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芹菜字数:64000楔子日盛皇朝的人,鲜少有人不知道锦绣城的莫家,莫家殷富了十二代,几乎与日盛皇朝的历史共存,而举凡与“布匹”有关的生意,莫家几乎都有涉猎。
养蚕厂、抽丝厂、染坊、布庄、绣坊,一应俱全。
其布料之上等,绣工之精细,使得莫家出产的布料、衣饰年年被朝廷选为贡品外,一般人有钱还不见得买得到。
但身处于锦绣城的百姓们,除了知道这些外,还知道到了这一代,莫家只出了一个少爷一个小姐,人丁单薄,但除了正牌的少爷与小姐外,其实还有另外三位让人好奇的“小姐”。
别误会,这三位“小姐”可不是莫老爷的私生女或什么半路认的干女儿。
而是自小在莫府里生活的三名“婢女”。
婢女又怎么会是小姐呢?那就要从她们的身份说起了。
第一个首推的,就是打小跟在大总管身边学习的“千菡小姐”,现在莫老爷已经将绣坊交由她打理,听说等到大总管退休后,千菡小姐便会正式接任总管一职,成为莫府十二代以来的第一位女总管。
第二个要说的,便是从小跟在大少爷莫靖远身边的“乐雁小姐”。
莫家大少爷骄纵成性,喜怒无常的脾气大家是早知道的,听说放眼当今世上,只有这位乐雁小姐治得了莫少爷,也难怪莫家老爷夫人对乐雁小姐另眼相看了。
第三个想到的,即是与莫家正牌千金一块儿长大的“怀香小姐”。
这怀香小姐大家都见过,总是跟在莫家千金身后,娇娇柔柔的,脸上总是带着让人舒服的甜笑,被莫府大小姐拖着四处生事,焦不离孟的,也合该如此,毕竟怀香小姐是让莫小姐捡回府的,听说就连名字,也是莫小姐帮她取的,再央求父母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当玩伴,情谊自是不同。
最后当然不免提到莫家的正牌千金,莫元倩。
讲到这位莫家独生女,大家却不免偷偷摇着头,莫元倩长相极美,初见她的人总是常常不小心的失了魂,但长得活似妖精仙女的莫小姐,行为好比是脱缰野马,常常在外闯祸,再让身后的怀香小姐背黑锅。
这四位小姐,便是锦绣城的居民们闲暇时最爱谈论的“风云人物”。
他们也不免猜想,四位小姐都到了适婚年龄,不知何时会有喜讯传出?锦绣城百姓们,引领期盼着。
第一章十岁的乐雁跟在王大娘身后,手上小心翼翼的端着碗热腾腾的炖燕窝,这可是夫人特地嘱咐,要厨房做了送到少爷那的。
小小的脸上有抹不安,想到等会就会见到大家口中的那位“少爷”,她就没未由的紧张。
到莫府为仆已经三个月,她也逐渐习惯这样的日子,虽然莫府大得让她随时会迷路,但是她很认真的在记、在学,幸而她年纪小,要做的活儿大都也在固定地方,一时间也还没闹出什么事。
托盘上的补品传来阵阵的香气,让她低头多看了几眼。
炖燕窝呢!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汤品,听说里头放了许多珍贵的食材,光是这么一碗,便是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
原本这差事也轮不到她,只是厨子好不容易将这道做工繁复的补品做好时,负责伺候少爷的仆儿却正好闹肚疼去茅房了,怕这么耽搁失了味儿,因此便要她送到少爷的“靖宇轩”去。
她人小不敢违逆,而管理厨房的方大娘脾气并不好,所以虽然不知道少爷的靖宇轩在哪,她还是硬着头皮端了汤,幸而遇见了王大娘,好心的带她路,要不肯定要糟。
“前头便是了。”
王大娘停下脚步,对这初来乍到的乖巧女娃有些同情,
“少爷不爱人随意进去,所以我只能带你到这儿。”
“我知道了,谢谢王大娘。”
乐雁露出笑容,感激的朝王大娘福了福身,
“那我进去了。”
要不万一补品凉了,少爷怪罪下来可就不得了了。
“乐雁。”
王大娘终是忍不住唤住了她,含蓄提醒,
“少爷他……脾气不太好,你一会儿进去可要小心些,千万别惹了少爷不快,否则只怕你接下来在府里的日子会不好过。”
王大娘知道这女娃儿是个好孩子,为了肩负起家里的生计,才来莫府当丫头,签了八年的卖身约。
要她说,依乐雁的年纪和进府的资历,压根儿不应该派她来和少爷打交道,只怕是有人想整这女娃儿。
可就算知道,她也没办法帮上忙,只能提点一下了。
“好的,我会小心的。”
原本就紧张的乐雁,听见王大娘这么说,心里更加担心了。
“好,你快进去吧!”
王大娘摸摸她的头。
乐雁点点头,瘦小的身子消失在拱门后。
王大娘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希望少爷今儿个的心情好,千万别为难乐雁这小丫头了。
踏进靖宇轩,乐雁没心思打量周遭的景色,只是暗自着急。
怎么少爷住的地方那么大啊?这样她怎么知道少爷现在人在哪?感觉手上的汤品逐渐冷凝,她更急了。
“少爷?”
她怯生生的唤着,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张望,只可惜她人生得矮小,就算踮着脚也看不远。
“怎么办……”
她担心的看着手上的东西,忍不住加大了音量,
“少爷……少爷……”
“吵死人了!”
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她身子一颤,碗里的汤不小心洒了一些。
“啊!”
她惊叫。
“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
说话的正是莫家大少爷莫靖远,他一脸不悦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娃儿。
乐雁一抬头,傻了。
他就是少爷吗?原来少爷长得这么……溧亮!
“你是傻了吗?我在问你话!”
莫靖远瞪着眼前的小不点。
这是哪来的小孩子?他向来不爱闲杂人等进他的地方,这小丫头是迷路了还是天生就笨?
“我……夫人要厨子大叔炖了汤,我是送汤来的。”
想到王大娘的叮咛,乐雁怕惹他不快,连忙说明来意。
“滚出去。”
微敛的风眸连看都没看向她,转身又朝自己屋里走去。
“可是……”
虽然不敢违抗少爷,可是如果她就这样端着汤回去,厨房那边大概也会生气吧!而且还有夫人……“少爷,那个……”
她呆呆的跟在他身后,试着跟他说明自己手上东西的重大意义,
“这是夫人特地交代,然后陈伯费了好大工夫才炖好的,再不喝就要凉了……”
“谁准你跟着我的?”
莫靖远没有大吼大叫,但光是那抹毫不掩饰的嘲讽目光,就够让人害怕了。
“没有人……”
乐雁心里一突,没想到少爷长得这么漂亮,看人的眼神却让她害怕,很想要马上逃走,
“可是,方大娘交代了要把补品送来这给您!喝。”
她怯怯的打量着少爷,少爷的反应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原本她想,众人口中脾气不好的少爷,应该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这样不听话,他大概就会破口大骂,差劲一点还会打人,没想到他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她。
可光这样看着,她就微微在发抖了。
“她要我喝,我就得喝吗?”
莫靖远高傲的睨着她,像是在看着什么笑话似的。
“不是这样的……”
乐雁被他毫不客气的质问给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即便怕他,她还是鼓起勇气解说着,就怕他误会了。
“我听说咱们府上前几日收到了盒上好的燕窝,夫人这才要陈伯用心烹调,做了这道补品给少爷补身子。这里头用的全是最好的材料,很贵的。”
她是真的很担心手上这碗补品出了差错,要是不小心打翻了,恐怕她这辈子都要在莫府里当小丫鬟来抵债了。
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端着东西走了这么段路,其实她的手好酸。
“贵?”
莫靖远嗤笑一声,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的小丫头,
“在我面前,容得你说这个字吗?”
他莫家什么没有,银两最多,瞧这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好笑极了,也许燕窝这东西别人看重得很,可是在他眼底,大概就跟路上的石头没两样,有什么了不起的?乐雁一愣,怎么,
“贵”这个字不能说吗?
“对不起,少爷。”
她诚心认错,只希望别惹怒眼前的少年,
“我不知道不能说。”
莫靖远瞪着她的发旋,想着她是在耍笨还是其它。
“出去。”
懒得和她多说,莫靖远再次赶人,只是这次少了个“滚”字。
“可是汤……”
乐雁有着小小固执,
“这个一定……”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这么好的东西他不要吗?这样多浪费啊!
“就算少爷觉得很便宜,但是这毕竟是好多人的心意,如果少爷不吃的话,夫人、陈伯都会觉得很难过的。”
“难过?”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微带恶意的笑容看着眼前稚气十足的娃儿,
“我看,最难过的会是你吧!”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说穿了只是怕回去交不了差被罚吧!看不出来她小小年纪,就已经这么不老实。
“我?”
乐雁不太懂他的意思,他吃不吃,她都不会好过啊!
“你怕罚吗?”
天外飞来这么一笔,让乐雁乖乖的点头。
“是吗?”
莫靖远漂亮的面容上没有流露过多的情绪,只有唇畔的笑容显得有些不真心,
“这时候你倒诚实了。”
只可惜,他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偏偏她不识相的硬是要留在他面前惹他生气!
“如果汤洒了,恐怕你回去会被罚很惨吧?”
他不经心的说着,眼眸扫过她,期待着她的反应。
“是啊!”
乐雁全无心机的答,
“所以我很小心呢!就怕……啊!”
话还没说完,软嫩的童音已经尖叫出声,成觉手上微热的疼痛,更可怕的是……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籍。
“打翻了呢!”
莫靖远微微一笑。
“为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乐雁没有放声大哭,也没有下跪求饶,她只是抬起头,忘了尊卑的直直望着他,毫无畏惧,只是疑惑不解。
他为那双纯净的眼眸而心惊,随即故作不在意的一摊手,连回答她都不愿意。
他以为她会忍不住发脾气,却没等到。
乐雁只是安静的拿起托盘,默默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残着,然后头儿低低的朝他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靖宇轩。
就这样?莫靖远看着那抹远去的小小身影,漂亮的眉一紧,只觉得心情更差了。
莫名其妙的丫头!就不要再让他遇见!他气愤的盯着地上残留的痕迹,想到方才掀翻盘子的时候,好像洒了不少汤汁在她手上……不管了!谁教她要惹火他,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他背过身子,微僵的身子往书房走去,不再将这段小意外放在心上。
夜凉如水,初春的锦绣城虽然已渐渐回暖,但入了夜水气遽增,连带的气候也没了白日的舒爽。
嫌屋里闷热,莫靖远施展已小有火候的轻功绕了一大圈后,突然发现下人房东边的树丛后,有种鬼鬼祟祟的声响。
他勾起笑,如果是贼人,那就有趣了。
他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过无趣,如果能有些意外,也许他晚上会睡得好些。
他随手拾起一颗石子运气弹向颤动的树枝后,随即传出一声娇嫩痛呼。
这声音相当稚嫩,而且……有些耳熟?莫靖远很快的想到自己在哪听过,不自觉的沉下脸。
“出来。”
毫无动静。
“不要让我动手。”
不悦之意更重了。
终于,黑影微晃,小小的身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丫头,小脸压得低低的,像是……不想见到他。
思及此,他口气更恶。
“不说吗?还是要我叫人未问?”
“不要……”
沉默的人儿终于开口了。
“那还不快说。”
他淡扫过她身上单薄的衣物,目光落向她紧紧闰住的双手,
“手里拿着什么?”
显然他是问到了重点,只见她微微一震,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只消一眼,便让他瞧清其中的情绪,是倔,也是怕。
“打开我看。”
她越是想藏,他就越好奇,这么晚了,一个女娃儿独自躲在这地方,到底是在变什么花样?乐雁不敢抗抗他,只得摊开双手,让他看清自己掌上的东西。
“红蛋?”
莫靖远有些意外,她这样用心保护的东西,居然只是一颗染了色的鸡蛋?
“你半夜不睡觉,一个人拿着颗红蛋躲在这做什么?”
他越来越搞不仅这小丫头了。
“我……”
乐雁小心打量他的脸色,思索着该不该吐实。
“说。”
莫靖远没耐心等她支支吾吾到天亮!
“老实说,不然我就唤醒所有人查个清楚。”
他这样威胁,怕连累大家的乐雁只能乖乖说了。
“今儿个是我生辰,王大娘便染了颗红蛋给我吃。”
说完,她忍不住偷偷看着他,想看看他有没有生气,呐呐的再解释道:
“这蛋是王大娘私下给我的,我也还没吃……一会我就放回厨房去,请少爷不要怪罪到王大娘身上……如果要罚,就罚我好了。”
反正自己也被罚习惯了,自从那天带着破碗碎片回到厨房后,方大娘就对她更加严厉了,她也没提,其实王大娘也是可怜她,被方大娘罚一天只准吃一餐,才会刻意弄了这颗红蛋说是要让她过生辰,虽然起不了大效用,但至少能让她在生辰这天,不至于饿着肚子入睡。
莫靖远微讶的盯着她,她怎么会以为,他会跟她计较一颗蛋?
“既然拿了,为什么不吃,要一个人躲在树丛后头?你在做什么?”
不理会她的请罚,莫靖远只想搞懂她的行为。
见他没追究手上的红蛋。
乐雁有些惊讶,却仍不敢太放心,她可没忘了上次的事情,少爷喜怒无常的脾气,在下人间早不是秘密,也许他现在和颜悦色,下一刻就会把她捉去交给方大娘发落呢!
“快说。”
见她半天不答话,就是拿那双眸子瞅着他心烦,他微拧眉,粗声催促着。
这么凶……乐雁忍不住委屈的红了眼眶,却硬脾气的不让眼泪落下。
“我想家……睡不着……怕吵到其它人,才跑到这里。”
她不自觉的又握紧手上的红蛋。
她想起爹还在世时,娘也会在她生辰的这天,奢侈的帮她弄颗红蛋,摸着她的头,微笑的看着她跟弟弟开心的吃完。
可是现在,虽然还是有颗红蛋。
但娘却不能陪着她吃了,小弟也吃不到了。
看着她的动作,对上她悲伤的水眸,莫靖远的左胸突然一震。
他想起了自家的那个妹子,她大概只跟元倩一般大吧?两个人的遭遇却是云与泥的差别,自己那个妹妹有整个莫府当靠山,别说是府里了,整个锦绣城都任由她胡闯乱闹的,就算出了事,即使爹娘不管,也还有他这个哥哥出面。
但是,眼前这个女娃儿,却连生辰当天,都只能这样寒酸的拿了颗红蛋,窝在没人发现的树丛里。
咕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讶异的低头,像是在确认那声响的来源,而她脸上的那抹微红代表了他没听错。
“你……肚子饿了?”
他没注意到自已的眉头皱得有多紧,那提问的模样有多凶恶。
“我……”
乐雁没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说,都是他害得她一天只能吃一餐吧?莫靖远没再多问,直接牵起她的手,走到旁边的亭里,找出搁置一旁的烛火点着了,再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先把蛋吃了吧!若是还饿,再去厨房找东西吃。”
他不高不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两人这样并肩坐着是再寻常不过的。
第二章“说,你这玉佩是打哪来的?”
中气十足的质问声,刻薄的声调加上颇有份量的身形,熟知的人一看、一听,就知道是掌管厨房的方大娘又在管教下头的人了。
乐雁瞪着被她硬扯走的玉佩,倔强地不肯开口回答。
“不说吗?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方大娘气得拿起一旁的竹条就往她身上抽。
整间厨房就这丫头最难管教!老是拿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看人还不打紧,每次她在管人的时候,就搬出一堆大道理来想压人,怎么,以为读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大字就了不起了吗?她难道不知道,厨房里,她才是道理!
“你说不说?说不说?”
方大娘毫不手软的打着,嘴里不忘辱骂着,
“就凭你这副穷酸样,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块玉佩?手脚不干净的丫头,还不说是从哪偷来的!信不信我打死你!”
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乐雁身上,她痛缩着身子,却不肯开口求饶,大眼瞅着方大娘,细声却坚定的辩驳,
“那不是我偷的……请还给我。”
“不是你偷的?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方大娘见她仍是不肯乖乖认错,打得更凶、更用力。
“你这死丫头,成天在厨房给我惹事还不够,现在居然连东西都敢偷?若是我不好好的教训你,让大总管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放纵手下的人呢!”
乐雁咬紧唇,努力的不痛叫出声,在心里告诉自己,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挨打了,只要忍住便是了,但即使这样想,全身上下又痛又热的,很像是被放了把火烧似的难受,她用双手环住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不断落下的竹条是打在自己身上。
她越不求饶,方大娘就越是生气。
“死丫头,就是不说吗?”
这丫头,根本是来克她的,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其它人有样学样的那还得了!
“好,不说我就打死你!”
其它人畏惧着方大娘的严厉,不敢开口,就怕一开口,她手上那根竹条也跟着转向,往自己身上抽,可是如果再不制止的话,乐雁会被打死吧!终于,有人忍不住的开口了。
“方大娘,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是啊!方大娘,她不过是个孩子,你这样打她,她怎么受得住?”
更不用说乐雁成天被她罚挨饿,饭没吃个饱足,该做的事情一样都没少,看她平常干活儿时连站好的力气都没了,更何况现在被她打成这样!
“孩子?就因为她是个孩子,我才更要打!年纪小小不学好就学会偷东西,这样长大怎么得了!”
乐雁瑟缩着,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接到通知的大总管一进门,正好就看见这幕。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皱起眉,蹲到乐雁身边,这才发现小丫头伤痕累累,露出衣衫外的手上全是新旧交错的伤痕。
看着一旁手上还拿着竹条的方大娘,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是说过,别动不动就随意打人?”
他看向方大娘,眼里有着责备,
“下手还这么重!”
“大总管,您有所不知,这丫头老是不听我的话,动不动就和我顶嘴,现在更是手脚不干净的偷东西!我也是真的气不过,才想说给她点教训,看她会不会懂事些!”
方大娘看到大总管未了,虽然有些心虚,嘴上却仍辩解着。
“偷东西?”
大总管有些讶异,地上这孩子他认得,是四个月前才进府的,乖巧伶俐又识字,他记得自己把她拨到了小小姐的宅院里,希望她能稳住自家那个脱缰野马似的小小姐,怎么会跑到厨房来做事?而且……“她偷了什么?”
那孩子不像是偷儿啊!
“这个。”
想起自己有“物证”,方大娘胆子也大了起来,
“大总管,您看,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贵重的玉佩?”
大总管一见到那块玉佩,当场大惊失色,起身从方大娘手上接过,一眼就认出这玉佩确实是少爷莫靖远不离身的那一块,这……“这玉佩哪来的?”
他看向方大娘。
“不就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吗?她先前分明就……”
方大娘的话再次被打断,大总管又蹲回乐雁身旁。
大总管正要问乐雁话,却发现她早巳没了反应,手一探,幸好还有微弱的鼻息。
“这孩子晕过去了。”
大总管责备的看了方大娘一眼,后者嘴硬的不肯认错,半点愧疚之意也没有。
“不关我的事,说不定她是怕事装晕!”
说完,方大娘还真的就要把瘫在地上的乐雁给提起来,
“喂!别装死了,快起来。”
“住手!”
大总管皱眉制止,看来他真的得好好处理一下方大娘这问题了,他唤来一旁年纪较大的丫鬟,
“你先把她抱回房,再去请大夫来。”
“大夫?”
方大娘不能接受的看着大总管,
“大总管,这丫头偷东西的事……”
“这块玉佩是少爷的。”
…句话,让方大娘住了口。
不会吧?这丫头胆子这么大,居然连少爷的玉佩都敢偷?
“这……这不关我的事……”
方大娘开始有些惧意了,不过是怕极了莫靖远一怒之下,连自己都处罚。
“这玉佩……”
大总管想到都头痛了,说是那小丫头偷了那块玉佩,那是决计不可能,莫非是少爷掉了?不管是怎么样,这块玉佩可是老太爷送给少爷的“见面礼”,意义非凡,现在东西不在少爷身上,就是麻烦。
“总之,你和我去见少爷吧!”
大总管一脸严肃,没等方大娘反应过来,就率先转身。
方大娘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
“这玉佩为什么在你手上?”
见到那块熟悉的玉佩,莫靖远的眉头微皱,瞥向大总管。
本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了,怎么大总管又拿着玉佩回来?该不会那丫头还真胆敢不收他这礼吧?
“这是负责厨房的方大娘,她发现厨房的丫头身上有这块玉佩”
“我送的。”
莫靖远不耐的打断他的话,看着两人突然变了脸色,他心生不祥之感,
“玉佩为什么在你手上?你们把她怎么了?”
大总管背脊发麻,原本他猜想,这玉佩大概真的是少爷不小心掉了,让那丫头给捡了去,怎么也没想到这向来随性任意的少爷,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随手给人!一旁的方大娘也傻了,一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她忙不迭的跪了下来。
“少爷饶命啊!我不知道那是您……我以为……我……”
方大娘“我”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错误。
完了,这下全完了。
“饶命?”
莫靖远转向大总管,向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已被严厉取代,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人吞吞吐吐的模样,分明是有事不敢说。
“方大娘以为那玉佩是偷来的,所以责罚了那小丫鬟。”
大总管也只能照实说了,希望少爷只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千万不要是十分看重那小丫头!要不刚才那娃儿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样子……“责罚?”
莫靖远漂亮的风眸流露诧异,想起那晚看过的伤痕,
“不会是打了她吧?她现在人呢?”
看到莫靖远的反应,大总管知道这下麻烦大了。
“在她房里。”
正要往外走的莫靖远蓦的一顿,危险的微眯起眼。
“她房里?”
如果答案是被关进柴房,还是在厨房干活,他都不意外,可是怎么会在大白天的,让乐雁回她房里?
“小丫头被打得……有些伤。”
即使是当了莫家十几年的总管,这次他的冷汗还是很不争气的悄悄滴了下来,
“我已经请大夫回府了。”
“严重到需要请大夫?”
莫靖远挑眉,怒意横生的瞪向躲在一旁的方大娘,
“是你下的手?”
“少爷饶命啊!”
方大娘脚一软的又跪了下来,怕极了。
“带我过去看乐雁。”
莫靖远现在没空理会她,他心里担心的是那个倔丫头,临出门前,他冷冷的回头,看着仍跪在原地的方大娘,
“你最好求菩萨保佑乐雁没事,要不我一定将你革了职送进官府。”
“少……”
连个话都说不完全,方大娘颤抖的抬起头,才发现人早走远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她即使双腿虚软,还是使劲的撑起身躯,追在大总管身后。
那个娃儿……不会真的这么短命吧?她开始担心了。
乐雁瘦小的身躯蜷曲着,苍白的面颊还盗着冷汗,身子却是一片热烫,这样的情况,让向来不算好脾气的莫靖远怒红了眼。
他瞪着乐雁动也不动的身子,还有那刺目的伤痕,心里突然有抹挫败。
他是莫家的独子长孙,可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里的长辈都将他当宝的宠他、随他,府上的下人则是敬他、畏他,这样的他,早已经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会照他想的发展下去。
直到今天,出了个例外。
他没想到自己破例想照料一个小女娃,结果居然是害得她如此凄惨,更没想到他以为的“护身符”却害了她。
“乐雁?”
声音没有以往的冷漠高傲,莫靖远就像被甩了一巴掌似的难得颓丧,小心翼翼的看着床上的人。
他焦急的发现她根本毫无意识,转头就吼,
“不是说去找大夫了?拖拖拉拉的是在磨蹭什么?没看到她很不舒服吗?”
“少爷,大夫已经在路上了。”
看到少爷好声好气的唤着床上的人,跟平常的少爷连不在一块,不过他刚这样一吼,他就确定眼前的确是莫家少爷本人了。
“派人去催。”
莫靖远头也不回的交代。
“是。”
大总管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很快的去办了。
“少爷,这边是下人房……”
跟他的身份不符,而且他也不爱待在别的屋子。
大总管很体贴的提议,怕他再待下去只会心情更差,
“您要不要先回靖宇轩,一会儿我再去向您回报?”
大总管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站的屋子又小又简陋,虽然整齐清洁,但和他的屋子有天壤之别。
而且这娃儿躺的地方,说是床,也不过是硬木板钉成的通铺。
没多想,他轻手轻脚的抱起床上的女娃,这才发现她轻得像根羽毛似的!
“你们是都没给她饭吃吗?”
他忍不住恼怒,抱着她就往外走。
“少爷?”
大总管被他今日的反常行径吓得失了平日的冷静从容,动不动就瞠目结舌的。
那个高高在上,对人爱理不理的娇贵少爷,居然不嫌脏也不嫌麻烦的抱着那个娃儿……可是,要抱她上哪啊?
“少爷。”
他很快的恢复过来,追在莫靖远身后,
“您上哪去?”
莫靖远回头一瞪,阻止了他的脚步。
“那地方适合她待吗?”
虽然说是春季,但晚上还是冷极,那单薄的床板被褥是能御寒吗?更不用说他怀里的娃儿现在还病着,光是那不正常的高温就让他满肚子火,
“我带她回靖宇轩,你马上把大夫给我找来!”
看着怒气勃发的莫靖远,大总管真的是无言了。
婢女不住在下人房,不然哪里才适合?可是他不能质问少爷,万一惹得他不快,自己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还是赶紧把他交代的事办好。
“快,快去把大夫拖来!”
大总管急忙的拉住一名家丁,匆忙交代。
迟了,他很怕那女娃儿出事,更怕自己就这样陪葬!
“怎么会把孩子搞成这样呢?”
老大夫低声咕哝着,话声断断续续的飘入莫靖远的耳里。
他微眯起眼,看着放下的床幔。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不过是个孩童,还怕他怎样吗?老大夫的话又飘了出来,
“真可怜,浑身都是伤,这……真狠心啊!”
听了这些话,莫靖远的心微微一抽,想到方才抱她回来的时候,稍微一个震动,她就紧皱着眉头、惨白着脸,却是连声痛都喊不出来,不难想像衣裳下有多少伤痕。
“怎么下得了手啊……”
老大夫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
“这大户人家的公子,还真是没天良……”
莫靖远面颊微动,很想大声为自己辩驳“人不是我打的”!只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其实她会变成现在这模样,自己也不能说是全无关系。
更不用说,府上的下人出了这等事,代表他这个主人在管教上的确有过失,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也有责任,所以他隐忍着不开口,另一个原因是怕岔了老大夫的心思,他的手脚已经够慢了,如果还要跟自己争论,搞不好要看病看到天黑。
“还没好吗?”
终于,莫靖远忍不住的开口。
大总管见莫靖远眉头微皱,连忙上前安抚,
“少爷,让大夫检查得仔细点,也比较安心。”
莫靖远一嗤。
这时,老大夫出来了。
“真是可怜啊……”
莫靖远忍不住恶狠狠的瞪去一眼,这老大夫从刚才就这样叨念不休的!
“她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没被莫靖远的恶声恶气给吓到,老大夫还是面容哀戚,不忘摇了摇头加强那“不好”两个字。
“不好?怎么个不好?”
莫靖远站了起来。
大总管连忙拦在莫靖远面前,面带微笑的看着城内首届一指的老大夫。
“程大夫,你别恼,我家少爷是心急,担心那女娃儿。”
“担心?怎么,堂堂莫家少爷,也怕吃上杀人官司吗?”
老大夫忍不住望着眼前眉目漂亮的少年,毫不客气的开口教训着,
“我看你长得人摸人样,怎么下手这么重?饿她打她的,她不过是个孩子啊!你也大不了她几岁,怎么就这么残忍!”
大总管脸色铁青,这向来心直口快的老大夫,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误会啊!这下完蛋了,少爷不气炸才怪。
他都做好了准备,万一少爷真的大怒,赶老大夫出去,他也只好尽力的护着老大夫,再另外想办法了。
可没想到莫靖远脸色虽然难看,却没有动手。
“不是我。”
莫靖远淡声反驳后,看向床上动也不动的身影,
“她还好吗?不会有事吧?”
“不是?”
老大夫显然有些意外,锦绣城里的人多半听过这莫家少爷的名号,也都知道他那任性妄为的性子,据说莫家没一个人管得动这大少爷,也因此,他才会这么猜测。
见老大夫仍有怀疑,大总管连忙解释,
“她是教厨房管事大娘给伤的,那大娘管人一向太过苛刻,是我误以为她自有分寸,才会出了这么件意外。”
大总管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愧疚的,早就听闻方大娘惩处手下太过狠厉,是他一直以为事情不严重,便搁着没处理,才会发生这种憾事。
“这样啊!”
老大夫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怀疑,
“女娃子像是饿了好几天,体力不济,身上又都是伤,虽然大部分都只是皮肉伤,可旧伤全然没处理。连药都没上的,再加上新伤又迭了上去……”
老大夫忍不住又开始摇头,明明是那么白净可爱的女娃儿,却被打成这样,怎么下得了手啊!
“究竟是怎样?”
莫靖远不耐烦的追问,这老大夫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啊?这样吊人胃口很有趣吗?
“一些伤口都发炎甚至化脓了,加上她又都没进食,气虚体弱,恐怕是……”
老大夫叹了好长一口气。
“是怎样?”
他真的想直接拎起这蒙古大夫的衣襟。
“凶多吉少啊!”
老大夫无视他微露凶光的模样,依然自顾自的摇头。
“怎么可能?”
不只莫靖远不信,大总管也是一脸震惊。
“大夫,你说得也太严重了吧?”
大总管一脸严肃,
“不过是挨了顿打,饿了几顿肚子而已……”
在老大夫的瞪视下,大总管很识趣的住了口。
“挨打饿肚子是小事吗?你要不要自己试试看?”
老大夫看向一旁的莫靖远,颇讶异的发现他拳头紧握,脸上的神情像是有些懊恼,漂亮的眼里有着未知的情感,
“你很担心?”
传闻里任性至极的莫家少爷,居然会担心一个下人的死活?
“她不会有事。”
莫靖远抬头,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
“再去找大夫来,我一定要治好她。”
“喂!你这小子是当我不存在啊?”
老大夫不悦的站到他面前,
“我人都还在这,你找什么大夫?”
莫靖远漂亮的风眸轻睇他一眼,
“你不是救不了吗?”
“谁说的!”
老大夫不服气的跟他瞪起大眼,
“我是说凶多吉少。”
“那就是没把握了。”
莫靖远轻哼。
“怎么可能!”
老大夫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未了,
“纸笔拿来,我开方子,只怕我开出来的药单,你备不齐药材!”
“凭我莫家,有什么药材拿不到。”
莫靖远眼里闪过亮光,嘴上却仍是嗤笑。
“好!”
这瞧不起人的小子,他非得让他心服口服不可,
“既然这样,我保证这小女娃儿绝对有命留着!”
“只有命在?”
莫靖远讪笑,
“她现在也还有气不是吗?”
“你……”
这小子,把人瞧得这么扁,
“咱们走着瞧!我绝对要把这小娃儿给治得健健康康、妥妥当当,让她活得比你还长寿!”
老大夫不甘受辱啊!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莫靖远以相当怀疑的口气、非常不信任的表情说着。
“你你你……总管,纸笔!”
可恶的小子!
“在这、在这。”
一旁的大总管早就准备好了。
老大夫飞快的写下药方子,交给大总管。
“快去抓药,迟了这小娃儿有什么意外,可别算在我头上。”
老大夫的话像是对大总管说的,人则是看着莫靖远。
“派人快去,不管大夫开了什么药材,都给我找回来。”
莫靖远不在乎那纸上有多少珍贵的药材,他只在乎床上那个娃儿的伤能不能好。
听他这么说,老大夫也不客气了。
“先治伤,再调理,到时候补品也不能少。”
老大夫微顿,最后一叹,
“小丫头这次元气大伤,恐怕得要长期调养,身子才能强健。”
“知道了。”
莫靖远朝大总管使了个眼色,要他送老大夫出去,自己则走向床边,看着脸色惨白,一直没醒过来的人。
床上的人儿有些一过瘦,短短几日未见,脸已经小了一号,又长又密的睫毛下带着黑影。
他未曾做过粗活的手掌握住她露在被外的小手,她的掌心粗糙冰凉,甚至有着细碎的伤口……“少爷。”
大总管又转回房里,看着行径怪异的莫靖远。
刚才听着少爷嘴上激着老大夫许下承诺,事实上是担心极了乐雁,还说要用上最珍贵的药材,甚至要帮她长期调养身子……这会不会做得太多啦?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啊!
“药呢?”
察觉他的存在,莫靖远收回握着她的手。
大总管微僵,少爷以为他用变的就能变出来吗?才过多久!
“派人去药铺抓了。”
大总管小心翼翼的回答,深怕惹怒这个不一样的莫靖远,
“少爷,这娃儿……我安排让她到梧桐院去休养?”
少爷向来不爱让人进他的屋子,更不用说她现在躺的还是少爷的床耶!
“不用。”
淡瞥他一眼,莫靖远重新坐回椅上,
“从今天起,她就留在这。”
留在这?大总管看着他,实在很难揣摩主子的心意。
留在这的意思到底是哪种啊?是留在这服侍少爷,还是留在这休养?
“愣着做什么?下去盯着药,好了就送过来。”
莫靖远头也不抬的吩咐完,拿起一旁的书便看了起来。
“是。”
就算他有很多话想问,也只能乖乖的退了出去。
他是少爷,他说了算。
只是他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少爷这么一留,就把人留了整整七年。
第三章莫府今儿个热闹得很,天还未亮,所有的仆人就开始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大总管中气十足的声音前前后后的回响着,就怕哪个地方有了疏漏,只因为今天是未来姑爷前来下聘的重大日子,谁敢轻忽了?端着早膳的乐雁快步的走进靖宇轩内的寝楼,先将饭菜放在前厅后,细心的以竹笼再覆上两层缎帕保温,才转到后头的寝房内,轻手轻脚的撩起重重纱帐挂好。
看着仍在睡梦中的莫家少爷,她不由得再一次赞叹他真的生得极漂亮,虽然己过弱冠之年,眉目间多了份专属于男子的刚毅,不再像少年时期容易被错认性别,但睡着时的他,少了平日飞扬拔扈的神情,显得有些纯净。
这样安静的他,总会让人有种错觉,觉得他美好得不像是真的……“看我看到发傻了?”
不知何时,床上的人已睁开眼,将呆愣的她扯回身边,不满的握住她微冰的小手,
“你这么早偷爬起来,上哪去了?”
莫靖远嗅了嗅她的衣裳,眉头随即拢起。
“不是要你别上厨房去吗?”
有福不会享的笨丫头!就跟她说了厨房那种粗活不适合她做!就算她爱弄那些点心,也犯不着一大早就赶着去吧?更别提现在才刚入春,天还凉得很,她那单薄的身子哪禁得住一丝寒风!
“若是又染了风寒,你再看我怎么罚你!”
早已听惯了他的威胁放话,乐雁完全不当一回事。
“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吧!”
她手一撑就要起身,却发现他扣住了她的腰身不放,
“少爷,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她无奈的看着这位大少爷,只希望他别在这节骨眼上闹起脾气,今天大伙儿都忙翻了,再不久,未来姑爷就要到了,他这个大舅子居然还赖在床上。
“我有说我要吃吗?”
她越是急,他就越是不肯配合,
“你今天那么早起床,上厨房做什么?”
早在他的三令五申下,这丫头变得很听话,平时若是想上厨房,也会等他出门谈事的时间去,今天是怎么了?而且,早膳准备好了?他怎么不知道他今天要早起?
“少爷,你忘了吗?今天是颜家来下聘的吉日。”
乐雁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果然忘了。
元倩小姐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这等大事他居然也不放在心上。
“是吗?”
莫靖远审视着她的掌心,像是想看清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这双好不容易养得白嫩的手是不是又伤到哪了。
相较于他看得专注,那声淡应就显得太过事不关己。
“少爷。”
乐雁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再让他拖延时间,
“既然醒了就下床梳洗吧!颜家的人也快到了。”
“又不是我的亲事。”
大少爷他不愿配合。
“你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她真的是不懂,若说这对兄妹感情不好,其实也不是,怎么他的反应是这般冷淡?
“先起来吧!一会老爷夫人派人来催可就不好了。”
看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莫靖远终是起心大发,松开了手让她下床后,跟着坐起,却仍是抱怨着。
“既然爹娘还在,这事又哪需要我出面?”
“话不能这么说啊!”
乐雁端来水盆让他梳洗,快手的打理好他的衣饰,就怕误了时辰。
“要不怎么说?”
莫靖远懒懒的任由她服侍,仍是一副没事样。
乐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聪明的不跟他争论,手上没停的为他穿衣梳发,然后率先走到前厅。
“瞧你急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今天的主角儿是你呢!”
他后畔微勾的取笑,就是不爱她惦念着其它人的事。
偏她谁都不亲,就是跟另外三个丫头走得近。
“少爷真爱说笑,乐雁哪有那种福分。”
乐雁脸上平静无波,像是毫不在意他的话,
“少爷请快用膳吧!”
跟他相处多年,乐雁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当成什么都没听见,不要随他的话起舞,不要认真,这样才不会常常让他的兴之所至,天外飞来一笔给整到。
“没福分吗?”
莫靖远深深的看她一眼,却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接过她递来的碗,慢条斯理的吃起饭。
“少爷,你慢用,我先上厨房一趟。”
她的话才说完,冷不防腕间就让有力的五指扣住。
“去做什么?”
他微挑眉,脸上虽看不出特别神情,但那挑眉的动作就足以让乐雁心生警惕了。
“小姐说今儿个有贵客到,所以要我准备糕点待客。”
虽然自从这门亲事订下后,元倩小姐从未没有正面认可过,依然成天偷溜出府玩,一点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既然元倩小姐开口要求了,她还是照着做,即使元倩小姐心里有什么其它打算,也不是她能过问的。
“她要真这么看重这件婚事,会连试嫁衣当天都偷溜出府去逛市集?”
莫靖远一嗤,不想理会那个从小行为就有如脱缰野马的妹妹,
“不用理她了,准不会是好事。”
元倩心里肯定是有别的计划,只有他身边这个傻女人,才会天真的相信元倩真的是要招待贵客。
“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乐雁试着抽回手腕,却是动也不能动,
“少爷,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元倩的事就那么要紧?”
他平常的吩咐就不见她这么放在心上,甚至常常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莫靖远心里真不是滋味,一直以来,她总是比较看重另外三个丫头。
乐雁微顿了一下,才平稳的回答,
“我只是个下人,主子怎么交代,我就怎么做。”
“下人”两个字,刺耳得让他松了手,他最不爱她这样强调自己的身份,明明这几年,府里压根儿没人把她当个“下人”。
看他沉下脸,不再说话的继续用早膳,乐雁有些无奈。
她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啊……“少爷,我先去厨房了。”
虽然担心他的情绪不佳,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在意,不能多言,她一直谨守本分,也只能这样做。
她只是一个签了八年卖身契的丫头,再一年……再一年她就得离开了,从此便跟这个地方再无瓜葛,包括任何人……望着他俊美的侧颜,她不由得有些忡怔,原来……已经过了七年了吗?她难得显露的迷惑与她没立即走开的那抹迟疑,让原本气闷的莫靖远舒展了双眉。
“不是要去厨房吗?怎么,舍不得我了?”
他再寻常不过的一句玩笑话,却将她整个人惊醒。
“没有,我不会。”
话几乎是直觉反应的冲口而出,像是怕晚一步,她就会改变心意似的。
她那失了平静的激切模样,却让他勾出一抹笑容。
“你在紧张什么?怕我误会吗?”
看着她脸上少见的惊慌,黑眸下意识的闪避着自己的探视,莫靖远倒也顺着她意的不再追问,
“要去就快去吧!省得到时候误了时辰,又要推到我身上。”
说到这,都怪自己太宠她了,才会任由她爬到自己头上!
“是,奴婢先下去了。”
没敢再看向他,乐雁匆忙的退出去,像是房里那位少爷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似的。
房内的莫靖远听着她急促的跑步声渐渐远去,这才重新持筷用膳。
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要一碰触到她不想深究的事,她总是习惯性的逃开一从他身边逃开。
不论他再用心、再宠她,她总是如此害怕不安,若是他逼得急了,她便会刻意无所不用其极的又躲又逃,就是不肯正视这一切。
他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她自己也许没发现,每当她快发现她自己心里的渴求时,她总会自称“奴婢”,像是在提醒着自己,同时与他拉开长长的距离。
莫靖远将碗筷随意的往桌上一放,优雅拭净嘴角后起身,优闲的往厨房走去。
她难道不知道,早在七年前,她就与他密不可分了吗?她爱逃避没关系,他紧跟着她就是,这些年来,他跟得很好,将她顾得很牢,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掌控之中。
那个胆小的笨丫头!虽然在莫府之中,乐雁只需负责莫靖远这位大少爷的差事,大总管及各负责的管事并不会交代她工作,但她还是四处帮忙,想藉由忙碌的工作,忘了早上的心慌。
但那位大少爷似乎早料到达着,居然在这大日子搞失踪。
“乐雁,有见到少爷吗?”
沈千菡在厨房找到她。
“没有。”
乐雁诧异的回头,
“少爷不是已经上前厅了吗?”
一早少爷用完早膳虽然有来找她,但后来便让大总管请到前厅去接待颜府的人了,怎么又不见了?
“他只要我去陪着颜公子参观一下府内,人就不见了。”
对于这个随心所欲的主子,沈千菡向来很没辙,
“交代得不清不楚的,这下子我连颜公子都找不到人。”
“怎么会这样?”
乐雁和她是一般心思,这个大少爷,总是兴之所至就将事情随意的交代下来,也不管下头的人接不接得了。
“也没办法了,只能要大伙儿多帮忙注意一下了。”
沈千菡连叹气的时间都没浪费的交代,
“我去找那位颜公子,你就去找少爷吧!别太张扬了,老爷和颜老爷还在前厅聊得起劲呢!别惊动他们。”
“我知道了。”
乐雁迅速的擦净双手,跟着她跨出厨房,找寻那位任性至极的少爷。
莫府占地辽阔,别说是藏个人,就算是藏上一打也行,乐雁先上了书房一趟,只有平日负责打扫整理的仆人在,他们都说今天还没见过少爷。
这下是要去哪找呢?平常他常待的地方,她全找遍了,就是没见到人,该不会是出府去了吧?少爷自幼习武,拥有一身轻功的他出府可不见得一定要走大门啊!若是真的出了府,那更找不着人了。
乐雁不放弃的继续在莫靖远会去的地方寻找,她只希望少爷人还在府里,要不等会该用什么理由去跟老爷说呢?
“瞧你急得满头大汗,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闲凉的男声从她头顶上飘落,拉住了行色匆忙的她。
“少爷?”
她抬头,果然看到找了半天的人正优闲的坐在半天高的树枝上,笑得让她心里警惕起来。
“汗也不知道要擦,还在外头跑来跑去的吹风?你真的存心想受风寒是吧?”
虽是带着笑容,但莫靖远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啊!”
才一眨眼,她人已经离地偎在他怀中,一起坐在树枝上了,可见得这段时间,他的轻功又增进了不少。
见他收起笑容,气恼的用衣袖帮她拭汗,她脸一红,连忙拒绝。
“我自己未便成了。”
不等他回答,她便拿出自己的帕子,乖乖的将额头上因来回奔走而冒出的细汗擦去。
“你在急什么?”
莫靖远没和她抢,闲下来的手很自然的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往宽厚的枝干带,不让她有吹到风的机会。
小时候的那场大劫整坏了她的身子,调了几年也还没完全根治,大病虽然没有,小病却是不断,那个脓包大夫当初承诺的话压根儿是屁!想到这,他便决定明天再叫那大夫过来一趟,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真的还是不行,干脆就自拆招牌算了,这样拖过一年又一年的,根本是在丢他那张老脸!
“少爷,你什么也没交代清楚,便将颜公子扔给千菡,自己人就不见了,这让千菡烦恼得很。”
乐雁收起帕子,尽量不去看自己离地有多远,只是尽责的说明现在的情况,
“颜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儿迷路了,千菡也找不到他人,所以我和千菡便说好了分头找你跟颜公子。”
“有什么好找的?我不就在这吗?”
莫靖远才不承认自己就是故意藏起来让她主动来找的,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聪明,找了这么久。
“要不是我沿着地方寻,谁知道你在这儿?”
更不用说如果他方才没出声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府里四处找他吧!
“你手真冰。”
莫靖远聪明的没回答,反正他目的达到就好,她现在不就乖乖的待在他怀里了。
“少爷。”
乐雁试着抽回手,小脸严肃而正经,
“今天有贵客在府上,你就别闹脾气了,先回前厅吧!”
“就算是贵客,也不是我的贵客,关我什么事?”
见她一脸不赞同,莫靖远更不想去,
“再说,我一早便让你给吵醒,也给了面子去见了那颜家父子了,还要去前厅做什么?”
在他的认定中,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做到该做的事了。
“你真是的……”
乐雁真是拿他没辙,老是这样就顾着自己好,其它的都不管!
“如果今天家中有其它兄弟,你一个人不出现自然是交代得过去,可是小姐只有你这么一个兄长,你这样不在乎她的亲事……好歹也别让颜家的人有什么闲话可说嘛!”
“是能说什么闲话?我可没给那对父子难看。”
莫靖远才不管那么多呢!他自觉已经尽了责。
而且若旁人真要说闲话,那什么都能成理由的,更不用说自己那个妹妹行为失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闲话难道会少吗?就这个小傻瓜还在替她担心。
“话不能这样说啊!”
她只是希望他能让今天的一切都圆满些,不要落人口实的影响了颜家对小姐的评价,又没有说他对颜家父子怎么了,即使他没有对人家恶声恶气,但不代表对方就觉得受尊重,这完全是两回事啊!
“小姐跟颜公子成亲后,莫府和颜府便是姻亲了。”
乐雁试着跟他讲道理一虽然他时常不予理会,
“依颜府在京城与朝廷里的势力,若是两家关系维持得好,对府里的生意是大有帮助的,你已经开始接手府里的生意,就该知道这层利害关系。”
这少爷能不能别再任性了?
“我是知道啊!所以我早上不是去露过脸了?”
莫靖远勾起后,像是在嘲笑她的正经八百,
“而且咱们莫府也把唯一的千金小姐许给颜庆玉了,这样关系还不够亲密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
莫靖远好笑的看着她无奈的模样。
从小到大,她似乎从来没有说服过他,但即使如此,每当遇到她认为他做错了的事,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说服他。
乐雁别过头,不想看见他无赖的脸。
“少爷如果想在这儿乘凉,那奴婢就不打扰了。”
她挪动身躯,不想继续待在这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如果他真的执意要窝在这棵树上就算了,她总可以去帮帮千菡。
“我记得你不会爬树。”
莫靖远淡声说道,没放开她。
看来她是恼了,又开始自称奴婢了。
乐雁抿后不语,小手却不怕死的拉开他的大掌,完全不理会自己离地有好大一段距离。
“你是仗恃着我不会放任你摔着吗?”
莫靖远有趣的看着她的动作,顺势松开了她的腰身,
“我先提醒你,这儿还挺高的,你要是乱动掉了下去,我可不见得能接得住你。”
乐雁忍不住“犯上”的白他一眼,谁不知道他拥有一身轻功本事,刚就能将她“挟”上来,现在反倒说接不住她?这分明是在说谎话。
“好,别说我欺负你,只要你让我开心,我就带你下去。”
莫靖远一副好商量的好人模样,
“不只带你下去,还陪你去前厅,好好的敷衍那对重要的父子档,如何?”
乍听之下,这安排似乎相当好,但是那条件一让他开心?乐雁暗自皱眉,通常要让这位娇贵任性的太少爷开心,下场就是她自己开心不起来。
但是……她下不去,也不希望跟他在树上虚渡光阴,而大总管和千菡都忙着在找眼前这个人……“少爷有什么要求,请吩咐吧!”
是的,她屈服了。
“乐雁,你都跟着我这么久了,我想要什么,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莫靖远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像是在等猎物自己送上门似的。
乐雁的脸儿微红,两人朝夕共处了这么些年,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里一番挣扎后,她还是顺了他的意,飞快的在他颊上印下一吻。
“就这样?我有这么好打发吗?”
看她脸红得跟什么一样,两人都那么亲密了,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你……”
这下乐雁的脸更红了。
“傻瓜。”
莫靖远没再为难她,主动的贴上她的唇,灵活的舌尖钻入她口中,汲取着那专属于他一人的芳香甘甜,诱动着她羞涩的反应。
乐雁的手贴着他的胸膛,仰起头承受他的吻。
良久,他才放开那红艳的唇办。
“这样才像回事。”
他慵懒的语调轻刷过她的耳边,疼宠的看着她连耳朵都是红的。
“走吧!你陪我一块去前厅。”
目的达到,莫靖远这下有心情回去跟那未来的姻亲培养感情了。
抱着她飘然落地,看着她脸上红潮未退,他忍不住又偷香了一记。
他的乐雁,她怎么会以为,他会放她飞离他的视线呢?这辈子,他是要定她了!第四章初视春夜凉。
一阵阵的咳嗽声由房内传出,让步入靖宇轩的莫靖远拧起了眉。
“你又起来做什么?”
他一推开门,就看见乐雁站在桌前,身上也没多披件厚衣,让他脸色更加难看,
“不是要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吗?”
她就是这么不听话,明明天气还凉着,就大清早的爬起来去厨房弄那什么糕点,果然受风寒了吧!偏偏生了病却还不安分,要她好好的待在床上休息养病,她动不动便趁着自己不在时下床。
莫靖远快步的走进屋内,细心的将门关了个密实后,一脸阴寒的看着脸色苍白的人儿。
“我口干,想起来倒杯茶喝。”
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上有着阎王似的森冷表情,乐雁暗叹口气,随口说了个理由,不想说自己实在是在床上躺得腻了。
忍不住下床走动走动,要是这样回答,少爷肯定又要发脾气了。
不过是受了凉,不是什么大病大痛的,他坚持一定要好好休养,活似她病得多重似的,别说平日的活儿不让她做了,就连床都不准她下。
是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我就说了让大总管调个人过来照顾你,你偏不肯。”
他冷着脸打横抱起她,将又低咳个不停的她放回温暖的床上。
“我又没什么大碍,更何况我只是个丫头……”
抑住冲口而出的咳嗽声,她顺过气后,千篇一律的如此回答。
“让我这个主子伺侯你就有比较符合你的规矩吗?”
莫靖远迅速的倒来一杯茶往她手上一塞,脸色极是难看。
他早听够她的下人规矩了!明明整个府里甚至整个锦绣城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不单纯只是个丫头,就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做无谓的坚持,好像一个松口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一如她对于他的态度,只要不承认,就当作两人的关系只是一般主仆。
全部的人都明白他的心思,就她不肯面对。
“我早说了你这样是在折煞我了,哪有主子照顾下人的道理一”即使知道说了他会不开心,乐雁还是忍不住的“提醒”。
“你若是不想要我这样照顾你,你就该自己好好的注意身子!”
他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这么些年来,她千篇一律的说词他都听腻了,除非她哪天想出新的说法,不然没有重复的必要。
“不是口干?茶光拿着就能解渴?”
不想再跟一个病人争论身份问题,更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已经身子不舒服了,他不想再让她连心里都不舒服,还是算了吧!他这番心思要是传了出去,外头的人一定不敢相信,他莫大少爷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忍让,偏偏只要是扯上她,他就只能认栽。
乐雁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用心,可是自幼的心障难以排除,她只能暗自叹息,顺从的啜着他亲手倒的茶,避开了让两人都心烦的话题。
她喝完茶,莫靖远也已褪去外衣,上床抱着她微凉的身躯。
他俊眉微皱,隐忍的没多作声,只是让她靠卧在自己怀里,以自己的体温暖和她的身子。
“还不睡吗?”
乐雁侧首瞧了瞧他,有些内疚,他这几天夜里总是让她的咳嗽声给扰得不能安眠,偏最近又正好有几件大生意在谈,日日得出府去,几天下来,他眼下都出现了阴影,微损了他美丽的容貌。
“快睡吧!我没事了。”
她轻声保证。
“不急。”
莫靖远看着她小脸上掩不住对自己的关怀,心情好了一些,只是瞧她那模样,肯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他佣懒的将下颊靠在她的肩上,大掌状似不经意的把玩着她交握在身前的小手。
“今天?”
乐雁不解的重复他的问话,才想转头问个清楚,手心已被塞进一样温热的物品。
那微圆而光滑的触感,让她霎时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摊开双手,果然是颗红艳讨喜的红蛋。
“是你的生辰。”
气息吹拂过她耳畔,他带着宠溺的低语着,
“你这小迷糊,连自个儿的生辰也忘了。”
“我……”
她眨眨眼,透过一片水雾的眼眸,看着他拿过红蛋,利落的剥去蛋壳,才又放回她手里。
“快吃吧!”
他轻轻搂着她的腰身,让她背贴着自己的胸膛坐在自己腿上,两副身躯可说是毫无任何缝隙的,不让她离开自己太远。
“嗯!”
她轻应了声,闭上眼不想让泪水破坏了这一刻,唇办含笑的将红蛋一口口的送入嘴里,细细品味。
这是她离家后的第七个生辰,也是他陪自己过的第七个生辰,每一年,他都没忘记,自那年夜里他发现草丛里的她之后,便没缺席过。
记忆中,那仿佛才是昨日的事,原来一眨眼间,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吗?这样算来,再不用一年,自己便可以回家了……她当初签的是八年的卖身契,算来也过了七年多,等到明年这时候,她已经离开莫府,他自然也不会再为她准备这红蛋了。
“今年,你有什么心愿?”
…如往常的,他在她吃完后,这样问道。
乐雁转头看向他,喉头却噎住,明明红蛋早已落肚,她却开不了口。
她有什么心愿?每年在这日子里,他总是这样问她,但她什么都不敢要。
她没有资格要,也不知道该怎么要,甚至于她最大的心愿,是她这个平凡人要不起的。
“没有。”
沉默了好一会,她只说出固定回答,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提醒自己,不要去奢望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吗?”
虽然不意外她会这样回答,但亲耳听见时,莫靖远还是一阵气闷。
“我说你啊!打你小时候到现在,从没见你替自己要求过什么,更别提去和人争了。”
他将她微转了半圈,横置在自己腿上,细细端详她脸上的任何反应,
“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最后那句话让乐雁心一跳,忍不住垂下目光避了开去。
如果她够诚实,她就会明白,自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许就是因为她太诚实了,看得太过清楚明白,才会早早便死了心。
“我……现在这样很好,很心满意足了,什么也没缺,我也没想得太远。”
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她困难的开口,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一年比一年更加的不放松。
“是吗?”
莫靖远压根儿不信,她怎么可能想得不远!她明明打从进府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数着日子不是吗?她想得可远了,一想就想着八年后的事,只是她的八年后里面没有他!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以为她真的能离开莫府吗?那张为期八年的卖身契即使不存在效力了,他也要留下她来!
“算算日子,再不满一年你的身契就满了。”
不想再让她逃避,自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打算,莫靖远干脆挑明了说,
“算一算你那时也快十八岁了,不好好打算一下可不行,到时候若是约满了,你想上哪去?”
乐雁心一惊,没想到他居然会记得,还主动提起。
“这个不劳少爷烦心,我离家多年,最想念的自然是自个儿的家,到时等约满了,我便返家陪伴我娘。”
不然她还能上哪去?这七年多未,少爷说是少不了她服侍,不肯允她长假,受限于路途遥远,她每次回家都是匆匆忙忙的待不了多久,幸好每个月弟弟都会写信告诉她家里的大小事情,让她放心。
她答得毫不犹豫,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莫靖远燃起一股怒意。
他知道她想家,他知道她想陪她娘跟她弟弟,可是她需要这么的迫不及待吗?难道她跟他七年来的相处没让她有一丁点的不舍?从她刚才的回答里,他感受不到她对他有一丝丝的留恋!
“是吗?”
他挑开她的衣襟,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微冷的目光在见到静躺在她胸前的玉佩时,才稍微的放软。
他早就将她“订”了下来,她也接受了,这玉佩便是表记,将来若她想赖,也是赖不掉的。
想到这,他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不再追问她对将来的打算,只专注在眼前的美景上。
再说,她早就是自己的人了,即使她不肯承认,她的心早也交给他了,这辈子,她是注定逃不开了。
“少爷……”
乐雁俏脸酡红,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兽性大发”。
“你困了?”
虽然现在中断有点难受,但他提醒自己她人还病着,的确是该好好休养。
乐雁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这几天都躺在床上“休息”,怎么可能会困?可是若回答不困,岂不是在鼓励他继续?
“看样子是不困。”
他得意的笑开了脸,动作轻柔的拉下她的衣裳,让她纤柔的身子在自己眼前展现,当地背后两道浅色伤痕出现在他面前时,向来清冷的目光深了几分。
那是她十岁那年留下的,伤口太深,即使事后他花尽心思照料,还是留下了疤,提醒着他,年幼时的她受过怎样的苦。
从那时起,他便暗自起誓,这一生,他要尽全力保护她、宠她,不再让她遭到同样的事!他轻柔的吻上她靠肩处的伤痕,感觉她一阵颤动。
她回过头,正好迎上他温暖的唇。
“没事了……”
他的嗓音有着平时没有的温柔安慰,就像多年前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时,常常听见的那个声音。
在她浑浑噩噩、发着高烧的时候,也是这个声音陪伴着她渡过黑暗,一直到她醒过来,看清楚声音的主人居然是那位既娇贵又任性的少爷时,她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怎么会是他?偏偏就是他。
而且不只是那时候,这些年来他宠她、疼她,早已经超出“照顾”的范围了。
他对她极好,就是太好了,才让她挣扎痛苦。
他对她这么好,她会舍不得离开的……炽热的后贴上她的,中断了她的思考,她下意识的想推拒,却突然想起自己再不到一年便得离开,到时候要再和他见面就难了。
心一紧,她决心在自己的生辰之日放纵一回,主动的回身搂住他的肩,迎向他的吻。
她的主动令他惊喜,平时总是要他使出浑身解数诱哄后,她才会在意乱情迷之中显露真正的情意,今晚是哪儿不对了,让这只固执胆小的小雁儿有了改变?他轻轻低笑,滑溜的舌闯进她细嫩的口中,不想放过这难得的一刻,她不由自主发出的低吟,更加鼓动了他,两人的吻开始变得蛮横、湿热而直接,诉说着最原始的欲望。
他深深的吻她,绵密地吸吮着她口中的甜蜜芳泽,她喘着气惊慌的想退开,他却快速地追上,一点机会也不给她,双手捧住她的脸不让她退却,霸道地要求她全盘接受。
他的舌头挑动着她的,要她和自己一样地疯狂,一样地投入,再也没有其它心思去想拒绝或逃开的事。
他不允许她再缩回保护的壳中。
乐雁全身发热,在他的凌厉攻势下弃械投降,他狂野激情的吻将她的意志全数磨尽,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莫靖远轻抚着她细嫩的脸颊,着迷的看着她嫣红的面容,灵活长指开始解去两人之间的衣物,远远的抛开,只有狂热的亲吻再也不足够满足他,他渴望的是拥有她的一切,他要她完全的臣服于他。
乐雁感觉自己逐渐变得赤裸,熟悉的强健身躯紧贴在她身后,肌肤相亲的热度迅速的驱走她身上的寒意,让她舒服的低叹了声。
莫靖远含笑的看着她的反应,亲呢地舔吻着她小巧的耳垂,大掌沿着她光滑柔嫩的大腿曲线往上,探向双腿间的湿润花穴。
尽管两人早已有过多次的肌肤之亲,但他的动作仍是让乐雁双颊羞红,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指尖正探索着她最私密的地方,她不安的扭动身躯,却怎么也无法逃开那簇被他点燃的火苗。
重新让她的背靠在自己胸前,这样的姿势方便他能尽情地挑逗、把玩她那诱人的丰盈,在察觉她的俏挺硬立时,他邪肆地以拇指食指夹住花蕾,轻轻拉扯。
“啊……”
她半是疼痛半是愉悦地缩起肩膀,逸出轻吟。
“痛吗?”
莫靖远顺着她微缩的动作前倾,胸膛依然紧紧贴着她的背,低沉性感的嗓音滑过她的耳畔,形成一种暖昧动人的氛围。
乐雁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雪白的娇颜一下子涨得通红,话也说不出口了,每次他这样碰她的时候,她的身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发热、轻颤。
他轻轻低笑,藏在她双腿间的手也没闲着,勾弄得小穴一片湿濡。
“啊……”
上下的双重刺激,让乐雁的身子发软,柔媚的呻吟跟着流泄而出。
“你好软……真好摸。”
轻啃着她的耳垂,他低低称赞,当他看到她的身子因动情而微微颤抖、眼神迷濛时,他几乎想立即贯穿她的柔软。
“不要说。”
她轻摇着头,羞意满面的拿小手遮掩,而他那仿佛带着火焰的大掌紧紧地搓揉着她的双乳,让她不由自主地挺胸轻吟,令他更放肆的动作。
“还是这么害羞。”
他轻笑着,一双大掌却没饶过她,继续在她身上制造出教她酥麻虚软的快感。
他将她压倒在床上,火热的唇舌再度与她纠缠一气,长指来回的在她花穴外来回爱抚,将花缝间弄得湿淋淋的。
“啊……”
她难耐的蜷缩脚趾,弓起身子,觉得在舒服的感觉之外却又感到无比的空虚,一股想要他的欲望在双腿间累积,不断地折磨着她。
她轻轻地扭动纤腰,不自觉地拱起身子贴向他,就像个婴孩般本能地寻求最直接的快感。
她热情的反应更加激起莫靖远的欲望,他微抬高她圆嫩的俏臀,胯间昂扬的男性坚挺抵住春潮泛滥的花穴口,却坏心的只在那磨蹭而不进入,存心让她更加难受。
乐雁果然皱起了眉头,好几次他的“过其门而不入”使她感到满满的挫败,心知他是故意的,她只能轻咬着下后,投向他的目光有着无声的请求。
“想要了?”
他扬唇一笑,看着她潮红的双颊,相当坚持的等着她的回答,他就是爱看她这模样。
望着他得逞的乐样,乐雁干脆闭上眼晴,来个眼不见为净。
“生气啦?你这脾气真是糟呢!”
唉!他也没能抱怨,毕竟是自己宠出来的,也只有她胆敢如此了。
“张开眼睛。”
胯下的欲望依然在她敏感的花穴前扫动着,那温热的湿滑触感差点就让他把持不住,他的身体狂吼着想要狠狠的占有她,可是他的理智却要求他不能认栽。
乐雁抿着唇,摇了摇头,拒绝张开,她才不想看见他取笑自己的样子,也不想想她会这样,还不都是他害的。
“我的小雁儿,你这是在挑战我吗?”
他笑得更开怀了,
“不过你应该要知道,在这件事上头,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呢!”
乐雁的脸儿更红了,而坚持的男人很恶劣的探手至两人的交合处,放肆且精准的碰触她最敏感娇弱的点,逗弄着那逐渐充血突起的花核,探入的一指则搅弄着花穴中的春潮,却又快速的撤出,让她忍不住放声娇吟,再也顾不得羞不羞人了。
“这样才乖。”
他满意的一笑,爱怜的亲了亲她红得过火的脸颊。
“你……”
乐雁终是睁开了眼,略带指控的看着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完全没了平日贵雅难亲近。
“我怎样?”
他一脸不解,长指在她身下不断作乱,
“怎么,是这样不舒服吗?哪儿不满意你可以说呀!”
“啊……”
在他刻意的逗弄下,她的抗议全转为呻吟。
她羞愤的捂住唇,想阻止那暖昧至极的声音。
“不行。”
霸道至极的男人很陕的阻止了她的动作,仅以单手便将她的双手固定住,不让她再掩去那悦耳的声音。
“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明知道我的脾气,还老是要和我作对。”
莫靖远好无奈的叹息,对于她的惯性违抗,他向来以更激烈的手段“教导”她。
而这“激烈”的手段,让她再也无法抗拒,臣服的瘫软在床上,辗转娇啼,
“啊……”
在他不断的逗弄下,乐雁只觉得双腿间早已湿泞一片,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干一般,阵阵的欢愉在她下腹不断的累积,一波波的朝她席卷而来,她只能摇晃着螓首,颤抖的求饶。
“我……不行……”
她语调破碎,实在是受不住了。
成功的再次赢得胜利,莫靖远松了一口气,放开她的双手,任由她的小手攀上自己的肩,急切的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这次他很配合的抬起她的臀,让她娇嫩的花穴直抵着自己的欲望,昂扬的坚挺缓缓撑开她狭嫩的花穴,一寸寸没入她甜蜜的甬道之中。
但他的体贴她并不领情,那缓慢的速度几乎是在折磨她,她闷哼一声,双臂在他颈后交握,白嫩大腿主动缠上他的腰。
“心急的娃儿。”
不过相当的合他心意,他不再忍耐自身欲望,俯身亲吻住她的小嘴,劲腰一挺,坚实的火热强势的进入了她体内。
“啊……”
她逸出轻呼,细致的娇躯被填得满满的,舒缓了她体内的那股燥热与渴求。
“天!”
莫靖远也忍不住低吼一声,感受着被丝绒甬道紧紧包裹的畅快感觉,
“你总是这么的让我疯狂。”
他深埋在她体内的火热没急着进出律动,反而不断地画圈磨蹭,搅弄着湿滑的甬道内壁,他向未知道如何让她疯狂。
乐雁也没教他失望,细嫩的花穴紧紧吸吮着他的坚挺,脸上、胸口皆泛起迷人的红潮。
“你夹得我好舒服。”
莫靖远美丽的俊颜因火热欲望而有着不若平日的紧绷与遁红,一双眼着迷的看着她。
“不要说……”
将头埋进他的肩窝,他淫邪的话语让乐雁羞怯不已。
“我偏要。”
莫大少爷的任性全部显露,就势轻咬着她的耳垂,感觉她的小穴越来越湿、越来越热,让他再也不满足于现在的情势,大掌扣住她的腰身,劲腰前后摆动,一次又一次的进出她的花穴。
“啊……”
听着她的娇喘一声高过一声,莫靖远只觉得自己就要发狂了,他每一次的进出,都可以感觉到她花径传来的阵阵紧缩,密密的包裹着他。
“啊……”
她不住地娇吟着,感觉身子越来越火热,被他贯穿的花穴越来越湿,下腹凝聚的压力就要溃堤。
“叫吧!我喜欢听。”
感受她狭小的花径紧紧夹住自己,已达到高潮的小穴不断收缩,他更是奋力地挺腰冲刺。
她呼吸急促,任由一波波高潮的痉挛将她淹没,弓起身子不断地颤抖,终于,她抛去所有的矜持,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情欲,热情的以身躯响应着他。
硕大的坚挺在她体内疯狂地穿刺,她渐渐失了气力,只能任由他摆布。
随着他的抚弄、他的律动,她一次又一次被推上情欲的高峰,嗓子叫哑了,可是她停不下来。
“我……啊啊……”
又一次的高潮来临,她无助地娇吟,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不断地颤抖,一头黑发摇曳着,细细求饶。
“不要了……”
她再也不行了。
“再等等。”
他的声音粗哑,并没有比她好过多少,他爱怜的看着她崩溃轻泣的模样,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紧紧搂住。
一阵狂烈的抽送之后,他将坚挺深深埋入了她不断蠕动的狭小花穴,尽情地释放出自己。
乐雁紧紧的抱住他,在自己生辰这日,小小的放纵了一番。
每年这一天,少爷总是问她想要什么,但她什么都不敢要。
因为她最想的是一能一辈子这样陪在他身边,永世不离。
“抱得那么紧,是想再做一次吗?”
感受到她不寻常的心情,莫靖远轻抚她的长发,漫不经心的问着。
乐雁没回话,只是将自己埋在他怀里,不肯松手。
没机会了,明年的生辰,她就不在这儿了。
“你呀!真是个笨蛋。”
像是明白了她心里所想,莫靖远又气又怜的轻轻骂了声,倒也没说破她那点心思,只是顺着她的意紧紧的搂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才低头望向那张总爱在他面前保持平静冷静的小脸。
“我怎么可能让你走。”
她的家,就在这。
宣告完,他微勾唇,抱着他最重视的人儿,同床共枕眠。
第五章在莫元倩出嫁的前夕,沈千菡却失踪了。
这个消息让原本正喜气洋洋、紧锣密鼓筹备小姐婚事的莫府,陷入了混乱与低迷之中。
亲近沈千菡的人都明白,她是个极守纪律、谨言慎行的人,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就失了踪,肯定是路途上出了什么意外。
一时间,莫府上下喧腾不已,莫靖远下令派人出去四处寻找,却都无功而返,让府上笼罩着一层阴云,不仅是因为沈千菡是未来大总管人选,更因为她和莫元倩、怀香、乐雁感情最好,这下她失踪,别说新嫁娘没半点心思在自己的婚事上,就连才刚病愈的乐雁也是无法安心。
乐雁不开心,莫靖远就不高兴,所以大伙更是拚了命的找,可是还是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找到,只知道沈千菡两天前在一大早去了常安城处理生意上的事,可事情解决后,她便上马说是要回府了,却从此失了踪迹。
那天下了场大雨,而沈千菡的马却在昨天一身泥泞的回到府上,让众人更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找遍了常安城跟锦绣城四周,就是没发现沈千菡,大家的心情也就益发沉重了。
“还是没找到?”
莫靖远看着回报的人马,俊眉微扬。
“禀少爷,邻近的城镇我们都去搜过了,都没消息。”
低垂的目光不忘悄悄打量莫靖远的脸色,就怕他一个不满意,大伙都得遭殃。
“常山呢?”
常山是常安城到锦锈城的快捷方式,虽然地势荒凉又不甚安全,但沈千菡说不定真的从那抄山路想赶回来。
“也搜过了,但是日前大雨,山路不少处都有冲毁情况,若千菡小姐真是打那儿过,恐怕……”
“没有恐怕。”
莫靖远横他一眼,俊雅面貌带着天生的成仪,让下头的人不敢吭声,
“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给我找出来。”
沈千菡才失踪两天,乐雁就已经整个人担忧得食不下咽,若再不把人找出来,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是。”
即使心里叫苦,也不敢违抗少爷的命令,只好交代大伙把邻近沈千菡可能的去处都翻过来找了。
莫靖远正要让他快下去带齐人马继续去找时,一名家丁飞快的跑进来。
“禀少爷,千菡小姐回来了。”
家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很负责的将讯息传达给莫靖远,
“她人没事、没受伤,只是浑身有些狼狈而已。”
“是吗?那人呢?”
既然人没受伤,又能自己回来,他倒想听听看她是为了什么天大的事由搞失踪,累得大伙儿鸡飞狗跳的,尤其是家里另外那三个年纪相近的姑娘家这两天净是唉声叹气的;一个没有新嫁娘的喜气,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他房里那个则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怕她有个什么意外!
“让小姐跟怀香给押去梳洗休息了。”
眼见少爷面色不善,前来通报的家丁也不敢多话。
听他只提到两个人,莫靖远微挑眉,没多迟疑的起身走向靖宇轩,果然才在半路,便遇着了行色匆忙的乐雁。
“上哪去?”
他一把勾住她的腰提起,将她抱在怀里与他平视。
“少爷?”
乐雁搭着他的肩稳住身子,见到是他才安下心解释,
“小梅跟我说千菡回来了,我要去看看她。”
“她没事。”
搞不好他怀里这个的身子状况比沈千菡还严重点,
“倒是你,这几天这样提心吊胆的担心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既然现在知道她平安无事回来,你总该去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他边说边抱着她往寝楼走去,心里气她满脑子就惦记着别人,全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不累……我想先去见一下千菡。”
没亲眼见到沈千菡的人,乐雁哪放得下心?若是真的没事,依千菡的性子,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两天,让所有的人操心呢?
“乐雁。”
莫靖远沉下脸,施展轻功回院落后,这才如她愿的放她落地,语气森冷的唤她。
“我真的……”
乐雁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好久没见到他这么生气的模样了,更何况对像还是她。
他向来舍不得对她发脾气的。
“你真的怎样?”
莫靖远不悦的接口,
“真的不累?真的没有不舒服?真的觉得整个人很好?”
一连几个“真的”,严厉的让乐雁抿起后不答话。
“你要不要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色有多憔悴?还是要我好好的提醒你,这两天你吃了什么?睡了多久?”
她的轻忽,让莫靖远大动肝火,他什么事都能顺着她,就是不准她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七年前,她躺在床上气弱的模样一直深印在他脑海之中,他在心里暗暗发过誓,绝对要养好她的身子,让她再也无病无痛的,只是这几年来,她还是小病不断,尤其季节一交替,她就要犯风寒。
他花了许多心思在这上头,但她却这般的不配合!
“还是我干脆让程大夫来一趟,让他好好的替你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一样“没事”!”
其实不只他一个人,老大夫这么多年来,应该也觉得快心力交瘁想放弃自己那块招牌了。
他尽心尽力,每月都固定到府里来替她诊视,在她身上花了大把工夫,却得到这么令人挫败的结果,说穿了,都是她这病人不乖乖配合!
“我……我知道这几天我是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但这事出有因啊……”
乐雁在他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少爷大发脾气了,自己还是顺从一点的好。
“是啊!事出有因。”
他忍不住的嗤讽,慢条斯理的替她一件一件数来,
“先是说,元倩就要出嫁了,香香也要跟着陪嫁到京城,以后相处的时间便少了,更要把握这最后的相处机会,所以夜夜都到元倩房里夜聊,说些手帕交的体己话,后来又怕香香吃不到你的好手艺,天天一大早就起来替她准备点心。再来又是元倩成亲你要备礼,好一阵子都窝在书房里,说是要绘幅画当是贺礼。你还真是个大忙人啊!我连着几日晚回府,进了房却还没见到你人。”
说到底,他的不满里还掺了那么一点点妒意。
她总是不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却为了那三个姑娘家,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从以前到现在,她总是把那三个丫头放在他之前!
“这是……就这阵子而已……”
死定了,看来少爷打算今天来算个总帐了,乐雁悲惨的低垂下头,很受教的装出反省模样。
少爷平日是不发火的,要是一怒起来,可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她不想被关在靖宇轩,还被三个丫鬟围绕伺候得连床都不必下,镇日就是进补休养,那和头母猪也没什么不同了。
更不用说她只是个丫鬟啊!哪未的命享受这种待遇?
“是吗?”
莫靖远告诉自己别那么容易心软,这小妮子最近的确是太没节制了,他为了跟擎天堡合作织品北贩的生意和元倩的婚事,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没想到她比他还忙,早上急着上厨房,晚上就窝在书房赶画,她当自己是铁打的吗?莫靖远越想越不是滋味。
“最近事情的确是多了些,加上千菡又出了意外,我才会这样失常,我保证不会了。”
看他依然神色不佳,乐雁只好委婉解释,
“等小姐出嫁,香香也陪着她搬到京城,我们想再见面就难了,心里难免舍不得……”
“你会舍不得?”
她这样说,莫靖远更气闷了,平时他出个远门,怎么就不见她舍不得过了?乐雁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对,干脆闭上嘴,任由他去发脾气了。
但她不答话,莫靖远也不开心。
她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在他面前当起闷葫芦,一派平静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是拿她没辙。
“不说话是怎样?”
莫靖远郁闷透顶,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不会我才说你两句,就生气不理人了吧?”
“奴婢不敢。”
乐雁在心里叹气,少爷脾气一发作,她也真的是无计可施。
顺着他的话说不行,要跟他争也不行,她当然只能保持安静了。
“奴婢,又在自称奴婢了。”
这不就分明是在气恼他了吗?
“要不我让程大夫过来一趟,你再自己同他说吧!”
“少爷……”
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乐雁忍不住皱眉。
程大夫要是来了,肯定比少爷方才念得还凶,这……她懊恼的站在原地,想着该怎么让少爷收回这个命令,却苦无办法。
少爷一日一决定了事情,就不会听别人的意见,看来她完蛋了。
她忍不住叹息出声,又看着远去的轩昂背影,直到消失了才调回目光。
算了,该来的躲不过,反正这么多年来,她也被念习惯了,谁教自己的身子就是那么不争气,调养了这么些年,也没法变成活蹦乱跳也没问题的健康,真是砸了程大夫的招牌。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再烦恼也不可能换一副身躯,也只能这样了。
她摇摇头,又看了眼莫靖远消失的方向,才转身朝莫元倩的院落走去。
这时候还是趁着机会去看看千菡才是,谁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又想到要捉她去“休养”,程大夫又什么时候会到。
那两人一连手,她肯定又有好些天得关在靖宇轩了,还是趁着尚能走动时,把牵挂心上的事办一办。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躲在小姐房里直到她出嫁算了!喜庆的鞭炮声响遍整个锦绣城,主要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城民们,只为一睹莫府的花轿。
看着送嫁的队伍缓缓的离开,乐雁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脑海浮现第一次见到莫元倩跟怀香的情景——“哥哥,你在哪呀?师父说你再不去练功,他就要把你逐出师门了喔!”
娇嫩清脆的叫喊声传入乐雁的耳中,她好奇的睁开眼,看见两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小女孩,手牵着手一路跑进靖宇轩里。
“哥哥……”
莫元倩极其精神的声音突然停止,讶异的发现坐在前廊椅上的人居然不是自己的兄长,而是一个面生的女孩儿,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靖宇轩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乐雁看向她,不由得呆了呆,她好美呀!大人口中说的仙女,应该就像她这样吧!精神满满的莫元倩走近她,发现她的表情像是吓着,好心的放慢说话的速度提醒她,
“你是新来的丫鬟吗?这儿是少爷的靖宇轩,平常人不能进来的。因为少爷最讨厌不认识的人在里头走动,你快出去吧!没关系,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去告密的。”
看着她豪气拍胸的小大人模样,乐雁很自然的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听她刚刚唤着“哥哥”,想必这个女孩便是莫府唯一的小姐吧!乐雁再细细看,果然她和莫靖远长得相当神似,五官都好细致美丽,让人不由得看傻了呢!
“小姐,奴婢乐雁。”
她想站起身行礼,却扯痛身上的伤口,痛呼一声又坐了回去。
“乐雁?”
莫元倩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看她痛缩的模样,不解的再靠近了些,
“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小姐……”
始终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怀香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的提醒她,
“她就是被方大娘打伤的人啦!我记得是这个名字没错。”
“啊!对喔!”
莫元倩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边听过了,急忙又看向椅子上的乐雁,
“你还好吧?我听说你伤得很重耶!要不要紧?我去找大夫来看一下。”
“不用了,小姐。”
看莫元倩说完就又要跑走,乐雁连忙出声阻止,
“我只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没事的,不用叫大夫了。”
她已经被关在这好久了,好不容易盼到能下床,她可不想再被少爷跟大夫两个人连手押回床上去“静养”。
“真的吗?”
莫元倩漂亮的眼儿眨了眨,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番,像是怕她隐瞒真正的感觉似的,见她忙不迭的猛点头,才调回目光。
“没事就好,先前我哥哥为了你的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吓得大家都不敢说话呢!”
莫元倩吐了吐舌头,想到自家兄长的脾气,还是觉得不敢领教。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小心,别惹哥哥生气,
“喔!你知道吗?那个坏心的方大娘已经被我哥哥赶出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那天,她就拉着怀香躲在厅外偷看,哥哥很少这样生气的,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丫鬟,他平常几乎只待在他的靖宇轩,啥事也不管的!结果不只大总管脸色发白,连爹娘都差点被怒火波及,真是太有趣了。
“小姐……”
躲在莫元倩身后的怀香又拉拉她,
“你师父还在等你回去呢!”
“喔!我都忘了。”
莫元倩嘻嘻一笑,却一点也不紧张,回头再问:
“乐雁,我哥哥呢?”
“少爷出门了。”
“是吗?”
莫元倩滴溜的眼儿一转,对于这个哥哥眼前的大红人,她很有好感,
“对了,我叫莫元倩,她是怀香。”
莫元倩由身后拉出怕生的怀香,随意介绍,
“我先去练功,晚点再来找你玩吧!”
哥哥这儿闷死了,可怜的乐雁被关在这一个多月有了吧?一定无聊得很。
“什么?”
乐雁反应不过未,莫元倩却已经又拉着怀香跑走了。
好有趣的小姐。
乐雁忍不住的又浮现了笑容,这个小姐跟她想像中的差好多,也和少爷相当的不一样。
她说要来找她玩呢!她好久没有“玩”过了。
她眼儿弯弯,开始期待小姐和怀香再次出现了。
之后,小姐果然常常带着香香跑来靖宇轩玩,少爷见她们玩闹得开心,表情虽然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开口制止,大概因为小姐是他唯一的妹妹吧!她身上的伤都好了之后,少爷便作主让她们三个人一块上课,后来千菡也加入了她们,四个小女孩便一起读书写字,有空的时候便一同玩耍。
一直到了十四岁后,千菡开始正式跟着大总管学习,而她则是被少爷带在身边,偶尔帮着看管账册,四个人才没那么常黏在一起。
这几年来,小姐还是如同幼时那般性子,老是静不下来,丝毫不像个大家闺秀,成天就是想办法偷偷溜出府外,拖着香香街头巷尾的“玩”,让老爷夫人伤透了脑筋。
日子居然过得这么快,漂亮的小女孩,已经成了美丽的新嫁娘……“颜公子……会好好对待小姐吧?”
她忍不住开口低问。
与她并肩而立的沈千菡,心里也是同她一般不舍。
“嗯!”
沈千菡轻应,目光依然落在远方,
“颜公子气宇轩昂,被称为百年名相,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小姐的确是觅着了好姻缘。”
只是,小姐那野马似的性子,能否见容于京城颜家?沈千菡抿着后,除了不舍,更多了一丝担忧。
“嗯!”
乐雁伸出手,握住了身边的好友。
两人静静的站着,直到见不到送嫁的队伍了,依然停留在原地。
莫府的大小姐,就这样在全城的庆贺下出嫁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城外道路上走着,由驾车的护卫可以得知车内坐着正是莫府的太少爷莫靖远,车内除了他,还有渐渐接下莫府许多事务的未来大总管沈千菡。
莫靖远倚窗托腮,俊雅的面貌带着天生的贵气,漂亮的风眸看向对座,见到很明显出了神的沈千菡又是掩面又是娇笑的,一副思春模样。
“想男人了?”
莫靖远懒懒的睇向她羞红的脸,语带戏谵的望着对座的人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一脸窘态。
“你羞什么?元倩都出嫁了,你若有对象,那也是好事。”
省得老是和他抢人,尤其是前阵子小妹出嫁前,他几乎是见不到乐雁。
府里这四个年纪相近的丫头老爱搅和在一块,感情好得连外人都知道这事,锦绣城的居民们更是直接将她们四个称为莫府的四位小姐,可见得四人的感情有多好。
她们这三桶醋他咬牙喝了许多年,最近还因为这样跟乐雁发脾气,也真是够了!更不用说,沈千菡总是身着男装,让他老有情敌出现的错觉。
“没有的事,少爷您说笑了。”
面对莫家这位大少爷,沈千菡是又敬又惧的。
敬的是他知人善用,从不因她是女儿身而轻视,惧是大少爷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老是一个兴起便爱玩人。
“没有?”
莫靖远懒洋沣的看向她,眼里满是嘲弄,
“那成天对你跟前跟后的男人,就是我的幻觉了?更不用提,那男人还大有来头。”
第一次发觉的时候,他着实观察了好一阵子,确定那江湖打扮的男人,的确是前阵子和自己见过面谈过生意的擎天堡少主武怀天。
就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扯上关系的了!该不会是逛绣坊逛出兴致了吧?被发现了!沈千菡只能闭紧嘴巴,怕大少爷太过关切,那她可就有得受了。
“瞧你小心的,我像是会坏人烟缘的恶人吗?”
莫靖远嗤笑,他巴不得她们个个全嫁出去,这样乐雁就只能乖乖的待在他身边,满心满眼就只有他一人,多好!
“千菡没这样想。”
沈千菡连忙澄清,
“只是……”
话才说到一半,马车外忽然一阵骚动,沈千菡面色一变,连忙掀开前头的帘子,只见马车已被一群蒙面人团团围住。
“少爷请小心。”
驾车的随行护卫王尚已经和黑衣人对战起来,但寡不敌众,对战起来相当吃力。
沈千菡放下帘子,却见莫靖远仍是一派自得,动也没动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半点惊慌神色也没有。
“少爷。”
她真的很想叹气,少爷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应该改改,
“对方人数不少,我怕王尚挡不了,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王尚功夫不差,但以少敌众,总是会有意外。
“待在车上,随他们去了。”
莫靖远看得很开,车外兵刃相交的声音不断传未,看得出来战事激烈,两人现在出马车,也只是成为显眼目标罢了。
“少爷!”
沈千菡真是拿他这模样没辙。
“沉着点,看事办事。”
莫靖远横她一眼,依旧是倚在窗边,漫不经心的丝毫不把外头的恶斗当一回事。
不过,两人的安静没持续太久,避开王尚的蒙面人很快的接近马车,举刀劈开——莫靖远眼尖的拖着沈千菡飞出马车外,俊眸一抬,就见蒙面人已到了眼前。
“少爷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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