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镜字数:79000
序
这是一个深情到不行的男人的故事,动笔之初,不用多想,一个名字就从我脑海里浮出来:韩竹生!对我而言,这个名字几乎就等于是深情的代表。
韩竹生是真有其人,他是我小学三年级的美术老师,河南人,一口重到不行的乡音,一开口,班上五十个同学里面至少有二十五个人会露出一脸雾煞煞的表情。
也许韩老师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太有人听得懂,所以他很少开口,上美术课的时候,他总是让我们天马行空的爱画什么就画什么,画完了拿到老师前面,他会当场评阅一番。
当时年纪小小的我正开始用有限的字汇,懵懵懂懂地跟着大我四岁的姊姊一起背着妈妈,偷看漫画书和琼瑶小说。上美术课的时候,我会把心目中主角美丽的样子画下来,然后排队等着韩老师给我打圈圈。
韩老师总是微笑的看着我图画纸上主人翁的眼睛,然后笑咪咪的对我说:「好多星星啊!」
我低头掩着嘴笑,少女漫画学来的嘛!
韩老师又说:「好蓬的裙子啊!」
我又笑了,好蓬的裙子是因为我的女主角正要参加一场浪漫舞会啊!
「很好!」
韩老师点点头,用红笔在图画纸背面打了五个圈圈,那等于是一百分哪,我兴高采烈地捧着图画纸回到座位,开心得好像得到全世界。
我愈来愈喜欢美术课,画着画着,还会忍不住抬头偷看韩老师一下,而独自坐在讲台上的韩老师老是望着窗外,像是在发呆,也像是在思考,还有几次,意外发现他竟然蠕动嘴唇,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
「韩老师在想他的爱人啦!」有一天,坐在我隔壁的女生忽然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我问她。
「我妈告诉我的。」
对喔!那个女生的妈妈也是学校的老师,跟韩老师用同一个办公室。
「我妈说韩老师的爱人在大陆,来不及逃出来啦!」那女生问我:「你知道『爱人』是什么意思吗?」
我瞥她一眼,心想,不就是那个意思吗?谁不知道!
「我妈说大陆那边的『爱人』指的就是『老婆』啦!」那伹女生又望了韩老师一眼,继续说:「我妈说韩老师因为把老婆留在大陆,一个人逃到台湾,心里觉得很歉疚,所以虽然很多老师要帮他作媒,但是他都不肯再娶太太。」
我的眼眶忽然红红的,为着一些当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的东西在感动。
升上四年级后,班上换了一个美术老师,跟韩老师不一样,老是规定我们画这画那的,我开始对画画失去了兴趣。到了五、六年级,课业压力变得很重,大家都在为国中的能力分班做准备,我们那个时代,大家都挤破头想进入所谓的前段班,而后段班则是人们口中的放牛班,为了不被编到放牛班,被当成牛只一样的放弃,大伙无不卯足全力冲刺课业,画画被当成是不务正业,而韩老师也渐渐在我的记忆里淡去。
我以为自己忘了他,没想到事隔多年,当我走上爱情小说的创作道路,韩竹生老师突然活灵活现的闪过我的脑袋,成为《爱失控》男主角的名字。
我其实不太记得韩老师的长相了,只记得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讲台上,独自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怀想着他滞留大陆的爱人……
那抹影像,是我早熟的人生里,第一次亲眼见到的爱情!
第一章
秋天来了,天亮得晚一点,黑得早一点。
那年秋天,K大超级帅哥韩竹生与最羞怯的女生苏珊妮,开始交往了。
这个消息,成了那年K大最劲爆的话题。
骑着单车在校园里逛一圈,到处都可以听见同学们窃窃私语,谈论这件事。
「韩竹生?那个有名的摧花手,帅得可以,也花得可以的大帅哥,追他的女生多到可以组队去参加饥饿三十了,比尼姑还清纯的苏珊妮怎么可能看上那种花心大萝卜?」鼻梁上挂着一副厚眼镜的男生发表完意见之后,顺手推了推眼镜,好像苏珊妮这个小尼姑合该配他这个小和尚。
「苏珊妮根本不是韩竹生喜欢的那一型,她又乖又静,衣着朴素,而韩竹生一向只和艳丽又敢爱敢玩的女人来往,就像我!」女孩头发一甩,脸上厚厚的粉妆掉了一块。
韩竹生看到那块「油漆剥落」,应该会吓到脑中风。
「他们两个整天形影不离,他载她上下学,送她去打工,苏珊妮坐在机车后座的时候,整个人贴在韩竹生背上,黏得可紧咧!」好酸的醋意,说这话的,八成是韩竹生的前前前前……任「下堂女友」!
「听说他们两个根本已经住在一起……」
「啊?住在一起的意思是……同居?」
「韩竹生不是个玩家吗?怎么会笨到跟个清纯又死心眼的女孩搞同居?」
「那种看似清纯的小女生,其实最可怕,就像口香糖,沾上之后甩也甩不掉。」
「苏珊妮还真敢,居然明日张胆的跟他住在一起!还以为她是什么玉女咧!」
「猜猜看,他们两个可以撑多久?」
「不超过一个月吧!」
「跟我想的一样……」
「苏珊妮一定会被韩竹生彻底玩弄,再狠狠抛弃!」
流言传来传去……流言其实也不全是流言,因为韩竹生的确很帅也很花,女友也的确多到可以组队去参加饥饿三十,而苏珊妮则是害羞又朴素,全校……噢,可能全世界都没有任何一个男的能牵到她的手,但是她不旦让韩竹生牵了、吻了、要了,而且还真的同居了。
那年,苏珊妮二十岁,大学三年级。韩竹生高她一届,是二十一岁的大四生。
理论上他算是她的学长,不过他们并不同系,韩竹生念电机工程,而苏珊妮是大传系。
他一直到大三才发现她,那次她正站在公车站牌旁等235路公车,而他的机车后座上载着一个妖娆的女生,在等红灯的空档,韩竹生鬼使神差似地瞥见苏珊妮,那张清秀恬静的小脸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质,出其不意地捉住了他,从此他常把摩托车撇在一边,等苏珊呢一来,韩竹生就凑到她后面假装排队。
当然,他不搭公车,一向用摩托车代步,而且235路公车行驶的路线跟他的住处完全是两个方向,他想跟她搭讪。
搭讪是他的强项,而且他的方法很特别,不是用说,而是用看的,他有一双超级电眼,瞄谁一眼,谁就会自动自发靠到他这边。
不过,这个招数对她完全用不上,因为她老是低着头,哪里也不看,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及她手上的英文单字本来得重要。
她老是低头在背英文单字。
她老是看不见排在她后面的他。
但是他没太懊恼,也没急着想惊扰她沉静的世界。
他很有耐心的排在她后面,盯着她细白的颈项,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茉莉香。
235路公车来了,他目送她上车,看她小手拉着吊环,一路摇啊晃的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就这样整整看了她一年。
升上大四之后,他意识到距离离开学校的日子不远了,知道不能再等她抬头,不能再等了,再等,他就要毕业,就要去当兵了。
他费了一番工夫终于让她「不小心」撞到他!
那真是惊天动地的一撞!
那一天,苏珊妮从文学院走出来,手里捧着书,忙着记诵英文单字,她低着头一边背一边走,走啊走的,就往他那堵埋伏已久的人墙撞上去。
「啊!」她揉揉额头,抬眼,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像一只好奇的猫盯着她,看得她一张脸烧红得就像天边的晚霞。「对不起,我撞到你了。」
她羞怯地低头,往后退了两步,把书紧紧的捧在怀中,不敢再去看那个宽肩阔胸、长相好看却又不会俊俏得太过娘娘腔的大男孩。
他和她四目交接的刹那,脑门轰然一响,一向只有他电人,第一次他也尝到触电的滋味,酥酥麻麻的电流,从她含羞带怯的幽幽水眸传到他的眼底跟心底。
韩竹生交往过许多女孩,但是没一个能让他心儿怦怦跳。心儿怦怦跳听起来有点娘,但心儿怦怦跳是一种指标,代表他遇到了「对的人」。
「没关系。」他上前一步,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拨开她的刘海,弯腰检查她的脸,「你没受伤吧?」
一双眼眸水汪汪的,恰如其分的镶嵌在那张洁白细致的脸庞上,她像一朵洁白纯净的小花朵,美得清新脱俗,自成一格。
「没有。」她全身僵直,不敢看他神采飞扬的眼睛,只是一迳盯着柏油路面。
「你是大传系的苏珊妮?」他站直身子,两手都插进口袋。
「你怎么知道?」猛一抬头,四目相交,一道强烈的电流穿过她的身体,没想到眼神也能让人触电。
她也被他电到了!
「我注意你很久了。」他没有明说他在公车站牌旁目送了她一年。
这份耐心,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通常女生对他的吸引力不会超过两个星期,长一点的则是一个月,再长,他也受不了。他的灵魂里有一种不安的骚动,使得他无法跟女人维持长久而稳定的关系。
骗人!苏珊妮握紧手里的书,才不相信他的话。他知道她的名字就够让她吃惊了,但是她才不相信他会注意到她这只不起眼的丑小鸭。
她认识他,全校没有人不认识韩竹生,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女朋友多到可以组队去参加饥饿三十,像他这种风云人物,没必要来理会她这只丑小鸭。
「对不起,我要去上课了。」她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想从他身边逃开。他身上有一种很危险的气质,没来由的教她感到害怕。
她怕他,怕又被他电到,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一股灼热的刺痛感压迫她的心,她觉得呼吸困难,极度缺氧。
抱着书本,她连连后退几步,然后转身逃跑,好像后面有恶鬼在追她。
「苏珊妮!」他在她背后大叫,「这个周末的校际杯篮球赛,请你来帮我加油。」
她听到了,但是没回答,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星期六,她偷偷跑到篮球场,结果看到一堆女生穿着小可爱加超短迷你裙,手里挥舞着彩球,在场边声嘶力竭的呐喊:「韩竹生,一定赢!韩竹生、我爱你!」
这么多人帮他加油,她还来凑什么热闹?!
真是白痴,人家随便一句戏言,她竟然当真。
她形单影只的来,又形单影只的走,转身走没两步,背后传来响亮的叫声。
「苏珊妮,我在这里!」
在她之前,他其实没追过女孩,顶多放电,女孩们自然就自己靠过来,是她,让他尝到了追求一个人的忐忑、不安和甜蜜。
他在篮球场上飞奔的同时,一双眼睛却老是在人群中搜寻,直到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汹涌的人潮里。
来了!她终于来了!他全身因此充满了蓄势待发的能量,忍不住开心得想手舞足蹈。
回头,她看见他竟在篮球场上对她挥毛巾,外加四面八方嫉妒的眼神全往她的方向投射,她一跺脚,满脸通红,急忙离开现场。
他却又在后面叫道:「苏珊妮,等我打赢了,你请我吃冰喔!」
抓篮板、冲底线、飞身灌篮,球赛已经不只是球赛了,而是为她而战的一场圣战,他无论如何都得打赢。
赢了,才能光明正大的跟她讨一碗冰,或许还可以跟她索一个吻。
才怪!她对他做了个鬼脸。他赢球是他家的事,她干嘛要请客?!
低着头穿过人潮,她急呼呼的走了。
那天晚上,苏珊妮打工的冰店生意好得不得了,老板娘照往例九点过后就要回去顾小孩,她一个人忙到十点多,总算有时间喘口气,才刚坐下,生意又上门了,她连忙跳起来,很敬业的喊了一声「欢迎光临」,一抬头,是他!
身上还穿着蓝色背心式球衣,背号「23」,跟空中飞人麦可乔丹一样的球衣号码,他的弹性跟乔丹一样好,虽然只有匆匆一瞥,但他跳起来在空中挺腰飞身灌篮的姿态已经深植她的脑海。
「小妮子!」韩竹生就是从那天开始这样叫她的,「我赢了!你要请客!」
「我什么都没答应。」苏珊妮板起脸,左顾右盼了下,店内只剩两三桌客人,表面上个个低头专心吃冰,实则全都竖起耳朵聆听她跟这个花心男的对话,她压低音量,红着脸懊恼的说:「我也没答应让你叫我『小妮子』!」
「你说什么?小妮子!」他逮到机会又叫了一次。
「我说我们要打烊了,没办法请你。」她两手叉腰,凶巴巴的说。
「既然今天不行,那就明天再请吧!明天你要我几点来?」
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她欠了他什么。
苏珊妮气呼呼的转身,刨了一大碗冰,浇上一匙糖水,砰的一声放在桌上,「请你!」今天的麻烦今天毕,她可不想明天再见到他一次。
「真小气!」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坐了下来,「好歹也加点红豆绿豆大红豆之类的嘛!」
「钱很难赚,所以不能随便浪费。」请他也是一种浪费。
「我自己出十元,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加点什么?」他跟她讨价还价。
「不行!东西都卖光了!」她转身,笑咪咪地对最后一桌前来结帐的客人说了一句「谢谢光临」,送走客人,转身回来,甜嗓子和笑脸陡然一变,「你快点吃完,赶快走,我要打烊了。」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她更加毫无忌惮地对他凶巴巴。
没管她的逐客令,他嘴里咬着冰,没头没脑的问:「你刚刚干嘛笑成那样?」
「什么?」她一头雾水。
「你对那些人笑得比糖水还甜!」他挑起眉头,「你没看到那个男生盯着你看的样子,就像苍蝇见了蜜一样。」
「你胡说!」她的脸涨红。才怪!刚刚店里的女同学们才是偷看他到流口水。
韩竹生耸耸肩,不置可否,低头继续吃那碗除了糖水什么料也没加的清冰。
苏珊妮看着他滚动的喉结,脸上突然一红,心慌意乱的垂下眼睛,不经意又看到他球衣下结实凸出的胸肌,以及若隐若现的胸毛。
「你再那样看我的话,」他舀起一匙冰,含进嘴巴里,像是在吃什么不可多得的美味。「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喔!」
「啊!」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像个花痴一样对着他的胸膛流口水,真是丢人!「抱歉,因为你长得跟某个卡通人物好像。」她尴尬的解释。
「你是说我长得很卡通喔?」他摸摸下巴,做了个滑稽的表情。
「嗯。」她被他逗笑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
「哪个?」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我猜一定是安东尼或是陶斯之类的少女漫画男主角吧?」
她捂着嘴,摇了摇头。
「那是哪个?」他挑眉。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喔!」
「听起来好像是个糟糕到不行的角色。」
「也没那么糟啦!」她笑笑的说:「你像无敌铁金刚。」
他吹了一声口哨,「好眼光!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女孩。」放下汤匙,拉她的手触碰他的胸膛,「摸摸看,是不是很硬?」
「不要这样啦!」他的胸膛是很硬,而她则羞红了脸,死命想把手抽回来,但他却紧握不放。
「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他说。
才怪!苏珊妮的脸愈来愈红,像只煮熟的虾子。
「你喜欢无敌铁金刚?」他的脸凑近她,灼热的气息吹在她的小脸上。
「喔……」她慌乱地垂下眉眼,小声地说:「那是我们育幼院的小朋友最喜欢的卡通影片啦。」
「育幼院?」他呆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三个字。
「我是孤儿。」她抬起头,「没爸爸、没妈妈的弃婴,早该死掉的那种。」趁他不注意,抽回自己的手,白净的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他凝视她半晌,再度看得她头皮发麻,吞了口口水,勉强洒脱地开口。
「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她八成是头壳坏掉才会说出这种事,谁会对她的过去有兴趣,这世界上哪天不是一大堆人出生,又有一大堆人死亡。
「你觉得自己很惨?」他问。
苏珊妮摇摇头,「没有,育幼院的院长和老师都对我很好。我想我是幸福的。」想想也是,她有一个很快乐的童年,有一大堆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姊妹。
「不幸中的大幸。」他说。
「喔?」她一愣,笑着点点头,「是啊!不幸中的大幸。」
他低头吃了几口冰,忽然放下汤匙,望着她。「我也没有爸爸和妈妈。」
「啊?」她吃了一惊,学校里人人都以为他是个大少爷,他看起来就像是家里有几十个佣人的那种富家子。
「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他又问。
「什么?」她被他冷酷的口气吓傻了。
望着她呆若木鸡的模样,他平静地说:「我爸搞外遇,我妈拿菜刀砍我爸,我爸拿西瓜刀杀我妈,砍砍杀杀,那件事情发生在一个周六下午,我去补习班补习,回到家发现客厅里血流成河,爸爸妈妈血肉模糊,早已没了气息。」
那年,他高中二年级,开始不相信一生一世。
所以他交大量的女朋友,靠着寻欢作乐,来遗忘那场至亲相互屠杀的恶梦。
「怎样?」他对她露齿一笑,好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笑话,「我的故事是不是比你的更曲折离奇?」
苏珊妮望着他,半天没回答,然后小手覆上他的。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他感觉得出来她很不擅长做这种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很感动,她的手指细细长长的,凉凉的,十分女性化的一双手,韩竹生反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挣扎,让他得到巨大的安慰。
韩竹生告诉她的是他从未准备好告诉任何人的事,而她倾听。
「幸好他们没有疯狂到连我也宰了。」终于,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对那桩血腥的往事有些释怀了。
「不幸中的大幸?」她圆睁睁的眼里满是善意。
他点点头,露出真诚的笑容,「不幸中的大幸。」
韩竹生的笑容真好看,难怪那么多女生迷他迷得要死,苏珊妮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起来。
但是,他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孩。
她知道他应该不需要多她一个为他心跳如擂鼓。
抽回自己的手,她拖着步子设法离开那个万人迷,望着外面浓浓的夜色,昏黄的路灯,行人寂寥的背影,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车子少了,夜很深了。
「打烊之后你要做什么?」他再吃一大口清冰。
她没听见,脑细胞好像打了结的毛线球,转来转去找不到线头。
「喂……」他叫了她好几次,还伸出指头在她眼前晃啊晃,「小妮子,我问你打烊之后要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耶!」
「啊!」她回过神来,红着脸转身,「我还要打扫、整理、刷锅子。」干嘛跟他解释这么多?「总之,我忙得很。」
后悔刚刚让他握了手,正确的说,是她先去握他的,真是白痴,她咒骂自己一声,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握男人的手。
「等你忙完,我送你回家。」
「不用。」她摇摇头,又摇摇手,「我家离这里很近。」
「很近?那你干嘛天天搭235路公车?」
「啊?」她呆了一下,小脸又红了,「你怎么知道我天天都搭235路公车上下学?」
「我说过我注意你很久了。」他重申。
「才怪!」她皱了皱鼻子。
「爱信不信,随你!」他潇洒地摊开双手。
当然,她才不信,没道理信他,也没时间被他耍着玩。
韩竹生吃完冰,被她赶出去,接着她打扫整理,忙到十一点左右才关上店门,然后急急忙忙去赶235末班车。她在站牌旁等了几分钟,车就来了,她跳上去,司机关了门,她不经意地往窗外一望,发现他站在站牌旁,直勾勾的目送她离开。
苏珊妮的心陡然一跳,印象中,他好像常常站在那里。她不是木头人,当然知道他经常排在她后面,却始终鼓不起勇气看他一眼,也不敢问为什么他总是排队却不上车……
第二天,他又来了。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十几天,韩竹生天天晚上都来冰店吃冰,而且不等她赶就乖乖付帐离开,但是她知道他没走,他总是倚在店门外,等她打烊去等车,他就默默跟在她身后,然后跟她一起站在站牌旁。
「韩竹生,你又不搭车,老是站在这里干嘛?」
第十八天,她先按捺不住,终于恼怒的回头质问他的意图。
「跟踪你。」他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对她露出邪邪的笑容。
魔鬼般的笑容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魅力,她简直快要招架不了。
幸好,在她被他电晕以前,235路公车及时来到,她暗暗喊了一声哈雷路亚,急急忙忙跳上车子,摆脱那个邪恶的跟踪狂。
苏珊妮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车子启动了,她把头抵在玻璃窗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然后……她好像看到了什么鬼影,瞪大眼,接着甩甩头,用力揉揉眼睛,再睁开,窗外的鬼影没有消失……
那是个戴着安全帽的机车骑士,就算他戴着安全帽,她还是认得出来他是谁,没人能把一条破牛仔裤穿得那么有味道,也没人的腿像他那样又直又长,那个骑着摩托车追着235路公车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韩竹生。
谁说浪漫已死?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个男人骑着摩托车追着她跑。
她应该可以这么想吧!这辆公车上,只有司机和她两个人,韩竹生追的总不会是司机先生?
车子开上桥后,汽车机车分道,她暂时看不到他,心里急得慌,下桥没多久,她又看到了他的身影,忍不住打开窗子,大声提醒他,「韩竹生,我在下一站下车。」
关上窗,她按了下车铃,还没到站,就先背着包包冲到司机旁边等待。
「小姐,」司机认得她这张总是搭末班车回家的老面孔,半开玩笑的说:「想不到你也会大声喊叫喔!」
她的脸涨红,想起自己开窗大叫的行为,根本就像个神经病。「对不起,吵到你了。」
「恋爱中的年轻人嘛!」司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非但不以为意,反而露出很羡慕的表情,「你那个男朋友,很拼命喔!」边说边透过后照镜观看韩竹生的动态,并且在适当的时机特意等他一下。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她连忙否认。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就结婚啦!」司机继续逗她。
「我没有结婚啊!」
「那就奇怪了,那个摩托车骑士既不是你的男友,又不是你的老公,他干嘛拼命追着你跑啊?」
「司机先生,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啦。」她双手绞扭,小小的心脏已经受不了更多刺激了。
「好好好……」司机打了方向灯,把车子慢慢靠边停。
车门打开,她走下阶梯。
「可爱的小姐,祝你幸福喔!」
她吃惊的回头,对上司机笑咪咪的眼睛,一瞬间,她的眼眶竟然湿了。「嗯!」她点点头,「谢谢你,司机先生。」
「我想以后大概很难在末班车上看到你了。」司机也对她点了点头,「谢谢你长期以来对235路公车的照顾,如果男友没空的话,很希望还有机会为你这么可爱的小姐服务。」
「谢谢。」
她对司机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勇敢的迎向一场宿命的痴爱纠缠。
第二章
站在黑夜里,目送235路公车驶离,她转身,缓缓走向停在路边的韩竹生。
他双腿跨在机车两侧撑住车身,摘下安全帽,露出凌乱的黑发和不羁的脸庞。
苏珊妮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眼睛,他也在看她的,几乎同时,他们找到了彼此,他眼里有她,她眼里有他,他们两个就这样痴痴望着彼此。
那一刻,时空仿佛静止了。
半晌,韩竹生长腿一抬,下了车,她刚好来到他面前,他拉她过去,把她锁在机车和他的胸膛之间,她没拒绝,连拒绝的念头都没想过。
他缓缓低头,重重的吻了她,她的小手抵住他厚实的胸膛,她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以及热热的体温,整个人几乎被他吻到融化、断气、死在他怀里。
但是他怎么舍得让她死,他在紧要关头与她分开,她趴在他的胸口猛喘气。
「这是你的初吻吗?」他声音低哑地问。
「嗯。」她害羞不已,把脸埋进他的胸怀,「我很笨,对不对?」
从未有人像韩竹生这样紧紧的抱住她,令她几乎喘不过气,仿佛她孤独的灵魂能在他怀里得到栖息,几乎愿意为他奉献一切。
「不!你很……」他思索着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不可思议。」他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她甜蜜的初吻。
「意思是我很厉害吗?」她仰起脸,傻傻地问。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忍不住笑起来,捏了下她挺俏的鼻子。
「可以……再吻我一次吗?」她毫无矫饰地问。
「可以……」他学她的口气,「不只吻一次吗?」
没等她回答,韩竹生低头再度攫住她的嘴,火热辗转地吻着她,她开始怯生生的试着回应他,于是他放任她在他的唇齿之间探索,感觉她粉嫩的舌头犹疑的滑入他的口腔,她的技巧很差,她的舌头在他的嘴里碰碰撞撞,但是她让他兴奋极了。
他吻过无数女孩,她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唇齿相依相偎的美妙滋味,美妙得几乎让他感到不安,不得不紧急喊停。
「韩竹生,你怎么了?」她觉察到他的沉默,仰起头,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
「喔……没事。」他望着她,揉揉她的发,「你的发丝又细又滑。」
「人家说头发细的人,脾气大多倔强得像驴子。」她对他吐吐舌头,脸蛋红润得像颗苹果。
「你也是吗?像只小毛驴?」他问。
「你觉得呢?」她甜甜地反问他。
「好像有一点。」他思考了一下,「你让我追得很辛苦。」
「咦?」她偏了偏头,「你是在追我吗?」
「你说呢?」他板起脸孔,「不然你以为我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的脸又红了。
他想,她一定是全世界最爱脸红的女孩。
「只是我们两个站在这里做『这种事』,好像有点妨害风化。」
夜晚人少,偶尔经过的路人还是会忍不住被忘情拥吻的男女弄得脸红心跳。
「傻瓜!我们做的『这种事』,还构不上妨害风化的程度。不过……」他忍不住失笑,嗓音嗄哑地问:「你想知道什么叫妨害风化吗?」
「才不要!」她推他一把,转身逃进一条巷子。
他追上来,三两步就抓住她,猛地将她压在墙上,俯首亲吻她。
「韩竹生……」雪白的指尖探进他的发,她浑身绵软,宛若祭坛上的羔羊。
「小妮子……小妮子……」他低低的呼喊她,一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拨开胸罩,修长的指头灵巧的拨弄她敏感的偾起。
「不要……韩竹生……我怕……」她的身子颤抖,半是因为害怕,半是因为欲望。那欲望比单纯的恐惧更让她害怕,当他捏弄着她的胸脯的时候,她竟然愉悦得想要尖叫,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男人产生这种反应。
他停下动作,手从她的衣服里抽出来,「抱歉……」其实他也怕,因为在她之前,他没招惹过处女。
处女太麻烦,处女要的是一生一世,但是他想到一生一世就会皮皮挫。
老爸跟老妈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吗?明明相约白首,结果却你杀我、我杀你拼个你死我活,死得惨不忍睹,他们为了一生一世的誓言,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韩竹生发誓,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傻到要跟谁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所以他一向只挑跟他一样敢玩也玩得起的女人下手,他再花,也无意摧毁纯情少女的青春梦。
但是苏珊妮跟那些敢玩也会玩的女人全然不同。她单纯得像张白纸,他是第一个吻了她,还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的男人,他知道她吓坏了,也知道自己的确操之过急,几乎失控。
他原本是一个善于操控情欲的男人,不过对苏珊妮的激情来得异常凶猛,猛烈到连他都无力自持。
「别怕。」他隐藏心中的恐惧与激情,牵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她的手在他手里颤抖,「不用了……」想起她刚刚让他在她身上那么放肆,怎么也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我家就在前面那栋楼里。」
「那栋楼?」他望了望前方,没看到什么楼,只有一排像贫民窟的黑压压屋子,建筑老旧得根本无法跟台北两个字连在一起,就连乡下也几乎看不到像这样的破烂房子。「你住几楼?」他皱了皱眉头。
「一楼,就你现在看得到的那一间。」
他一听,眉头皱得更紧,「这里应该常常淹水吧?」
「台风季节会淹个几次。」她说。
「现在是九月底,不就是台风季节?」
「今年还好,前阵子有几个台风,但是雨势不大,所以没淹水。」
「你应该换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这里没什么不好,」她望着自己房间那扇黑漆漆的窗户,「便宜是最大的好处。育幼院院长能栽培我上大学,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接下来我得靠一己之力存活下去。」
他没说话,脸色却很难看,她每天在冰店打工到三更半夜,又住在这种破烂不堪的房子,生活的磨难,让他替她感到心疼。
「好了,时间很晚了,」她推推他,「你快点回去啦。」
「我看你进门再走。」话虽如此,他却依然拉着她的手。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进门啊?」
「抱歉。」他松开手,并再度为自己失常的举动致歉。
「那……再见。我会再见到你吧?韩竹生。」她面露不确定。
他一愣,没想到她竟然猜中了他某部分的心思,他的确想过从她身边逃开,如果他不能给她一生一世,不如从她身边逃开。爱情、承诺、婚姻,他全都给不起,而她会是个需要那些的女孩。
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一枚戒指、一袭婚纱、一个家。
而他对家最强烈的印象,就是爸妈打杀之后倒在血泊中死去的模样,那会让他皮皮挫。
「应该吧!」他低下头,样子有些狼狈。
「那……」她飞快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我们明天不见不散!」红着脸,倒退两步,在他吃惊的眼神里,转身像只小鸟似的飞走了。
他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摸着被她亲吻过的脸颊,目送她进门、关门,直到看见她屋里的灯亮了,才慢慢回头去骑摩托车,一路疯狂地飙回家。
那一夜,他辗转难眠,心里梦里全是她的影子,他很害怕,知道自己掉进爱情里了,快乐与绝望同时揪住他,一堆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打架,他又梦到倒在血泊中的老爸和老妈,不,他们还没老,连一根白头发都找不到,因为他们在白头偕老之前先杀死了对方。
隔天,他没出现,又过了一天,情况也一样。苏珊妮在冰店里左等右等了一个星期,韩竹生却像烟一样的消失了。
他消失后的第九天,她终于在学校的图书馆遇到他,他站在书架前面翻一本书,她兴奋不已,正想上前跟他打招呼,却看见一个女生亲昵地捏着他肌肉强健的臂膀,她喉头一紧,连忙缩进另一排书架后头,像个见不得人的小偷躲在那里,听他和那个女生暧昧的调情,他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逗得那个女生咯咯笑个不停。
苏珊妮捂住耳朵,神经兮兮地怀疑他们两个在嘲笑她,接着膝盖一软,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那天接下来的课,她全都没去上,像个死人呆坐在阴暗的图书馆角落。
后来,是图书馆馆员进来做图书归档的时候,发现了她。
「同学,气象局下午发布了陆上台风警报,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大雨,预计傍晚过后雨势会更强……」馆员好心的提醒她。
「喔……」她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眼睛,「下雨了吗?」
「嗯。」馆员怪异地瞥了她一眼,「赶快回家吧!」
「呃……」她扶着墙面站起身,舔舔干涩的嘴唇,「请问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听说这个秋台来势汹汹,所以今天图书馆提早七点就要闭馆,刚刚已经广播了好几次,你都没听到吗?」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拿着你要的书,快点回去吧!」馆员又说。
「喔!谢谢。」她手上空空如也,一本书也没借,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图书馆呢?想不起来了,不过她不能留在这里继续「吓」这个可怜的图书馆馆员,那馆员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患有重度精神障碍。
走出图书馆,天色已黑,大雨倾盆而下,她竟然在图书馆的阴暗角落窝了这么久的时间,难怪身上好像有股发霉的味道。
找到公共电话,苏珊妮拨了通电话给冰店老板娘。
「嗯,我知道了……老板娘,好,我会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确定了冰店晚上也歇业,看起来这个台风果然来势汹汹,否则老板娘绝对不可能忍痛放弃营业。
不过,她没放弃等待他。在大雨和强风的拉扯下,她举步维艰的来到歇业的冰店门口,坐在阶梯上发呆,一阵阵强风吹得招牌嘎嘎作响,随时可能砸下来把她击昏,甚至击毙,她却还是坐在那里,任雨水和强风把她摧残得浑身狼狈。
七点多,她在风雨中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觉得灵魂好像快要出窍。朦胧里,耳边响起一阵摩托车的怒吼声,盖过了惊天动地的雨声,往这里奔驰而来。她认得那个声音,那是那夜她亲吻过他的脸颊后,回去趴在自家窗台上,所聆听过的车声。
那夜,他的车声离她而去,而今,那阵车声呼啸而来。
她就知道他会来,他跟她约好了要「不见不散」,幸好她留了下来。不过她好像没什么力气了,摩托车停在冰店门口的时候,她勉强站起来,颤巍巍地向他走去,恍恍惚惚地以为他是在地毯那一端等待着她的新郎,一阵强风猛地吹过,单薄的身子晃了两下,然后就像一片被强风吹离枝头的树叶,缓缓倒落在雨里。
两个小时之后,她在一个陌生却温暖的房间里醒来,空气中飘着鲜肉汤的香味。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满眼迷惑。
「你醒啦!」韩竹生捧着一个冒着热呼呼白烟的瓷碗,走进房间,「吃碗热粥,你需要补充体力。」他把碗放在一张白色的矮桌上,走到床边,「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把粥端到床上给你。」他握住她的手。
温暖的体温,从他的掌心流进她的心里。「不用了,在床上吃东西不太好。」
他的床铺整齐雪白得找不出一丝污点,书架、地毯、矮桌、书桌……屋里看得到的一切也全都洁白无垢,整齐清爽得让人吃惊。
下了床,坐在矮桌前,她端起碗吃一口粥,「这是你的房间?」
「嗯。」他盘腿坐在她对面,「一房一厅一厨一卫的小公寓,我从高二开始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想起他说过他父母互相残杀的事情,就是发生在他高二那年。「你的亲戚呢?难道没有人能照顾你?」
「我才不要跟亲戚住在一起。」他摇摇头,「他们只会不断拿我父母的事来提醒我是个多么可怜的小孩,我不需要同情。当年发生凶案的房子我请律师卖了,然后搬进这个小公寓,一个人无牵无挂,从头开始。」
「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孤单?」他故意轻浮地说:「我有很多女朋友,哪有时间孤单?!」
「说得……」她艰难地咽下一口热粥,「也是。」脑海浮现他在图书馆和女生调情的模样。
血色从她脸上褪尽,他知道自己伤到她了,他忍住想跪在地面前亲吻她的脚趾求她原谅的念头,不断提醒自己,保持距离,千万不要再被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女生迷惑了,他不要爱情,不要婚姻,不要承诺,一辈子游戏人间,至死方休。
至于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相思、煎熬,以及看到她倒在雨里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该死的,他不要去想那些,也不要去理解那种深深害怕失去她的恐惧代表什么意义。
我不爱她,不爱她……他不断提醒自己,也许差一点他就爱上她了,但是他成功的逃脱了,他韩竹生不需要爱!爱人和被爱,都不需要。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喂饱她,当她不再发抖苍白之后,送她离开,下次如果再让他看见她神经兮兮地坐在风里雨里的话……他一定会铁着心肠当作不认识她!
「下次如果刮台风下大雨,你赶快回家就是了,干嘛像个神经病一样坐在那里?」他故意用没血没泪没感情的口气来掩饰曾经极度害怕失去她的恐惧。
「因为……我们说好了,不见不散,不是吗?」她小声而固执的说,晶晶亮亮的眼睛只要一眨就会落泪,所以她没眨,不想让他觉得她想用眼泪威胁他。
他浑身一震,想不到她这个傻瓜竟然真的在那里等他,他就是因为害怕她还在等,所以才飞车赶去,他希望她不在那里,真的希望她不在那里……
「韩竹生……」放下吃了一半的热粥,她怯怯地问:「我给你带来困扰了吗?」
「没有。」他心烦意乱的说:「但是不要等我了,小……苏珊妮,永远不要再等我了。」
「我……」她的肩膀抖了一下,「知道了。」然后语塞。
怔了半天,她再度拿起汤匙,机械化的一口一口把粥送进嘴里、吞下。
「喂,苏珊妮!」他大叫一声。
她茫茫然地抬起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像头狮子怒气冲冲。
「你不知道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吗?」
她连嚼都没嚼就把食物吞下去,把粥当开水喝吗?等会儿该不会吃完了粥,她又闹肚子疼吧!这样下去,他跟她要没完没了的牵扯到什么时候?
他真的是……会被她逼疯。
他恼怒的闭上眼睛,赌气不想再看她,或者说,他不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当食物进入她的嘴里,流过她细致的咽喉,再往下去,他想的当然不是食物进入肠胃之后的消化过程,而是……她穿着他的睡衣的领口敞开了,老天,刚刚他看到了她的乳房,还有那两个粉红色的圆点点……
「如果你这么讨厌我的话,」她扁扁嘴,被他眼不见为净的模样深深刺伤,「我走就是了。」她推开碗,霍然站起来,像头盲目的野兽,往门口冲去。
「苏珊妮!」他跳起来,大步一迈,伸手捞住了她的腰,「你穿着我的睡衣要到哪里去?」
该死!他绝对不允许她这副模样被别人见到……
她抹了抹眼泪,在他怀里转过身子,盯着他,忽然问道:「是你帮我换衣服的?」
「呃……我保证什么都没看到。」他嗓音嘎哑地说:「整个过程我都紧闭双眼。」
睁眼或闭眼不是重点,她又问:「粥是你专门为我煮的?」
「因为……」他的眼神闪烁,「台风天没人开店,所以我随便做了一点。」
听得出来他刻意加强了「随便」两个字,但是她可不觉得那味道很随便。「很好吃!」
他忽然语塞,闪烁的目光又开始逃避她的眼。
「还有……你去过我住的地方了?」她发现房门口堆了几个箱子和杂物篮,她是从那个篮子以及里面的生活杂物,认出那些是她的东西。
「你的房间淹水了。」他说得云淡风清,故意不提他在大雨里奔波,为了抢救她的家当所做的努力。
「你干嘛把我的东西搬过来?」她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不然怎么办?」他也火大了,「让它们泡在水里烂掉吗?」
「烂就烂,反正那是我的烂东西,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他紧紧掐住她的腰,恨不得把它扭断,「你高兴倒在雨里发抖也不关我的事!我是得了神经病才会去把你带回来。」
「没人要你带我回来!我情愿你不要带我回来,我情愿你就让我倒在那里死掉,跟我的烂东西一样泡在水里发臭、发烂,也不要你管!」
「不管就不管!」
他猛地松开她的腰,突然失去重心的她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
「抱歉……」他的心一软,弯腰伸手拉她。
她用力拨开他的手,坐在那里,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颗往下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蹲下来,手才搭上她的肩,她立刻扑进他怀里,哭着告诉他,她不是故意要跟他吵架,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应该跟他道谢。他搂着她,她在他怀里蜷曲得像只猫。
「抱歉,你不舒服,我才不应该跟你吵架。」他哑然失笑,「你知道吗?我从不跟女人吵架。」
女人对他通常只有一个作用:肉体上的慰藉。说慰藉也不太对,应该说是肉体享乐比较正确,因为他从未在女人身上找到过安慰,没人能抚慰他受过重创的灵魂。
「我说过我是一只脾气很坏的驴子。」她在他怀里啜泣。
「你的脾气不坏,」他摸摸她滑顺的发丝,「你的脾气跟你的发丝一样柔软。」注视她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她的睡衣领口整个歪掉了,露出滑嫩的肩膀,以及令人口干舌燥的乳房,但她浑然不觉自身的裸露,以及那裸露会如何的刺激一个男人。
在欲念再度失控之前,他赶忙闭上眼睛。
「韩竹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软软的手臂挂在他的肩上。
他猛地睁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真是傻瓜,我对你这么凶又这么坏,我一点也不好。」而且……他还想对她很色!
「不,」她摇摇头,「你很好,没人像你对我这么好。」她心里清楚,他为她做了很多,他却不肯承认对她的好。「你明明很好,却故意装得对我很坏,为什么?」
为什么?他简直又要发抖了,他就是不敢去想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去想起爱情那个字眼,他就是不想害她、耽误她,所以才逼得自己远远地逃开她。
但是他真的尽力了吗?他真的尽全力逃开她了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为什么又要把她带回来?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家当,全都被他搬回这间他从不让任何女人踩进来的小公寓。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想让她住下来?
老天!他竟然想跟她住在一起!他不是习惯一个人了吗?该死,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心里想一套,嘴里说一套,手里做的又是另一套!
但他告诉自己,她不敢的,像她这样乖乖牌的女孩,光是听到「同居」两个字应该就会吓傻眼,他不用天人交战,只要吊儿郎当的提议,然后等着她开口拒绝就好。
「苏珊妮,」他装得就如他所想的那样吊儿郎当,就像他平常玩弄那些女人一样,「既然你那里常常淹水,不如干脆住在我这里,反正你的东西也刚好都搬来了,你觉得怎样?」口气绝对是百分之百的轻浮。
她果然傻眼了。「你是说同居?」
「就是同居!」他没想到她还能镇定的说出这两个字,「当然,如果你不敢的话,我明天……」
「你真的要我跟你同居?」她打断了他的话。
「当然你可以拒绝……」
「我愿意。」回答得好像人家要娶她一样高兴。
「啊?」傻眼的人变成他了,「你大概搞不清楚同居的意思……」
「我知道。」她坚定的点点头,「你要我跟你睡觉,对不对?」
「咳咳咳……」老天,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清清喉咙,并没有刻意装成一只大野狼,他不用装就很像了,如果他够君子的话,就应该提醒她拉妥衣衫,而不是猛盯着她裸露的乳房,并且想伸手摘下那颗红艳艳的小红莓。够了,他打断心中的绮思,语带恐吓的说:「同居不只是睡觉而已,而是要做那事件,你敢吗?」
「如果你要的话,」一丝恐惧袭上她的心,「我可以试试看。」
捏紧拳头,他几乎生气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玩弄了多少女人,又知不知道我抛弃了多少女人?」
「那个……」她垂下如扇的长睫,「我没数过。」
「废话!连我自己都数不出来!」他摇晃她的肩膀,「怎么?你到底是哪条神经有问题,这么想当下一个被我抛弃的女人吗?」他想摇醒她,结果却摇得她胸前乳浪轻颤,然后把他自己弄得晕头转向。
「如果你不要我了,只要说一声,不用等你抛弃,我自己会不吵不闹的走开。」她颤抖却坚定的说。
「苏珊妮……你真是疯了。」放开她的肩膀,他跌坐在地上,「你玩不起的……」
他把脸埋进双膝之间,很清楚自己也玩不起,只要他一碰她,那铁定会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但他就是不要那个,不要天长地久、一生一世,他受够了那些东西。
他更受够了苏珊妮近在咫尺,他却没胆子伸手拥抱她,他已经看了她一年多了,一天又一天,日复一日……真是够了!
他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疯了似的扑向她,像头恶兽的将她带上床,在干净雪白的床铺上,他扯掉她身上穿的他的睡衣裤,再扯掉他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又拉又扯地扭曲了原本平整的床单,狂妄地占有了她……
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个不在乎对方是否是处女的新时代男性,但是苏珊妮让他知道,其实他是在意的,当然他没兴趣管别的女人怎么样,他只在意苏珊妮,当他昂昂扬扬冲破那层血膜跟她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眼中好像有些奇怪的东西跑出来。
「韩竹生……」被压在他身下的苏珊妮呼唤了好几逼,他恍惚的神智才回到现实,「你怎么了?」
「没有。」他有些狼狈的避开她的视线,不太确定从眼里跑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她忘了羞怯,忧虑地捕捉他游移的眼神,「你的眼睛……」
「嗯?」他知道自己逃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看她。
「湿湿的。」她缓缓伸手抚摸他的脸。
「不要看!」他猝然撇开眼。
该死!真没用!他什么时候变成爱哭的娘娘腔了?
打从有记忆以来,他只哭过一次,就是父母死亡的时候,之后他再也不曾哭过。
他还以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再也感觉不到悲伤、难过,或是快乐了。
结果没有,想不到他还有感觉,还会哭。
现在他感觉到眼泪了,之前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现在他确定自己的确哭了。
眼睛热热的,泪水流过的地方也热热的,他的心也热热的,插在她体内的那部分更是火热。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
他像个男人似的插在她体内,却又像个女人似的流眼泪。
妈的!看他把自己弄成什么鬼德行?!他暗暗诅咒一声,恨不得一掌劈死自己。
全都失控了,从第一眼看见她开始,他就一天一天渐渐失控了。
「你怎么了?韩竹生。」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湿意。
「没有!」他胡乱抹了把脸,搪塞的说:「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进眼睛了。大概是沙子吧!」
「我看看。」她勾住他的脖子,想把他拉到她眼前。
「别管我!」他坚持不靠近她,同时转开脸。
怎么会这样?处女膜破掉痛到该哭的人应该是她,他在流什么泪?怎么会这样?连眼泪都不听他的话?
「韩竹生。」
「嗯。」他僵硬地应一声。
「韩竹生。」
「嗯。」他的心很乱。
「韩竹生……呜……」
他猛地转头,发现她眼眶红红,鼻头也红红,「你怎么了?」
「我……没有。」她嘴唇发抖,牙齿用力咬住下嘴唇,摇摇头。
哪里没有!她在哭。这又是为什么?
「怎么哭了?」他问。
「没有。」说不出理由,她看他掉泪,就忍不住也想哭。
她没见过他哭,他向来洒脱不羁,没想到他会哭!虽然他不承认,但她知道那的确是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很伤心吗?
「是不是我太笨,所以你生气了?」她怯怯地问。
「傻瓜!」他揉揉她柔顺的发,「我没生气,」他知道那是喜极而泣的眼泪,「是我委屈你了,会不会很痛?」他抹抹脸,抹掉那些百感交集的痕迹。
她红了脸,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怕他担心,「一点点啦……」
望着她可爱的模样,他又失控了,邪恶地往她体内沉了沉。「那……舒不舒服?」
她的脸更红了,这个问题比痛不痛更让人难以启齿。
「一点点啦……」她含糊不清的说,不好意思承认,舒服比痛要多得多。
「你想要更舒服一点吗?」事不宜迟,他开始在她耳边吹气。
「我……」她害羞不已,「不知道啦!」
「看来我得想办法让你弄清楚才行。」他笑说,于是又要了她一次、两次、三次……
正确的次数她记不得了,他后来也记不得了,总之那天他们两个一直纠缠到快天亮才睡着。
从此,他们开始出双入对;从此,流言在他们身边飘来飘去,不管走到哪里,一回头,苏珊妮总是会发现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一身的清纯,从此沾染上一个巨大的污点,在别人眼中,她成了一个很随便的女孩,随便就跟男人上床,随便就跟男人同居。
「小妮子,」韩竹生不只一次对她露出歉疚的眼神,「很抱歉,我知道背地里大家把你说得很难听……」
「没关系。」她打断了他的话,没说不只是在背地里,有人甚至当着她的面大声指责她是个不要脸的荡妇、狐狸精,但她嘴儿一抿,无晴无雨的一笑置之。「我很小就学会了『笑骂由人』,」她搂着他的腰,「我们这种在育幼院长大的孤儿,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特别坚强。」
「你不后悔?」他抚摸她的发,好柔、好软的发,就像云朵一样。
她比他所以为的更坚强、更有韧性,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她处处依靠他,事实上,韩竹生知道,自己对她的依赖更深、更浓、更无法自拔。
「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还后悔,会遭天打雷劈的。」她笑说,偎进他的怀里。
「真的?!既然我这么好,可不可以举例来听听?」
「喔?」她转了转眼珠,「你会骑摩托车载我上下学,打工完后还会绕到冰店来接我一起回去,周末假期你载我跑过好多地方……」
她一条一条数给他听。他很爱干净,衣服袜子不会乱丢,他会帮忙打扫洗碗倒垃圾,更好的是,不管她做的东西有多难吃,他都会全部吃光光。
「还有,你常常熬夜帮我写作业。」她立正,「报告完毕!」
「你连这个也好意思说!」他伸手轻刮她的脸。
「没办法,」她爱娇的说:「你比较聪明嘛!」
「嘴巴那么甜,」他狐疑地挑眉,「该不会又有报告要交了吧?」
「嘿嘿……」她红着脸傻笑,「被你猜中了。」
「老天!」他低吼一声,「接下来你该不会叫我去替你考试吧?」
「当然不会。」她绞扭指头,「书我会自己读,试我会自己考,只是……」她吐吐舌头,「这个报告要请你帮帮忙。」
其实苏珊妮成绩不错,但是最讨厌写报告。
「我写报告,那你做什么?」
「嗯,我想一想……」想到了,「我替你煮消夜、捶背,还有……」
「还有先亲一个。」说着,他迅速亲了下她的小嘴。
她笑了,「还有喔……」眼神里除了笑意,还有更多只有他能懂的暧昧。
「我知道,我会尽力把报告写出来。」他嗓音嗄哑的说。
「韩竹生!」她用力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提醒她,「别这样,有人在看呢!等下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以前他才不管什么名不名誉,不论是自己的或是女人的。有人说他花,有人说他烂,一概无所谓。不过跟苏珊妮在一起之后,他开始懂得保护她,懂得替她想了。在公共场合,他规定自己只准牵手接吻,更进一步的事情,留待回家关了门再做。
「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自从她跟他在一起,总有许多好事分子有意无意会在她耳边谣传有关他的花心事迹,她听过很多很多,但一个也没当真。
她知道他把课余的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了,怎么可能还有工夫去跟别的女人鬼混?他对她很好,这她心里有数就好。
他让她觉得很幸福,觉得自己就像是他的小妻子,幻想有朝一日要帮他生几个胖娃娃。
不过,幸福很像食物,有所谓的赏味期限,过期了,就走味了。
幸福,是有截止日期的。
而他给她的幸福,就结束在他毕业的那个季节!
第三章
毕业典礼那天,是一个很美好的星期天。
清晨,韩竹生在扑鼻的红烧肉香味里醒来,翻身下床,出了房间,找到在厨房忙碌的苏珊妮。
「早安。」他说。
她一转头,模样有点害羞,「早安。」发现他跟她一样光着脚,站在厨房入口。
他的头发凌乱,裸着上身,肌肉坚实,肩膀宽厚,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男性内裤,她尽量不去注意那里,却无法忽略那硬鼓鼓的男性轮廓。
「你看什么?」他走上前,站在她的背后圈住她的腰。
「喔?没什么啦!」她红了脸,搅动着锅里的红烧肉,连忙甩掉脑袋瓜里的绮思谬想。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是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她顺势偎进他怀里。
「我说的是你,是你好香。」他像只蜜蜂在她细如花瓣的颈子肌肤上又吸了几口。
「是沐浴乳很香啦!」她红了脸,感觉到那个火热的轮廓正抵着她的腰。
「不是沐浴乳,是你的身体,好香。」淡淡的茉莉香,就像他站在她后面排队时闻到的气味,原本他以为那是香水,后来才知道那是她身上天然的香味,她是那种连汗水都充满香味的女孩。他脑中浮起「香汗淋漓」这个成语,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好啦,韩竹生,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快去刷牙洗脸,然后来吃早餐。」她曲起手肘撞了下他的肚子,威胁的说:「要是迟到了,我可不管喔!」
「今天的早餐吃什么?」他没走开,继续在她背后撒赖。
「当然是红烧肉夹吐司。」她握住他圈在她腰上的大掌,仰头看他,「还是你吃腻了,要不要改吃花生口味的?」
「没有。」他的声音变得哑哑的,「我喜欢红烧肉夹吐司,天天吃都不会腻。」
从来没有女孩为他做过这些,但她做得无怨无悔,而他爱她爱得无怨无悔。
他开始不再害怕一生一世,甚至期待跟她一生一世,也许一年后,等她也毕了业,或是两年后,等他当兵回来,就手牵手,走入礼堂。
她的眼神变得深邃,「真的?」
「真的!我很喜欢吃你……」他故意顿了下,看到她耳根子更红了之后,才慢吞吞的补上一句,「做的东西。」
「你很好养。」她故意忽视他言语里面的暧昧成分。
「你觉得我像小猪?」
「才怪!」她咕咕哝哝,「你壮得像头牛!」
「真的?!」他缓缓撩起她的睡衣,然后用下体磨蹭她光裸的臀部,「我很壮吗?」他舔着她的耳朵,一只大掌伸到前面解开她胸前的扣子。
她整个人几乎软掉了。「韩竹生……不要这样……」今天是他的毕业典礼,她用最后一丝理智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害他迟到。
「你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最容易兴奋吗?」一转眼,他已俐落的解开一排难缠的钮扣,掀开衣襟,挑逗她胸前的丰满,同时在她耳边呢喃:「A,早上。B,中午。C,晚上。嗯?」
「噢……」她神智涣散的说:「我对男人没有研究。」
「但是你对我有研究。」
「嗯……早上好了。」她胡乱说了个答案。
「错。」
「那……晚上?」她有点好奇了。
「也不对。」
「难道是中午?」可是他们通常都是早上或晚上比较「忙」。
「答案是……以上皆非。」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哪有这样的?!」她抗议。
「答案是,随时,你随时都让我失去理智、失去控制。」他解除了她的疑惑,并转过她的身子,低头衔住她胸前的一朵红梅。
「噢!韩竹生!」她紧紧拥住胸前的黑色头颅,像一座失守的城堡,放弃一切言语及动作上的抵抗,任由他节节进犯。
啪的一声,他扯下衬衫丢到地上,一把将她抱上流理台,站进她腿间,使她双腿大开,他一边揉着、吻着她的乳房,一边探手去摸她的下体,她的身子好像藏了一种奇异的开关,只有他知道如何开启她、引导她,他一摸她,她就变得湿湿热热,源源不绝,屡试不爽。
他的开启从未失灵。
「如果你要我停下来的话,我会停的。」他在她丰满的胸前低语,「只要你说一声,小妮子,我就为你停下来,」
「噢!韩竹生!」她拥着他,呼唤他,「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不要停!不要停呵……」她的乳房贴着他的嘴唇,她的下体敞开迎着他大掌的揉弄,理智和自尊全被抽离,只知道要他、要他,只想到他要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她不要他停。
「喔!小妮子!小妮子……」老天!他至少还得要她个两、三次……不,不够,还得更多。
他曲起她的双腿,猛地挺腰冲进她里面。
她勾住他的脖子,身子随着他插入她的地方开始火热的摆动,时而迎合他,时而冲撞他,承受着,也奉献着。
他感觉到她变了,她以前热情,但保守。现在热情依然,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全然被动躺在他下面的女孩,而是个小女人了,他知道她已经准备好完全接纳他的一切。
他不再苦苦压抑,带她一次又一次的进入高潮,他在每一次进入之前,深深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明白他还会再来一次的意图,而她不但明白,并且鼓励他,在他进入她体内之前,她会自动拱起身子,对他敞开一切,任他堂堂皇皇的入内索取。
接二连三的高潮,数不清的兴奋,从厨房延烧到客厅,再蔓延到浴室,当他在浴缸里最后一次进入她,感觉她紧绷、变软,发出几声哑到不行的呻吟后,小小身子终于软倒在他胸前,再也动弹不得。
「韩竹生……韩竹生……」嘶喊过度的嗓音,气若游丝的求饶,「别再来了,我……我不行了。」
「你该不会是为了顾及我的颜面才先求饶的吧?」他从她体内抽出来,让她斜躺在他胸口,两人沉浸在热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情欲蒸腾的气味。
「人家才没有!」她揪着他的胸毛,「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不是开玩笑,就算她还能站得起来,也都站不稳了。
「你从我身上榨干的还不只是力气而已。」他调侃她。
他可是把最后一滴精液都挤进她身体里了。
说来他该感谢她的及时求饶,因为如果他们之间的火再继续烧下去的话,他大概会弄到精尽人亡的地步。
刚刚他们一共来了几次?
数得出来才有鬼!
没人像他们这么做的,好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似的拼命猛做,投入忘情的程度,比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更猛、更烈,两具纠缠不休的男体和女体活脱脱像是着了火,热情得骇人,真骇人!她被骇住了,他也一样。
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已经不是简单的性或爱可以交代得清楚。
不只是性,也不只是爱,而是一种刹那即永恒的存在,可以放在心里回味多年,甚至咀嚼一辈子的特殊体验。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口,又同时笑开。
「你先说。」女士优先。
「我是想说……」小手卷着他的胸毛,「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毕业礼物?」
「毕业礼物?」他把嘴贴在她的头顶上,「我们不是说好,毕业典礼结束后,你来找我,然后一起去吃大餐庆祝。」
「除了庆祝大餐,如果你还可以要一个礼物的话,你想要什么?一双新的球鞋……或是一条领带,你喜欢哪个?」
「球鞋不错,领带就算了。」他皱皱眉头,「你不觉得领带像狗链一样吗?我才不要那种东西。」不过,领带让他联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小妮子,我觉得有个蝴蝶结倒不错。」
「蝴蝶结?」
「对啊,就是系在脖子上的那种。」
「你要哪种颜色的?」
「都可以,」他露出贼贼的笑,「但是我觉得你最适合系粉红色的。」
「为什么是我?」她隐约感到事情怪怪的,「我以为是你要系。」
「拜托!饶了我吧!」他拍了一下额头,「你能想像无敌铁金刚在脖子上绑着蝴蝶结的样子吗?」身体故意抖了一下。
「是满可怕的。」她咯咯笑了几声,「那你要蝴蝶结干嘛?」笑声戛然而止,面露狐疑。
「如果你肯一丝不挂,在脖子上绑个小蝴蝶结,就是给我最好的毕业礼物。」
闭上眼睛,她感觉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头皮上。
「比球鞋更好?」她张开眼,脸蛋泛红。
「好一百倍。」
「那……让我考虑一下。如果你乖乖吃完早餐,准时参加毕业典礼……对了,我没记错的话,毕业典礼是十点开始吧?」
「好记性!」他摸摸她的头,「你会来学校陪我吧?典礼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吃大餐,然后……」他想到那个画面就血脉偾张,「就回来领礼物,好不好?」他像个孩子缠着要糖果。
「再说啦!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忙呢!」她故意吊他胃口,「你先去学校,跟同学一起拍拍照、聊聊天,就要毕业了,你应该也想把握跟同学联络感情的机会吧?」
「我……」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说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只等着看他们好戏的所谓同学,也没兴趣跟他们联络什么感情,他只喜欢跟小妮子联络感情!
苏珊妮拍掉他又开始不安分的手,连忙从浴缸里起身,「你最好五分钟之内就准备好,然后出来吃早餐。」
「放心,我不会迟到的啦!」
他连忙跳起来,冲到洗脸台前刷牙洗脸刮胡子,然后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吃完早餐,他吹着口哨,愉快的蹲在门口穿鞋。
「小妮子,你别忘了,事情忙完,买好『礼物』,就到学校找我喔!」
「好啦!」她替他拉拉衣服,又顺顺他的头发。
他觉得她这么做就像个小妻子,他的小妻子,不禁咧开嘴傻笑。
「你先去学校领到毕业证书再说啦!」她推推他的胸膛。「怎么了?韩竹生,你怎么傻了啊?」
「啊?喔!」他抓抓头,觉得自己真是像个呆子,她把他变成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呆子了。「没有……」他尴尬地一笑,亲了下她的脸颊,「我等你喔!」转身,想了一下,又回头,「你要来喔,小妮子,我只有你一个家人了。」
他老是想着自己何时有能力可以给她一枚戒指、一袭婚纱,以及一个家。
她的眼睛一红,扑进他的怀里,「我知道,我会去啦,我拖完地、买好『礼物』,就去找你。对了,我会带相机去,把你穿学士服的样子拍下来,好不好?」
「嗯。」他低头啄了她一下,挥挥手,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苏珊妮关上门,开始洗碗拖地,然后出门在附近的商圈逛了一下,没找到粉红色的蝴蝶结,她灵机一动,买了一条粉红色丝巾,收进包包里,心情愉快的搭车去学校。
九点四十五分,毕业典礼还差十五分就要开始了,大部分的毕业生都还没进会场,忙着和亲朋好友穿梭在校园里拍照留念。
我只有你一个家人了……苏珊妮想起韩竹生说过的话,突然有点后悔,碗可以晚点洗,地可以晚点拖,甚至蝴蝶结也可以等吃完庆祝大餐之后再跟他一起去买,今天是他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她想他一定很希望有个「家人」全程陪在他身边……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往他的教室跑去,就怕韩竹生孤零零地在那里等她。
一鼓作气冲进教室后门,她突然煞住了脚步。
他是在教室里,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既没有孤零零,也没有在等她,他忙得很,背抵着讲桌,忙着跟一个学姊像两条蛇似的缠在一起,那只早上才在她身上游走过无数遍的大手,正忙着在学姊背后摸来摸去,而学姊涂满红色蔻丹的长指甲贴着他背后黑压压的学士服,学姊抬起头,看见了她,缓缓绽出一抹胜利的微笑,然后朱唇轻启,娇滴滴地说:「韩竹生,快一点,人家等不及了。」
「我知道啦!」
韩竹生的声音听起来跟那学姊一样着急。她用手捂住嘴巴,木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不小心撞倒一张椅子,然后在他回头发现她之前,像一阵风的逃走了。
她拼命的跑,一心只想远离那个像地狱一样的教室。她没搭车,一路疯了似的跑回小公寓,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猛喘。
老天!她抚着胸口。这不是谣言,没有经过谁来加油添醋,她看到的是赤裸裸的真相,那几乎要了她的命!
也不是几乎,她真是死了。
但是她答应过他,时间到了,她会不吵不闹,默默走开。当初,他就是这样才同意跟她一起的。
而现在,时候好像到了。
她走进卧室,行尸走肉般的开始整理行李。她的东西不多,一个小提袋也就够了,但是带不走的回忆却庞大得惊人。
卧室、厨房、浴室、阳台,处处都有他爱过她的痕迹。回忆像一只怪手,伸出来抓住她的脚,她想离开,却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叮叮咚咚好像在唱歌,她一惊,像只无头苍蝇在屋里窜来窜去,却不知道自己该躲到哪里去。她不想开门,谁都不想见,而且她知道那个按门铃的人会是谁,也知道就算她不去开门,他还是会用钥匙打开门,进入他自己的家。
这里一直都是他的家,但不是她的,她一直到现在才明白。
她走过去,在他掏出钥匙之前,打开门。
韩竹生抬起头,看到她的时候吃了一惊。
「原来你还在家里。」
他踏进来,关上门。
她看见他开始换拖鞋,就像一个习惯居家的男人,一天当中,她最喜欢看他这个样子,知道当他脱下鞋子之后,就完全属于她一个人了。
但是她何尝真正拥有过他?
到底她跟其他女人共享了他多久?
「我在学校等了你半天,」他换上拖鞋走到她面前,「你忘了我们的大餐约会了吗?」
「喔……」是吗?她的心在流血,没想到他还记得他们的约定,「抱歉……我睡了回笼觉,不小心睡过头了。」她从他面前踱开,在一张白色沙发上坐下。
「啊?」他一愣。她不是个嗜睡的女孩,就算礼拜天也从不睡懒觉,没想到竟然因为贪睡而错过了他重要的毕业典礼。
他走过来,跟她腻在同一张沙发上,发现她的身体僵硬异常。
「小妮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猜她可能生病了,伸手摸摸她冒着冷汗的额头。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额头的瞬间,她的身体反射性地往后一缩。
「我……很好。」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谎,她明明快要死了,还说很好。接着头一歪,甩掉他的手。
「出了什么事?」他从没见过她那种冷漠而防卫的神情,她的眼睛里好像结了一层霜,他拉起她的手,「好冷,小妮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因为我已经死掉了。她在心里回答他。
见她没说话,韩竹生又说:「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没生病。」她抽回冻如冰柱的小手,「韩竹生,祝你毕业快乐。」也许她应该加一句,祝你跟你的女人们都快乐,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质问他的权利和立场,他们之间只是同居关系,而不是婚姻关系,他没必要跟她交代什么。
「谢谢。」他的声音也有些僵硬,实在搞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使性子,她从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再说今天被放鸽子的人明明是他,他在学校等得望眼欲穿,结果这小妮子竟然睡过头没有出门,他跟餐厅预订的位子也被取消。
不过,算了!她难得使性子,他这个大男人没道理跟她计较,毕业典礼一个人是有点孤独,但她还是在家里等他就够了。
「小妮子……」他伸手圈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喃喃,「毕业大餐泡汤了,但是你答应给我的毕业礼物不能赖皮喔!」
毕业礼物?
她蹙起眉头,「对不起,韩竹生。」她没力气挣脱他,只是继续声音僵硬的说:「你的毕业礼物死掉了。」
「死掉了?」他一怔,「小妮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的礼物,死掉了。」她又说一次。
「小妮子……」他真是又急又气又不知所措,「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头痛吗?还是发烧了?」
「我很好。」这辈子她从未觉得如此清醒。韩竹生给了她一个很美的梦,但那终究只是梦,她应该醒来了。「对了,我要走了。」推开缠在她腰上的大手,她直直地站起来,「韩竹生,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他开始发抖,意识到原来她的一切怪异,皆源自于想要离开他的念头。
「去我该去的地方!」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会是哪里,不过哪里都比这里好,这辈子她不要再见到这个虚伪的男人,也不会再让他那抱过其他女人的双臂拥有她。
虽然她已经让他拥有过千次、万次了。
他几乎每一夜都要她,用各种方法要她,每一次都让她有如水里来浪里去,非逼得她像个荡妇似的喘叫,直到崩溃在他怀里才罢休。
他早上还跟她爱得死去活来,结果一转眼又去跟那个学姊搂搂抱抱,难道他真的是无敌铁金刚?真好笑!但是她笑不出来,只觉得恶心。
「为什么?」他起身,握住她的肩膀,直视她那让他一见钟情、几乎把他电晕的水汪汪眼眸,没有一丝爱,也没有一丝恨,他看到的只有空洞,就像洋娃娃的眼睛,漂亮,却没有生命力。
「为什么?」她想了一下,轻轻地说:「因为时间到了。」
「那是什么奇怪的理由?」他暴吼,像一头失控的狮子。
她没理他,一抹幽魂似的飘进房间,拎出早已整理好的提袋,飘到门边,放在门把上的小手开始抖了起来,然后像是交代遗言的说:「我曾说过,如果你不要我了,只要说一声,不用等你抛弃,我自己会不吵不闹的走开。」
他像一阵风飙到她面前,一副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我没说不要你,小妮子,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这么对你说。」
「也许吧,谁知道呢?!」她闭上眼睛,几乎不忍心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是还没有开口……」但她情愿他先开口告诉她,那么她就不会亲眼目睹那场可怕的凌迟,残忍的切割。「是我不要了,韩竹生,是我不要你了。」
轰的一声,他从头到脚被她劈开,弄了半天,原来是她不要他了!从来只有他抛弃女人,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轮到他了,他竟然被她抛弃了?!
「你是来真的?」他冷冷地问。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早上他们不是才甜甜蜜蜜的吗?他们的每一天不都是甜蜜的吗?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不说话,从未见过他如此伤痛。她得用尽一切自制力,才能不让自己扑上去,吻掉他脸上痛苦的痕迹。
「你爱上别人了?」
「没有。」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这是她这辈子说过的最大的谎言。忽然想起,他从未对她说过「我爱你」……他从未爱过她!她多儍呵!
「所以呢?」
「再见。」她打开门,像个死人僵硬的走出去,走出她曾经自以为是的幸福!
他站在原地,数着她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他移到窗边,看见她走出了公寓,手上拎着提袋,愈走愈远,愈变愈小,小到成为他眼中的一个点,最后他连那个小点也完全失去。
好一个毕业日,大餐取消了,礼物跑掉了!
伤心从此成为他对礼物唯一的感觉。
他怕礼物!看到或听到那两个字都怕。
生日也好,圣诞节也好,情人节也好,商人总能找到一大堆制造礼物的名目,但是千万别问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没人给得了!
他想要的礼物,有长脚,自己会跑掉。
这世上,果然没有一生一世。
到头来,他还是剩下一个人。
站在窗口,他望着失去一切的大街,一个人喃喃自语,一直站到天黑。
世界黑掉了,窗外下雨了。
另一种水珠,静静地从他的眼睛涌出来。
跟那天的雨一样,整个晚上都没有停过。
第四章
五年后
苏珊妮没想到会再见到他,也没想到他变了这么多,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以前,她没见过他穿衬衫、西装裤;以前,他的下巴清清爽爽,不像现在蓄了一脸大胡子。他的外表变了,但是有些地方没变,至少身边不乏女伴的这一点没变。
他一手搭在一位漂亮女郎的腰上,另一手勾着甩到肩上的西装外套,就这样潇潇洒洒的走进餐厅,穿过她眼前,经过三两张桌子,跟女伴坐进靠窗的桌位。他们开了一瓶香槟,相谈甚欢,他一手挂在女郎的椅背上,低头在女郎耳边说了些什么,惹来女郎一记娇俏的白眼和甜蜜的娇嗔。他再说了什么,女郎索性轻轻的捶他胸口一拳,他旁若无人的握住女郎绵软的小手,似笑非笑的凝望她,缓缓将小手拉到他嘴边轻轻一吻,女郎红着脸,半羞半恼的望着他……
蓄了一脸大胡子的他,依然是个轻易能让女人脸红心跳的男人。
他身上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味,那是他能轻易掳获女人芳心的原因。
当他全心全意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办法让对方觉得自己很特别。
曾经他看她的眼神,也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独一无二的宝物,因为如此,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猎物之一。
苏珊妮恍神,想起那双大手如何在她身上游移、爱抚,紧紧攫住她,将她翻过来、覆过去,摆弄成他想要的各种姿势,从前面来、后面来,他很擅长用手、用嘴巴、用舌头揭开女人的所有私密,她脆弱、颤抖、无助,宛若羔羊般被他纯然男性的阳刚劈开……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现在则是别的女人的男人!
这事实像一条鞭子,猛猛地抽痛她的胸口。
她试图将思绪从过往拉回到现实,想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但是他突然抬头,隔着好几张桌子,依然精准地逮住了她窥探的眼神,他盯着她的脸,她想逃避,但仍硬着头皮勉强自己看回去。
他捕捉到她的视线,只是一下子的时间,然后低头啜了一口香槟,继续和女伴玩暧昧的调情游戏。
他没认出她!她松了口气,一抹怅惘却掠过心头。
他变了很多,而她也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唯唯诺诺、唯他是从的小女生。
已经好久,她不曾脸红了,羞羞怯怯的,成不了大事。
摆脱羞怯之后的她,现在已经是个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名记者,又是H电视台周末夜间新闻的主播,别人跑不到的新闻、采访不了的人物,她就是有办法统统搞定,完成一篇篇、一次次精采绝伦的独家专访。
她机敏、识时务、知进退,懂得抓住时机往上爬。她深谙成功之道,而成功之道不包括追忆无聊往事,她不该再耽溺,试着把全副心思拉回到面前的采访对象。
坐在她对面的是政坛上重量级的立法委员,为了今天这场访谈,她事前卯足心力搜集并苦读了许多资料,但这重量级立委老是言不及义,东拉西扯,没有一句话是她觉得有意思的,所谓重量级人物身上唯一称得上「重量级」的,只有他的体重。
猪头猪脑的猪,少了幕僚的演说稿,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觉得很烦,几乎坐不住,尤其是在发现他带着女伴进来之后,她对猪猡仅有的一点耐心更是荡然无存,不管猪猡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如坐针毡。
真后悔选了这么好的餐厅采访这重量级的猪猡,把时间和金钱花在他身上,简直是浪费。
她假装认真的听那猪猡说话,不时低头记上几笔,但她记的跟猪猡说的毫无相干,她乱写乱画了半天,等她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之后,又急急忙忙涂掉那些字。
她写下又涂掉的是:韩竹生、韩竹生、韩竹生……
韩竹生,她第一个男人的名字,但她从未弄清楚过她是他的第几号女人!当然,更无从得知现在傍在他身边的女郎又是第几号。
女人对韩竹生而言,从来只是无聊的数字游戏。
她对韩竹生而言,应该也是无聊数字当中的一个,不具有任何意义。
他甚至连她「这一号」的样子都忘得一干二净,而她还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
扔下笔,轻叹一声,苏珊妮抬起头,眼神竟然再度隔空和他相遇。
他一直看着她?抑或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而这次他停在她脸上的视线稍微久了一点,欲望的眼神隔着几张餐桌跟她相遇,久违而陌生的悸动令她的身体轻轻发抖。
望着他,她忽然感到魂不守舍。
「苏小姐……」
猪猡叫了好几遍,她都没有听见,咸猪手索性摸过来,不着痕迹地覆盖在她的小手上。
移开和韩竹生相遇的眼神,一双热热的眸子转回到猪猡脸上时已经变得没有一丝温度。
「先生,」她故意嗲声爹气,「你压到我了。」
这种事情她早已司空见惯。有几分姿色的女记者免不了会遇到这种困扰,遇得多了,自然也能找到化解之道。
「喔!」那猪猡一双猪眼睨着她的胸口,淫秽地说:「我弄痛你了吗?」
她挤出一丝尖锐的假笑。
有时候她甚至会顺水推舟,给人家一点甜头,比方说,穿着若隐若现的V字领上衣,或是短短的裙子,都能让她的采访工作变得格外顺利。
成功得来不易呵!在竞争激烈的新闻圈里,毫无背景的女记者要出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她把自己能用的本钱都用上了,而且一向用得还不错。
但是今天这头肚子里除了肥油之外一无所有的猪猡把手搭在她的手上时,她只觉得想吐。
强忍住呕吐感,也忍住想抽回小手用力甩得他眼冒金星的念头,她终究不敢这么做,这猪猡好歹是一只握有权力的猪,能轻易教她丢掉饭碗。
她寻思半晌,继续嗲声嗲气、半真半假的说:「你再不放手的话,我就要叫啰!」
那猪猡非但没放手,反而兴奋地提议,「如果你想叫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在那里,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
她暗暗诅咒一声,表面上仍然没有跟对方撕破脸,只是转着脑筋寻找脱身之计。
不到一秒钟,她已经想到了一个。
「等我一下,我去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尿遁法听起来不怎么优雅,但眼下似乎是唯一能够甩掉这只猪猡的途径。而且她决定把帐单留在这里,那猪猡总该为摸到她的小手而付出点「代价」!
踅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准备开溜前,她又往餐厅方向张望了几眼,意外发现那猪猡竟然很识相地自动消失了!再看一眼,韩竹生所在的那张桌子也空了下来。
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踩着空虚无重力的脚步,离开那家餐厅,苏珊妮明知道应该回家赶稿子,但想起猪猡那张油滋滋、肥腻腻的脸,实在让人提不起劲来动笔,而且那猪猡满嘴废话,她要真写了那些废话,无异拿石头砸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招牌。
算了,也许她该放弃这篇报导,另觅题材。
不对,一个好记者不应该轻言放弃。
真为难呵!
她从皮包里掏出车子钥匙,一边往停车场走去,一边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好……不期然撞上一堵肉墙。
「哎哟……」揉着额头,她抬起眼,嘴巴成了O字型。
是他?!那个变成大胡子的韩竹生!
「抱歉,」她回过神来,试着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口吻说:「先生,你挡到我的路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虎视眈眈,不过他似乎仍然没有认出她。
苏珊妮意识到自己的确变了很多。
有时候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陌生。一头及腰的大波浪鬈发,脸上画了精致的彩妆,衣着时尚,耳朵上两只大耳环摇啊荡的,她还喷了玫瑰花味道的香水,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清汤挂面、素白着脸、穿着T恤牛仔裤就可以满街跑的女孩。
所以他一眼、两眼、三眼……甚至站在她面前都认不出她,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她忍不住火冒三丈。
「抱歉,」韩竹生并没有让开,却以同样客气而冷淡的口气回敬她,「小姐,是你撞到我。」
巨大的愤怒猛地攫住她的心,她情不自禁的握拳,像只骄傲的小母鸡抬起头,直挺挺地与他对峙。他似乎比她印象中更为高大,身高超过一米八,她得仰着头才能窥见他黝黑深沉的眼眸,像谜一样的冷漠,却具有可怕的吸引力。
她在被他的眼睛吸住以前,连忙调开视线。「好女不跟恶男斗!」
她勉强压下蠢蠢欲动的怒气,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打算从他旁边绕过去。
当她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韩竹生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混合着玫瑰的香味和她特有的茉莉味体香,那独特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撩拨起他心中的火焰。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想逃跑!」心是热的,但他的口气依然装得很冷。
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僵了一下,她感到一阵战栗。原来他还记得她,就像她没有忘记他,刚刚在餐厅里的时候,他只是碍于身边有女伴,所以才假装不认识她。
「对不起,先生,」她深深吸了口气,「你恐怕认错人了。」他记得她也好,忘掉她也罢,总之,她并不打算跟他来个感人肺腑的重逢戏码。
这辈子她情愿没见过这个人!
先生?多生疏的两个字!他挑了挑眉,一手插进西装裤口袋,站立的姿态潇洒得就像个男模特儿,咧开嘴,满是大胡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具男人味的笑容。
「我没认错,你是H电视台的新闻主播苏珊妮吧?」
「我是苏珊妮,但是我不认识你!」她一脸骄傲,语气尖锐,「所以省省你的笑容,留着去骗别的女人吧!」指甲掐进掌心,她浑然不觉得痛楚,「你这种与女人搭讪的招数已经落伍了。」她恨不得撕烂他那张自以为是的俊脸!
她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他到底用那张脸和那双眼迷惑过多少女人。
「原来我已经落伍了。」他明嘲暗讽地说:「敢问苏小姐,现在流行什么招数?摸小手钓女人吗?」
她倒抽一口气,知道他看到了那猪猡把手压在她手上的那一幕。但是,那又怎样?刚刚他在餐厅里对他的女伴做的可不只是大手压小手那么简单,他还吻了那女郎的手,他明明知道她在那里,明明知道她会看到,他仍然毫不在乎的做了那种事!既然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她也没必要再对他客气,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女孩!
「摸摸小手,就能换来一条独家新闻,何乐而不为?!」她故意装得毫不在乎,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不会再像个呆子似的等着挨打。
「难怪贵台的独家新闻条条精采,原来都是靠你出去给人家『摸小手』换来的!」他一脸鄙夷。
「如果新闻够精采的话,别说小手,摸大腿也行!」她做作的笑说。这不是谎言,为了抢新闻、跑独家,她被摸过小手、大腿,甚至还被袭过胸,种种不堪她都咬牙忍过去了。那其实没多难,不论谁摸,她一概没感觉,如果有人能摸到她真想来点什么的话,她搞不好还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一度她觉得自己有病,她没有欲望,一点点都没有,就连最孤独寂寞的时刻,都不曾有过想找个谁来拥抱她的念头。她真是有病,这些年来多少人排队想上床安慰她,偏偏她的身子对谁的抚摸都没反应。
她试过,很努力的试过,跟不同的男人约会,亲吻、爱抚全都试过,结果往往弄得别人欲火焚身,她的身子还是凉得像根冰棒。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性冷感,因为她曾经很热烈的反应过韩竹生,那模样简直就像个荡妇,她想起来就觉得羞耻。
「你在开玩笑吧?」韩竹生皱了皱眉。
「你说哪一部分?」她扬眉,挑衅的看着他,「摸小手是真的,摸大腿也是真的,还有……」顿了一下,她决定和盘托出,「为了抢新闻,我连胸部都让人摸过。」
她故意把袭胸事件说成是她自愿让人摸,反正怎么发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胸部的确被人摸过一把。
「想不到你为了追求新闻真相,真是做了不少牺牲。」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应该把这一笔笔牺牲都记下来,好跟你的主管论功行赏。」
「这倒不必。」她说。
「什么意思?」他冷着一张脸。
「我的主管已经给我奖赏了。」她对他露出美丽的微笑,「她让我坐上主播台了,不是吗?」
好一个主播台!
「你是用什么『部位』换得那个位置?」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摸摸下巴,「小手、大腿,还是大腿再进去一点?」
「呵呵呵……」她掩着小嘴笑了起来,头一次发现戏弄他原来这么容易、这么有趣,她随便胡诌,他竟然信以为真。
她的主管是个女人,而且人家有老公有小孩,绝对不会为她变成女同志,也不会可能对她大腿再进去一点的部位有兴趣。
但是就让他那么想,就让他觉得她是个为名为利出卖肉体的女人吧,比起追逐虚无缥缈的爱情,追求名利总是比较聪明,至少她可以确定自己握住多少,爱情却难以论斤秤两。
「你真聪明,懂得举一反三。」她笑到流眼泪。
真有趣,他现在看她的样子活像是见到鬼,她可是让他连吃了好几惊。
从来只有他能主宰她的喜怒哀乐,从来她以为她的世界是绕着他打转……结果没有了他,她一样活了过来。
现在呢?他没想到她放荡若此、无耻至此,她可把他吓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现在他看她的眼光,仿佛她是可怕的鬼魂。
「好了,先生,」她边笑边抹泪,故作轻快地说:「我跟你扯得够多了,时间不早,我要回家睡觉了。」
说完,她迳自走向停车场,伸手要开车门时,韩竹生的大手突然冒出来,覆盖住她的手,她大骇,立刻用力抽回手,转身瞪着他。
两人四目交接。他们每次眼神相对,一定会「出事」,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不灭的定律。
「韩竹生,你想干嘛?」
糟糕,她忘了自己一再坚持不认得他,情急之下却不小心喊出了他的名字,果然,他缓缓露出吊儿郎当的微笑,而她羞愤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叫名字多好,比叫先生亲切多了。」他撇撇嘴,语气暧昧的说:「毕竟我们也算是交情匪浅,对不对?」
「谁跟你交情匪浅?!」她一脸鄙夷,「我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认识你!」
他冷笑一声,对她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
「一个问题。」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谁都行吗?」
「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脸茫然。
「我是说……」他凑近她,攫住她的手臂,恶狠狠地说:「只要能给你独家新闻,谁都行吗?」
「喔!」她转了转眼珠,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不用独家新闻也行,」她任由他捏痛她的手臂,挤出风情万种的笑容,故意满不在乎的说:「谁够大、够有力,我就跟谁做,没有新闻也行。」
「真的?」他猛挑眉头,目光如炽,恨不得先撕烂她的小嘴,再撕烂她的身体,没想到他亲爱的小女孩变成了这种样子,也没想到她这副样子还能触动他的心。「是我的话,」他咬了咬牙,「你觉得还行吗?」
「你?」她装模作样的娇喘一声。
模样是装出来的,喘却是真的,这个她还装不来。
「嗯。」他点头。
她曾经是他见过最纯真善良的女孩,她有一张白皙的脸,但那张脸现在被浓浓的化妆品盖住了,他看不见她本来的颜色。
「我不知道,」她偏着头,假装想了一下,「我没跟大胡子玩过呢!」她挣脱他的掌握,伸手拉扯他的胡须,「会不会很痛啊?」
「如果你问的是这样拉扯会不会痛,我会说很痛。」他黑着脸回答。该死,她简直想把他的胡子整个扯下来,没想到她会变得这么狠,但是她狠他能忍,五年前她离开他的那种痛,比胡子被拉扯要剧烈千万倍,椎心刺骨到他以为会挨不过去,令人讶异的是,他竟然挨过去了。
再次相遇,她已不复当年的纯真,她应该是千人疼、万人爱过了,但是他仍抑制不了对她的渴望。
「如果你担心的是我的大胡子会刺痛你一身的柔嫩肌肤,那么我向你保证,胡子只会助性,而不会伤人。」接着又补充一句,「这当然是女人亲口对我说的。」
她像被蜜蜂螫了一口,手一抖,松开他的大胡子,旋即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沦落到得靠胡子来助性的地步!我看你八成是纵欲过度。」
「如果我没记错,害我纵欲过度的元凶应该就是你!」他耸耸肩,挑眉反击。
他记得曾经如何疯狂的要过她一遍又一遍,如果不是顾虑到她细致而瘦弱的身子,他根本就停不下来。
「才没有这回事!」她的脸色陡然涨红。「你……少含血喷人!」
他忽然觉得心情愉悦。「那你干嘛要脸红?」
「我才没有!」她连忙否认。
「那这两坨红红的是什么?」他捧起她的脸,轻轻捏着粉嫩的脸颊。
「那是……」她拨开他的手,强辩道:「那是腮红!」
「你以为我是那种连脸红和腮红都分不出来的男人?」
「我……」她在他的凝视下顿住。
这人干嘛这样看她?干嘛要装得一副很深情的样子?当初她就是在他这样的凝望下,晕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才不要,她才不要再被他看似温柔的眼神给迷惑!
她没忘记他,也没忘记他的出轨与背叛。
「如果你不行的话,那就算了。」脸上红潮褪去,她立刻抢回这场游戏的主控权,「反正我对大胡子没什么兴趣。」
「我对于名记者、名主播倒是很有兴趣。」
「你把名单开给我,我可以想办法替你问问看。」
「你真是太抬举我了。」他阴恻恻的说:「照你的说法,我都纵欲过度到『不行』的地步了,你竟然还想替我介绍一大串女主播!」开个鬼名单,她真以为他有那么多精力去跟那些女人纠缠?
「我只是好心想帮忙,你不领情就算了。」
「我只对一个有兴趣。」
「喔?」她搧了搧长睫毛,假装很有兴趣,「谁啊?」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她夸张的嚷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
「苏珊妮!」他声音嗄哑地对她大吼,「你明知道我只对你有兴趣!」
明知道?听他用了多么奇怪的词汇!她从来就不知道他「只」对她有兴趣。明知这是他睁眼说瞎话,她竟然还是为此感到一丝甜蜜。
她的身体渴望着这个薄幸的骗子,她知道他也渴望她。
她认识他不只一朝一夕,不会不知道他现在想要什么,他想要她,他每次想要她的时候,声音就会变得非常嗄哑。他想要她!这个发现让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幸好不是只有她对他有反应,他对她也还有!
不然,她多难堪!
他们两个都快被若即若离的欲望逼疯了。
「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她忽然对他说。
韩竹生瞪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大胆的言词会出自她的嘴巴。
「怎么?」她睨他一眼,眼光里的挑衅意味十足,「你不是说对我有兴趣?!那就表现出来啊!」
他捏紧拳头。她以为他想在这里跟她乱来?
他是想乱来,但是他不能不为她保留一点尊严,他不能单凭欲望冲动行事。
对她,他除了欲望,还有爱,以及责任。
「我们离开这里。」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不!」她甩开他的手,固执的说:「在这里就行。」
她存心作践自己,反正他跟哪个女人都可以做这种事,反正他们之间只是性行为,而不是性爱,在哪里做有什么差,母狗会选择性交的场合吗?母狗会担心被公狗上的时候被别人看到吗?
她跟母狗有什么差别?
想一想,根本没差别。
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但她不在乎被他上,她知道他也很想上她,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发了情的公狗和母狗,就让他在这个停车场要了她,又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你要我怎么做都行,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他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
「不行!」她低垂着眉眼,「我等不及了。」
「啊?」他的下巴快要掉下来。
「我湿透了。」
「你说这种话是想把我弄疯,是不是?」
「我说真的。」她为自己的下贱感到悲哀,「我湿了。」
瞬间,他被她毫不矫饰的直率话语逼疯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毫不掩饰她的身体对他的反应。
「你要我怎么办?」他倒抽一口气。
「要我!」她勾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贴在他的耳边说道:「就在这里。」
「你知道我要你!」他搂着她瘦削的身子,大掌不停的抚着她的发,与其说是安抚她,不如说他安抚的是自己激昂的情欲,「但是不能在这里……」
她不让他把话说完,强烈的欲望驱使她抓着他的大手探向她的两腿之间。
「老天!」他的大手碰到她湿透的底裤的刹那,脑袋乱成一团。
欲望攻陷了他的理智,他将她揽进怀里,迅速脱下那沾满蜜汁、薄如蝉翼的底裤,他跟她的甜蜜之间已经毫无阻碍了,现在他只消把手放上去,就可以摸索到她赤裸裸的女性,现在他只能想着那个地方,他要她,要她……
这辈子,只想要她一个!
他将她抱到引擎盖上,大掌探进她的双腿之间,拨开细软的耻毛,长而有力的指头缓缓插进她湿滑的甬道。
「你好紧……」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好紧,她甚至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紧,他几乎不敢相信指头传回来的紧窒度。
忽然,他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蒙蔽了什么。
他不是那种分不清脸红和腮红的男人,当然也摸得清楚掌下这具绝对不是惯于和男性交欢的女体,她依然敏感又纯真,一如只有他一个的时候……
「告诉我……」他疑惑的挑起眉毛。
「别想我告诉你什么!」
她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也知道他的怀疑没有错,她知道他「经验丰富」得足以辨识出她的「经验不足」,但是她绝不会对他承认她这辈子只有过他这个男人!
「什么都别说!求你!」她感到既无耻又快乐,「就要了我吧!」
就要了她吧!别去追究她过去五年有过几个男人!别问她只能给谁反应,那是她耻于承认的秘密。
韩竹生低头吻住她的同时,长指开始在她体内缓缓蠕动,忽地一戳到底,缓缓拔出,再戳一记,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猛烈有力。
她弓着身子,呻吟、扭动、欲拒、还迎,他感到她下体开始剧烈抖动时,猛地又加快了速度,她的身体随着他的速度愈绷愈紧,像是他在她体内转动发条,她咬着嘴唇,逸出压抑不住的呻吟,整个人虚脱的瘫软。
高潮降临在她体内的瞬间,他立刻拉下她的裙子,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等着激情荡漾的小身子在他怀中渐渐平息……
过了一会儿,她在他怀中仰起小脸,美丽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怎么了?」他抱着她,温柔地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没什么。」苏珊妮回避他的眼,「呃……我要回家了。」她为自己刚刚的放荡感到羞耻,奇怪自己在他面前很容易就变成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送你。」他将她从引擎盖上抱下来,大手恋恋地搂着她的腰。
「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
她僵硬的站在他的怀里,仿佛刚刚不知耻的在他怀里熊熊燃烧的是别人。
「那……」他放开她的腰,感觉两人之间的亲密感瞬间消失了,只剩下突兀的尴尬,他舔舔干涩的嘴唇,紧张的说:「我的手机号码跟五年前一样……如果……」他为了她从来没有换过手机号码,但是分手五年,她一次也不曾打给他。
「我不会打电话给你。当然,你也没必要打给我。」她想了想,「而且我换了号码。」但是她并不打算把电话号码给他,「韩竹生,我们之间,五年前就结束了。」
「刚刚那个是什么?」刚刚才插进她体内的指头,如今正爬梳着他的头发。
「那个……」她想了一下,有些悲哀的笑了,「只是成年男女的无聊游戏。」
她努力说服自己,她对他起了反应,绝不是因为她还爱他,他没爱过她,她也不爱他了,早就不爱了,五年前就不爱了!
之所以有反应,是因为她太久没做,她是个成熟的女人,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会想做是很正常的,撇开那些无聊的情啊爱的不说,至少她跟他在性这方面很合得来。他要她的身体,没要过她的心,是她自己太傻,分不清性和爱根本是两码子事!
现在她长大了,她知道欲望只是欲望,无涉情爱。
性行为不需要爱也能完成,他在她身上完成过一次又一次,无情无爱,照样惊天动地,她不承认他对她「做过爱」,他们之间只有性,没有爱。
刚刚他在引擎盖上对她做的那个也只是性,而不是爱。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游戏』……」他把手插进口袋,不想让她发现他的手在颤抖,「不如找个地方,你跟我玩得更彻底一点?」
他的心抖得比手更厉害,想起她的大名经常和政商名流,或是企业家第二代连在一起,传说XX政党主席之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已经变成一个善于操弄男女游戏的女人!
刚刚他用指头进入她的时候,一度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好像她除了他之外,从来不曾属于过别的男人,但那……应该就只是错觉吧?因为他还爱着她,所以希望她只属于他一人。
他甩甩头,把那种绮思谬想甩开。
「怎样?」他用吊儿郎当来掩饰心中的失落,挑衅的说:「敢不敢玩?还是怕你男朋友知道了之后不高兴?」
「呵呵呵……」她掩着嘴假笑几声,「男朋友?我有太多男朋友了,不知道你讲的是哪一个!」
他没被她激怒,冷着脸又问了一次,「一句话,玩不玩?」
「玩玩当然可以。」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故意满不在乎的说:「但规则是,谁都不许当真!」声调陡然拔高了些,「我最受不了那种玩个几次就想把我绑得死死的男人!」
「听起来,你跟不少男人玩过?」
「跟你比,当然还是小巫见大巫。」她逞强的说,这一生她决计不会再为任何男人死心塌地,不会再像当年对韩竹生那般的死心塌地。
「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会抱着女人大腿不放的男人!」他用冷笑掩藏淌血的心情。「这五年来,我从来不曾纠缠过你,不是吗?」
他读她写的文章,听她播报的周末夜间新闻,他让她看她听她,但是从没想过要去找她。没想到今天晚上他们竟然不期而遇!
人海茫茫,要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碰上同一个人的机率,简直是微乎其微,但那微弱的机率确实发生在他们之间,这能说不是上帝的安排吗?
「抱歉!」她用嘲弄的口气说:「我忘了你是个玩得起、放得下的男人,跟你这种人是不需要订什么游戏规则的。」他不是那种可以用规矩方圆框得住的男人!
「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韩竹生冷哼一声,自嘲的说:「玩得起、放得下?恐怕你太过高估我了。」他放不下,五年来,没有一刻放下过她!但她似乎一点也不知道。
「别客气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玩家中的玩家,高手中的高手。」
「既然主播都这样说了,看来我只好『当之无愧』了。」他摊开双手。
她狠狠的捏了下自己的手臂,勉强按捺住那种想撕破他的俊脸的冲动。「别客气,你的确是当之无愧。」
不要脸的败类!她暗暗骂了一声,却露出虚伪的笑容。
他望着她美丽却陌生的微笑,有片刻的失魂。
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划破平静的夜晚,韩竹生回过神来,「所以今天晚上算什么?
我跟你算得上是棋逢对手、高手过招吗?「
「很好的形容,你有当记者的天分,成语用得不错。」
「毕竟我也『吃过』不少你的口水,这就是所谓的耳濡目染吧!」他耸耸肩,「怎么样?我们可以走了吧!苏小姐,你家还是我家?」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后悔刚刚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他的确是个玩家,但她却是个输家,她曾经在他手里输得一场胡涂,竟然还敢不知死活的挑衅他。
「怎么?」望着她一脸犹疑,他讥讽地说:「你后悔了、怕了……」
「谁怕了?!」她不甘示弱的挺起胸膛,「我个人比较喜欢开房间,那里什么都有,事后又不用整理。」
「噢?」他的左眉挑了一下,「你比较常去哪家饭店?」
「韩竹生……」她逸出苦涩的笑声,企图掩饰紧张,「你真的是落伍了!」她摇摇头,故意装出识途老马的模样,「现在最流行的不是饭店,而是六星级的香榭汽车宾馆。」
「男女最佳的偷情场所。」他咧开一抹恶魔股的笑容,「你去过几次?」
「我……忘记了。」一次也没有,她只是坐在主播台上介绍过那家宾馆。
「没关系。」他故意无所谓的揽住她的肩,「开你的车还是我的车去?」
「我们还是……各开各的比较好。」她扭动肩膀,甩掉他的手。
他双手插进口袋,假装不以为意的说:「你说了算!」
第五章
夜晚车少,韩竹生开着车子跟在苏珊妮的车子后面,没多久就开到香榭汽车宾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要了两间房,但是他只在他那间底下停了车,连房门都没开,就去按了她那间房的门铃。
她慢吞吞地打开门,他进去,反手关上,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
他很久没碰女人了,而她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仍是对方唯一的依恋,他们两个心里都知道自己不是在玩游戏,却都装得要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在玩游戏。
「好了。」他坐在一张蓝色天鹅绒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子,故作轻松地说:「过来,小妮子。」
她浑身一震。小妮子,当年他也是这样叫她,尤其在他要她要得最激烈的时刻,他会像头野兽,小妮子、小妮子叫得她浑身发麻,叫得她毫无招架的余地,而此刻听到他唤她一声小妮子,她的下体竟然就湿了,好像他在用声音跟她做那件事。
她认命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伸出指头触碰她的面颊,她的脸冰冰的,而且神情怪异。
「你怎么了?」他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跟他一样,他的掌心开始冒汗,就像他们的第一次一样。
「喔!」她从往事里回过神来,「没有。」夹紧双腿,阻止泛滥的欲潮。
他看她几眼,发现她紧张得嘴唇发白,好像随时会昏厥过去。他突然一阵不忍,「如果你不想要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的。」
「你没有勉强我!」沉寂在她体内多年的欲望完全苏醒了,「我们都想玩这场游戏,不是吗?」她想要他,她很久没被人紧紧拥抱住了,她很怀念被他拥抱的感觉,她怕死了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黑夜,那真可怕,她不要再孤孤单单了。
她的话活像一记当头棒喝,逼他想起这只是一场游戏,他只是她众多追求者的其中一个,如此而已。
「是吗?你觉得怎么玩比较有意思?」
「我想一想……」她偏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下,「先说两句甜言蜜语让我感觉一下。」
「甜言蜜语?」他皱起眉头,「你考倒我了,我想不出来,也不会说那些。」他的嘴只用来吃饭、接吻、做爱,不会说甜言蜜语,用嘴哄女人的那种招数他做不来,而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通常也用不着做那些。
「没关系……」两只小手热切的抓住他的大掌,用脸颊轻轻磨蹭他粗粗的手背皮肤。「你只要照我说的说一遍,这样行吗?」
他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很好,她笑了。
「说你要我。」她命令他。
「我要你。」
他依了她,而她浅浅地笑了。
「说你只要我一个。」
即使是谎言也好,她不介意他说谎,而他如她所愿的说谎了。
「我只要你一个。」
「喔!」她的身子轻轻颤抖。好美的谎言!
接下来呢,她还想听什么?她想听他说「他爱她」吗?她很想,她猜他可能不会介意再扯一个谎。
不过,暂时不要了,她已经拥有了一个谎言。
谎言很美丽,但终究是谎言,得到太多,也会让人吃不消,这样已经够了。
「现在,你可以吻我了。」她闭上眼睛,等着。
几秒钟过去了,吻没落下来,她睁开眼睛,望着他,无言的询问他。
「你不相信我说的?」他知道她不相信他。
「我相信。」她相信他说的谎言。
「如果我说我爱你呢?」他又问。
「我很高兴。」她原本没打算叫他扯这个谎的,结果他自动说出来,她被这个重量级的谎言感动了。
五年,他变成一个可以随便扯谎的男人了!
五年的改变多剧烈,而她渴望他的念头也更剧烈了。
她软绵绵地依偎在他身上,他全身都硬了,他要她,她感觉得到他身上燃烧的熊熊欲火,也许他也急了,毕竟他是男人,一个被欲望逼到临界点的男人。
当男人迫切想和一个女人上床的时候,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管是甜言蜜语,抑或是不真心的谎言,女人需要多少,男人就能说出多少,反正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想他是急了,他很想要她,急切的程度不亚于她要他,很急很急,急得连「爱」都扯出来了。
那还真扯,对不对?
但是谎言打动了她,真的,现在不管他怎么要她,她都不会拒绝。就算没有那些谎言,她也不会拒绝,她从来不懂得拒绝他。
不过既然他都说出口了,她姑且听听也无妨。
谎言,左耳听听,右耳出去;谎言,不用放在心上,听听就好。
「你说得够多了。」她戳戳他的胸膛,甜甜地说:「现在可以动手了。」
「动手?」他皱皱眉头,听她把做爱形容得好像准备杀猪一样,他的兴致一下子全没了。
「动手吧!」她眨眨眼睛,明示加暗示:什么都别说,惊天动地的来一场吧!
在他面前,她很容易就变成荡妇,也许她骨子里天生就流着淫荡的血液,不然怎么老是渴望着这个男人呢?
她渴望他动手脱她的衣服,进入她,玩弄她,不管他怎么玩她,她都会沉溺其中,陶醉不已,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子只能对他起反应的话,搞不好她应该去当妓女。
妓女!妓女!她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嗤之以鼻。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他……
「我爱你。」他忽然开口。
原来说出这三个字并不难,但五年前他不曾对她说,他是那种作风大胆,伹心思传统得只敢把爱放在心里的男人,这辈子他只对她一个人说出这三个字。
「啊?」她像是被雷打到,乱七八糟的心思慢慢回归现实。
「我爱你。」他又自动说一次。
她神经质的笑了笑,提醒他,「你说过了!我听到了!」左耳进,右耳出,她听到了,谎言滑进滑出,一遍又一遍。
「我爱你。」他说上了瘾。
「我很高兴。」没人逼他,他何苦一再说谎呢?
「你真相信的话,就看着我!」他捧起她的脸。
「我没躲避你。」她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我看着你了,现在你应该相信我相信了吧!」
「你呢?」他皱起眉头,「那你爱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可能吧!毕竟是她提出说甜言蜜语这个主意的。
「爱。」她还是给了他答案。
他想怎么玩,她都奉陪!他想跟她比赛「爱」扯淡游戏,她也可以跟他扯。
「真的?」他又皱了皱眉头,「你爱我?」
「爱!」现在是怎样?集满十次「爱」,可以抽轿车还是抽飞机?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点头。这叫什么?唱作俱佳?!「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是吗?」他眼里突然闪过危险的光芒。
「嗯。」她吞了口口水,一阵寒意窜过背脊。
她竟然感到害怕?怕什么?怕他拆穿她的心思?
不会的!他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他只在乎她的身体,才不管她的心。
「只要我开口,你什么都愿意做?」他放开她的脸,邪邪地挑起眉。
「什么都愿意!为了你!」真恶心!今天是怎样?庆祝久别重逢,索性来个肉麻话接力大赛吗?
「好。」他点了点头,「脱掉你的衣服。」
「啊?」她愣住。
他们之间一向都是他替她脱衣服,他脱完她的,再脱他自己的,然后他挑逗她,她禁不起他的挑逗,很快就会呻吟出声,他再用力,进来、进来、戳她、戳她、戳她,再翻个身,他会像压制犯人似的压住她的背脊,压低她的身子,抬高她的臀部,掰开她的臀瓣,从后面进来,再要她一次,他很猛、很快,在她体内快马加鞭的冲冲冲,冲到底线,喷得她里面全是精液。
事情还没结束,没这么简单!
他跟她一向不是一次两次就能结束,趴一下,喘一下,休息是为了接下来更激烈的无数回合……
他们之间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他没让她自己脱过衣服,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突然要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她还真是……
办不到!
「怎么?」他懒洋洋地问:「你不敢?」
「没有。」她连忙否认,「那你转过去。」
「你害羞了?」他发现她又脸红了。
「好热。」她找了个藉口。
「我去看看冷气。」他没再逼问她脸红和腮红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跑到冷气出风口处徘徊许久,转头,发现她已经脱掉了香奈儿洋装,整个人连头都钻进被子里。
回到床边,他看见被子底下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丰满的乳房,细细的纤腰,臀部窄翘,堪称女人中的女人,她的双腿又直又长,大腿内侧很敏感,大腿再进去一点的地方更敏感……
他把她记得一清二楚,一点一寸,全都刻印在他脑子里。
「把被子掀开!」他粗声命令她。
噢!她真是羞窘得快要死掉。
「如果你连这个都做不到,刚刚就不应该说那些大话!」他存心给她教训。
他早就知道她在逞强,也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他说爱她是真心话,她说爱他的时候眼神闪闪躲躲,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把「爱你」两个字说得那么不诚恳。
他看得出来她不爱他,但她还是想要他,她之所以言不由衷的说爱他,只是因为她要他。
她不爱他,不然当年不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他,但是她的身子曾经非常习惯他,而且他知道她不可能在别人身上尝到他给她的那些,当然,他不知道她跟其他男人是怎么做的,最好不要知道,知道的话,他不是会发疯,就是会自杀。
他确定没人能像他那样爱她爱到骨头里,他是用命在爱她的,也许她感觉不到那些,可是她否认不了他能让她的身子感到很欢愉,他知道她并不爱他,但她想要他给的欢愉,这就是她跟他来这里「玩游戏」的原因。
这点他很清楚,否则她不会愿意脱光衣服等在那儿,她遮着、掩着,只会愈发激出他体内的兽性。
是的,她快把他激成野兽了。
「你要是再不掀开被子,」他爬到床上,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边,恶狠狠地威胁道:「就别怪我不客气啰!」
「喔!」她一点一点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有如惊弓之鸟的看着他。
「你要自己来,还是要我来?」
「我自己来。」牙一咬、眼一闭,她横了心把被子掀开,赤身裸体暴露在他面前。
「张开你漂亮的眼睛!」他捏紧拳头,「你不是爱我吗?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苏珊妮睁开眼睛,迎视眼前的大胡子男人。
「你要我先去把胡子刮干净吗?」他俯身看着她。
「不要!」喔!不要!她在心里呐喊:别再折磨我,别再离开我。「韩竹生,抱我好吗?」
她不在乎他的大胡子,他要弄痛、弄死她都没关系,但是她不要他走开。至少今夜不行,她要他整夜都抱着她,她需要他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韩竹生,」她甜蜜的哀求他,「抱我好吗?我好冷。」
「冷气太强了?」他发现她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不!」不是那个,是她的心冷,突然就冷了,「你抱我,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因为你爱我?」他凝望她急切的脸,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喔!」她抬起双手,热烈的勾住他的脖子,硬生生把他拉到她的身上,她需要他来盖住她赤裸的身体,需要他来温暖她的心,「我爱你!韩竹生,我爱你!」
这一刻,她忘记了那只是个谎言,她忘了她已经「爱过了」,她不知道那爱根本没有过去,一直藏在她心里,从树苗长成大树,他已经在她心里根深柢固,难以移除了。
她爱他,那爱从没过去,她爱他!
那爱,从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