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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兆与岳盈盈行出大院,漫步在午后的京城大街。

劫兆携美同游,心情极佳,假装没看见她板着冷面,自顾自的说起沿途诸般京趣:这里是琉璃塔、那儿是甜水巷。

录事巷里全是歌伎,连碰碰手都不行;院街则一律是娼寮,只能上床还不管酒饭。

绣巷的师姑们刺得一手精绣,连大内织造局也比不上;潘楼市沿街大小百余家,都在半夜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才开店做生意,又称“鬼市”。

大净土寺的八菩萨像灵验无比,画中菩萨手上的小龙还曾破壁飞去,翌日图里的龙嘴便衔了只燕儿,与梁间结巢的一模一样……“胡说八道!”

不知何时两人已行在一处,岳盈盈还想装出冷若冰霜的样子,却给逗得杏眸微睁,忍不住一挑眉,笑啐:

“天下间哪有这种事情?骗骗无知乡下人还行,京里的人也吃这套么?”

劫兆笑道:

“吃!怎么不吃?供庙求神,谁不想自己拜的菩萨灵验?要说菩萨夜里去偷汉,画条裤子掉在壁角,只怕都有人赶着来膜拜。”

岳盈盈噗哧掩口:

“你这人说话,忒也缺德!连菩萨都敢亵渎。”

劫兆大笑:

“我是京里的,又不是无知乡下人,哪里吃这一套?”

岳盈盈圆睁杏眼,杀气腾腾:

“好啊!你笑我是乡下姑娘!”

劫兆慌忙讨饶:

“女侠饶命!我这几手见不得人的三脚猫功夫,哪儿有多的胆子?”

岳盈盈佯嗔道:

“有是没有,剖开一看便知!”

劫兆笑着说:

“也是道理。烦请姑娘麻利些,小的有点怕血。”

作势要解衣带。

岳盈盈本笑得酣畅,面色忽白,握刀的小手微微颤抖,身子一晃。

劫兆明白她是想起了前日之事,暗忖:

“不过是给本少爷开了苞,还爽得你死去活来的,干嘛一副寻死觅活的德行?”

话虽如此,心头不知怎的一阵抽紧,生出一股莫名的爱怜;灵光闪现,拉着她的手奔入一条窄巷。

巷里错落的檐荫下有个小午市,往来稀疏,连摆摊的都意兴阑珊,倚柱打盹儿。

劫兆拉着她来到一摊,见地上一张小小胡床(类似近世的行军折迭椅),面儿顶置了个陈旧的红木小箱,遍插竹篾,支着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斑斓物事;箱后一名瘦小的青衣老头和衣打瞌睡,闭起的眼角溢出薄膜似的浓浊白翳,居然是个瞎子。

岳盈盈被他拉得心口“噗通、噗通”直跳,也分不清是厌憎或羞耻,本要一把甩开他的握持,目光忽为红箱所攫,

“哇”的一声轻呼,竟是又惊又喜。

那箱顶竹篾插的,正是一支支活灵活现、七彩缤纷的捏面小人儿,衣裳须眉纤毫毕现,有浴起的才人、升帐的元帅,平原走马、巾帼将相,竹篾虽自不动,面人儿却仿佛绕着红箱戏台唱做起来,无论从哪里看都是台好戏。

岳盈盈五岁拜入太阴阁主古玉寒门下,日夜钻研精深刀法,须臾不懈,童年全是辛苦锻炼的血泪记忆,几曾见过如此精巧的玩意儿?她幼时除了一柄绝不离身的小巧眉刀,唯一的玩具就是两只绘满人体经络、旋紧机簧便能对拆一套“太阴手”的男女玩偶。

“太阴手”是冷月刀法的入门武功,以岳盈盈的资赋,不出月余便练出火候,这对精巧的泥偶从此无用,就算贴身收藏,却连拿出来把玩的借口也没有。

劫兆拿起一支宫装美女给她,指着打盹儿的瞎眼老叟:

“南瓦巷街的吴瞎子,京里的奇人。入中京没买他一支面人儿,就算白来啦。”

老人醒来一笑,干瘪的嘴里缺了几颗牙:

“四爷哪儿的话?老瞎子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岳盈盈可怜他年纪一大把了没人奉养,又瞎了眼,见面人精巧细致,忽然闪过一念:

“这般技艺,世间有几个明眼人能做来?”

不觉收起怜悯,微笑道:

“老伯伯,您做的面人儿真是好,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喜欢的玩意儿。”

语气虽柔,却满是敬意。

老人呵呵大笑,冲着劫兆竖起大拇指:

“四爷!您这位姑娘好。心肠好,品貌肯定是好的。”

劫兆得意起来:

“吴瞎子,你这就叫眼盲心不盲啦。”

对岳盈盈眨眨眼:

“光这几支面人儿不算本事,让你瞧瞧咱们吴大爷的看家本领。”

吴瞎子打开斑剥的木箱,摸索着拿起一根竹篾,眯眼凝神:

“我准备好啦!四爷。您给说一说,姑娘生得什么模样?”

劫兆故作沉吟,拉着她的手小退半步,上下左右直打量,瞧得岳盈盈脸颊发烫,嗔道:

“贼眼溜溜的看什么?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随手一挣,这回居然轻而易举的甩开了掌握,指尖犹温、骤离热掌,胸口忽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你听好了,”劫兆背转身去,迳对吴瞎子说:

“姑娘身如斜柳、腰如约素,眉黛如画,英气凌于娇美;眸盈似雪,飒烈不掩温柔。秋水为神玉为骨,夏胜荷茎冬胜梅。风吹薄命,举世红颜皆蔺草;不畏横逆,唯有此花向天飞!还有……姑娘爱穿红衣,宁为俗红留清艳,你别忘了。”

岳盈盈听得有些痴,身子微颤,忽见吴瞎子双手在箱后飞快动起,右手的指缝间隐约夹了枚削尖的竹片,连捏带抹,不消片刻便含笑递出一支面人儿,绛红衫子裹着高挑曼妙的身段,双腿修长,作奔月形状;眉目宛然,竟与岳盈盈有几分肖似,凝眸望远的神情既飘逸又高洁,直如仙子出尘。

她伸手要接,又觉不可思议:

“老伯伯,您怎知我的模样?”

“我是不知。四爷说了,我便照着做。”

吴瞎子摇头微笑:

“这是四爷眼中的姑娘。”

(他……眼中的我?)劫兆见她呆呆出神,迳自接过面人儿,轻轻握入她手里,笑着说:

“怎么样,他很厉害吧?”

岳盈盈拿着捏面人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忽尔回过神来,双颊晕红,眸里却隐有水光。

劫兆不知怎的尴尬起来,抓了抓头,故意嘻皮笑脸:

“光听形容便能捏出神韵,这是南瓦巷街吴瞎子的绝技,普天之下再无第二家。你要不试试,也让他给我捏一个?”

岳盈盈破涕为笑,嗔道:

“那还不容易?老伯伯,请帮我捏一支好色又不要脸的癞皮狗,拖了一口袋金银财宝,满街乱跑。”

劫兆大喊冤枉,吴瞎子却说:

“四爷,姑娘算是看透你啦。”

劫兆哭笑不得:

“他妈的,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旁人都笑起来。

岳盈盈将那支面人用手绢包好,小心收入行囊,告别了吴瞎子,两人并肩前行。

劫兆拿着原先那支宫装美女,比手划脚解释:

“吴瞎子的玩意儿还有另一样好处。这面团都是掺糖、掺桂花末子蒸熟了的,又甜又香,以防小孩看了嘴馋,忍不住吃落肚去。”

唯恐她不信,一口便咬掉了美女的脑袋。

岳盈盈阻之不及,气得哇哇大叫,一拔眉刀:

“这样美的姑娘你都下得了手,看我给她报仇!”

劫兆心想吃都吃了,难不成吐出来还你?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两人打打闹闹,不一会儿来到街边一处广场,场中有座规模盛大、建筑气派的宫观,虽然晌午已过,香客仍络绎不绝,庙门上方高悬着乌木泥金大匾,正写着“黄庭观”三个大字。

当今天下道脉之中,天城山黄庭观算是极为兴盛的一支,掌教黄庭老祖号称一百六十多岁,已是神仙般的传说人物,声名犹在中宸六绝之上,信徒流布极广,在各地都有分观。

京城是照日山庄的势力范围,劫家历代均遣子上天城山学艺,关系之亲密不言可喻。

这城东的黄庭分观由绥平府出资修缮、添供香油金身,迄今已逾五十年;由此推断,当日城外紫云山的那座黄庭观,应该是在更早之前毁弃的。

劫兆突然想起梦中之人的话语,不由得停下脚步。

岳盈盈见是黄庭观,面上一红,却看劫兆蹙起眉头,神色罕有的凝重,脱口低声问:

“怎么啦?”

劫兆摇摇头:

“我做了个怪梦。”

将梦里那人说的话转述一遍。

岳盈盈武功高强,自来不信鬼神,微侧着粉颈沉吟:

“多半是你日有所思,才在梦里又虚构了那人。”

劫兆还是摇头:

“那到底是谁救了我们?我与司空度明明清醒,却动弹不得,这又怎么说?”

说话之间,忽见一高一矮两条身影从前头巷子转了过来,相偕踏入观门;矮的圆如肉球,高的婀娜白皙,正是“五斗将军”道初阳、“九天玄女”法绛春夫妇。

““发春”她们怎么也来了?”

劫兆陡地想起三哥劫真所言,一击手掌:

“是了!发春忒想比剑,定有致胜的秘密藏在这里。”

拉起岳盈盈的手,随后跟入黄庭观。

岳盈盈听他说起比剑夺珠的因由,以及劫真的推断等,不觉失笑:

“你三哥说得有理,只怕是你想错了辙。将军菉与黄庭观虽同属道脉,但一是符菉派、一是丹鼎派,彼此之间至多是游方挂单的交情;要说干系,你家累世求教于天城山,可亲得多啦,法绛春怎能向黄庭观借将?”

劫兆一愣,觉得她言之成理,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一径握着她纤长的玉指,低头猛往前冲:

“总之……总之看看又不会死!天知道牛鼻子是不是都穿一条裤子?”

岳盈盈抿嘴忍笑,任由他拉着:

“是啊是啊,道士的裤子挺大,那也是很难说的。”

法绛春夫妇入了大堂,与一名身穿杏黄大袍的知客道士寒暄些个,被延往后进。

劫兆正要尾随,背后忽有一人叫唤:

“四爷!真是久见啦。”

回过头,一名青年道士稽首执礼,同样是黄袍玄冠,正是中京城东分观的新任知堂执事真启。

天城山除了百岁奇人黄庭老祖之外,现今的弟子计有“玄、元、真、应”四辈,这真启只比劫兆大了几岁,当年曾在本山的元清道长座下一同习武,算得上是一起闯祸受罚的童年玩伴。

两人多年没见,把臂相叙,劫兆笑着说:

“几时上京的?也不来寻我!你小子倒挺本事,年纪轻轻,居然混到中京分观来当执事啦!过两年只怕要接掌本山了罢?”

真启连忙稽首:

“四爷说笑了。这儿的观主元常师伯要调回本山,家师近日将赴京接掌观主,命我先行,来瞧瞧京里的风土。”

劫兆当年在山上学艺,可也没少挨了元清的板子,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胡乱应付几句,忽问:

“元常道长呢?我爹今年过生日时,想给观里添点什么,让我跟道长商量商量。”

真启眉目一动,稽首道:

“师伯适巧不在。要不我让师伯回来之后,到府里问候庄主、四爷?”

劫兆摇摇手:

“何必这么麻烦?我到后堂候着,元常道长回来,再烦你通报一声。”

真启莫可奈何,引两人往内堂去。

黄庭观拜的是元始天尊,神像立在大堂之内,供信众门徒顶礼,内堂则空置一座神龛,名目曰“接神”,因为黄庭老祖虽然百六十岁了,毕竟还未羽化登仙,不准门徒建立生祠膜拜,门人弟子便立着空龛,以示“师尊常在”的意思。

中京分观的内堂十分宽敞,布置朴素,反映出观主元常道长清静自持的个性。

劫兆、岳盈盈两人入座饮茶,真启也在一旁陪着说话。

劫兆里外都没瞧见法绛春夫妇的踪影,心中一动:

“奇怪!难道真给盈盈说中,她们竟往号房(庙观中招待同修挂单住宿的客房)去了?”

岳盈盈察言观色,起身一拱手:

“真启道长,我家里是拜佛茹素的,不便在观堂久待。我到花园透透气,唐突之处,还请道长见谅。”

真启见他二人并肩而来,岳盈盈又生得清丽脱俗,举手投足一派大方,颇有名门闺秀的气度,以为是劫家未来的四奶奶,哪里敢得罪?起身连连告罪,一路送出堂去。

“好个知机的丫头!”

劫兆肚里将她夸上了天,益发觉得盈盈无比可爱。

为使她方便行事,劫兆勉强缠着真启说话,追忆昔年山上偷打黄狗、偷看村姑洗澡的欢乐往事。

真启唯唯诺诺,如坐针毡,劫兆说得老没意思:

“怎么人长大了,卵蛋倒像忘在山里似的?”

忽然一阵浓重倦意袭来,慢慢支颐点头,声音越拖越长,终于阖上眼皮。

◇◇◇黄庭观之外,又有两条婀娜俪影行来,路人纷纷驻足呆望,还有推车撞上墙的。

“姑娘真是天仙化人,”向来冷眼冷面的商九轻难得微露一抹笑意,对着身畔的貂裘丽人低声说:

“便是入了京,依旧倾城倾国,凡夫俗子绝难抵挡。”

貂裘细裹、长发垂曳,纤细的身子剔透玲珑,来人自是玄皇欲聘未果、犹捡寒枝的神秘女军师文琼妤。

“姊姊说笑了。”

文琼妤含颦一抿,连促狭的笑容都有几分雅逸:

“约莫是夏末秋初便已穿起裘袍,路人想看看是哪个女疯子。”

“姑娘寒病好些了么?”

商九轻流露罕有的关心。

“我这病是胎里带的,怎么都治不好。”

文琼妤淡然一笑,丽色生晖,竟连额际的细金链子也为之黯淡。

“女子美貌,乃是最大的不幸。易得男人觊觎,又受女人排挤,揽镜自照,还得与年华相争;一旦建立功业,却要终生背负解带卧床之讥,让人疑心你的成就都是陪男人睡来的。姊姊说,世间冤枉,岂有如斯?”

商九轻摇头。

“姑娘这般大才,世间男子谁能比得?若无姑娘搭救,别说是我的清白,就是性命也已不保。谁要说姑娘的闲,我商家堡第一个饶他不过。”

文琼妤微笑:

“姊姊面冷心热,是性情中人,唯在此世立足、肩负举族兴复者,不宜有过热心肠。且不说旁的,若有一天琼妤拒绝了玄皇的好意,不愿为寒庭效力,玄皇必派姊姊杀我,到时姊姊杀是不杀?”

“这……”

商九轻微露错愕,显然没想过这种可能。

“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玄皇必不忍……”

文琼妤淡然挥手,纤小的柔荑探出袍袖,被阳光照得略显透明:

“天仙美貌,只能充作嬖妾,玄皇若得不到我,决计不敢为别人所得。姊姊久居麾下,怎会不知玄皇的性子?”

商九轻半晌无言,勉强反驳:

“玄皇麾下多有能人,未必便派我……”

“未必派姊姊来杀?”

文琼妤抿嘴嫣然:

“姊姊与我相善,玄皇必派姊姊前来。九幽寒庭若容不下我的人,自也容不下我的心,姊姊下不下得了手,却与商家堡的忠诚有关。”

商九轻猛被点醒,惊出一背冷汗,想起玄皇睚眦必较的个性,忽然有些无措。

文琼妤淡淡一笑。

“姊姊素来宝爱我,沿途相守、曲意照拂,都是出自真心,没半点虚假。姊姊且宽怀,若不幸真有这么一天,琼妤必为姊姊备下一策,解去玄皇疑虑,令商家堡长久平安。”

商九轻喜道:

“多谢姑娘!”

两人自午宴后出府散心,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到了黄庭观。

“姑娘也拜神仙?”

文琼妤微笑摇头,一指观顶。

“这庙庭上布满“云梦之气”,我大老远瞧见了,着实好奇,不觉来到此间。

“云……云梦之气?”

商九轻蹙眉,白得微带冰蓝的尖细脸蛋浮露些许疑惑。

“天地万物之中,莫不有气,人也不例外。脏腑内有血气、经络中有脉气,练武之人身怀内气,修道之人炼化精气;母腹胎息,自是清气,五谷入体,便生浊气……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其中有一种神秘幽微的散气,当人体虚弱、魂不守舍的时候,才会从头顶氤氲微露,薄得像云雾一般,肉眼难见,被认为是从三魂七魄里散逸出来的。”

文琼妤解释:

“这种气只有在生病、弥留或睡梦之中才会出现,所以叫做“云梦之气”。

”商九轻举手遮住阳光,眺望屋脊半晌,摇了摇头:

“姑娘非是凡人,才见得云梦之气。我眼力不佳,实在看不出端倪。”

文琼妤微笑:

““羽衣烟霞”商九轻以暗器鞭索闻名北域,若说目力不佳,岂非举世皆盲?观气须藉由独特的相人辨气之术,与眼目无关,我师门里有一套名曰“相帝王”的辨气术,用来挑选有王霸之气的主君,因此能见。

“原来如此。”

“但我从没见过如此浓厚的云梦之气。”

文琼妤敛起笑容,蹙眉沉吟:

“若以数量推断,除非这座庙里有几千人同时睡觉作梦,能令薄薄的云梦之气聚如虹霓,数里之外犹能望见,而且久久不散,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黄庭观向以道门正宗自居,莫非真有奇术?”

商九轻淡淡的说:

“姑娘若有兴致,入内一探便知。”

文琼妤嫣然一笑。

“就等姊姊这句话。有“羽衣烟霞”相伴,我怕甚来?”

◇◇◇“好小子,你终于来瞧我啦!”

劫兆睁开双眼,身前却一片雾濛濛的,不由得伸手一揉,岂料还是微带朦胧。

“别揉啦!傻瓜,”那把嘶哑的声音嘿嘿笑着:

“这是在梦里。你作梦梦过很清楚的么?”

劫兆以为自己听错了,顺着眼角余光瞟去,忽见肩上一片杏黄衣摆,衣里伸出半截莲藕似的短腿,腿下穿着干净的白袜黑鞋,那脚掌怕没有半条甘薯大,正是当日在紫云山吓走司空度的老妖怪。

劫兆被笑得火起,竟忘了害怕,勃然大怒:

“他妈的!你跑到我梦里也就罢了,居然又骑在老子肩上。给你这老混蛋的烂鸟一跨再跨,老子以后还赌钱么?”

那人往他后脑勺上猛扇一记:

“胡说八道!什么烂鸟?老人家这辈子还没用过哩!”

劫兆趁他说话,双手往脑后一摁:

“还不捏死你这变态侏儒?”

砰砰两声,全摁在脑后,疼得他眼冒金星。

“难……难道他只有下半截?”

这时终于懂得怕了,忽听那人大笑:

“笨蛋!这是梦啊!我让自己的身子消失,你自然打不到。”

劫兆放弃与他纠缠,举目四望,果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

“难道我真的置身梦中,心想事成?”

念头一起,周围的云雾突然滚动起来,幻化成一个又一个的裸裎美女,燕瘦环肥,有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劫英、岳盈盈、文琼妤、瓶儿,连寡居多年的大嫂、蒙着黑纱的蘼芜宫使者武瑶姬也赫然在列,当真是各有各的妙处,美不胜收。

他随手抓来一名腰腴颈细、白皙娇娆的美貌妇人,揉着她圆滚弹手的胸脯,妇人柔声娇啼,又快美又矜持的文静模样可比荡妇更诱人;往丰润雪白的股间一摸,早已滑腻得一塌糊涂。

劫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通通不见,心下大乐:

“当真要怎么便怎么,果然身在梦里!”

搂着妇人往腿心一坐,龙阳戳入一团火热黏肉里,花径娇嫩异常,堪堪吞纳整根滚烫的阳根,内里腻软蜜缠、无比舒爽,蛤嘴那圈肉膜子却束得人肉麻兮兮,隐隐催泄。

妇人让他紧搂着,雪白的小手却软弱的推他胸膛,仿佛受不住巨阳的火热,半截娇躯微向侧弯,雪腻腻的细长粉颈低垂,浑身簌簌发抖。

她绝非十来岁的少女,身子有着少女不及的腻润丰腴,然而养尊处优、悉心保养,赤裸的胴体找不到一丝岁月痕迹,只有少妇动人的风韵。

劫兆见她不住颤抖,身下被箍得十分舒爽,等不到她扭腰取乐,迳自向上挺耸;初时也不甚大力、不求快狠,只是腰臀极有韵律的上顶,婴儿臂儿粗的巨阳满满撑挤着肉膣,鸡蛋大的火热龟头规律地触着花心,每一下都点得妇人仰颔抬颈,雪白的大腿一颤,死咬着樱唇打哆嗦,急促的呼吸渐渐失去拘束。

“嗯嗯嗯……啊、啊!不……不要……别……啊……”

美妇人抿唇不肯出声,却抵不住身子里那逼疯人的舒爽,呜呜低泣起来。

劫兆见她眉目如画、美貌已极,难得的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温良娴静,干起来颇有逼良为娼的痛快。

美妇人似是极少运动,抽插几下,雪白的玉颊已染满重霞,连脖颈、胸口都绯红一片,软绵绵的脱力瘫倒,几欲晕厥。

劫兆攫住她饱满硕大的梨瓜美乳恣意揉捏,低头密吻:

“夫人,感觉如何?”

美妇人被肏得进气多出气少,樱唇不住开歙,软弱呻吟:

“淫……淫贼!你……你知我……我是何人?竟敢奸……奸污我的清……白……啊……不、不要!不……不要再顶了……啊……”

劫兆故意插得更慢、插得更重,每一下都送到膣底,撞得妇人全身发抖,美目翻白,花径里汨汨出浆,居然丢得晕死过去。

“哼!这般不济事,也敢威胁本少爷?”

劫兆冷笑,将妇人平放在地,用双手好好享受了她动人的曲线,扳开浆汁狼籍的腿根,将还硬得发疼的巨阳狠狠送入。

美妇人被插得苏醒过来,只觉腹中有一支巨大的炙热火钳进出,挤开嫩膣里的每寸肉褶,粗暴地遍涂爱液,却又不漏掉任何一处,那种挤胀擦刮的感觉已分不清是美是痛,身子似将爆炸,尖声哀鸣:

“要……要死了、要死了!好……好热……啊……啊……啊、啊啊——!”

抓着劫兆的手臂仰头抽搐,突然无声一拱,竟又晕厥。

劫兆抚着她香汗淋漓的俏脸,美妇人云鬓散乱,妩媚俏皮的坠马髻摇得歪斜,发丝被汗水泪水黏在桃腮边,衬着雪白耀眼、剧烈起伏的饱满乳瓜,令人爱不释手。

劫兆摸着摸着,突然觉得她十分面善,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嗯,光着身子认不得,兴许穿上衣服好些。”

退出阳物,忽然白烟一晃,美妇人已穿上衣裳,衣作大袖交领,饰有绣金凤纹、加双佩小绶,分明是一袭华丽的钿钗袒衣,只是襟口被扯了开来,露出犹染桃红的酥腻胸脯,发髻散乱,还是方才被劫兆尽情蹂躏完了的模样。

就算劫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妇人,却清楚知道这身衣裳的来历。

普天之下,这饰有凤纹的钿钗袒衣只有一个女人能穿。

“你……”

劫兆吞了口唾沫,顿时有些结巴:

“你是皇后娘娘?”

天圣王朝的皇后独孤贞,大婚那年正好及笄(十五岁),比皇上还大了三岁,算算今年恰好廿七。

劫兆十岁时,曾跟着父亲入宫给圣上拜年,身穿大袖礼衣、头戴四凤珠冠的独孤皇后亲下金阶丹墀,轻抚他的发顶,呵得他满面香风:

“好乖啊!你就是云姊姊……不,是三夫人的孩子么?生得这般漂亮,与劫大人的豪勇英姿全然不像呢!”

爱怜的摸他脸颊,凑近耳边轻声说:

“妈妈不在了,就算旁人都不喜欢你,你也要喜欢你自己喔!”

(我刚刚干的……是当年那个温柔和气的皇后姊姊么?)劫兆倒退两步,忍不住微微发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犯下了抄家灭族的大罪。

——奸淫当朝皇后!独孤皇后悠悠醒转,饱满的酥胸起伏不定,几乎弹出衣襟;檀口里兀自轻喘,软弱的娇躯还支不起来。

“你……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

她又恨又怒、又是悲愤,偏偏身体十分诚实,两腿间那被烙铁贯穿般的痛快,仍刺激着敏感娇嫩的成熟胴体,仿佛再被那狰恶的巨龙轻轻一挑,又将要攀上巅峰。

“难道你不知道,擅闯禁宫、凌辱皇后是连诛十族的死罪么?你……你便是不惜死,难道也不为家人着想?”

劫兆震撼之中,忽然生出些许怅然。

(姊……皇后娘娘毕竟不认得我了。

)忽然发起狠来:

“奸淫皇后又怎的?我身在梦中,爱干谁就干谁,天皇老子也管不着!”

贼笑着扑过去,

“唰”的一声扯开她的衣襟,两颗雪白奶润的巨大梨瓜弹绷出来,宛如活物。

独孤皇后花容失色,尖声抵抗,无奈手无缚鸡之力,转眼就被劫兆压在身下,上身的华丽袒衣被剥至肘下,层层迭迭的正好箍住藕臂,令她动弹不得,饱满如梨、尖挺似瓜的硕大椒乳被勒得向前凸翘,美好的曲线一览无遗。

劫兆按住她的身子,粗暴的撕开下裳,又硬又翘的龙阳沾满淫水,用力插入。

“皇后娘娘!草民这样插您,插得您爽不爽啊?”

劫兆嘿嘿贼笑。

独孤皇后乱摇螓首,呜呜饮泣,饱满的乳房被搓揉得不住变形,嫩膣里的强烈快感如潮浪般一波波袭来:

“住……住口!呜呜……不、不要!你……你住手!不……不可以……啊啊啊……”

劫兆干得兴起,把手一挥,白烟乍来倏去,独孤皇后身上的残衣全都消失不见,被剥成雪润润的一头白羊。

她肘间的束缚尽去,双手忽然恢复自由,还来不及挣扎,蓦地被翻转过去,体内的如潮快感犹未消退,劫兆已捧起她浑圆丰盈的雪臀,龙阳尽根而没。

“啊啊啊————!”

这强烈的冲击远超过娇贵的皇后所能承受,美丽的少妇独孤贞被滚烫的巨阳撞得上身抛起、旋又摔落,犹如狂风暴雨中的小舟,甩乱一头如瀑乌鬟,纤直的藕臂完全撑持不住,软弱的摇拱着细薄如贝的小巧肩胛;仿佛要与肥润的腿股相比美,细圆的蜂腰被摇得像要断了似的,独孤皇后无助的屈膝翘臀,化成一头呜呜哀鸣的小牝犬,任由身后沾满她腻润淫水的大阳具恣意进出,撞得液珠飞溅。

“好……好丢脸!不、不可以的!这样……这样太淫荡……啊啊————!”

想伸手捂住水浆浆的阴部,幼细的腕子却被捉住,熟瓜欲坠般的雪玉乳球随即失陷,捏入一只贪婪湿滑的魔掌。

独孤贞出身书香门第,父祖辈里出过三位宰相,她从皇帝陛下满十五岁时开始受临幸,从没摆过如此羞耻的姿态。

皇帝御后妃时均有内监在一旁记录,用的姿势、抽添的时间都有规定,独孤皇后是天下母仪,自然要做后宫的表率。

劫兆将她插得死去活来,犹未尽兴,捻指一弹,

“啪!”

一声白雾消尽,独孤皇后身前已多了面半人高的椭圆大镜。

独孤皇后好不容易才抓到可供攀持之物,勉强扶起,发现镜中一具趴如母狗的沃腴女体,黑发白肌、香汗淋漓,摇晃的雪乳掀起一片耀眼酥浪,红如染樱的俏脸上眼波迷濛,被干得檀口微张、淌出香津,说不出的凄艳淫靡。

(这……这就是我么?这就是……我真正的样子?)美丽的皇后心中悲苦,却连哭泣的力量都被撞得四散崩溃,勉强别过头去,不愿看见自己的不堪,身子却被肏得不由自主向前摇,慢慢攀上镜缘,雪白汗湿的巨乳贴上冰冷镜面,瞬间嫩膣里一阵痉挛,丢得魂飞天外。

劫兆兀自不放,单纯而猛烈的进行活塞运动,嘴里荷荷如兽咆,插得风狂雨骤。

“不、不……要了!我……我今天好淫荡!怎么这样……啊、啊啊啊————”劫兆一泄千里,把浓精灌满皇后娇嫩的膣腔,烫得她一丢再丢,死死厥了过去。

劫兆搂着她倒地喘息,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臂间溅上几点温热,俯见独孤皇后兀自闭眼,弯睫下却有珠泪淌落。

“原来……原来我是这么淫贱的女子,要像母……牝犬一般遭人强奸,才有做女人的滋味。”

她笑得很苦,满是自嘲之意,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再难顿止:

“难怪皇上一眼就知道我贱,宁可去找宫女伶人,原来……我连她们也不如,只是一条母狗。”

劫兆轻抚她雪润光洁的肌肤,终于明白何以她天生膣肉娇嫩、伴君多年却毫不松弛,原来是受到了陛下的冷落。

他满满将她抱入怀里,凑近耳珠蜜语:

“我的皇后姊姊,你一点也不淫贱。这是梦,是老天爷赐下的美梦,让你明白做女人的快活,明白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错;梦醒了,梦里的一切都会消失,你仍是贞洁高贵、臣民爱戴的好皇后,什么都没有变。”

独孤皇后被哄得全身酥绵,耳鼓里磁颤颤、热烘烘的,偷偷磨蹭着腿根,只差没又丢了一回。

半晌才闭目吐息,抚着发烫的面颊,口吻里有几分沉溺与茫然:

“这……全都是梦?”

“都是梦。”

劫兆微微一笑,仿佛又回到十岁时那个被美丽的皇后姊姊抱在怀里的皇城午后,他背拥着怀中玉人,亲吻她汗湿的丰润长发。

“皇后姊姊,这句话陪着我很多年了,没想老天爷安排我今天把它还给你——就算没有旁人喜欢,你也要喜欢你自己喔!”

独孤皇后闭目流泪,忽然香肩微颤、睁眼回头,却已化做一阵轻烟不见。

大镜、美人……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偌大的境域里什么也没有,仍旧是一片白茫。

劫兆全身服装齐整,盘腿坐在地面上的雾团里,叹了口气:

“好啦!如果你是要告诉我“梦里情幻假犹真”的话,我算是懂了。

在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可是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意义,对罢?”

“有慧根!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他肩上那把苍老的声音呵呵大笑:

“从梦境中脱离之后,你还是可以带走一样东西,也因此你今天才又回到这里,才又遇见了我。”

劫兆心中一动。

“你是说……“记忆”?”

“对。”

那人笑道:

“严格说来,

“心”与“体”都会残留梦境的记忆;残留在心里的,会让你第二天记得做了什么梦,身体则会反应你在梦中所经历过的。

譬如你梦见自己被人追杀了一夜,翌晨醒来,即使你未必记得,却不免会全身酸痛,是也不是?”

劫兆常做这种梦。

每次捅了漏子,又或父亲兄长交代的工作没完成,他就一定会发这种恶梦。

“所以你当日在紫云山救我,也是用了这种法子?”

他心念电转:

“用了“梦”的功夫?”

“差不多。”

那人笑着:

“简单说,就是我让你和司空度都睡着了,动弹不得、移尸出观,其实是你们在梦里看见的。司空度功力比你深,所以醒得早,不过他知道我随时能让他入睡,不敢轻举妄动,自己乖乖进去带走了人,把解药留在你手里。”

劫兆抓抓头。

“随时让人睡觉,听来是蛮厉害的。不过他也不必那么怕,是吧?除非你趁他睡着了,偷偷来一下子。”

那人啐了一口:

“呸,目光短浅!你想想:在梦里跑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会筋骨酸痛,倘若我在梦里刺你心口一刀呢?只消梦境里的画面、痛觉够真,你的身体就会记得给人刺了一刀,就算醒过来,也会产生心律急促、呼吸失调等失血过多的症状,不定就醒不过来啦。所以在寻常人的梦里,痛觉是不存在的,便是你梦见给人砍了一百刀、一千刀,也不会觉得痛,这是身体在保护你的缘故。”

劫兆倒抽了口凉气。

“而你,却可以让“被杀”这件事在梦里真实重现?”

“而且在睡梦的境域里,无人能胜过我。”

那人洋洋得意。

“这是种武功么?”

“可以算是。不过只有让你进入睡梦之后、仍能保持神识清醒的武功,要像我这样纵横梦土,无所不能,可不是靠修习武功可以成就的,需要特别的条件。”

那人说着,忽然敲他脑门一下:

“拉拉杂杂扯半天,都给你扯偏啦!小子,你即将大祸临头了,想不想学点防身的本事?”

劫兆闻言一凛。

“你三番四次说我‘大祸临头’,到底是什么事?”

那人嘿嘿两声:

“此乃天机,不可泄漏,泄漏则为祸更烈。我能做的,只是教你渡过难关的本领;你爱学不学,我也没办法。”

劫兆两手平摊,无奈耸肩:

“那真是多谢你的好意,心领啦。你专程到我的梦里,也算是很有心了,可惜本少爷命太娇,什么内功都练它不起,劳您多跑一趟,谢谢、不送!”

那人骑在他的肩上,虽然一点重量也没有,劫兆却能清楚感觉他拍手大笑的那股振动。

“你这身“六阴绝脉”的确是个大麻烦,我研究了十八年,始终没能找出根治之法,想来也对你不住。

“六……六阴绝脉?”

“是啊!”

那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长竹竿,白雾散去,劫兆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白沙绿蓼的小河滩上,脚边蓦地钻过一长列摇晃肥鸭,在潮湿的沙地上留下两排浅浅掌印。

“喏,人身有十二条基本经络,沟通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称之为“十二正经”。

”劫兆忍笑逗鸭子玩:

“那像我这种与常人不同的,便叫“好不正经”么?”

那人扇他一脑袋,青竹一比,鸭子通通不见。

“除了十二正经之外,还有奇经八脉。常人一呱呱落地,十二经便循环运作,送行脉气血气,系以为生,但奇经八脉却各不相通;练武之人,便是以种种法门打通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形成一个更大、更深的循环,因此倍力于常人,潜能深不可测。“所谓“内功”,就是锻炼十二正经的血脉之气,用以打通奇经八脉的法门。

但有的人一生下来,十二经的血脉运行便与寻常人不同,所以故老流传的内功诀窍对他们全然无用,除非天纵英才,能自己凭空想出一套锻炼内功的方法,否则一辈子都无法修练内劲,对武者来说是世上最糟糕的体质,故称“六阴绝脉”。

阴并不是阴阳的意思,而是指“坏”、“恶”,而六则是阴的极数;

“绝”这个字,我想我就不必解释了。

“简单来说,就是“倒霉到了极点的烂身体”。

”劫兆自我解嘲。

“没错。”

那人居然表示同意。

“一般说来,六阴绝脉大概是几万、乃至几十万人里也找不出一个,而且多是先天伏病的孱弱体质,鲜少有活过六岁的;就算顺利长成,每个人的异常也不尽相同,

“六阴绝脉”只是个统称,其实指的一群南辕北辙的病人。

“所以,就算有个身负六阴绝脉、能无师自通的武功天才留下内功秘诀,也不代表我能修练成功?”

“能笑着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你已经算是天才了。”

那人语带嘉许:

““六阴绝脉”就是废物的代称,几乎跟断手断脚差不多……不,绝对比断手断脚要惨,至少断手断脚的内家高手还是有的,反而更有型。

不能练内功就什么都干不了了,连当条杂鱼都嫌累赘……”

“你是专程来劝我自杀的么?”

“当然不是。凭你那几手软趴趴的剑法,恐怕连自己的脑袋都剁不下。”

那人冷笑:

“你能活过十八岁,代表你的身体非常强韧、气血畅旺,天生拥有过人的精力,才能熬得住血脉不停变换运行的耗损。若无六阴绝脉的拖累,你……”

“简直就是人中龙凤?”

“何止龙凤?简直就该长出四只蹄子、爆出满头硬鬃,当场变成一头英明神武的无敌种马,成为人中赤兔!”

劫兆嘴角抽搐,捏紧拳头爆出青筋:

“你还是一刀戳死我算了……我干嘛要在梦里受人污辱?你让我醒过来好不?”

那人一竹竿抽他大腿,抽得他呲哇乱叫。

“我研究了十八年,终于领悟了一个道理:既然六阴绝脉没有对应的内功心法,与其钻研能用于六阴绝脉的内功,倒不如直接放弃内力,另外想过能攀上武学巅峰的路子。我想到了两个法子。”

“哪个比较有效?”

劫兆唯恐再吃竹子,硬生生把刻薄话吞下,没好气的问。

“这得由你来告诉我。”

那人嘿嘿一笑:

“我们从简单的那个开始。当外功练到化境之时,就算对方能一剑震得你兵器脱手,但你的剑却快、准到了令他无法出手的地步,纵使他内力远胜于你,又哪里有施展的机会?”

劫兆听得眉目一动,心思飞转,想起自己在紫云山破庙里格杀何言勇、重创古不化的情形,何古二人的内功修都远胜于他,最后居然都折在他的巧计之下,正与那人所说不谋而合,忽然有些心痒起来。

“不过,”劫兆眉头一皱:

“在我家的《烈阳剑法》之中,也有“金霞万道”、“偏映霓虹”之类的精巧招数,我从前尽捡这些来练,但无大日功相佐,临敌时也是三脚猫的套路,难有大用。

你这句“外功练到化境”说得容易,可什么样的武功才算是外门的极致?”

那人笑着说:

“我有套一百零八路的剑法,名曰《幻影剑式》,每路少则三十六招,多则数百不等,招中藏势,每势另有繁复的步法、身法、拆解应敌等诸般法门,势与势、招与招、路与路之间更有不同的串连搭配,绝无一势相同,夸称普天之下最为繁复的剑法,你敢不敢学?”

劫兆瞠目结舌,忽然雄心涌起:

“我不能学内功,那是老天爷故意捣鬼,不给我公平的机会。我脑子又没毛病,你若是能学,怎地我学不会?”

大声道:

“学就学!便只一梦间,我要拚上一拚!”

“好!有志气!”

那人乐得呵呵大笑:

“不过梦里的辰光较现实世界长,就像你以为自己被人追杀了一夜,其实不过是眼珠子转上几转而已,咱们俩时间多得是。为了安全起见,我教你一套收纳神识、潜心入梦的法门,让你做梦时仍能保有心识,不仅平白多出了几十倍的修练时间,也方便咱俩儿碰头。”

提掌一按他的头顶,劫兆不由自主盘膝坐下,三花聚顶、五心朝天,那人在他耳边颂了篇两百多字的心诀,逐句解释穿云透虚、凝聚精神的诸般法门。

“这部功诀叫“云梦之身”,不是内功,却与内家存想之术有关,日后我教你第二个法子时自会阐明。

”那人殷殷叮嘱:

““云梦之身”难在初入梦时,如何从混沌蒙昧中抓住真我,反照空明。

你仔细琢磨,功成后不仅能来去梦中,连睡觉也能自行应敌,谁都不能伤你分毫。

”劫兆记心极好,不多时便将心诀背得滚瓜烂熟,随手在空中书写,留下斗大的白茫雾字,每写完一行便抓下来吃了,嚼得鼻中耳洞都喷出徐徐轻烟。

他斜瞟着肩上小小的白袜黑鞋,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

“你要教我剑法,总该露个脸罢?”

“就凭你这个段数,还用不上我。”

那人冷笑,竹枝一挥,劫兆手里多了柄剑,河滩那头一阵喔喔乱啼,一群五彩斑斓的公鸡、母鸡争逐而来。

“上啊!这些都是你的老师。”

“鸡?”

劫兆简直不赶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我跟鸡学武功?”

“还有鸭。”

那人难得严肃说道:

“今日时辰不多,若只求保身,这两路尽够用了。喂!你还发什么楞?老师已经开打啦!还不快过去?瞧仔细了,那便是《幻影剑式》的第一路——”

“烛夜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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