释，我心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但是依旧倔强的没有看她，抱怨道：「这点阳光晒不死我。」

说完我立马迈着大步朝前走去，其实更像是躲避她对我的好。此时的我脸颊通红，加快脚步也是为了不被她发现我的变化。

随着我的脚步渐渐加快，她跟着我的步伐时，不住的喘着急促的呼吸。

我偷偷瞟了眼走在我身侧的她，只见她满头晶莹的汗水顺着白嫩的脸颊流淌下来，虽然有遮阳伞的遮挡，但是极高的温度却是无法解决。

随着视线逐渐看向她，我才发觉她本苍白的脸颊上开始添上一抹不正常的绯红，不时抬起胳膊擦掉下颚上即将滴落的汗珠。她身体不好，这种天气还以如此快的速度行进，属实是有些为难她了。我渐渐缓慢下自己的步伐，试图能够让她好受一点。

后来我们来到了一处商场，一栋将近十层的高楼，里面的人络绎不绝，当我进来时才发现这整栋大楼里竟然都是卖衣服和日用品的。

「亮亮，你看上什么记得跟妈说。」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精致的漂亮衣服，谁说只有女生才会喜欢逛街买衣服，只是男生不愿意说罢了。我下意识的嗯了一下，独自朝前走去，而她则紧紧跟在我的身后，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心中开始变得安稳。

走了很久，身边却再没传来那轻微的脚步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竟发现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从小就有的孤独感让我恐惧，难道她将我接回来就是为了把我丢弃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

我开始幻想各种可能性，脚步上更似灌了铅似的走不动路，只好静静的站在原地，额头上渐渐冒出紧张的汗珠，我双手握成拳头状，极力的忍耐着内心的恐惧。

「亮亮？」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蹭的一下转过身，正巧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冲着我笑。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慈爱，笑盈盈的女人，第一次产生恨意。只为她试图丢弃我这件事，我绝对不会接受她！

见我怒目圆睁的看着她，她脸上的笑意渐渐被担忧取代，着急的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压抑着身体内的火气，死死的盯着她说道：「我不想逛了，我要回家。」

说完，我也不管她是否会生气，朝着记忆中的商场出口走去。她呆愣着看着我，下一秒立马追着我的身影，高声说道：「好好好，回家。」

我的脚步并没有加快，我内心其实还是害怕她把我丢弃的。直到身边继续传来那轻巧的脚步声，我偷偷舒了口气。才有了胆量朝前走去。

第一次来商场，这绕着圈的摆列方式让我有些发晕，我还是有些大看了自己，原本我想着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去商场出口，但是走了几圈下来，我完完全全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开始烦躁了起来，她像是看出来我心情不好，站在距离我两步远的位置，伸出修长的玉臂指着一个店铺对我低声说道：「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家手机专卖店。我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她却再次靠近我，似讨好般说道：「这算是妈给你的赔罪礼物。」

我朝着后面退了一步，转头又看了下那家手机专卖店，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咬着嘴唇上的干皮，试图缓解我现在的尴尬。她趁着我愣神的时间，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边走边说道：「走吧。」

我下意识的使劲儿将她的手从我胳膊上甩开，也许是我的动作过于激烈，旁边走过的人嘴里不住的说着闲话。而我听到后眼神闪躲的不敢看她，她却不计较的对我说道：「没事，你不喜欢，妈下次注意。」

说着她径直朝前走去，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内心的情感开始让我怀疑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手机专卖店里，我来回徘徊在样机的展柜前，终于在茫茫手机中找到了一款心仪的手机。她似乎也发现了我的目光，随即走过来对我说道：「喜欢咱们就买。」

其实我对她带我来手机专卖店这件事还是很震惊的，毕竟我才是一个初中生，在我的认知里，手机都是要高中毕业之后才可以拥有的存在。

售卖员大概看出我们确实是来买手机的客户，连忙笑脸相迎的走过来为我介绍每一款手机的机型和功能，听到他的讲解，我却有些尴尬，我以为买手机只要看准了外观，买就可以了，但是他络络不绝的讲解，我却不好意思开口打断。

「那您看，您需要哪一款？」

我低着头，眼神中充满了慌乱，我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去说。时间像是禁止了般，充满安静。她许是看出来我的害羞，上前对售卖员说道：「就这个吧。」

看着她手指的位置正是我一直心仪的那款手机，我的心中多了分期待。

「您好，一共三千一百八十八元，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我心中满是惊讶，这么贵！她应该不会给我买吧，正当我还怀疑她的时候，她拿着包对售卖员说道：「现金吧。」

紧接着一个售卖员带着她朝柜台处去结账，只留下那个为我讲解的售卖员站在我身边，几分钟后，她拿着手机笑靥如花的朝我走来。

从手机专卖店出来，她对我悄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下卫生间。」

我正对手中的手机爱不释手，眼皮也没抬的嗯了一声。当她走开后，我身后的站着两个人悄声说着话。

「我跟你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买手机讲价的！」

「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手机就宝贝成那样！」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中却没有了刚拿到手机时的那份喜悦。我甚至开始埋怨，买手机也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是她要买，但是她却在付款时跟人家讲价，甚至还当着其他人的面！

看着她朝我走来时的那抹微笑，我心中越想越生气，几步走到她面前，将手机塞到她手里后厌恶的说道：「我不想要了！」

她紧紧捉住手机盒子，脸上的笑容也在此刻僵硬，随即询问我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生气的别过头，没有理会她。我很气，我气她丢了我的面子，气她不照顾我的感受，更气她当初将我抛弃！常年累月积压的情绪瞬间迸发出来。

我的眼眶渐渐温热起来，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转，但我依旧倔强仰起头，不愿意看她满脸愁容。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我，试着伸出玉手按压在我的后背上，但却在最后一刻停止，转而变成口语上的抚慰：「亮亮，究竟是怎么了？」

我沙哑着嗓音说道：「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她见我情绪异常激动，连忙劝慰我道：「好好好，是妈多嘴了，那我们现在回家吧？」

我没有回复她，而是独自一人朝外走去，我现在只想远离这个手机店，我害怕那些人的指指点点。但在我走后，却没发现她匆匆擦着额间的汗水。

第三章

天气阴沉，乌云更似要压到地面上行人的头顶上方，整个房间充满了压抑的氛围，闷热的环境让我有些喘不过气。独自坐在床上，看着闹钟上显示着凌晨六点的时间。

我竟隐隐开始想念远在乡村的外公外婆，他们现在一定在田地中忙碌着吧，即将来临的暴雨其实只会让城市里面的人抱怨，乡村的人却会欢喜，因为那是上天对于田地的馈赠。

我还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昨晚她来到我房间，专门对我说今日可以睡到七点半，然后会带着我去学校报到。但是我的生物钟却根本做不到。

坐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在这寂静的清晨，那风声更多了丝恐怖。大概十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响在我房间门前，我连忙躺下装作没醒的模样。

随着吱呀一声，房间门被轻轻打开，接着我迷着双眼看到她扛抱着一个中型的电风扇朝我屋里走来。看到我还在睡，她便蹑手蹑脚起来，几次因为电风扇过于沉重磕碰到她，她也只是皱起眉头，倒吸凉气。

终于在她的努力下，电风扇被放在我的床边，轻轻打开风扇，她站在旁边擦着流淌到脖颈间的汗水，看着我熟睡的面容，白皙的脸颊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哐！」

被大风吹到的窗户开始前后相互碰撞，发出震耳的声响。我倒是没有反应，可是把她吓得够呛，整个人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接着她踮起脚步朝阳台处走去，不时回过头查看我是否被吵醒，随着她缓缓将开着的窗户全部关住，我连忙将微微睁开的双眼紧紧闭上，因为我发现她竟朝我床的位置走来。

我装作熟睡的样子一直均匀的吞吐著呼吸，生怕被她发现异样。躺了很久，闷热的房间因为电风扇来回的旋转逐渐凉却，我额头上的细密的汗珠也渐渐消失，但却一直没有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

我缓缓张开双眼，却发现她一直站在我的床边静静的看着我，我惊恐的看向她，紧张的说道：「你想干什么！」

她慈爱的脸上露出慌乱，急忙解释道：「我……我是来给你送电风扇的！」

我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看了眼床边的电风扇，转头对她冷淡的说道：「我要换衣服了。」

许是听懂了我的驱逐令，她脚步匆匆的朝外走去，但依旧温柔的对我说道：「不着急，时间还早。」

我没有看她，但听到关门声的那刻直接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看着外面狂风大作，一直在忍受着强风的树枝摇摇欲坠，一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那些根基不稳的灌木早被这阵大风吹着飞翔在天际，我现在甚至开始羡慕那些可以被吹上天的灌木，至少它们可以自由自在，虽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但却可以拥有新的生活。

在我感叹生命自由时，天空中闪过一道闪电，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瞬间迎来了一阵光亮，几秒后，一阵震耳欲聋的雷电声响彻天际。

接着瓢泼大雨应声而来，哗哗哗雨滴落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清晨。同时送走了适才闷热的温度，传来一阵凉爽。关掉正埋头工作的电风扇，我踩着拖鞋朝外走去。

「亮亮，快来吃饭！」

从卫生间出来，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她就开始招呼我吃饭，我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才显示着早上七点，脸色不是很好的询问道：「这么早？中午我要是饿了怎么办？」

她僵硬了身体看着我，一时间只剩下了无尽的沉默。我赌气般坐下，拿起筷子夹着面前摆放的蒸饺和包子，一口接一口的塞进嘴里。她看着我的举动，担忧的走到我身边劝慰道：「小心被噎着了！」

我没有理会她，而知继续吃着面前的早餐，抛开我们之间尴尬的关系不说，其实她做的早餐真的很不错，跟外婆做的几乎一模一样。随着吃的越来越多，我的速度也渐渐放缓。不再像之前带有情绪般往自己的嘴里塞着早餐。

她坐在我对面，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我，当看着我逐渐正常的进食时，她脸上的担忧渐渐消失。不时朝着我碗里夹着爽口的小菜，却再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早餐吃的很难受，也许是因为我吃的太猛了。肚子里涨的非常难受，但是看着钟表显示已经七点四十分时，我还是将这件事忍了下来。

她今日穿着非常不一样，换掉了以往素色的长裙，反而穿了身休闲款的西装，黑长的秀发也轻轻扎起，略微擦了下腮红后显得整个人有起色了不少。

她依旧拿着那个昨日逛街时早已经有些许磨损的黑色皮包，里面的东西似乎很多，因为我看到那个包已经拉不住拉链了。

她拿起包背在肩膀上，笑意满满的对我说道：「我们出发吧，一会堵车就不好了。」

我嗯了一声，拿起她给我准备的书包和学习用品跟上了她的脚步。随着我们出去，我才发觉外面的雨究竟有多大，很多人都被困在了楼道里，外面跑的最多的就是出租车。

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因为站的比较靠外，雨水斜着总会落在我的身上，虽然不多，但却也将新衣服湿了一块印记。我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曾想踩到了一个男人的鞋。

「你没长眼啊！」

随之而来的咒骂声，我的胸口剧烈起伏，刚准备转身跟他开骂时，她却抢先一步拉住我的胳膊，自己转过身对那个男人道歉：「对不起啊先生，孩子还小，我给您道歉。」

那个男人又低声磨叨了两句，朝着旁边走去，我生气的看着这个忍气吞声的人，心中更加气愤。不住的想到：城里人就这样娇贵！踩一下又不会死人！她还那样给人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生怕别人不欺负我们呢！

越想越气，直到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她撑开伞站在楼梯中间对我说道：「亮亮，快上车，小心别湿了！」

我白了她一眼，怒火中烧的朝出租车走去，奋力的踩着楼梯上的积水，溅起的水花惹来旁边的人阵阵叫嚷声。既然你愿意给别人赔礼道歉，那就多来几次！

结果果然不出我的预料，她撑着伞在雨地里对刚才溅到水渍的陌生人挨个道歉。停在门口的出租车司机显然没有好脸色，气冲冲的对她吼道：「您走不走啊？」

这时，她才一步步从楼梯上下来，打开车门坐了进来，但是收伞的时候浑身沾了不少的雨水。又是低三下四的道歉声，我坐在后座不愿意看这个场景，冷酷的朝她说道：「快迟到了！」

她转过头看向我，慌乱的收起雨伞，对我愧疚的说道：「亮亮，不好意思啊。」

当她转过头的那刻，我才发现，雨水已经打湿了她额间的碎发，全部紧紧贴在脸颊上，背着光线甚至可以看见她头顶上雨水的踪迹。

接着出租车开始缓慢行驶在马路上，由于暴雨的原因，各个路口基本都已经交通堵塞，每一辆车都在艰难的行进中，我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显示上午八点零五分，想着第一天上学就要面临迟到的危险，心中开始责怪起她不早点叫我起床，不早点出发。

「亮亮，我们去了学校先去办入学手续。」

我趴着车窗上，透过滑落着雨水痕迹的玻璃朝外看去，由于下雨的时候温度很低，车内玻璃上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本就缓慢的车流因为视线问题又慢了一分。

终于，我们在八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停在了一所关闭的学校前，看着她从包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零钱付了车费，我拿着雨伞开门走了出去。

当我们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时，一侧的玻璃门后走出来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大爷，他严肃的看着我们，苍老却不失中气的隔着玻璃门对我们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她迈着步朝那扇玻璃门走去，几分钟后，那扇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她脚步匆匆的从玻璃门后出来，笑着对我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跟在她的身后，我撑着雨伞朝里走去，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这所学校更像是一个独立封闭的小区，到处都是相同外观的高楼，校园里道路两旁全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以及高耸入天的大树。滴落的雨滴掺杂其中却暗含了别样的韵味。

大概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除了寥寥几个跑在雨下前来上课的教师，以及躲在由遮挡处的打扫人员，这个校园内没有任何闲散的学生。

走近教学楼的我听着里面整齐的朗读声，以及老师清脆的讲课声，对这里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我想，这里大概就是可以实现我展翅飞翔，拥有自由的地方。

我们一路辗转，在这个偌大的学校里找寻校长办公室，由于下雨的原因，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驻足停留，这也让我们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校园里面乱窜。

浑身也因为长时间在外面雨地里行走而浸湿了衣服，正当我们一头雾水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朝我们走来，她是那样的美丽，青春且朝气蓬勃。婀娜的身姿，高挑的身材却并仍旧前凸后翘，虽然被校服遮挡，但依旧可以看出校服下她绝美的身姿。

她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娇嫩的苹果机挤出甜美的微笑，乌黑的秀发扎着高高的马尾，红润的朱红轻启，紧接着一道甜蜜的声音传来：「请问有什么能帮你们吗？看着你们在这里绕了很多圈了。」

这个女生的样貌就是我爱的那款，但是真当她跟我开口说话时，我便紧张的迅速低下了头，紧咬着嘴唇，双手偷偷抓着衣角，不敢看她更不敢去和她交谈。

孙茜却向前面对着那个女生，微笑着问道：「同学你是？」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习惯叫她一声妈，我甚至有些害怕和她共同出现在公共场所，那样我们双方都会尴尬。

那个女生落落大方的微笑着回答道：「姐姐好，我是初二一班的黄依依。」

黄依依！我记住这个名字了，我内心狂喜。孙茜显然没有想到黄依依会喊她姐姐，立马笑着纠正道：「依依同学，你应该叫我阿姨才是。」

黄依依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试探般低声叫道：「阿姨？」

孙茜应下后继续问道：「依依同学，请问校长办公室怎么走啊？」

「出了这栋楼向后走，遇到路口右拐的第一栋楼里面五层１０１……」

偷偷抬起头看着正侃侃而谈的黄依依，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自信的身上，她不畏惧更不怯场，对她的欣赏过后大概就是羡慕了吧。

「亮亮，我们走吧。」

当我闻声抬起头看着孙茜和黄依依两人都面对我温柔的笑时，我的心瞬间漏了一拍，急忙点了点头，将目光瞟向别处。

一路上黄依依和孙茜聊了很多，也让我对这个女生再次拥有了新的看法，她见多识广，且成绩优异，分明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但是我却因此越来越喜欢她了。

看着因为带领我们去校长办公室的黄依依被雨水浸湿脚上穿的布鞋，里面过膝白色长袜也沾惹上黑色的泥点子，我着急两步追赶上去，却没有开口的勇气，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吞了下去。

「依依，真是太麻烦你了。这么远还带我们过来，真是谢谢你了。」

孙茜热络的拉着黄依依的手，我站在不远处，踌躇着不敢上前说话。但是我却没想到黄依依开口竟说了句：「阿姨，我陪你们进去吧。」

我本想点头却被孙茜一句话打断：「依依，我们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去忙吧。」

这样明显的逐客令让黄依依的小巧的脸蛋上一阵红一阵白，随后尴尬的对我们说道：「那好，我就先走了。」

说着，黄依依慢慢朝电梯口走去。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正准备开口的瞬间，孙茜的激动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亮亮，快进来啊。」

我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黄依依上了电梯，心里开始抱怨起孙茜，如果不是她，大概我已经在和黄依依侃侃而谈成为朋友了吧。这一切都让她打破了！

见我依旧没有进去，她再次推门出来，拉着我的胳膊说道：「走吧，校长还等着呢。」

我一把甩开她的玉手，气哄哄的拉开门朝里走去。她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快速的跟在我身后一起进来。

当我被她紧紧拉着站到那个正埋头不理我们的校长身前时，内心中的怒火已经接近爆发的临界点。尤其是在看到校长那副目中无人的身影，我低沉着对她吼道：「放开我！」

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在这种场合发脾气，满脸震惊的看着我，第一次没有讨好般哄我，而是严肃的看着我低声警告：「闭嘴！」

怒火中烧的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发泄，但是她柔弱的身躯却使出了让我挣脱不开的力量紧紧捉着我。我喘着粗气，双手攥成拳头状，等待时机挣脱离开。

她却脸上再次布满微笑，低声细语对那个一直忽视我们的男人说着：「校长，我家儿子绝对成绩优异，肯定不会拉学校后腿的！」

校长没有抬头而是将桌上的一张空白试卷递给她，冷漠的说道：「让他做一下，到时候视情况而定。」

她谄媚般接过试卷，连连答应着。我看着面前这张包含了英语和数学的试卷，脸色却没有那么好了。她带着我坐到远处的沙发上，轻声劝慰我道：「亮亮，别怪妈，刚才当着外人的面，妈必须那样做，现在妈跟你道歉，你原谅妈好不好？」

我倔强的扭转头，不去理她，她却依旧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亮亮，那你先把这张试卷做了好不好？先不原谅妈没关系，我们把试卷做了。」

想着刚才离去的黄依依，看着面前这张空白试卷，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进入这所学校，那我见到黄依依的几率岂不是会更加渺茫！

深吸口气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埋头做着试卷。而坐在旁边安静看着我的她却偷偷吐了口气，放下一直背着的黑色皮包，抬起胳膊擦掉脸颊上的汗珠。

我做试卷的时候总是会用眼角余光瞟见她一次次擦拭额间的汗水，我内心深处却在嘲笑她，我做试卷她紧张什么！一定是因为她害怕我在家成为她的累赘！

第四章

外面的瓢泼大雨已经慢慢变小，但是那匀速的频率却丝毫没有改变，落在地上形成细小河流的雨水顺着低凹路面朝着下水道中缓缓流淌而去。

经过下课的时段，走廊上、校园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嬉笑打闹的声音让我心生向往，手中的笔也缓缓停下了解答的速度。这间安静的办公室中，校长在处理公务，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搭理我们。而我还在奋笔写着试卷，但她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侧脸，让我略微反感。

一个小时之后，我放下笔，将胳膊环起在胸前，一副得意的表情。她下一秒便直接拿起那张试卷，看着上面写的密密麻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她便拿着试卷走到校长身边，像是怕惊吓到他似的低声说道：「校长，我儿子做完了。」

校长只是嗯了一下，却没再说话，我坐在沙发上心里很紧张，虽然那张试卷上面的题目并不难，但是关系到我是否之后可以见到黄依依，我便慌张的紧紧将双手握在一起，期待着最后的答案。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擦汗的动作却愈加频繁，似乎她比我还紧张。随着校长抬起头，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雄厚的声音缓缓传来：「田亮同学，恭喜你，被录取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刻，纤细的玉手捂着脸颊，眼睛中泛着激动的泪花，甚至九十度弯腰鞠躬致谢。嘴上不停的对校长说着谢谢。

我气恼的看着那个对别人低三下四的人，想着：我才是那个应该得到表扬的人，这份卷子是我做的，谢他干什么！

直到她拿着一张录取单走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对我说着一些表扬的话语，我才渐渐适应这个身份，心底想要再次见到黄依依的想法愈加密切。

「亮亮，你一会儿想去吃什么？妈今天一定给你好好庆祝！」

我撑着伞走在路上，心中对她的提议没有任何感觉，反而对今天不能直接上学耿耿于怀。

「为什么今天不直接上课？」

一直絮絮叨叨的她忽然听到我的问题，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之后略有些心虚的回答道：「哦……人家说今天已经耽误了，所以……所以就先让咱们回去。」

我猛地停下脚步，恼怒的对她说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早说？」

她大概是因为过于紧张，肩上挂着黑色皮包由于老旧的原因，上面的拉链已经微微迟钝，更不知何时，那根拉链中间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掉落出来。

那是一个精致的便当，摆成可爱笑脸模样的饭团，旁边放着几块色泽诱人的排骨，而这些都被装在一个玻璃质地的饭盒里，随着「砰」的一声，那个玻璃饭盒直接碎掉，里面精美的摆盘也被毁的一塌糊涂。

我看着那块散落着玻璃碎片以及饭菜残渣的地面，被雨水疯狂击打着的饭菜上面冒出腾腾的热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下课铃声，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是学生们的天真率性才不会被这区区的细雨阻挡，大家一窝蜂的朝外面跑去。

而我却跟她一直僵持在学校里面的大道上面，旁边的教学楼里探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更有调皮些的直接跑下楼近距离看着。他们像是一个个看客，而我和她就是那个跳梁小丑，最初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只见她迅速蹲下，开始捡拾着地面上的碎片。听着旁边同学们的议论，我对现在站在这里感到羞耻，甚至我还在一所教学楼上探出的人里发现了黄依依的身影，顿时我恼羞成怒的对她吼道：「你现在还捡这些垃圾干什么！」

我的话音并不低，周围距离近的人都能听见，她叹了口气之后刚准备说话，却开始剧烈的咳嗽。但仍旧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我愤愤的看着她再次说道：「你不走，我就走了！」

说完我撑着伞迈着大步朝校门外走去。我恨她，她几乎没有一次做到合我心意，并且破坏了我每次的好心情，我们之间大概真的是八字相克，不适合生活在一起吧！

「亮亮！」

身后传来呼喊声，我装着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朝前走去。这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闷雷，接着绵绵细雨瞬间变化成瓢泼大雨，雨滴快速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薄薄的白雾。

「亮亮，你等等妈！」

她的喊声很微弱，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弱不禁风，雨滴落的声音甚至可以将她的声音全部掩盖。我没有回头，因为我怕，我害怕只要我回头就会看见同学们尽情的嘲笑和讥讽。

随着我一只脚迈出校门，心情像是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地般舒适。看着外面飞驰在马路上的来往车辆，我缓缓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发现这个城市我除了那个女人根本不认识其他人，除了那个家，我几乎没地方可以去。

正当我满心惆怅时，她终于追上了我的脚步，站在我身边大口喘着呼吸，连忙对我解释道：「亮亮，不好意思啊，妈做错的地方你一定要提出来，妈一定会改，好吗？」

我心中的怒气依旧存在，但是想到没有她我就要流浪街头，我逼不得已的开口跟她说道：「回家！」

她手忙脚乱的撑着伞，又要提着包，甚至还要在路上拦车，但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她却满脸幸福。

看着她站在马路边单薄的身影，冰冷的雨水将她紧紧包围，但她仍旧义无反顾的坚强的站在那里，飞速行驶在马路上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激起的水花全部喷射在她的身上。看着那样孤独的景象，我却只是想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我丢失的童年。

「亮亮，走吧！」

她踩着流淌的雨水朝我兴奋的跑过来，斜下着的雨水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转凉还是她擦了粉底，现在她的脸色在我看来异常苍白。水滴落在她脸颊上的画面却多了丝唯美。

我不紧不慢的朝马路边走去，与她相遇的那刻，她停下脚步，擦了一下落在脸颊上的雨水，对我和颜悦色的说道：「走吧，车到了。」

我没有理她，而是直接越过她的身边朝马路边停靠的出租车走去。

当我关上车门的那刻，我却看见她就站在我身后，纤细的手指扶在车门上，似乎要帮我关车门，我果断的说道：「不用你！」

然后自己拉着车门使劲儿关上，期间她一直用雨伞遮挡着我露在外面的身体，就算自己被淋湿也不在意。随着我关上车门，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对司机说道：「师傅，博爱小区谢谢。」

我抬起头看向前方，却刚好看见她湿淋淋的秀发，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水光，她急促的喘着呼吸，双手不断擦拭着脸颊上的雨水。

「咳咳！」

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气氛。出租车司机好心拿出纸巾对她说道：「快擦擦，小心感冒！」

「谢谢！」

我本以为她会拒绝，毕竟大城市里并不是很安全，但是让我出乎预料的是她竟直接接了过来，还谄媚般询问我道：「亮亮，你擦一擦吧，别感冒了。」

盯着她柔弱的玉手以及握紧的纸巾，我冷漠的回答道：「不用！」

说完，我将目光看向窗外，不愿意再搭理她，她见我没有接受，不由的叹息了一下，默默收回自己的手，拿出纸巾轻轻擦着。一路无言，出租车内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几声压抑着的咳嗽声。

回到家后，我脱掉鞋直接赤脚朝房间走去，她却啰嗦的对我说道：「亮亮，穿上拖鞋，小心着凉！」

我微微停下脚步，不悦的说道：「我身体可不像你！」

她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她也许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亲生儿子会用这件事情怼自己。看着我的背影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心中更多的是无奈。

浑身湿漉漉的感觉实在难受，但是听着外面紧密的脚步声，我却不愿意出去。我不愿意见她，更不愿意喊她妈，我的认知里只有外公外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不知道她要进来干什么，心中却甚是烦躁。可是她却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一遍遍说完敲着，她持之以恒的态度实在让我心烦，终于我忍不住了，朝着声音的来源处高声喊道：「进！」

间隔三秒钟后，我看见她端着一个盆子，里面的水在她走动的时候即将溢出来，胳膊上挂着我的毛巾，端着盆子的玉手还用小指轻轻勾着我的拖鞋。眼神盯着盆里的水，却小心翼翼的对我说道：「亮亮，拿热水擦一擦，别感冒了。」

看着她慢慢将盆子放在我的身边，毛巾直接扔了进去，一只手拎着拖鞋放在我身边苦口婆心的说道：「下次一定要记得穿拖鞋！水还是热的，你记得擦一擦！」

此刻我与她距离很近，她身上都是雨水的泥土味道，但是却隐隐有一股清茶般清爽的气味。我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她，却见她仍旧是那身湿透的衣服，额间的碎发还贴在她的脸颊上。

我双手枕在脑后，随意的嗯了一声，却没听见她离开的声音，我蹭的一下坐起，火冒三丈的对她吼道：「你还要干什么？」

她显然被我这次发脾气给惊吓到了，整个人匆忙着说道：「没事没事，妈只是……只是……」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听一听她究竟有什么借口来解释，但她却支支吾吾了半天，找不到借口，最后失望的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厨房煮了姜汤。」

我对她开始诸多不满，我不喜欢她对我的态度，不喜欢她懦弱，更不喜欢她这个人。我现在想当然的认为她为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清洗过后，暗沉沉的天气总是让人昏昏欲睡，我躺在舒适的床上静静睡了过去。睡梦中，我陪着外公外婆坐在家里炕头上唠嗑，身边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和他们一起嬉笑打闹。突然，外面响起了轰隆的雷声，我们一行人到院子里收着晾晒的谷物和庄稼。

但是画面却突转，我回到了那个被他们送到乡下的时候，才刚刚记事的我哭的撕心裂肺，她们却走得义无反顾，仿佛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卖力的嘶喊痛哭都没有换来他们回头，我刚去的那一年，几乎每天都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们来接我，那种从期盼到失望，最终绝望的感觉是他们根本没有体会过的！

那种心痛感让我从睡梦中惊醒，对几年前的那段时间依旧心有余悸。当我看清周围的场景时，心中猛然激起的气愤和恼怒让我烦躁不已。

看着闹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肚子里发出饥饿的声响，我心中不由的好奇，她总会按时按点的叫我吃饭睡觉，难道她又抛弃我了？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我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我急匆匆打开房间门，在客厅和厨房里搜寻着她的身影。可是这间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我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我坐在沙发上，眼睛不安的快速眨动着，胸口处剧烈的起伏不停，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啊！」

终究忍不住低声怒吼，伸出拳头一下捶打在身边的沙发垫上，瞬间我的额间迸发出青筋，双眼的眼眸中红润起来，泪水在里面打转。

我实在不敢相信，我竟然会被再次抛弃！我现在究竟该何去何从？我想着在远处的外公外婆，盘旋在眼眶中的泪水缓缓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忽然，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我迅速将头扭过去，双眼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紧接着门把手轻轻动了，我心中竟然开始期待。

她一进门就看见我泪眼婆娑的坐在沙发上，便急忙朝我的位置跑来，期间竟忘记了换鞋。听着她担心的询问：「怎么了亮亮？」

我的内心渐渐平缓下来，却对她不告而别的举动有些生气。怒狠狠的回答她道：「没事！」

她像是绷紧的那根弦瞬间断了一般，整个人开始剧烈的咳嗽。我看着她因为咳嗽涨红的脸颊，被白皙皮肤衬托着的红色脸颊，竟犹如花季少女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顿感手足无措。她整个单薄的身子陷进沙发中，上半身佝偻起来，对我轻声说道：「咳咳……亮亮，帮我倒杯水……咳咳！」

我迟疑了两秒，还是拿起水杯倒了些水放在她身前。她生病了，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无动于衷。

看着她满脸幸福的拿起水杯，不留一滴的全部喝下，眼神一直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我顿时有些坐立不安，我一定不能让她发现我紧张！我蹭的站起身冷酷的对她说道：「我饿了！」

她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后，对我愧疚的说道：「不好意思啊亮亮，妈忘了还没吃午饭，你等一下啊。」

说话间她强撑着微微摇晃的身体朝厨房走去，看着她脚步浮沉，每一步似乎都很吃力。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响在这个屋子里。那声音让我内心烦恼，我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渐渐出现的橙色阳光，湿滑的道路上走着行色匆匆的行人，整个世界像是洗过澡般一样清新。窗子里透进来的空气充满了泥土的芳香。

但是一阵阵不合群的咳嗽声却打断了现在的美好，我深吸了口气，气急败坏的朝厨房走去。

「你这样怎么做饭？想我也被传染吗？」

我的质问让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面对着我站定，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开，所有的话都被一阵咳嗽声阻隔。而一直开着的水龙头却哗哗流个不停。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站在那里，她咳嗽结束后，慌张的对我说道：「亮亮，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吧。」

我嗯了一声，淡淡说道：「你看着点吧。」

说完我立刻转身离开了厨房。

外卖很丰盛，四菜一汤，而且均是色香味俱全，她将外卖全部打开放在桌上，去我房间将我叫了出来，但她却径直回了房间，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还在纠结她回房间是要取什么东西。

等我吃完时，却依旧不见她的身影，但是她房间里传出来的咳嗽声，让我有些恐慌。

我将所有饭菜全部盖上盒子，轻声走到她房间门口，驻足停留了两秒，里面的咳嗽声让我害怕。随即我伸出手敲了敲门，对着紧闭的房间门大声说道：「吃饭！」

说完我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外面三点多的阳光异常灿烂，似乎要将上午所没有散发的热量和光度全部放射出来似的。坐在阳台上感受着那温暖的额阳光，我甚至认为现在的我只能从太阳中得到温暖。

……

坐起身子伸了伸懒腰，厚重的窗帘被清晨火热的阳光照射的发出红润的光线，赤脚踩在清凉的地板上，脑海中瞬间清醒，伸出手使劲儿将两片窗帘朝两边拉扯，红彤彤的太阳在高楼身后微微露出一点身子，静谧的街道上被艳丽的阳光透过茂密树枝照耀着。

我起了个大早，满心欢喜的准备去上学，看着指针还在六点半的时间上，我满意的笑了下，洗漱完成后换好衣服拉开房间门却看见她忙碌的身影，似乎今天她的身体好了些。但是咳嗽起来却依旧是无法控制般。

她看见我的那刻，脸上的笑容很甜蜜，似乎我更像是她的药剂。我看着桌上堆满了外卖盒，无奈的叹息了下，心想：大清早点外卖，真是浪费，还不如出去吃！

她帮我拉开凳子，热情的招呼我道：「亮亮，坐这里。」

我不情愿的坐了过去，看着面前摆着除了包子馄饨那些寻常的早餐，还有一个似乎像包子却有没有密封住口的食物，晶莹的面皮将里面的馅料展现出来，粉丝？

我好奇的看着，而一直关注着我的她也发现了我的好奇，随即为我解释道：「那是烧麦，老家没有的东西，你尝一尝。」

说话间便夹起一个烧麦放到我面前碗里，我傲娇的从桌上拿起一个包子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我爱吃的只是包子，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我根本看都懒得看！

她低着头坐在我的斜对面，将所有的早餐都分出了一小份放在自己面前。随着时间接近七点十分，她起身从那个黑色皮包里面拿出五十块钱递给我，用病态般的声音对我说道：「这是你打车和吃午饭的钱。别丢了。」

我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心想，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会犯丢钱那种低级错误，看来我在她眼中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乡下孩子。越想越气，最后半个包子也吃不下去，索性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拿着桌上的钱和书包朝外走去。

身后传来她焦急的声音：「亮亮，时间还早！」

随后我在她激烈的咳嗽声中离开了家。

踩着湿润的地面，空气很清爽，湿润润的微风轻轻扫过我的脸颊，这个时间，就连阳光都是清净淡雅的，没有任何时间的喧嚣，只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我踏着欢快的脚步朝小区门口走去，昨天她专门将去学校的几条路线清楚的写在纸上放在我的房间门上，我今天一早就研究了一遍，起初我还以为她并不会给我这么多钱，所以我选择的出行方式就是坐公交车。

但是想到身上口袋里揣着的五十块钱，我心底有了些小盘算。

站在公交站台上，看着一辆接一辆的公交车都不是我等的那辆，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打车去，今天是我真正第一天上学，要是迟到真的就糗大了。

心中开始默念，只要下一辆还不是，我就直接打车走！但是过去三辆公交车都不是，我却仍旧站在公交站台上焦急的等待着。

时间默默流逝，终于在七点半的时候我等到了公交车，看着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我心中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第五章

坐起身子伸了伸懒腰，厚重的窗帘被清晨火热的阳光照射的发出红润的光线，赤脚踩在清凉的地板上，脑海中瞬间清醒，伸出手使劲儿将两片窗帘朝两边拉扯，红彤彤的太阳在高楼身后微微露出一点身子，静谧的街道上被艳丽的阳光透过茂密树枝照耀着。

我起了个大早，满心欢喜的准备去上学，看着指针还在六点半的时间上，我满意的笑了下，洗漱完成后换好衣服拉开房间门却看见她忙碌的身影，似乎今天她的身体好了些。但是咳嗽起来却依旧是无法控制般。

她看见我的那刻，脸上的笑容很甜蜜，似乎我更像是她的药剂。我看着桌上堆满了外卖盒，无奈的叹息了下，心想：大清早点外卖，真是浪费，还不如出去吃！

她帮我拉开凳子，热情的招呼我道：「亮亮，坐这里。」

我不情愿的坐了过去，看着面前摆着除了包子馄饨那些寻常的早餐，还有一个似乎像包子却有没有密封住口的食物，晶莹的面皮将里面的馅料展现出来，粉丝？

我好奇的看着，而一直关注着我的她也发现了我的好奇，随即为我解释道：「那是烧麦，老家没有的东西，你尝一尝。」

说话间便夹起一个烧麦放到我面前碗里，我傲娇的从桌上拿起一个包子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我爱吃的只是包子，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我根本看都懒得看！

她低着头坐在我的斜对面，将所有的早餐都分出了一小份放在自己面前。随着时间接近七点十分，她起身从那个黑色皮包里面拿出五十块钱递给我，用病态般的声音对我说道：「这是你打车和吃午饭的钱。别丢了。」

我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心想，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会犯丢钱那种低级错误，看来我在她眼中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乡下孩子。越想越气，最后半个包子也吃不下去，索性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拿着桌上的钱和书包朝外走去。

身后传来她焦急的声音：「亮亮，时间还早！」

随后我在她激烈的咳嗽声中离开了家。

踩着湿润的地面，空气很清爽，湿润润的微风轻轻扫过我的脸颊，这个时间，就连阳光都是清净淡雅的，没有任何时间的喧嚣，只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我踏着欢快的脚步朝小区门口走去，昨天她专门将去学校的几条路线清楚的写在纸上放在我的房间门上，我今天一早就研究了一遍，起初我还以为她并不会给我这么多钱，所以我选择的出行方式就是坐公交车。

但是想到身上口袋里揣着的五十块钱，我心底有了些小盘算。

站在公交站台上，看着一辆接一辆的公交车都不是我等的那辆，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打车去，今天是我真正第一天上学，要是迟到真的就糗大了。

心中开始默念，只要下一辆还不是，我就直接打车走！但是过去三辆公交车都不是，我却仍旧站在公交站台上焦急的等待着。

时间默默流逝，终于在七点半的时候我等到了公交车，看着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我心中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早上七点半正是城市中人们上班的高峰期，也是开启一天忙碌生活的日子。被人群挤在公交车上的角落里，炎热的高温天气，让我直接有了种窒息的感觉，但我却并不排斥，反倒异常兴奋。

因为这种感觉让我感到真实，与这群陌生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大家集体随着公交车的走走停停而前后有节奏的晃动身体，正是如此，才让我在这里找到了人人平等的感觉。

「你踩到我鞋了！」

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我尴尬的将脚朝前收了收，低下头隐藏我的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啊！」

浑厚的女声让我身体颤了颤，随着公交车缓缓行进，大家在这个无聊且拥挤的早上看上了大戏。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看看我的鞋都被你踩脏了！」

那身穿光鲜靓丽且时髦的时尚女人不依不饶的对着前面身材臃肿，打扮老土的中年女人吼着。中年女人肥肿的脖颈上戴着一条闪着绿光的项链，我想那大概是电视上说的翡翠吧！但是与黑亮的皮肤衬托起来，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踩你一下怎么了？用的着这样吗？」

中年女人像是生气般对那时髦女人吼道，这时公交车乘务员焦急的在人群中挤着，嘴上一直说着：不好意思麻烦请让一下！

大家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方便公交车乘务员能够快速到达那争吵不休的地方。这时，那时髦女人高挑的身材微微前倾，伸出修长的胳膊直接打在了中年女人的头上。中年女人也不示弱，虽然身材不占优势，但是伸出手撕扯时髦女人衣服的那股子蛮狠劲儿倒是将周围人都唬住了。

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为了不伤害到自己，他们周围的人都朝两边使劲儿的挤着，原本为乘务员留下的过道直接被堵塞，拥挤得车厢里瞬间乱作一团。司机师傅直接将公交车停在路边，大声吼了一句：「闹事就下去！大家早上都很着急，你们要是想打，去派出所打去！」

这嘹亮的男声让撕扯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停下了动作，周围看热闹的人当看见公交车停下的时候，霎时间慌了，七嘴八舌的责怪着打架的两个人。这时，乘务员也走到她们身边，劝告道：「大家还是要和和气气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中年女人气喘吁吁的站起身，朝后走了两步，嘴里面嘟囔着：「看你毛还没长齐，我不跟你计较！」

那个时髦女人坐在地上，听到这句话，直接就要站起身再次去打她，可是乘务员却直接拦在中间，严肃的警告道：「要是你阻碍了公交车行驶，是要被拘留的！」

这句话话音落下，时髦女人才捡起地上的掉落的高跟鞋站了起来。嘴里低声咒骂着：「老女人，什么东西！」

眼看着两人目光又凑在了一起，车厢里面的人像是正义使者般将她们分隔开，接下来车厢里接二连三的传出声音：「师傅！快走吧，我这马上都要迟到了！」

「就是，师傅，您快开车吧！」

在大家的乞求声中，司机师傅大声喊了一句：「大家都看着点，别再打架了，要不咱们就直接开派出所去了！」

紧接着公交车缓缓动了起来，忙着上班的大家都轻轻松了口气。但是仍旧有些人低声嘟囔着对适才打架导致延误的不满。由于这种情况的人很多，那两个始作俑者倒是安分了不少。

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公交车稳稳停在了育才中学门口。我挤过层层人海下了车，踩在地面上的感觉让我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下。

看着周围脚步匆匆的学生们都整齐划一的穿着同样的服装，我这才发觉自己昨天只是填了入学申请表，还没有领校服。正当我站在校门口发呆时，身边突然走过那个在公交车上打架的中年女人。

我深吸口气，看着前面象徵着自由和美好的地方，迈着轻快的步伐向里走去。凭着昨天的记忆，我找到了校长的办公室，敲了很久却并没有人开门，倒是旁边教导处办公室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对我说道：「同学，校长还没来，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我转过身只觉一道黑影，压抑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呼吸开始急促，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紧张，向后退了一步对我细心的说道：「没关系，我也是这里的老师。看你没有穿校服，是不是忘记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不是，我新转来的。」

他哦了一声，轻声细语对我说道：「这样啊，那你先跟我来吧，我带你办理一下。」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面前那双黑色运动鞋消失，我跟着他走了几步，却站在办公室门口，手足无措的说道：「我……我……」

见我这样紧张，他几步走到我身边，宽厚的大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抚慰我道：「我是林天国，这里的教导处主任，你别怕。」

我紧咬嘴唇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他给我讲了很多学校的注意事项，我全程没有敢抬头，只是在他停歇的时候轻声嗯着。

眼看着马上就要八点十分了，心中慢慢着急起来。难道上学的计划又要落空了？那我见黄依依的时间岂不是又要再等一天！

震耳的上课铃声响起，外面哄乱的嘈杂声达到了极点，随着铃声消失，外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林天国站起身询问我道：「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吗？」

「嗯。」

我双手握紧肩膀背着的书包带，因为焦虑，没有任何反应直接回答道。接着他接了一个电话，貌似是他的上司，因为他的语气很客气，通话时间很短，挂断电话的他突然笑了下和善的对我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班级报道。」

跟着他的脚步来到另外一栋楼，千篇一律的粉红色墙砖倒是让这所学校多了份童趣。一路上跟在林天国的身后，楼道里传来郎朗读书声。想到马上就要和黄依依在同一所学校上课，我内心莫名的紧张起来。

林天国带着我走到一扇门前，停下脚步轻声说道：「田亮同学，你现在进去上课，午休的时候去后勤处领校服和书籍。」

见我只是点了点头，林天国低笑了下，推开了前面的那扇门。站在门口看着林天国朝教室里面走去，我却犹豫着该不该进去。随后讲台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的男教师，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那个男教师直接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进来啊！」

我深呼吸了下，小心翼翼的迈步走了进去，余光瞟到教室里坐在前排的同学，惶恐的将目光收回，只安分看着脚下的路。因为紧张，我在抬脚上讲台时，却在台阶的位置绊了一个踉跄。

顿时教室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哄笑声，我尴尬的不知所措，我知道我现在一定满脸通红，我没有抬起头，只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林天国在我即将绊倒的时候，伸出手扶了我一下。我小声说道：「谢谢。」

林天国只是悄声对我说道：「小心点。」

紧接着林天国面朝下面坐着的同学们高声说道：「各位同学，今天你们将迎来一个新同学，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响起，我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多人的掌声和注目，内心略微有些激动。随后林天国直接走了出去。随着教室门被关上的一刻，旁边站着的男教师走到我身边冷漠的说道：「做下自我介绍。」

我迟疑了一刻，还是鼓足勇气缓缓抬起头，却在我抬起眼眸的瞬间，我看到了黄依依的身影，她就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仍旧那样万众瞩目，让我的眼光移不走。

「我叫田亮，今年１４岁。」

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黄依依的身影，我现在真想冲过去对她诉说自己对她的喜恋和倾慕。但是满教室近四十个人，我却怂了。

我说完之后，坐在下面的同学们似乎都在面面相觑，脸上更是疑惑，我紧闭着嘴唇，不敢大口呼吸，但是胸口频繁的起伏却直接将我的紧张全部暴露。

「没了？」

旁边的男教师质疑道，我瞬间慌乱起来，哭笑不得的对男教师说道：「没……没了。」

男教师无奈的叹了口气，直起腰身对着大家说道：「田亮同学很害羞啊，让我们欢迎他！」

随后又响起了掌声，但是这次却略微稀疏，每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拍动自己的双手。我站在讲台上只感到自己浑身难受，尤其是还要承受大家注视的目光。

这次掌声的时间让我感觉很漫长，终于结束的那一刻，我偷偷吐了口气。

「你就先坐那个空位置吧。」

随着男教师手指的位置，我看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那里有一个空座位。但当我走近才发现，那里放着一个垃圾桶，心想：这就是这里没人愿意坐的原因吧！

但我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旁边的同桌倒是一直在趴着睡觉，仿佛来这里就是为了睡觉似的。

随着我坐下，男教师继续讲课。我抬起头的瞬间发现我竟然可以直接看见黄依依的位置，虽然只能看着她纤瘦的后背以及扎起马尾露出来的修长天鹅颈。我却很满足了。

「我们打开书，今天学习第三章的内容。」

听着老师的话，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想着中午才能拿到校服和课本，现在只能将上课的内容记下来了。大概半节课之后，旁边趴着的那个男生似乎是睡觉将胳膊睡麻了，黝黑的脸颊上所有的五官皱在了一起，我不自觉的轻笑了下。

当我再次将目光聚集到老师的黑板上时，身边的男同学沙哑着嗓子对我说道：「你笑什么！」

感受到他话语里的凶狠，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将目光注视在黑板上，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上课内容上了。

他伸出手指捅了一下我的腰，我憋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将身子向一边移动了下，他却再次开口说道：「你笑什么呢！」

听着他话语声越来越大，生怕被老师发现。心中不住的叹息，想着第一天就惹同桌不开心，听说城里人脾气都很大，我不会被揍吧！越想越担心。下面的课我也没有心思听，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桌上，低声说道：「不……不好意思，我不应该笑你。」

随着我道歉之后，他冷漠的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又睡了过去。来这里的第一节课，我上的胆战心惊，但是想到黄依依跟自己一个班级，内心便满是欢呼雀跃。

第一节数学课在这一场小插曲中顺利度过，下课铃声响起的一刻，男教师立马说了声「下课」，我不由的惊叹，城市里老师竟然不会拖堂！

第六章

窗外小鸟缓缓飞过，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耀在我的身上，这种温暖让我迷恋。看着讲台上收拾东西的教室，身边坐着的满教室的同学，他们朝气蓬勃有活力。这些东西让我感到很不真实……

「你怎么跟跳水冠军一个名字啊？」

询问的声音传来，让我从神游中走出来。当我抬起头时才发现面前坐了四五个男生，他们的大多皮肤白嫩，长相帅气，但是手上却统一有着纹身，想到外公外婆自小对我说着，纹身的人都不是好人。我瞬间对面前这几个人产生了距离感以及恐惧感。

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我不知道。」

内向的我甚至还有些社交恐惧症，我很怕跟外人交流。他们瞬间爆笑出声。我身边的同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坐到我身边坐下，大声的朝教室里面所有人说道：「原来他还是个结巴，哈哈哈！」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间教室里面只剩下一阵刺耳的哄笑声。此刻我只觉双耳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们每一个人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全部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显露出来蔑视，甚至是厌恶。

笑了过后，他们看着我一直低着头，只觉无趣。紧接着那几个人一哄而散，走出来教室。

「你说他为什么没有校服啊。」

「大概是因为穷吧，你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地摊货！」

侧面坐着两个打扮时髦的女生，一身规矩的校服，她们竟然将裙子拉扯到大腿根部，上衣也像是小了一码似的，紧紧束缚着胸前那两团饱满的柔软。最过分的是脸上竟然画着妖艳的妆容。

听着她们话语里慢慢的轻蔑，我颤抖着身体看着身上穿的这身新衣服，想着孙茜曾说要将最好的都给我，可是现在却因为衣服的原因，让班级同学这样轻视我。内心的愤怒不言而喻。

终于再次听到救命般的铃声，等待老师来临期间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人似的侃侃而谈，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自小生活在乡村，没有见过世面，而这一切都应该怪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在老师来临的前一秒，那个一直睡觉的男生从后门中进来，这次我才发现他的身高很高，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黝黑的肤色却异常健硕。他一直都是凶狠的表情，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一般。他看着我坐着的位置有阳光，立刻对我命令道：「起来，你坐外面。」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磕磕巴巴的拒绝道：「这……这是老师安……安排的！」

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从椅子上拽起，伸出握紧的硕大的拳头对我警告道：「这里你只能听我的！」

我懦弱的点了点头，站在旁边看着的高大男生，只能妥协，旁边的人一阵唏嘘，我知道大家肯定会更看不起我，虽然我自己也很鄙视现在的做法，但是我别无选择，只是因为我害怕被打。

老师进来的一刻，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立马火冒三丈的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呢！上课了知不知道，从楼道里我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都给我坐好！」

我迅速的坐到座位上，安静的装作鸵鸟状，只希望能减少我的存在感，毕竟适才只有我一个人站着，只期盼着老师没有看见我。

「听说来了一个新同学，站起来，介绍一下。」

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站着那个老师的时候，我僵硬了一秒，我发现那个女人竟然是我上学公交车上遇到打架的其中一个，我很害怕被她发现，但是却不敢不从，随后我缓缓站了起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强行挤出一个微笑，磕磕巴巴的说道：「老……老师好，我……我叫田亮。」

中年老师轻声默念着我的名字，我却紧紧闭着双眼，生怕她认出我来，虽然公交车上人很多，但是老师的记忆里那么好，如果……

「老师，他应该叫小结巴！哈哈！」

适才课间调侃我的那个男生大声喊道，接着整个教室里爆发出笑声，他们的快乐似乎都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就连那个中年的女教师也不例外，虽然她极力忍耐着，但肥腻的脸颊上仍旧露出了上扬的嘴角。

我紧紧握着拳头，内心一直安慰着自己，这些只是表象，时间久了就好了！女教师似乎意识到这种做法的错误，连忙制止道：「你们以后就是同学，不能这样说人家！听见了吗？」

她的口气似乎轻柔了不少，甚至带有些谄媚的语气。转而严肃的对我说道：「行了你坐下吧！」

我像是个泄气的皮球般将整个身子向后摔去，却不曾想身后椅子不知何时已经滑到距离我很远的位置，我这一下直接摔到了地上，与坚硬的地板来了次亲密的接触。

「哈哈哈！」

讽刺的笑声让我无地自容，我坐在地上默默低下了头，内心却一直感叹自己的悲哀。老师并没有管我，只是强调了一下纪律，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一般。

在我坐在地上深感无助的时候，老师见我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这一摔给我摔出了问题，连忙对黄依依和丁帅说道：「班长，副班长，你们去看一下，别出什么问题。」

黄依依听后，直接从她的位置上走过来，站在我身边，轻声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低垂着头只看见眼前那双精致凉鞋以及那双白嫩诱人的小脚丫，我摇了摇头，紧接着一只白嫩纤细的手伸在我的面前。我缓缓抬起头时，看到的只有修长的美腿，随之而来的就是黄依依绝美的容颜。

她的脸颊上挂着笑容，对于她的帮助，我满是感激。我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默默抬起手想要去握住那双帮助我的玉手，脑海中想着它的细腻柔软，甚至鼻间还传来阵阵芬芳香气。

在我即将将手抚摸上黄依依的玉手时，一个身影站在黄依依的身后，而且还伸出手将我一把拽起。黄依依被他挡在身后，我看到那个拉着我手的上面纹着纹身时，我急忙将手收了回来。但是却被丁帅一把拽了起来，随着我站起来，丁帅立马高声对老师喊道：「老师，他没事。」

「没事就好，好了，大家都坐好吧，我们准备上课。」

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课本，开始讲述着今天的课程。整个上午我都沉浸在黄依依帮助我的场景里，她身上的那种特有的芳香更是使我陶醉。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告诉我马上就要结束了，看了眼神身边熟睡的男生，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同学，要下课了，醒一醒。」

他没理我，我施施然坐正，听着上面老师讲自己旅游的历程。他讲自己在草原上的游历，那描述很细致，闭上眼甚至可以在脑海中幻想出画面。我从小生活在村子里，别说旅游，就是能出个镇子都是比较稀奇的。

因为小镇上东西很全，身边的人总是说上大学就可以出去看世界，所以我一直都特别努力的学习，只是为了能够出来看看世界，可是现在我提前完成了我的梦想，却发现并不如意。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大家一窝蜂的朝教室外面冲去，看了眼还熟睡的男生，我叹息了下，起身向外走去。想到身上还有四十多块钱，我今天可以买些零食回去跟大家分享，这样大家一定会接受我的！

就这样，我跟着人流走到了食堂，里面各种小吃零食，我见过的没见过的，应有尽有。但是价钱却很贵，挑来挑去，我只买了价钱最便宜的煎饼果子。但是依旧花费了我六块钱。想到我之前一个星期只有七块钱的零花钱，现在真是有点肉疼。

当我坐在食堂空位置上独自吃着煎饼的时候，上午找我茬的几个男生端着满满一盘子的饭菜坐到我身边，嘲笑我道：「你就吃这个？」

「乡巴佬！」

「穷鬼！」

接二连三侮辱的话语传进我的耳朵，我默默的承受和隐忍着。将剩下的半个煎饼放回袋子里，系好袋子，起身准备离开时，却被身后的一个男生按下，他低声身子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既然你这么穷，那你就把这些东西都吃了吧！就当爸爸们施舍你的！」

在他们的哄笑声中，我的面前摆满了三盘饭菜，虽然看着色泽诱人，但是要将所有都吃进肚子里，那根本不可能。我摇了摇头，想要拒绝，可是却被身后的男生扣住我的脑袋，掐着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开嘴。

「我们的好意，你怎么能拒绝！」

听着身后凶狠的声音，我开始奋力挣扎。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几个人将我紧紧固定在椅子上，旁边坐着吃饭的人早已经远离战场，躲在远处静静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食堂里面负责打饭的几个叔叔阿姨高声呵斥着他们的行为，但那群人却丝毫不在意，甚至开始继续他们的恶行。

看着面前两个男生直接用手抓起餐盘里面的食物朝我嘴里塞，我顿时感到了深深的绝望。我一直呜呜的挣扎着，但又像是求饶。接二连三的食物将我的嘴里塞到满满当当，没有任何空隙。我拼命的挥动着手臂，却寡不敌众。

正这时，食堂里面的管理人员带着教导主任急匆匆朝这里赶来。只听得一声呵斥：「你们干什么呢？」

这道声音之后，那群人连忙松开了我，但是此时我已经被塞了一整盘的饭菜，他们像是害怕似的，将我松开后低高声咒骂道：「真没意思，走！」

我坐在椅子上一阵阵的干呕。胃酸似乎都消化不了这些东西。林天国走到我身边低声呵护般得询问着我的情况，我只是摇了摇手，却一直没有忍住胃里面恶心的感觉。林天国身边的几个餐厅负责人一直在推脱着这件事的责任，倒是那群欺负我的人却在被林天国训斥过之后，得到可以离开的允许。

但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却突然发现一直紧紧束缚着我的男生就是那个在教室里代替黄依依将我从地上拽起来的丁帅。难道他是因为黄依依？

这个想法出来之后，我也顾不上胃里面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立刻捡起地上那半个煎饼揣在口袋里，想要离开这里。但却被林天国一掌摁在了椅子上，听着他长篇大论的教育论。看着林天国一脸担忧，但最后在我深确表明自己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以及也不会对那群人追究时，我才被允许可以离开这里。

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追究，而是因为现在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正是因为我惧怕这种议论和注视的目光，所以我才要逃离。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朝外走去，耳边他们的议论声，让我都会赞同，因为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敢，我懦弱，所以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教训他们。

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我的桌上竟然放着校服和课本，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影，只有班里的几个女生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闲聊。我四下看了看，最终还是抱着校服去了卫生间。

学校的卫生间很干净，都有专人打扫，每一个卫生间都有隔断，几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我走到最后一个位置，锁上门脱掉身上的衣服，却找不到悬挂的地方。这时，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说，今天新来那个小子是不是有病啊？」

「我看他就是穷病！」

我一下就听出他们说的是我，我将动作幅度减小，只求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却在穿校服裤子的时候，直接磕在旁边的隔板上，在卫生间这种空旷的地方传出一阵震耳的声音。

「谁？」

交谈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我连忙将裤子穿好，抱紧自己的衣服站在隔间里撒撒发抖，我很怕他们会进来暴揍我一顿。

「要不你自己出来，要不我们找到你直接揍你！」

喉结上下滚动，我恐慌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传出来「哐当」的关门声，他们把卫生间的门锁上了！随着此起彼伏的开门声，似乎他们在每一个隔间翻找。我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双手，脸颊上布满了汗珠，顺着下颚流淌到地上，这里异常安静，甚至汗水滴落到地面上溅起水花的声音我都能听到。

我要是出去，他们会怎样嘲笑我？来到这里一直就是在被欺负，要是被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换校服，岂不是更丢人！要是我不出去，他们马上就能找到我，到时候会不会真的揍我？

我在脑海中一番衡量之下，颤抖着手握住了门把手，轻轻推开门。

「哐当」的声音瞬间停止，我抱紧怀里的衣服，佝偻着脊背向外走去。当我走出来的时候，那两个男生果然站在卫生间门口静静的看着我。

其中一个人说道：「哟！原来是你！」

另外一个男生却对我讥讽道：「哟，这不是小结巴吗？来这里换衣服啊？哈哈！」

我低垂着头不敢说话。本以为他们会因此放过我，却不曾想加剧了他们的暴行。他们拉扯住我新换的校服衣角，束缚住我，将我拽到卫生间角落里。而因为他们暴力的将我摔到墙壁上，后背硬生生与后面白色墙砖来了次亲密接触。

只听「哐」的一声，我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因为夏天本就穿的单薄，这一下撞碰之后，我的后背只感到火辣辣的疼，骨头像是撞碎了般。

但他们似乎因此为趣，看到我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后，竟双双露出兴奋激动甚至是欢悦的神色。随后他们伸出手推搡着我的肩膀，让我的后背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在后面的墙壁上。

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我内心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我不敢反驳，我对他们只有服从。更是因为我的懦弱促使他们愈加肆无忌惮。

「怎么不说话啊？」

其中一个男生伸出手拍打着我的脸颊，继而发出「啪啪」的声音。讥讽的声音让我心中满是怒火，但是由于自小的怯懦，我并不敢发作。

见我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着，另外一个男生一把将扇着我耳光的男生拉开，暴戾的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啊！」

肚子上猛然受力促使我疼痛的蜷起身体，缓缓靠着墙角滑落蹲下。接踵而来的是他们如风暴般的拳打脚踢，我死死用怀里的衣服将头护住。

只是因为在电视曾看到因为剧烈打击头部而致死的案件，我的内心一直在重复着：我要活着，我要努力的活着！我期盼着能有人来救我，就算是制止施暴也可以。

随着希望缓缓变成绝望，我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午饭时被塞进去的那些饭菜一股脑全部去吐了出来，由于事件的突然，旁边正踢打着我的男生被呕吐物喷洒到裤腿上。

「我草！你吐到劳资腿上了！真恶心！」

因此他们停止了对我的踢打，听着男生的咒骂以及哗哗的水声，我开始浑身发抖，我害怕他们会接着揍我。但是水声消失时候，脚步声也渐渐走远，最后我听到了开门声。我重重呼吸了下，忍着胸腔上的疼痛，我满是呕吐物的脸颊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在地上躺了十几分钟之后，缓过一口气的我终于慢慢站了起来。看着浑身泥土脚印以及散发著恶臭的呕吐物，我忍着胃里的难受感，用清水大致的清理了一下。

看着镜子中狼狈的模样，我心中一个声音一直在回荡：你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黄依依的面前！尽管用清水怎样的冲洗，我总会问道身上恶臭般的味道。终于低下头的时候，眼眸中的泪水不受控制般流淌下来。

我一直在问自己：你为什么这么不受人喜欢！你到底应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渐渐我的心中越来越乱，我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子中那个蓬头垢面，满脸淤青的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憋闷，大声冲着镜子里的人吼道：「为什么！」

我面对着镜子大口喘息着，希望可以得到答案。但是随即得到的却是一声轻快的女声：「你问什么呢？」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我的身体瞬间僵了起来，透过镜子看到身后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黄依依时，我迅速将头低下，试图掩藏脸上的伤势。

黄依依缓缓朝我走近，卫生间里面回荡着她的脚步声，我忽然想到自己身上满是呕吐物的恶臭味道，连忙磕磕巴巴的大声制止她道：「别……别过来！」

「为什么？」

她轻柔的询问让我顿感身体上的伤势好像都不痛了，我现在浑身僵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不能让她看到我狼狈的一面。

「这……这是男厕所！」

第七章

我回答她时，撑在盥洗池上的双手都在肉眼可见的颤抖。她停止了脚步，却不曾离去，但我的心却像是提到嗓子眼，堵塞着我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舒服吗？不行就请假回家吧。」

黄依依似乎看到我身上未来得及处理的脏污，却并没有揭穿我，反而细心的帮我想好了退路。我感激般点了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下午我帮你向老师请假，你要是感觉舒服点就打车回家吧。」

听着她贴心的话语，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落在满是水珠的盥洗池中。我真想转过身抱住她将我所有的感谢以及爱恋全部诉说，但是我却并没有那个胆量。

直到身后再次传来的脚步声，我浑身却紧张起来。脚步声远了！她走了！我却像是打了场仗似的，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当我看了眼手表显示着中午一点的时候，我轻轻吐了口气。这个时间是大家午休的时间，我现在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回教室取课本。

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像个贼似的，总是四处环顾，生怕有人看见我。当我终于走到教室的时候，我却发现坐在我身边的那个男生竟然就趴在我的桌子上睡的香甜。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从他趴着的书桌里拿出我的书包，但是我往出拿的时候却一个不注意直接碰到他蜷着的腹部。我瞬间停止了动作，半蹲的姿势虽然难受，但我却不敢动分毫。

僵持了几秒钟后，我发现他并没有醒的征兆，我继续往外抽着我的书包，看到书包彻底从书桌里分离的那刻，我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地，轻轻吐了口气。

接着我开始将今天被好心人放在我桌上的课本一一放进书包，虽然我知道下午的课程很重要，但是一想到我现在这副样子，我还是选择请假回家，想到是黄依依给我请假，我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甚至感到一丝庆幸。

当我背起书包偷偷摸摸朝外走去时，却没有发现身后趴在桌上睡觉的那个男生缓缓睁开的双眼……

我背上沉甸甸的书包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却被门卫大爷拦了下来。大爷一直在询问我出门的原因以及请假条，可是由于我内向的原因，我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看大爷注视的眼神，以致于门卫大爷深度怀疑我是因为想要逃学。

我和大爷在门口正僵持着，忽的大爷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紧接着朝我身后走去，乐呵呵的说道：「林主任这是要出去啊？」

「是，这个同学怎么了？」

林天国雄厚的声音出现的时候，我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般大声道：「老……老师！我难受！」

我委屈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尽管我全程都在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林天国走到我身边悄声询问道：「你是田亮？」

我偷偷舒了口气，幸亏他还记得我的名字，我激动的点了点头。他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单手按住我的肩膀，似乎在给我安慰。接着他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大爷，这个孩子生病了，请假条我忘记给他了，我直接带他走吧。」

门卫大爷倒是爽快的答应了。随着校门缓缓开启，我跟在林天国的身后慢慢走出了学校。当我脚步真正踏出校园的那一刻，我内心的束缚仿佛瞬间消失了般。

停下脚步的我深呼吸了下，对着前面正大步走远的林天国说道：「谢谢。」

他走出很远之后，发现我并不在他身边，连忙小跑着走到我身边，弯下腰低声抚慰我道：「走，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我迅速向后退了一小步，很明显拒绝的意味。只听到他轻叹了口气，对我说道：「试着去融入，总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迟疑了几秒，他看到我并没有回应，便独自走开了，走之前还再三强调是否需要送我回家，我一直坚定的拒绝。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走开了，我想他应该也觉得我没救了吧。

看着道路上来往的车辆，嘈杂的声音惹的人心烦意乱。只有几个小时，我的世界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正是中午时分，路上行人并不多，但当我站在路上等公交的时候，我却发现身边站着的人都捂着口鼻站在距离我很远的位置。

我的眼神开始慌乱，我低下头悄悄闻了下，身上一股呕吐物的味道，虽然经过清洗和阳光的暴晒，却并没有减少。反倒像是呕吐物被煮熟般，味道愈加恶心。

我连忙从公交站台走开，躲在天桥下面的角落里。我独自一人躲在那里，想到适才路人捂着口鼻远离我时那种嫌恶地眼神，我内心的伤感就加重一分。我想今天大概是我的苦难日吧，还是尽早回家吧。

想到这里，我起身打算回家，可是下一秒钟我的脑海当中就浮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尤其是她那天送我来学校特招的时候，单薄的身子扶着桌子不停咳嗽的画面，像是魔怔一样的在我的脑海当中不停回放，我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虽然那帮人欺负我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明显的地方，可我还是感觉自己脸上有着被欺负的痕迹，如果被自己的母亲发现……她……

我想到了她脸色苍白不停咳嗽的样子，最终又慢慢的在天桥下面蹲了下来，脑海当中不停回放着的被人欺负的画面又渐渐地变成了黄依依关怀的神色。

当我缓过神来准备回家时，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按照上课的日程，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放学了。我心中一番考量之后，决定再在外面晃悠一会儿。

这座城市虽大，我却发现，貌似没有了自己容身的地方。我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火辣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黑色的头发被阳光照耀的开始发烫，甚至有些疼痛。

不知何时走在了非机动车道上，身后几声铃响让我瞬间惊醒，脚步踉跄了一下朝旁边躲开。只见一骑着自行车的男人从我身边缓缓骑过，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骂道：「神经病吧！」

这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瞬间我的眼泪像决堤一般。我坐在人行道边开始放声痛哭起来，旁边路过的人像是看傻子一般同情的眼神深深印在我的心里，等我哭痛快之后，伸出手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从上了出租车开始，司机就一直在打电话，似乎我不存在一般，甚至开始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向电话对面的人诉说着对拉载乘客的不满。他几乎每一句说的都很过分。我坐在后面，本身心情就差，但是听着他的抱怨，我内心的怒火开始缓缓上升。

「你说现在什么人都有钱打车了，浑身的味！等会我还得清洁，真是太麻烦了！」

听着他的抱怨，我秒懂他暗指的是谁。我只能将自己坐的位置向角落里挤了挤，尽量将自己所占的面积减少。第一次一个人打车，我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兜兜转转，我到了的时候已经六点了，看着出租车上的计价器上显示的数字，让我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口唾沫。我两块钱就能到的地方，打车回来竟然用了三十块钱。

眼皮迅速的眨动，心中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了，但是却不敢开口为自己声张正义，在出租车司机凶狠的眼神下我还是乖乖的将身上所剩不多的钱递给了他，当他接下钱的时候我甚至听到他低声的咒骂。

我双手紧紧握住书包的肩带，似乎这样可以给我力量和勇气。朝着那个我一直想逃离的『家』走去。随着越靠近脚下的脚步就越沉重。

拿出钥匙打开门时，我极力的将声音和动作放到最小，我不想看见她的面容，如果被她看见我这副模样，那她一定会担忧，一想到那副场景，我内心就极其反感。

随着门被轻轻打开，我低垂着头缓缓朝里走去，为了防止被她发现，我甚至连拖鞋都没有换，我轻轻将门关上踮着脚尖朝里走去。

「亮亮，你怎么才回来？」

她疑惑的声音传来，我瞬间停下了脚步，有些哭笑不得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脸上的伤痕以及衣服上的印记。

我悄悄抬起头朝沙发的位置上看去，才发现她正在做手工一类的东西，似乎很认真。当空气安静的时候，我只想快速冲回自己的房间。天不遂人愿，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我。

「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她脸上布满忧愁的容颜，我瞬间厌烦起来。她起身走到我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我脸颊上的伤痕，颤抖的慢慢轻抚着，我却懒得看她的表情，因为我知道这些就是她专门做给我看的！

「疼吗？」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冰凉的玉手放在我的脸颊上，淤青处的疼痛感瞬间传来，我气愤的抬起手将她的手从我的脸颊上一把拽下。继而一把推着她的肩膀处，将她整个人朝后推搡去。嘴上嫌恶的高声吼道：「别碰我！」

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动手推开她。我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她放声咆哮道：「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激动，我的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将她吓了一跳，她颤抖着双手像是想要拥抱我，看着她走向前的身躯，我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恼怒的吼道：「我不想看见你！」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朝自己房间走去，我现在只觉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锁，放下书包，蹲在床边，后背紧紧靠在床边，双手环住膝盖，整个头全部埋在臂弯里。我开始想起在村子里时，自己的小伙伴，自己的外公外婆。他们对自己都很真实，不像那个女人，一直都是为自己考虑。

为了自己，可以把我扔在村里，每年只是象征性的看我一次……

自己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很久，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房间里的温度也开始凉爽起来，肚子里不争气的打鼓声让我更加难过。

「亮亮，出来吃饭了！」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烦躁，我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不去理会那个声音，但是阵阵饭菜香味却拖过门缝飘荡进来。如果我出去吃饭，那就意味着妥协！如果我不吃，大概会被饿死吧……

她敲了三次门，每次的间隔大概都差不多，但是我从未回应过她。最后一次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我听出了伤心和难过。

「亮亮，我给你放门口了，你饿了就吃点吧。」

说完之后还抽噎的一声，我心中冷笑，既然是做戏为什么不做足呢，这才三次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我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因为我实在太饿了，胃里似乎像是被绞一般疼痛。

站在门边，单手握着门把手，耳朵紧紧贴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声音。十几秒钟的时间，我的耳朵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独自咕噜噜喊叫的声音。

我轻轻压下门把手，透过门缝朝外面看着，暗黑色的夜色充斥着整件屋子，隐约间看到门外放着的那白瓷碗以及里面装着的饭菜。我环顾了一下，这黑暗的环境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我还是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下。

确定没人的时候，蹲下身子将门外的饭菜全部端进房间，下一秒便将门「哐」的一声关紧。

迫不及待的把灯打开，我才发现面前竟然多多少少的摆放了不下六种类型的菜肴。我不由的吞咽了下口水，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中午吃的那些东西早就已经被我全部吐了出去，所以我现在已经被饿的前胸贴后背。几乎不下五分钟，所有的饭菜都被我倒进了嘴里。最后伸展身体的时候打了个嗝，我靠在墙边满足的露出了笑容。

我眯着眼倚靠坐着的时候，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突然传来，我脸上立马露出厌恶的神情。猛地睁开眼找寻味道的来源，下一秒我立刻想到，自从回家之后我还没有换洗过衣服。

我迅速起身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道：本来想着今天少接触她，现在还得出去洗澡，真是难搞！但是身上的这股味道却将我内心的纠结打败。

我拿着换洗的衣服悄悄将房门压了条缝隙向外看去，安静且黑暗的客厅里面空无一人，我轻轻吐了口气，将脚上的鞋扔在房间里，光着脚慢慢朝卫生间走去。

打开卫生间灯的那一刻，我连忙将卫生间的门锁上。迅速的将身上所有的衣服全部扒了下来扔在地上，站在花洒下发现一直灭灯的热水器竟然亮起了灯。难道是她？我急忙摇了摇头，心想：她一直节省，才不会愿意为了开热水器呢！

不管是为什么，现在热水器开着，我就不用洗冷水澡了！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顺着我的头顶缓缓流下，冲刷着我身上的泥垢，看着热水与肌肤接触时散发的热气，我的坏心情似乎随着那冒着的热气全部散发掉了。

挤出沐浴露全部涂抹在身上，突然我发现镜子中自己朦胧的身影，初中的我已经有一米七的身高，因为小时候生活在乡下，胳膊上锻炼出些许肌肉。

对着被雾气遮盖的镜子摆动着姿势，像个二百五一般学着健身男人的样子，肆无忌惮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屋子里的雾气越来越弄，我忽然想到旁边花洒一直流水不停，正准备过去关掉的时候，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又不是花我的钱，流多少跟我也没关系！因此我放在开关上的手下一秒便拿开了。继续在卫生间里面玩着，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是这里面的王！

等我将卫生间里面多数的东西都淋湿之后，我才满意的走出来。等我关掉房间门的那一刻，孙茜的房间门缓缓打开。她悄声走到卫生间，看着里面一片狼藉时，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接着她轻轻打扫着。

回到房间的我并没有直接回到床上睡觉，而是坐在我最钟爱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今夜的月亮很大，很皎洁。但是周围缓缓飘过的乌云时而就会将其全部遮挡。

我想，那乌云就是我今天的霉运吧，总是接连出现。

夜晚十点，我终于挨不住眼皮上的乏困，起身去床上躺下睡觉。在我意识慢慢模糊的时候。我听到一阵轻轻的开门声，接着一声低声的嘟囔：「这孩子怎么睡觉不关灯也不拉窗帘！」

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索性没有去管，直接翻身准备进入梦乡。不知多久之后，我突然感到腿上清凉的感觉。那种感觉瞬间将我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我皱了下眉头，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打扰我睡觉。却在睁开眼眸的时候看到了她佝偻的后背以及如瀑布般乌黑的长发。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我想她一定是不怀好意，我立马坐起身。

这一举动却将她惊吓了一下，她连忙扭过头看着我。我脸上神色严肃的质问她道：「你在干什么！」

第八章

她脸上满是慌乱，甚至手上的棉签都掉落在床边的地毯上，像是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般对我轻声道：「我……我只是想帮你上一下药。」

看着床边放着的药水药膏以及一袋棉签，我舒了口气。见我说话时，抽动着脸颊上伤口的时候龇牙咧嘴额模样，她担忧的伸出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忧虑的问道：「没事吧？」

我将头朝后扯了一下，远离了她伸过来的玉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却转瞬即逝。

我防备的看着她命令道：「没事，你出去！」

看到我对她的抵抗又加重了，她叹息了下，将药水等物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缓缓朝外走去。看着她额间细密的汗水，我想：她一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大量冒汗。

看着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我连忙光着脚丫跑过去将门上锁，转身才发现窗帘竟然被拉住了，我的后背突然一阵发凉，暗道：幸好自己醒了，她一定是要谋害我！因为我跟她吵架她就要谋杀我！她真恶毒！

将窗帘拉开之后我回到床上想着黄依依的身影以及她动人的面孔，缓缓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我在一阵鞭炮声中惊醒，烦躁的揉着头发朝阳台边走去，才发现下面早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似乎是结婚的！我无奈的揉了揉眼睛，却不注意触碰到自己眼周围的淤青上面，疼痛瞬间让我清醒。

我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却没看见她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当看不见她的时候心中竟有了丝放松。走到厨房，看着整洁的厨具，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一袋面和几颗鸡蛋。

将锅里加水，烧热之后放下面条和鸡蛋，只是加了稍许的盐。靠在厨房得橱柜边，脑海渐渐放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突然锅里面的水冒着泡的从缝隙中挤出来，我手忙脚乱的关火，揭开锅盖的时候发现鸡蛋早已经煮烂了。无奈的拿出一个大碗将其全部装进去。

当我坐在桌边正准备吃的时候，细微的开门声猛然传来，我端着碗下意识的就要回房间，却在走了两步的时候她叫住了我：「亮亮，过来吃早饭了！」

我冷酷的回答道：「不吃！」

帅气的朝前走去，却未注意手中的碗已经倾斜，下一秒碗中的水以及面条顺着碗边流下。一部分溅到了我脚上，我吃痛的大叫出声：「啊！」

她的身影下一秒冲到我身边，当看到我手上的碗时，连忙接下，嘴上不住的说道：「没烫到吧？」

我皱着眉头看着被烫红的脚以及手指，暴戾的冲她吼道：「能没烫到吗！」

她并未生气，而是急忙去厨房找到冰袋拿给我。看着她蹲下身子为我擦拭脚上的汤渍和面条残渣时，我只想说一句：你作秀用这么认真吗！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烫到！

过了一会儿，我被烫到的地方好多了，她蹲着身子温柔的低声询问我道：「饿了吧？」

我倔强的环起胳膊，冷酷的说道：「没有！」

但是肚子里震天响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只见她「噗嗤」笑了一下，下一秒便热络的说道：「我带了点早餐回来，你晒微吃一点。」

我转过身子，将那只被烫的脚迅速收回，一瘸一拐的朝餐桌走去。

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精致的早餐，我都怀疑她将我父亲的赔偿款全部挥霍一空了。她将袋子和盒子里装的所有早餐都推到我面前。像是讨好般说道：「快尝尝。」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我拿起筷子缓缓吃了起来，昨夜吃的很多，但是却破天荒的第一次早上如此饥饿，似乎晚上吃得东西都消失了一样。

我解决了一大半的食物，她全程都看着我，等我吃完之后她才慢慢吃了起来。看着时间已经早上七点了，我匆匆擦了擦嘴，对她说道：「给钱。」

她惊讶的看着我说道：「昨天的都花光了？」

我紧张的眨着眼，淡淡说道：「嗯。」

她默默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绿色的钞票递给我，隔了两秒之后低声说道：「省着点花吧。」

我看着手里的五十块钱，没有理会她的劝告，开心的朝房间走去。整理好上学要用的东西，突然脑海中想到上学要穿校服，自己的校服昨天晚上貌似被自己直接扔到卫生间地上了。

我忙从房间冲到卫生间，却只看见如平常般整洁的环境，那身脏乱的校服早已不复存在。

我呆愣了一秒，她的声音突然出现：「你的校服我搭在我的房间里了。那个……」

来不及听她下面的话，我一个箭步冲到她房间里，脚上的烫伤再也顾不上了。七点十五分的时候，我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站台等着公交车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黄依依，我的心中就像是抹了蜜似的那样甜蜜。

今天的公交车很稳定，同样拥挤的人群，略微浓重的汗臭味，我的脸上露着微笑，像是做游戏般随着公交车的晃动前后晃动着自己的身体。

公交车上没有了闹事打架的情况，我在七点四十的时候站在了校门口。当我正准备迈步朝里面走去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的面前，阻挡了我前进的道路。

我刚绕过那辆轿车，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黄依依正从那辆车上下来。像是清晨温暖的阳光似的，我只感觉自己浑身暖洋洋的，本该向前走的脚步却像灌了铅一般停在那里。黄依依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温声道：「你在这里等人吗？」

我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大口的喘着呼吸，我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双手紧紧攥紧，磕磕巴巴的说道：「没……没有！」

我低着头时看到一双精致的凉鞋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当我悄悄抬起头想要看一下她时，却刚好看到她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冲我绽放。

心底的温柔和热度将我紧紧包裹，我的额头间直接被汗水包裹，看着我这副模样，她焦急的询问我道：「你病好了吗？怎么一头汗啊？」

我慌忙抬起手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干，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当我缓缓抬起头准备跟黄依依说没事的时候，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揽住，到嘴边的话又生生被咽了下去。

「哟！这不是我们的新同学吗！」

刚鼓足勇气抬起头的我瞬间被这个声音惊吓。随即将头继续低垂下去。那个语调让我立马明白这个人就是昨天在卫生间里揍我的其中一个。

「丁帅，你干什么！」

黄依依生气的冲勾着我的男生说道，听着她的维护，我的心底暖洋洋的。而丁帅却对我总是有种莫名的敌意，我现在浑身只剩下颤抖。他紧紧揽住我的肩膀，笑着对黄依依谄媚的说道：「依依，你为什么袒护这种乡巴佬？」

黄依依伸出白嫩的玉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试图将我从丁帅的压迫中救出，奈何女生的力气总是比不过男生，一番拉扯过后，我的胳膊和脖颈处都泛着通红的指印。

「你放开！」

显然黄依依真的生气了，丁帅迅速放开了我，下一秒立马拉住黄依依的小手装作可怜的模样说道：「依依，你不要生气！你看我已经放开他了！」

黄依依水汪汪的大眼睛白了丁帅一眼，拉住我的胳膊径直向前走去。身后传来丁帅暴躁但又无奈的喊声。看着黄依依洁白的小手拉住我胳膊的那个位置，我心中的小鹿像是复活了般活蹦乱跳。

黄依依回头的时候只看到我低着头，但是两边的脸颊却是异常红润。看着她毫无征兆停下的脚步，我差点一个踉跄扑上去。

「你真的没事？」

她温柔的轻声询问让我只感到浑身火热。我用另一只手握住她捉紧我胳膊的那只白嫩的小手，鼓足勇气低声道：「我没事。」

她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将我握紧她的手迅速扒拉开，白皙的皮肤上惹上点点红晕，神色慌张的磕磕巴巴的说道：「没……没事就好！」

我还沉浸在适才抚摸到她玉手的那个时刻，像是婴儿般滑嫩的肌肤，不带有任何多余的脂肪，摸起来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听着她紧张的话语，我甚至开始幻想她现在是怎样一副害羞的容颜。

黄依依站在距离我一步远的位置，这个距离刚好可以看到她校服短裙下那双修长白嫩的玉腿，以及穿着精致凉鞋的柔嫩小脚。

「我们回教室吧。」

黄依依略微紧张的语速说道，我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朝教室走去。走在黄依依的身后，我偷偷抬起头看着前面这个身材窈窕，性格优秀的女生，不由的轻轻叹息，我要是有能与她并肩的勇气就好了。

由于我们一前一后进的教室，教室里面传来一阵唏嘘声，我低垂着头甚至有些窃喜。黄依依却坐到自己座位上时，果断的趴在桌上，将整张脸都埋在环着的臂弯里。这声唏嘘在丁帅进来之后立马停止，似乎大家都很怕他。

我看着身边那个一直埋头苦睡的同桌，不由的叹息出声，却没曾想得到了他的威胁回应：「你吵醒我了！」

我连忙闭上嘴巴，眼神的余光还在瞟着这个男生，他让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男生才会在本该学习的年岁混成了天天睡觉度日。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哄乱的教室迅速消失，转而是一群听话文静得到好学生安静的坐在教室里。

「跟大家说一下，过几天有期末考试前最后一次摸底，大家一定要好好复习。」

「啊~ 」

教室里的回应皆是全篇一律颓废的声音，这就是学生的悲哀，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测。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听到大家的声音，老师显然很不开心，随即厉声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这次的回答显然铿锵有力了不少。接着就是上课，我们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我的英语在这些学科中又是最弱的一项，来了这几天，班主任似乎像是遗忘了我似的。

看着讲台上英姿勃发像个将军般飒爽的英语老师，我略微有些心底发虚。看着黑板上一串又一串的英文以及英语老师口中流利的口语，我只感受到了深深地无力感。整节课上英语老师的互动我几乎全没跟上，书上密密麻麻的记了一堆老师强调的重点知识。

最让我震惊的应该就是英语老师提问我这个一直睡觉的同桌时，他竟然可以跟老师流利的对话，这可真让我刷新三观，我对他的好奇也晋升成了崇拜。

「田亮，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对我说道，我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我缓缓站起身，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英语老师，最后跟在老师的背后离开了教室。

因为紧张，我跟在英语老师身后，整个人几乎都快要晕厥，我从未被老师单独叫出去过。偷偷擦拭了下额间的汗水。跟着英语老师来到她的办公室，里面坐着很多任课教室，这让我愈加紧张和慌乱。

「田亮同学，虽然你刚转过来，但是有些话我认为还是直说比较好。你的各科老师上课都在跟我反映，你的状态很不错。但是……」

听到这里时，我的内心稍微有些小窃喜。但是看着他喝水时紧紧皱起的眉头，我似乎感觉到后面要说的话应该是一些很不好的，心中刚放下的石头瞬间又提了起来。

「但是你今天上英语课的几乎是全程划水，你是不是听不懂啊？」

我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我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讲出我的缺点，甚至是当着这么多任课教师的面。我双手微微攥紧，缓缓点了点头。

看着班主任将水杯放到桌上，揉了揉紧皱的眉头，粗重的叹息声让我愈加焦灼。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让我咬紧了牙关。

「这个磁带你关注一下，每天听一章内容。」

扫了一眼班主任递过来的磁带，我感激的弯腰向其致谢。随后我宝贝的紧紧拿着那盘磁带朝教室走去。但在当我看着教室门半虚掩着，里面破天荒般鸦雀无声的时候，我有些慌张的将磁带的透明塑料壳合上，揣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深呼吸之后缓缓推开了那扇门，随着我伸手的动作加重，一盆清水瞬间从上而下全部浇到了我身上，盆子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但仍旧盖不住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我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们讥讽的嘴脸，我只是默默捡起盆子拖着湿透的身体朝座位处走去。这条路很漫长，几乎我所过之处都会被那些男生或者女生踢一脚，我像是一只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等我坐到座位上时，丁帅一掌拍在了我的桌上，威胁我道：「去，给劳资买瓶水去！」

我默默从书包的隔层里拿出今天早上拿到的钱攥在手里，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随之而来一声冷漠的声音：「他不是你的仆人！」

我有些震惊的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个一直专注于睡觉的男生，他此刻像是个勇士，他的手掌更像是有魔力般，我在正视他的时候竟然竟然感到了亲切和温暖。

丁帅不满的伸出手就要掌掴我，但那个男生却抢先一步直接越过我，一巴掌打在了丁帅的脸颊上，霎时间，丁帅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属实让我心头一颤，我下意识的吞了下吐沫，我很怕再发生之前在卫生间那一幕。但是丁帅却并没有还手，只是气哄哄的摔脸走远。看着丁帅的背影，我紧皱的肩膀瞬间瘫了下来。

「谢谢。」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帮助我的同桌，他似乎心情很不错，正轻哼着歌拿着手机打游戏，听到我的道谢也没有抬头，依旧全身心投入在游戏中。我呆呆的坐下，将钱放进书包里。随后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叫周东，以后谁欺负你跟我说，我罩着你。」

我惊讶的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感激，但是随后他说的话却让我火热的内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

「以后只有我能欺负你，去，给我买个饮料，回来给你转账。」

想着周东还帮助过我，就算是报答他了吧，我从书包里面取出钱，一路屁颠屁颠的朝学校超市跑去。当我拿着一瓶汽水结完账时，响彻校园的上课铃声响起，我仓皇朝教室跑去。

「报告！」

我推开门将饮料藏在校服里面，那刺骨的凉意让我差点叫出声。数学老师看了我一眼，张口说道：「以后夏天会更热，现在就直接在学校洗澡了？」

我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不敢吱声。停顿了片刻后，数学老师将黑板上的内容写完，对我无奈的说道：「赶紧坐好，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我慌忙弯下身子感谢着。当我坐回座位将怀里藏着的汽水递给周东时，周东满意的拍了下我的肩膀，笑道：「孺子可教也！你微信多少？我给你转账。」

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有……」

周东却像看怪物一样，低声在我身边询问着：「你是没有微信还是没有手机？」

我抿了抿嘴唇，尴尬得回答：「都没有。」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