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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m82jkforum于2011-2-317:23编辑《醉春风》清·江左谁庵述第一回处子深闺心性劣富儿书馆梦魂颠第二回合卺夜恩情美满反目后欢爱潜移第三回荡子不归生妇怨孤房独守动淫情第四回倾赀结客无虚夜破璧迎郎有剩欢第五回天纲不振还一振妇行无终迄不终第六回老大嫁人心不老娇痴独绝念逾痴第七回吃官司淫心未已寻旧好痴骨难医第八回张监生言旋故里赵玉儿甘守空帏第一回处子深闺心性劣富儿书馆梦魂颠醉里神飞,越正初秋,一帘细雨,半天残月,风月情肠无说处,满眼飞飞蛱蝶,欲草兴亡书几叶,墨干笔软心多咽,想风流底事无关节,闲伸纸漫饶舌。

娇娘趣事从头说,笑贪花浪子,连本几乎尽折,男狂女荡一般心,何啻如饥若渴。

又谁怕人言喋喋,写艳词了得似,总不如一笔都描出,流传地无休歇。

《贺新郎》这一首诗馀,只说本部大概,若说到十分可笑、十分可丑的事。

真正令浪子动情,正人发怒,愚夫学样,慧子勒规。

若聪明识字的女子,越触动了羞恶愧悔的心,改淫乱为端庄了。

大凡天地间的人,偏有裙带下的这桩事。

再不明理,一样阴阳二物,夫有妇、妇有夫,尽可取乐。

男子波波急急,镇日想偷婆娘;女人波波急急,镇夜想偷汉子。

男子们,人说他淫人老婆,就欢喜了;人说他老婆淫人,就恼怒了。

女人们,真实是做淫妇,便忻忻以为乐;人骂声淫妇,便悻悻以为恨。

还有一等:这一个女人,爱那一个男子;那一个男子的老婆,却又不爱丈夫而爱别个。

这一个男子,爱那一个女人;那一个女人的丈夫,却又不爱老婆而爱则个。

还有一等:男子偷了个女人,正打得火热,忽又见了个女人,还不如前偷的女人标致,却又丢了前偷的女人,倒去偷那不十分标致的这个。

女人偷了个男子,正打得火热,忽又见了个男子,还不如前偷的男子风流,却又丢了前偷的男子,倒去偷那不十分风流的这个。

真正解不出、想不来。

曾有北通州一个公子,有才、有貌,人都道他北人南相,该利于南闱。

他就廪生援例,做了南国子监监生,到南京坐监。

春三月,雨花臺游玩,遇见了个绝色的女子,只跟得一个清秀的丫鬟。

公子魂飞魄散,一步步跟他回去。

那女子也有顾盼的意思,原来那女子,却住在南门外一个大大房舍,丈夫反在北国子监坐监。

久旷的人,烈火干柴,丫头做脚,竟留他进去宿了。

两个如夫若妇,顷刻不离。

那女子的丈夫,在北京坐监,却为外夷,进了喜峰口,京城一带都逃散了。

公子一家,纷纷往南奔走,他妻子也是官宦人家一个千金小姐,标致不消说了。

失落在后,大雪漫天,阴风蔽野,亏了女子的丈夫,救了他性命。

小姐说起丈夫在南方坐监,要求带往南京寻取丈夫,就雇了个船。

怕路上不便,只得权说做夫妻,谁知权不多时,两个烈火干柴,也就做了夫妻了。

到了南京,两下相见,方才转换。

又有一个赵甲与近怜周乙相好,赵甲见周乙的娘子标致,千方百计去谋奸他,那晓得赵甲自己娘子,也看上了周乙,倒做了岸泊船,先与周乙情蜜了,后来周乙的娘子死了,赵甲也死了,赵甲娘子反嫁了周乙为妻。

正所谓:试看檐头水,点滴不差池。

且说万历年间,苏州府城,有个娄门外地方,姓顾的外郎,有两个儿子,都从师读书。

一个女儿大姐,生得如花似玉,真正赛过西施。

从小见哥弟读书,他也要读,就识了满腹的字。

看些戏文小说,见了偷情的事,他就骂道:

“不长进的淫妇,做这般没廉耻的勾当。”

只有一件:日常间梳好头儿,掠好鬓儿,扎缚一双好小脚儿,穿的衣服,务必要鲜鲜润润,里外都新。

他父亲是一滑吏,又是乡里小户出身,不肯十分做绫罗的。

他苦苦的再三要好,就闲在家里,也打扮得妖妖娆娆,千人道好,万人道强。

偶然一个江西算命的,他父亲请到家算命,算到大姐的,那先生啧啧的贊道:

“好个女命!做有名目人家的媳妇,手执权柄,做财主婆。只是金水在命同宫,好色欲而假清高,第七夫宫生了孛星,招夫必然贪色,庚辰生,生在八月,又是酉时。果老五星上说得好:申子辰,鸡叫乱人伦。连亲生骨肉,不要怪我说,也要做出丑事来。又乙与庚合,有庚合两乙,四重夫星,必竟夫命硬,似他才没鸳鸯拆散的苦,日下红鸾天喜动了,该有人求亲,不可错过,错过反要生灾。”

顾外郎道:

“正有一个张监生家,他第三阿郎,在这里求亲,被我讨得八字在此,求老丈一看。”

那先生问了八字,细细轮算,笑道:

“好得狠!好得狠!这小官大你令爱二岁,丁丑生,今年二十岁了,己酉丑,跃马南方走。他枕花煞在午宫,却有当年流孛星,也在此宫吊照。妻宫命又硬,煞又重克他不动的,正好做一对风流夫妻,该许他!该许他!”

算完了这女命,又把合家的算了。

顾外郎送了先生命金,送他出了门。

进了门就对老婆说:

“叫媒人允了张家亲事。”

其时提学按临昆山,读书的,都去考科学考进学,顾外郎的大儿子,略晓得些之乎者也,只因父亲要一个秀才支撑,就费了三百馀金,鉆谋进学。

从来新秀才送入学,回家拜了家堂,参了父母,就与姊妹兄弟对拜。

这顾大是乡里书痴,看得秀才天大地大。

拜过了家堂父母,便大模大样道:

“我如今是皇帝家的人了,妹妹弟弟都该拜我。”

那吹手与拿旗的,都笑起来,顾外郎喝了一声,顾大只与妹弟作了两个揖,也就罢了。

诸亲百眷,大半乡里来的,称贺已毕,入席吃酒。

有请为证:乡村最广是肥牛,见领蓝袍即状头;不是秀才才学好,衣冠怎便冰猕猴。

且说顾大这一夜,自道是个秀才,手舞足蹈,也不管老官在面前传杯弄盏,吃得烂醉。

顾外郎肚里,却有三百两头的懊恼,见他如此狂放,好生不快,对他道:

“你的酒够了,且进去罢!”

顾大只得抽身入内。

因进门的时节,看见妹子打扮得妖妖娆娆,又想算命先生道:

“申子辰,鸡叫乱人伦。”

忽然醉后动了禽兽心肠,要去偷妹子。

那顾大姐,原独自一个睡在后楼一间小房里。

只因夜深,先去睡了。

顾大轻脚轻手,走到楼上来。

无巧不成话,因顾大姐倦了去睡,忘记闩房门。

顾大轻轻一推,早已推开,桌上的灯,已半明不减了。

顾大轻轻走到床前,听得微微鼾声,如已睡熟。

竟脱了裤子,扒上床去,把手先去摸屄。

顾大姐是极睡得惺忪的,陡然惊醒,问道:

“阿呀,是那个?”

顾大道:

“妹子不要嚷,是你哥哥,新秀才!”

一头回答,一头已捱入被里去了。

顾大姐大叫起来道:

“阿哥强奸妹子!好没廉耻的乌龟!”

顾大用强,竟把他两腿扑开,拿屌往小屄里乱搠,还亏黄花女儿,再搠不进。

顾大姐大嚷大叫,顾大只是不放,忽然大泄,那精流了满屄门,顾大姐见他不肯住,叫喊又没人听得,心慌意乱,把手在他脸上乱挝,挝了三四条血痕,顾大才跑下床走了。

顾外郎的妻房,偶然听见女儿喊声,只得走到后楼,看看顾大姐正在那里哭哭骂骂的道:

“贼乌龟,弄了我满肚子面浆也似的,叫我怎么做人?”

娘走近前,问了明白,也骂道:

“天打的禽兽,一个妹子也想强奸他。”

骂了一会,对女儿道:

“你不曾被他破身么?”

顾大姐道:

“不曾,被我挝碎了脸,才跑了。只是流的不知什么东西?”

娘把手一摸,摸着了精,叫起来道:

“这是精了。”

又摸摸小屄儿道:

“果然不曾破身。怎么进也不曾进去,就丢了?有其父必生其子,与他爹一样没用的。只是一件,秀才比平人不同。你不要说了,怕外人知道了,既碍他的前程,又怕没人娶你,只得隐恶而扬善罢了。”

到了第二日,顾大只得推病,不敢起床。

母亲骂便骂了他一顿,也不向顾外郎说。

有一挂枝儿为证:小贼精,你如何把妹子来逅。

同窠生,并肚长,怎配鸾俦。

嫡亲骨血要把淫根凑,不是猪和狗,定是马和牛。

还亏他妹子的无知,也险些兄出场丑。

自从这番罗嗦,顾大姐越越防他,再不与他接话。

他却怀恨了妹子,常带小朋友来家,去引诱妹子,指望他有了件歹事,好出这口闷气。

那知他心如铁石,再不动心,常对娘道:

“算命的说我犯桃花,又说我什么犯四重夫星,我偏要做个贞节妇人,像那古人说的,烈女不更二夫,替爹娘争气。”

他娘道:

“我的儿,这是极好的了,我催爹去早早定亲,完你终身大事。只怕张家也只在月里,定然送聘来,年里便要娶亲哩!”

你道这张家是谁?却是新家巷里一个大财主,是个秀才援例的监生。

所生三子,大儿子已进学做秀才;第二儿子读书不成,只靠当铺过日;第三儿子略晓得几句文字,张监生的爱子。

见他考童生不得进学,十九岁上,就替他纳了捐,做个民例监生。

只因母亲没了,大的、第二的都已成亲久了,张监生另分析他,各居各爨,自己只同这小三监生,在新家巷祖居居住。

两个哥哥只分得万金一个。

张监生倒存留有三万金,与这第三个爱子。

请一个教书杨先生在家伴读,平日间奢华富贵,真正苏城第一。

你道为何这样富家二十岁尚未娶亲?因他命硬。

聘过了李举人家女儿,归绒线家女儿,都望门鳏死了。

故此还是个鳏夫。

父亲替他打听得顾外郎女儿,有七八分容貌,哥又做了秀才,家私也有几千金。

因此上媒人一说便成。

那知张三监生,只为做亲迟了,偷婆娘、嫖小娘,无所不至。

那小户人家,不正经的女人,拼着用些银子,不知勾搭上了多少。

这也还不打紧,有一个走京的徐家,住得相近,每常姓徐的上京去了,家里娘子,只三十六七岁,又一个小娘子,只有二十一二岁。

大娘子所生一女,已十五岁,家里一老一少,两个伴当,都有妻子。

年少的伴当,跟了主人往京,只留老仆并两房仆妇在家,过其光阴。

张三监生打听他男子汉不在家,就日日在徐家门首,走来走去,行奸卖俏,不只一日了。

原来徐家小娘子,从小儿好踢球,若有街坊上踢球的,他便饭也不吃,直看到了。

张三监生偶然一日,带了两个球师,故意在他门首,宽展地上,踢球卖俏。

那知正中其意,就看他个不了。

张三监生自恃模样儿也好,年纪又小,趁着踢球转来转去,捱身在徐家门边与小娘子们,只差得一尺路儿,恨不得搂一搂,只碍得聚人眼目。

张三监生故意把袖子一撇,一条汗巾刚刚撇在小娘子身上,小娘子笑了一笑,竟藏入自己袖里去了。

张三监生明明知他有意,又踢了几回。

球师道:

“饿了,我们去吃饭。”

大家才收拾了排场。

先是小娘子丢个眼色与张三监生,那张三监生魂不附体,一连丢了两三个眼色,被球师扯了回去。

自此之后,张三监生日日来刮,逐渐儿捱到门里,亲嘴摸乳、无所不至。

到了重阳那一夜,小娘子竟瞒了大娘子,把张三监生悄悄领入自己房里,藏在房上去了。

小娘子原与大娘子一心一意的,怕不通他知道,到底不妥;又恐怕一个小后生,让他先抽了头筹,只得且瞒他一夜,明日再说也未迟。

忙忙的同众人吃了夜粥,只推肚痛,把门关了。

就像饿鹰见了麻雀儿,搂了张三监生哼哼的要弄。

虽是张三监生也还是二十岁嫩货,不十分筋节在行。

才把屌放进去,就心肝亲肉叫起来了。

抽到二百多抽,小娘子流的骚水,也不知多少?正所谓:久旱逢甘雨。

快活难当。

弄得热闹。

凭他千兵万马杀来,他两个总不知道。

谁料大娘子是个乖人儿,适才见小娘子心忙意乱,况兼这几日,没一日不在大门首看人,有些疑惑,心里想道:

“就是有个人儿,该通我知道,同欢同乐,才是一心一意。不信倒瞒了我,自家受用得到底。”

走到小娘子门首听,便个说话的,又听了半晌,不像说话了,有些哼哼之声,只道果是肚痛。

走了回来,却因动了念头,再睡不着。

只得又披了衣服,开了出去。

女儿问:

“娘那里去?”

大娘子道:

“你自睡,我看看二娘肚痛也不痛了。”

又一步一步走出来。

真正此时此际,就是村夫老子也是好的。

有一曲黄莺儿为证:欲待把门敲,怕无人枉这遭,不住的小鹿在心头跳。

非关太骚,只因久熬。

头籴的籴了我的心好心焦,满身寒噤,难度此良宵。

且说大娘子走到小娘子房门首,听见里面说话,是明明有人在房里了。

又想一想道:

“我与他情同姊妹,不比别人家,分大分小。不信他瞒我独自快活。一向都静守空房,他也熬得久了。勾搭上了个人,先受用一夜才与我说,我如今若撞破了,他又没趣,我又不好就做甚事。不如且熬了今夜,看他明日怎么说?”

只是门户着实紧看着,料那人飞不出去,只得怏怏回房。

小娘子与张三监生,直弄到四更天才住。

小娘子心上担着鬼胎,再也不睡。

到了清早,侧耳听声,听得外边开门,他就推醒了张三监生,吩咐道:

“你且悄悄的睡,人眼正多,还出去不得。待我大娘那边调停一调停就来。”

蓬着头,走到大娘子房里来。

只见大娘子已起身了,正呆呆的立着。

小娘子看看四下没人,就跪在大娘子身边道:

“姐姐,你妹子告罪了。”

大娘子笑道:

“恭喜恭喜,还不曾替你暖房。”

小娘子道:

“实实勾搭了一月多了,我曾替姐姐说,就是踢球的小伙子。昨黄昏时节,竟不知怎么,闪在我房里。我正肚痛回房,被他缠住。不曾先来禀知姐姐,大家取乐,望乞姐姐饶恕。”

大娘子扶他起来,笑道:

“弄了这一夜,你肚子不痛了么?”

小娘子道:

“姐姐不要取笑。如今请问姐姐:他要见见你,若是姐姐肯,总承他留他在此,且相伴他一两夜。姐姐若是怪他,就打发他去,不许他再来了。”

大娘子笑道:

“想是你够了。你自去看!眼底下都是青的,也不量思奉承奉承我?”

小娘子满面堆着笑道:

“我知道了。”

竟跑到自己房里,说了这话。

就留张三监生悄悄住在房里。

小娘子梳完了头,打扮得花花朵朵,比常越觉精彩。

张三监生又搂着要弄,小娘子道:

“等我引大娘来。他也只得三十多岁,比我还风骚哩!半年都不见男子汉的面,你见过了,就竭力奉承他一遭。你我的情,才得长久。”

说罢自去。

那知大娘子久旷的人,又兼昨夜动火极了。

巴不能够就弄一弄。

正要叫老仆妇送粥到二娘房里,恰好二娘走来。

大娘子道:

“我正记挂你们饿了,要拿粥进来。”

小娘子道:

“我已叫老仆买了些湿糕吃了,粥且慢慢的不妨。”

大娘子笑道:

“糕里裹有人参的便好。”

小娘子也笑道:

“小后生有气力,大娘子试一试就知道了。他要见见你,我同你进去。”

大娘子待不得一声,轻移蓬步,就同小娘子进后房来。

张三监生深深作揖,大娘子回了一福,脸就通红了。

小娘子道:

“我去支使买鱼肉去,大娘,你且宽坐坐。”

说了自去。

大娘子才开口道:

“我们两个虽是大小,情同姊妹。自从我家官人年年往京,我姊妹守他闺房,再不胡行乱做。这番官人去得忒久了。闻得绸缎卖不得,只怕还有一两个月不回,故此我妹妹久旷的人,就与相公有了缘法,不比我三十岁的人,还好忍耐。”

张三监生见他异样妖娆,又小娘子吩咐他竭力奉承,只答应了几声,并不回话。

一把抱住,就插手摸屄。

湿湿的、毛毛的,好不动火。

抱到床边,扯掉裤子,忙忙把屌插进,大娘子并不推阻,凭他大弄。

大娘子娇声娇气说道:

“心肝!你把龟头顶在我花心上,我就快活要死了。”

张三监生是初出茅芦,还不能十分通透。

听了花心二字,把龟头往里面找寻。

果然有一似肉非肉,似骨非骨的东西,比大拇指略大些。

他找寻着了,着力顶,顶得花心里骚水直冒。

大娘子乱叫:

“射杀了!射杀了!”

弄了一个时辰,小娘子走来,低低的道:

“姐姐且起来,外面看看,不要被下人省觉了。夜里正好大射哩!”

大娘子才立起身来,穿了裤子,说:

“我快快去布饭来罢!”

向张三监生笑了笑儿出房去了。

小娘子只因听得久了,心上骚痒,又扯张三监生弄了一遭。

大小两个一块儿热了,留情郎住了四夜,才放他去。

父亲只道在馆里宿歇,那知儿子做此勾当。

杨先生又只奉承学生,事事瞒得铁桶,反去寻了春药与张三监生吃了,常来徐家与这两个骚婆娘弄,小娘子因见女儿有些觉了,反撺掇大娘子把一个黄花女儿,也被张三监生破了身,弄得血喷狼藉。

大是没天理的事,怎保得自己老婆不变心肠,做那不良的勾当。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朷合卺夜恩情美满朷反目后欢爱潜移千古文人,司马相如不恶,为文君翻成行簿。

吟就白头,不是寻常嚯,看春秋,花开花落。

怪底多情,趁蝶寻蜂作乐,把红颜忙中送却。

燕燕莺莺,又早穿帘幕,遂魂阵半生着脚。

《风中柳》话说张三监生和这徐家大小老婆,弄得火热,女儿虽被大小娘灌醉,破了身,却年小不知情趣。

张三监生听见父亲已行了顾家的聘,却又贪着徐家女儿,指望辞了顾家,重聘徐家,岂不是个痴子。

如此往来了三个月。

徐家主人打从北京回来,正是腊月初八日。

张三监生魂颠梦倒,只管走去。

姓徐的有些疑惑,着实防闲得紧。

每常在家,原是大小两个两夜一轮的,回来还是如此。

到了十五夜,该是小娘子房里歇了。

大娘子久已买嘱老仆,传消递息惯了。

这夜叫老仆约了张三监生,在大娘子房里干事。

只因上一轮流弄久,夜里反睡着了,赶不及五更出去。

姓徐的进大娘子房来,大娘子慌了手脚,乘丈夫叩门,把张三监生藏在女儿床上,把被盖着。

姓徐的吩咐了些家常话,趁早出门,讨缎疋去了。

大娘子道:

“天嗄!几乎做出来。冤家!快些去罢!”

就问:

“哪个跟随大官人去的?”

仆妇道:

“老鬼。”

大娘子对张三监生道:

“后生奴才在家,是极可恶的。你如今穿戴好了,我去看外面没人,你急急走到厅上,不可迳出门去。你高声问:‘徐奉轩在家么?’等后生奴才走出来,你问了不在家,只说:‘京里伙计有信来,说有家书一封,托你大官人带回来家。’后生奴才问你上姓,你胡乱说个鬼姓与他,然后慢慢步出门去。就是撞见了我家主公,也无妨。这个法儿尽好。”

张三监生依计而行,果然妙得紧。

一来恐怕露马脚。

只是行了这法以为没事,只管来得勤了。

是非有些昭彰。

姓徐的打听了是张监生第三儿子,再三上覆了几次,道:

“令郎若再在寒家门首,行奸卖俏,定然没体面了。老相公不要见怪。”

张监生才晓得儿子有不肖的事,着实骂了,又要打。

急急央媒人来顾家说:

“等不得二月里了,残年几日里,定要做亲。”

顾外郎道:

“嫁妆不曾齐备,真正来不及,不是推调。”

张监生又央媒去说:

“一些不消费心,成了亲,亲家美情可以后补。只因小儿年纪不小了,渐渐有些务外。乞亲家各为儿女完其美事。”

顾外郎只得应允了。

男家拣定了二十六日,不将天月德合,正是成婚日期。

虽犯咸池,却是吉星多,不怕。

说时迟那时快,张家送了催亲各色礼物。

廿四日,顾家先铺了有的嫁妆,打点做亲。

可也作怪,顾大姐自从九月里起,不比起先老实了。

夜里睡了,这小屄儿便想要弄。

肚里主意虽有,却自言自语道:

“人生在世,不做贞烈之妇,便做淫乐之人。切不可不贞不淫,造不成节妇牌坊,又不得十分快活,有谁知道?”

只这一点念头,想是丈夫坏了黄花女儿名节,故此未婚的妻房,也就变做不好的人了。

有诗为证:贞淫非是不均匀,贞者难逢淫者真;年少郎君贪别色,我淫淫我现前因。

且说张三监生听见说做亲,却也不想徐家去了。

到廿六吉日,张家娶亲,不比那小户人家。

五六十高灯,五六十火把,三起吹手,迎亲的亲友也有二三十位,好不齐整。

娶到家里,拜堂撒帐,自不必说。

张三监生只等挑了方巾,看看新娘子面庞。

顾大姐原是美貌的,况兼灯烛照耀,又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正花花簇簇、裊裊婷婷,比徐家母女三个,好七、八倍。

张三监生见了,手舞足蹈,快活不可言。

众亲友筵席散了,两个新人在洞房中,好不有趣。

新郎吩咐丫鬟出去,便掩上了门,忙忙把新娘一搂。

新娘假意把手推住,却松松的不十分用力。

被新郎已抱往床上,脱去了上下衣服,与他轻轻开黄花了。

有挂枝儿为证:俏冤家,才上床,缠我怎地?听见说:你一向惯缠别的,怕缠来缠去没些主意。

今夜假温存,缠着我,日久真恩爱,去又缠谁?冤家,你若再要去缠人也,我也把别人缠个死。

且说张三监生,是久惯偷婆娘的人。

把个新娘弄了又弄,弄得满屄流血,告饶才罢。

真正美满恩情,你贪我爱。

两个早也弄晚也弄,准准一个月,不曾出房。

俗语说:一个月看房。

顾家来做了满月。

次日,张监生走到新人房门口,高声叫:

“三官!你该书馆里去了,杨先生已到馆了。”

又叫:

“三娘子!你明早催他出去,每日完了工课,凭他进来。”

三娘子也都应允。

从此张三监生,虽只是照故事读书,却也还像模样。

徐家也竟不去了。

那知徐姓的见家里没甚歹事,况且北京伙计生意,只得又收拾了缎疋,带了一个家人上京去了。

去得半月,母女三个又熬不得了,连连叫老仆来寻。

这张三监生,偷鸡猫儿性不改,与杨先生商议了,只说馆里工课多,须十日内,五日住在馆里过夜,才有前程。

张监生被他们哄信了便也不来查馆了。

张三监生便熘进徐家打诨,大娘子接迎道:

“心肝,这等日子想煞我了,怎么也不来走动?”

张三监生道:

“馆里耽搁,一时走动不了,时时也想来的哩!”

大娘子道:

“美景良辰,岂可虚度。”

于是用手去握张三监的屌,乍然突起,自身上前去把屄凑顶迎入,啧啧有声,满心欢畅,真个你贪我爱,好不受用。

且说小娘子闷得慌,走来寻大娘子闲话,听得两人快活声响,好不欢喜,望着门户哼了一声,大娘赶紧起身,出门唤入,小娘子道:

“姊姊受用了,焉得忘却我呢?”

大娘子道:

“姊妹一样,先后无妨。”

说着将小娘子往张三监生处推送,张三监生道:

“都是一处,一起凑合,乐趣更增。”

随后三人一床连欢。

不觉日子已过半月,张三监生留宿徐家,竟不归馆里。

一日,张监生惦记小儿馆里工课,叫家人去馆里唤张三监生,老仆去后杳无消息。

随后见老仆与先生到来,张监生道:

“三官怎不来?馆里工课如何?”

老仆道:

“三官人不在馆中,先生祗说又出门去了,究竟事由,如何敢问,只问杨相公便知。”

张监生喝道:

“我也不打你老奴才,一个教书先生,尚然如此。气煞我也!”

抽身入内问问三娘子,三娘子道:

“初做亲时节,原待我极好。后来先生叫他出去睡,就有几夜进来睡,不瞒公爹说,也只像点卯一般了。”

张监生恨恨的道:

“苦不曾做亲,没有三娘子,我就该一棒打杀他了。”

三娘子劝道:

“公爹且请安置,明日等他回来,公爹着实教训他一番便了。”

张监生道:

“自你婆婆弃世,吩咐我好好看这幼子,我何等怜爱他,不道这等不肖。那先生通同作弊,猪狗不如,我如今替管灶上的说,清早不要拿早粥出去,看他怎么说罢。”

自去。

到了次日,杨先生指望吃了粥,去通个信儿与学生,等到巳牌,也没点心茶,也没粥。

书房小厮,也都不来了,又一老丫头,递得一盘洗脸水,就如死绝的一般。

明知是主翁辞他去的意思,只得收拾过了书籍,步出门来,跑到徐家。

又不敢大声传话,立了半晌,那常来通信的老仆出来,才与他说知此事,叫他快与张三相公说声。

张三监生正为夜里弄倦,才起来梳洗,这一惊可也不小。

徐家母女三个,也都慌了手脚,怕张老监生来寻儿子,忙叫张三监生打后门回家。

又请杨先生在后门去,与学生街上说话。

张三监生和先生商量了好一会,杨先生原不是好人,反教导他,异上取了些银子,虎丘有熟的僧房,权躲十日半月,待父亲气过了头阵。

自古道:

“虎毒不吃儿。”

再央亲友送进去。

张三监生依他言语,便想阊门外栈房,与管事的取三二十两银子,好做盘费。

有诗评道先生的不好处:世人须是择严师,师不严时误却儿;只奉学生图久馆,惯欺肓主骗修仪。

三餐告饱皆精馔,六节全收尽细丝;伴读任凭人笑骂,帮闲且喜我委蛇;须知更有该防处,劣对低文师代之。

且说张三监生,到栈房上取了三十两雪花银子,交与杨先生,同叫一只小舡,到虎丘相识的铁佛房,拣了僻静的房,做了下处。

只是没得铺盖。

僧家的,又嫌他独阳气,那里去借?杨先生道:

“且在半塘接一个妓者来,叫他带了铺盖。过三两日,再到栈房管事的那里取。”

张三监生道:

“甚妙!甚妙!但凭先生主张。”

杨先生一味奉承刻剥,那顾斯文体面。

张监生原是极爱这幼子的。

望了两三日,不见他回,又差人到杨先生家问,先生娘子正道:

“他半月不回。”

在那里骂。

张监生又气苦,又思念,竟害了一场大病,起身不得,大儿子、第二儿子都来请医调治。

见父亲思想不了,只得出一张招子,遍贴通衢。

招子上写道:出招帖,新家巷张宅。

今有第三子某,于某月某夜,同业师杨某逃出在外,不见踪影。

父亲思念患病在床,倘见此字,速速回家。

若有人遇见收留,乞劝他速回。

当谢银十两,决不食言。

你道一个先生,被主人家如此出招子,岂不笑破满城的口?杨先生悄悄回家时节,也曾见这招帖,他希图刻剥银钱,全然不向学生提起。

一个月内,已支过栈房七八十两银子。

这日又用尽了,又去栈房支取。

栈房管事的人,假意留三相公吃饭,飞也似报与他父亲知道。

随叫他大哥二哥坐只小船,急急跑到栈房,见了张三监生,埋怨他道:

“父亲想你成病,你丢了后生弟妇,反在外不归,亏你心上放得下。”

张三监生道:

“因怕爹爹打,故此躲着。”

大哥道:

“不打你了,快随我回去!”

张三监生只得跟了长兄二人回家。

莫说杨先生在虎丘,等了张三监生一日,不见回来。

以后直到栈房打听,才知学生被哥哥寻回去了,只得自回家里。

且说张三监生跟了两个哥哥来见父亲,那张老监生只不言语,反掉了几点眼泪。

张三监主立了半晌。

大哥道:

“你且到自己房里,见一见弟媳妇去。”

张三监生走到房里,见三娘子在那里掉眼泪,叫一声:

“娘子,我回来了。”

三娘子道:

“我和你花烛夫妻,亏你出门不顾,把我做陌路相看。”

张三监生道:

“不是我丢了你,只因我偶做了些风流事儿,我爹要打杀我。自古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只得躲出去了。”

三娘子道:

“好个风流事儿,偷汉的淫妇,有什么好处?肯偷你就肯偷别人!我叫哥哥打听过了,他那大小两个,近来又与天官寺小和尚晓云往来,你自痴心,只道偷你一个哩。”

张三监生道:

“不要你管。譬如嫖个娼妓,一两一夜,五钱一夜送了他,还要你送替己物件。他们白白把肉身与我睡了,难道是折本生意?”

三娘子道:

“我难道不是肉身与你白睡?毕竟比偷汉精香些。”

张三监生道:

“你爹说:‘春间补嫁妆。’如今补在那里!乡间铁秀蟹儿做了外郎,不晓事体哥哥虽是秀才,也只平常,大家不言语罢了,还要说白道黑。自古道:‘文是自己的好,色是别人的好。’你不要管我。”

三娘子大怒道:

“你偷了婆娘,不要我管?假如我也偷了汉子,你管也不管呢?”

张三监生道:

“羞羞羞,你面庞虽好,又不会骚,只怕也没人欢喜你。”

只这一句,便伤了老婆的心。

嚷起来道:

“你偷了婆娘,又躲去了许多时,今日回家,又欺负我。我回娘家去不来了。你说我不会骚,没人要我,看我有人要没人要?”

两个反目起来,几乎相打。

大哥二哥知道了,走来劝道:

“兄弟,你出去了许多时,怪不得三娘子恼。”

又劝三娘子道:

“老相公现今有病。就是兄弟不好。三娘子只得耐心,倘老相公知道了,越添气恼,可不是雪上加霜?”

三娘子道:

“大伯二伯在此,他说我面庞虽好,不会骚,没人要。我如今回娘家去,只要把我日用的盘缠,等我在家出家,吃素念佛。让他另娶个会骚的受用,省得出去偷婆娘,累公爹气出病来。”

正嚷嚷乱乱,老房丫鬟跑来道:

“看脉的太医来了,相公们去陪陪。”

大哥二哥又劝了几句道:

“三娘子,不可回去,爹爹有病须要耐心。”

弟兄三个一迳到前面来,太医道:

“血气已衰,又气闷在胸,毕竟难好。”

写了付药去了。

大哥吩咐煎药调理,无奈不见起色。

一个月后竟病死了。

张家上上下下忙乱处丧事。

不数日,张三监生又同杨先生仍到虎丘铁佛住了,再接个妓来睡。

张三娘子大怒,思量此时吵闹又失丧家体面,遂心一横来要偷汉子。

里外走动间,对那大相公、二相公顾盼传情,把他勾搭。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朷荡子不归生妇怨朷孤房独守动淫情好女偏多媚,晨夕心如醉,若然独宿便思郎,睡睡睡。

戏水鸳鸯,穿花蛱蝶,尽情酣恣。

礼法周公制,男女须嫌忌,胡为生出有情娘,易易易。

是岸泊舡,非舡泊岸,兴妖作祟。

《醉花阴》这一首词,已把淫女没正经的情事,大半说出了。

自从张监生没后,弟兄三个在孝堂里,日日相处,未兔有说话起来了。

大哥、二哥原说得来、合得着的。

只为第三兄弟多得些家私,栈房堆米也有三四处,忿忿不平。

自然两个哥哥与这弟弟说不来、合不着了。

又见三娘子勾搭他们,知他后来必然不守闺门,败坏家事。

你一句,我一句,弟兄三个,几番吵闹,从此遂如冤家,竟不往来了。

张三监生把帐目,并现银囤米一查,真正吃不了,穿不了,越放肆起来。

杨先生见他父亲没了,丧中吊孝陪宾,十分效劳。

大哥、二哥难道好怠慢他。

日亲日近,张三监生样样凭着他主张。

他又会奉承内里,帮衬管家。

家中上下大小,谁不欢喜他。

只是引诱学生是他第一好优俩。

不嫖不偷婆娘,如何骗得银子。

七七四十九日满了,张三监生就去包了一个名妓,叫做鸩张三。

你道为何叫做鸩张三?他与一个标致小官情密了,你要娶,我要嫁,往来了半载。

小官有爹娘管着,鸩张三又有假母勒。

两下里不能成就,都要寻死。

商量定了,小官去买了鸩来,取一壶热酒,把鸩放在一个大碗里,满满斟了一碗酒。

你要先吃,我要先吃,夺了一会。

是鸩张三先呷了大半碗,一交跌在地下。

小官忙把下半碗一口呷在肚里,也一交跌在地下。

适值假母进房来看见了,明知是吃了鸩,两个都死了。

忙叫起家里人来,一齐把粪水来灌。

毕竟先灌在鸩张三口里,渐渐醒转来。

再灌在小官口里,已没救了。

看官!你道只为救迟了小官,故此死了么?还有个缘故,鸩张三呷的上半碗药力轻,轻的可救。

小官呷的下半碗,药力厚,厚的难救。

顿时哄动了街坊邻里,只得报与小官的爹娘,哭哭泣泣的跑来,直到禀了县里。

长州县知县,姓邓名云霄,广东东莞县人。

名进士出身,清如水,明知镜。

立刻差人拘这一干人来审。

鸩张三已救醒了,见说差人拘审,他便大哭道:

“我也趁许多银子与妈用了,肯容我嫁他,也不致坏他性命。如今他已死了,我毕竟寻个死,何苦到官受刑?”

差人道:

“门户人家,痴心吃药,致伤人命,也到不得偿命的田地。”

假母道:

“我的儿,你以后若再与人好了,我凭你嫁他,切不可寻短见。”

鸩张三方才一乘轿子抬到县前。

巳牌时候,官府坐堂。

差人带上这一干人犯,邓知县一一问了口词。

道是迷恋青楼,自甘服毒身死,又不是娼家谋害,妓女一样服毒,却得不死。

这是天怜妓女有志,恨荡子弃父母的无情,何足深究。

龟鸨本该重责,只是父母不拘管儿子,治家不严。

何况娼家吩咐龟子,快快买棺成殓,凭他父母或埋或烧。

再断烧埋银十两,依律许父母领去。

如有兴讼不休者,定然重处。

顿时赶出。

鸩张三的名声,越越播扬开去,没一个不来嫖他。

原先是五钱一夜,此时是一两一夜了。

张三监生就三十两一个月,包他在虎丘铁佛房,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凭他杨先生支值买办,挥金如土,再不回家。

有一只吴歌为证:绝标致个家婆捉来弗值钱,载搭子药弗杀个婆娘做一连,个样事务是五百年前冤,魂帐舍子个黄金去抱绿砖。

且说张三监生的娘子在家,不见丈夫回来,五六日里,还日日望、夜夜望,指望等他到眼前,数落他一番。

五六日后,觉得难过了。

有个书房小厮,唤做阿龙,是张三监生跟出跟入的,年方十五岁,极是伶俐。

三娘子问道:

“相公在何处?”

阿龙乖人,怕家主婆怪。

一五一十,把三监生在铁佛房包了鸩张三,每事托杨先生,故此我们两三个跟随,是伴当轮流回家。

没什么事做的话,一二说个明白。

三娘子道:

“你几时领我到虎丘去,等我与他吵闹一场。”

阿龙道:

“三娘娘要去,等我悄悄跟着,到了二山门。三娘娘却自己上岸,问了铁佛房。进去时节,不畏与三相公吵闹。只高声骂那篾片杨先生一顿,弄得他去。三相公自然有回头的日子。”

三娘子道:

“你晓得帮衬我,少不得慢慢的把你个大大好处。”

这小厮生得也好,极有知觉。

就手舞足蹈,撺掇三娘子明日早去。

莫说三娘子打点到虎丘去。

却说杨先生要说法学生银子,唆这鸩张三,要往观音山游赵家坟。

张三监生就托杨先生叫了一只大游船,摆了酒席。

凭他请了几个吹客,老早的都下了船,往观音山去了。

三娘子不晓得一些,在家吃了早饭,叫阿龙叫下了荡河船。

把房门锁好,家里事吩咐陪嫁来的家人媳妇:

“好好照管,我就回来的。”

只跟了一个大丫头唤做秋花,一个中丫头唤做文璧。

反出了齐门,打桐桥出头。

一径到虎丘来。

在二山门上了岸,问到铁佛房来。

静悄悄的,并不听得人声,敲了一会门,一个老香火,一个光头小厮,走出来。

三娘子问道:

“张三相公在里面么?”

老香火道:

“一个人也没在这里,连老师太、小师父们,都陪了张三相公游观音山去了。”

三娘子道:

“有这样不凑巧!”

如何特地来又撞不着,倒不要说破了。

带了两个丫头,打从旧路走回。

走不上半箭地,阿龙来了。

说了缘由,阿龙道:

“三娘子何不上山去走走?”

三娘子道:

“从不听见虎丘山上,有良家游玩。”

阿龙道:

“那个认得是张三娘娘?不妨得。上山有个悟石轩,正在五十三参石抬边,好看得紧。他家有五个师父,唤做云锡,与我相熟。他那里有好茶,又打得好饼,三娘娘到那里坐坐,吃些饼回去。省得再一会儿饿了。”

三娘子依了他言语,慢慢的步上去。

只是九月天气游人正多,才出门的良家妇女,红了脸,进不得、退不得。

走了好一会,才到了悟石轩。

埋怨阿龙道:

“你撺掇我上来,一路人多得紧,教我好生没趣。”

阿龙道:

“不妨,没人认得。”

三娘子把一块银子,约莫重四五钱,叫阿龙递与师父打饼去。

不多时,云锡送茶进来,三娘子羞得没躲闪处,云锡作了揖,留了茶自去。

三娘子道:

“停会儿有个小路下船便好。”

阿龙道:

“等我叫小船泊在小武当,娘娘打从后山下船,便人少了。”

三娘子道:

“快去!快去!吃了饼,快些下船回家。”

阿龙跑去叫小船了。

两个丫头也是从不曾出门的,见这山上有趣,东走西奔,乱乱的顽耍。

三娘子靠在窗上,看那下面,只见一个和尚,走到窗底下,掀开衣服,扯掉裤子,小解起来。

三娘子见四下没人,忽然动个念头,要看看别张屌,比我家丈夫的如何?只因连日不曾有这宝货,故此巴不能够见见儿。

不看犹可,看了吃一大惊,比张三监生的,长一寸、大一围。

那和尚把手捻着,撒完了尿,洒洒尿头。

这东西忽然硬起来,竟如小棒槌。

三娘子心下想道:

“前日三相公的,已有趣得极了。这个长长大大的,还不知怎么快活哩?”

心下想着,屄里就流了好些骚水。

不一时,两个丫头来了,饼也来了,叫小船的阿龙也来了。

三娘子忙忙的吃了些饼,又催促两个丫头与阿龙都吃了,打从塔边下了坡儿,过了小武当小石桥,下了船,回家去了。

心里只记挂着长长大大的东西,夜里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起来小解了,只见油灯半明不减,剔了剔灯。

待要去睡,单衾孤枕,实是难熬。

原穿着上衣,不穿下衣的。

九月天气,还不十分寒冷,反把裙子束了腰,坐在灯下,想那长长大大的东西。

痴痴呆呆,活像等丈夫的那时节。

是二更多天气,只听见外面敲门,渐渐的敲房门了。

三娘子道:

“诧异,这时节谁敲我房门?”

问道:

“是那个?”

外面应道:

“是我!”

却是张三监生的声音。

三娘子又喜又恼,却为想屌久了,怕一闹便不得弄弄。

只得忍着气,自去开了门,半恼不恼的道:

“恭喜,什么风吹得你回来?”

张三监生道:

“想你,回来了。”

三娘子叫起丫头来,快收拾茶水,相公回来了。

张三监生道:

“杨先生在外面,再收拾些现成酒,我与杨先生吃了来睡。跟随的人,再煮些粥与他们吃。”

张三监生见三娘子只暖束着裙,一把抱在身上,问道:

“为何此时不睡?”

三娘子道:

“独自一个睡不着,起来小解。正值你这冤家来了。待我去取些吃酒的物事,你快去陪杨先生吃些酒,快些进来罢。如今我一定睡得着了。”

张三监生起身自去。

三娘子走到外房,叫跟随去的张成来问:

“为何相公久不归,今日忽然夜归,必有缘故。”

张成低低的道:

“今日那三娘同游赵家坟。铁佛房两三个和尚相公都请他去的。谁知中年那一个和尚,想是与那三娘平常有一手儿,今日背着众人,在梓阁后,与三娘亲了个嘴。三相公看见了,着实发作了一场,把小娘打发了,自己也不到铁佛房去,连夜回家。三娘娘只做不知,竟不说破的到好。”

三娘子道:

“我自然不说破。相公如今可也羞了。”

不一时,张三监生吃完了酒,吩咐拿了铺盖出去,洗刮了手脚,上床同睡。

他原是个没正经的少年,因恼了那鸩张三,觉得自己的屌有趣了。

况且三娘子的面庞,好似鸩张三几倍;三娘子小似鸩张三年纪几年。

这时提起两脚,耸身大弄。

三娘子久旷的女子,如饥得食,如渴得浆。

两个尽情欢会,弄到四更,三娘子也忘记日间见的屌,长似这屌,大似这屌了。

哼哼哈哈,装出许多骚模样来。

张三监生一泄如注。

那知三娘子经凈得两日,就是这一弄,得了个男胎。

有请为证:岂是寻常便得胎,姻缘注定数应该;若非此夜经初凈,他日如他来不来。

这一夜男欢女爱,竟与初缔姻时节也差不多。

只是张三监生性好游荡,过了一两日,又想出门走走。

徐家大小两个,趁丈夫往京,又来勾引他。

杨先生恐怕又往徐家,没自己的想头,发出一段正经议论来,道:

“这徐家是你令先尊起病的根,切不可再去。况且偷良家女人,到底有是非口舌。闻得子门新梳拢一个小姊妹,唤做候双,标致得紧,又好酒量,也唱得几个小曲儿。不如在虎丘另寻个下处,包他个把月,倒是好的。况且十月朝近了,我陪你看看会去。”

张三监生听了这段说话,魂也不在身上了。

进房对三娘子道:

“我要到虎丘看十月朝的会,十日半月便回,你是家主婆,一应家里事务,与我在外的费用,你可一一料理。虽然独自在家,就多费了些。我家私大,料不计较。”

三娘子道:

“你去自去,但须常来家走走。不要整个月丢着我,使我孤孤零零。我也要嫖起来的呢!”

张三监生笑了笑儿。

又带了几十两纹银,包那小娘去了。

那知候双是个雏妓,老实得紧。

同这三监生住在半塘寺东房,一步也不离。

吃酒便吃酒,射屄便射屄,样样顺着嫖客,不像鸩张三老妓奸滑。

张三监生爱他如至宝一般,再也不回家来。

三娘子只说要上帐,吩咐留识字的阿龙,在家写帐。

实是见他面庞也好,心性又乖,有收用他的意思。

阿龙却因年小,不晓其意。

三娘子每夜自睡,好不难过。

常日里走到大门首,看那街上人,来来往往:长的、短的、肥的、瘦的、好的、歹的,眼里十分动火,实与自己无干。

偶然一日,见了个标致的小官,打扮又异样风流,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下去。

夜里半夜睡不着,才合了眼,只见那小官打从窗里跳进来,三娘子心下想道:

“不叫破的好,只当睡着了,不言语,不动弹,看他怎么?”

那小官扒上床来,搂住了,叫一声:

“心肝!我来了!”

陡然掀开了被,提起两脚,把一张大屌,插进屄里去了。

三娘子快活难当,哼哼唧唧起来,一身冷汗。

忽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

有一挂枝儿为证:梦儿里梦见冤家到,梦儿里把手搂抱着。

梦儿里把乖亲叫,梦儿里成凤友,梦儿里配鸾交,梦儿里交欢也,梦儿里又交了。

三娘子醒转来,孤孤凄凄好不难过。

嘆了几口气,看看灯,还明晃晃的。

那时节十一月初旬天气,披了小锦袄,把裙暖束了。

扒起床来,叫起大丫头秋花,那秋花正醒着,一叫就应。

三娘子道:

“你为何也睡不着?”

秋花笑了笑儿道:

“娘娘睡不着,不知为何我也睡不着。”

三娘子道:

“这丫头奇怪!我实是想相公,你是想那个呢?”

秋花道:

“娘娘想相公,相公不想娘娘。我是娘娘心腹丫头,何不活动一活动儿?干守着这样寡?”

三娘子笑道:

“这丫头好胡说,重门深院,叫那个来活动活动儿呢?”

秋花道:

“娘娘要活动,厅后头轩子里,就有个阿龙睡着哩!”

三娘子道:

“这小厮倒也生得好,又乖巧,只是年纪忒小,我实是挑他过,也全然不知。”

秋花道:

“不知么?他倒搂了我三四遭,被我骂了,才跑了。”

三娘子道:

“既如此,你如今悄悄开门出去,叫他进来,只说:‘怕娘娘听见,我先走一步,在外间春凳上等你。’你进来了,我在外间春凳躺着,他只道是你,定然大胆弄起来了。若是好,再做商量,若是不中用,只是你认帐罢了。”

秋花久有阿龙的心,得了这句话,笑嘻嘻开了房门出去。

走到轩子里,谁知阿龙正起来小解。

那时初七八,略有些月光,问道:

“是谁?”

秋花道:

“是我!”

阿龙问其来意,秋花把三娘子的意思都说与他,又道:

“你只依计而行,且待弄过了,看娘娘怎么,切不可说我曾通知你。”

阿龙先要与秋花试试儿,秋花道:

“贼囚,怕没有日子么?”

阿龙年纪虽小,却是张三监生弄过后庭花的,晓得了几分,搂住秋花亲嘴,又去摸他的小屄儿,未兔耽搁了小一会儿三娘子早在外间春凳上等着,好不心焦,想道:

“为何不来了?莫不那阿龙不敢进来,就在轩子里弄耸?料这丫头不敢!”

只见秋花跑进来,往里房去了。

三娘子即忙躺下,随后阿龙大模大样走到春凳边,摸着是个人,就把手摸摸屄。

不管三七廿一,一张屌直捣进去了。

只因三娘子有几个月身孕,屄心直拱在中间。

阿龙直射在花心上。

三娘子也就十分爽利,哼哼唧唧,弄了更多天,阿龙泄了。

三娘子心上,有二三分爱他,就叫:

“阿龙,你可晓得是我?”

阿龙也不吃惊,只说道:

“秋姐叫我来的。”

三娘子道:

“他说我叫你么?”

阿龙道:

“不曾说。只是我近了身,喷鼻香;不是那油烟臭,就晓得是娘娘了。”

三娘子笑道:

“这小奴才,好不会说话。如今既明明晓得了,可跟我床上去睡。”

阿龙跟了三娘子,大模大样上床去大弄。

三娘子吩咐秋花:

“且关上了门,明早等他出去,我少不得赏你一套衣裙。”

秋花自去,两个自弄,好不亲热。

从此阿龙夜夜进房来,秋花也被他替己上了手。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朷倾赀结客无虚夜朷破璧迎郎有剩欢万古情生情死,四时水落花流。

花随去水不知愁,错认常开时候。

得趣郎镌心上,失欢人皱眉头。

朝张暮李不知休,病酒又还中酒。

《西江月》且说张三监生,被雏妓哄熟了,又有杨先生帮衬,索性长包了候双,终日游山玩景。

亏得家私富厚,还不至十分零落。

只可怜丢了三娘子,无聊无赖,倒凭那阿龙受用。

光阴似箭,不觉半年光景。

三娘子心上又想尝个新滋味,只是还有些怕羞。

偶然一日,与阿龙闲话中间,说起:

“家里张成,有些觉了阿龙的事,言语跷蹊,我定然寻个事故,打发他不用了。但你今年已成十七岁,渐觉出入房户,有些不雅。你若说定一心一意,帮衬我寻标致儿郎,悄悄偷两遭儿,我便做主把秋花与你做老婆,再与相公说了,各栈房帐目,不用了张成,用你去管,好么?”

阿龙道:

“多承娘娘好意,杀身难报。只是我有了老婆,娘娘有了人往来,我依旧要与娘娘弄弄呢。”

三娘子道:

“一向相公一个月在家只一两夜,亏你相伴我,难道我就丢了你?”

阿龙道:

“娘娘吩咐寻人,须是中得娘娘的意,才敢领来。只是一件,张俊、张恩原没权柄,他妻子又都好,不敢违拗主母。张成自恃管帐的管家,要查头查脚,不当稳便。”

三娘子道:

“这番相公回来,我自有区处。先打发了去,就不妨事了。”

正是: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话说张成是个乖巧的,他妻王氏,生得有几分颜色,张老监生与张三监生都与他有一手儿。

故此把各帐目,与张成管了。

张成凭他与家主偷,他自然也凭老公做些歹事了。

曾说起:

“三娘娘光景,不像独守空房的,毕竟被阿龙小奴才受用了。”

张成道:

“阿龙里面衣服簇新,丝绸绫绢那里来的?我久已疑心。这关系相公体面,不可声张。只是有些气不过,你如何设法,等我也得受用,骗娘娘些银子也好。”

王氏道:

“这不难。娘娘里房门,从来我在里面上宿,再不见关,进去最容易。外房一带短窗,都日日扣着。短窗通着厅后西轩一带。等我今日下午,悄然把窗扣开了两个,你夜里轻轻开了两扇短窗,扒将进去,竟到房里床前,若娘娘同阿龙睡着,你只当捉头,不怕不从,若不见阿龙,便不可造次。娘娘醒的,跪下求告;娘娘睡着,耸身一弄。弄过了,便不怕发怒了。”

张成满心欢喜,依计而行,不在话下。

且说三娘子要打发碍眼的张成。

这日午后,吩咐阿龙:

“快往半塘,请相公暂时回来,宁可就去。三娘娘有正事商量哩!”

张三监生正请客吃酒,一只游船泊在半塘寺前,就留阿龙在那里伏事,不得回家。

三娘子已是惯弄久了,却也不在心上,竟自闭门睡了。

二更天气,大胆张成,轻轻开了短窗,扒将进去。

里房门果然掩着不曾闩紧。

又轻轻推开一半,捱身入门。

桌上灯半明不减,他不吹熄。

轻脚轻步,走到床前。

三娘子正唿唿的睡着,他依了老婆王氏教法,脱了上下衣服,鉆身入被。

把三娘子提起两脚,挺着铁硬东西,捣将进去。

三娘子梦中快活醒了,半醒不睡,还只道阿龙。

弄了半个时辰,哼哼哈哈了一阵,觉得屄里那件东西,比阿龙的长半寸、大一围,硬不可言。

才晓得不是阿龙了。

忙问道:

“你是那个?敢如此放肆!”

那人道:

“娘娘,是小人张成,来伏事娘娘。”

三娘子大叫起来道:

“奴才!这等可恶!秋花、文璧快些起来!”

秋花先应道:

“来了!”

张成慌了手脚,依旧打短窗里走了。

三娘子剔起残灯,大嚷大乱,看看短窗开着两扇,才知他打从这里进来。

但不知怎生开了窗扣。

三娘子叫秋花开门出去,叫起人来。

秋花道:

“娘娘不可开门。他情知罪犯重了。夜晚头间,拖刀弄剑,怎生区处?不如等天明一家都起来了,好与他理论。”

三娘子道:

“丫头倒有见识,今日阿龙不回,一定相公留着,清早同来,也未可知。”

秋花道:

“娘娘极说得是。”

大家坐着,说些闲话。

三娘子道:

“这奴才,比阿龙弄得好些,只是阿龙是心腹了。左右相公嫖,我也嫖,要他寻几个好的,往来几时,也不枉人生一世。大奴才就要吃醋拈酸,把我占住了。我趁此机会,叫相公赶逐他去。”

说了一会,鸡叫了三通,天大亮了,合家都起来,方才秋花开了房门。

只见张成妻王氏,进房来跪在地下,讨饶道:

“我们拖牢洞的,一时醉了,沖犯娘娘。该死的了,只求娘娘恕饶。倘或张扬开了,娘娘体面也不便。”

三娘子道:

“奴才放肆极了!你平昔小心伏事我,也罢!相公回来,只说醉后沖犯了我,打发出去罢了”看官,你道他何故宽恕?他原是个犯桃花的女子,自然不论高低贵贱,处处有情。

昨夜这一弄,也极快活,难道他心如铁石?若不为张成碍眼,也不提起这事了。

王氏瞌了个头,谢了自去。

果然午后,张三监生回来。

三娘子只说:

“张成奴才,醉入卧房,指望行奸,被我嚷骂起来,方才跑了。你又常不在家,这人用不得了。”

张三监生顿时叫将张成来骂道:

“你这奴才!醉入卧房,该得何罪?”

张成已知主母宽他了,便道:

“小人其实醉了,一毫不知。”

张三监生道:

“这等大醉,怎生不误正事,就该打了。”

打了十板,顿时逐出,把帐目一一交算。

因为盘算账目,张三监生不得抽身去了,倒得在家与三娘子一弄。

那知三娘子这张屌,昨夜又尝过一张新屄了,有挂枝儿为证:昨夜里又做了龌龊勾当,今夜亲老公又进奴房,亲老公把硬顶在屄心上,不拘大与小,那论短和长,谁知这样个骚精也,已布满了偷人网。

到了第二日,张三监生就依了三娘子言语,把各栈房帐目,尽交与阿龙催讨。

张成夫妇,只为顷刻欢娱,双双逐出了。

张三监生依旧出门游玩,又听了杨先生话,打点南京坐监去。

到旧院里风流一遭。

三娘子又要把秋花配阿龙,一家的人,谁不怕他?谁不奉承他?阿龙感激他提拔,竭力寻了三四个标致人儿,进房宿歇。

他个个欢喜,个个只两三夜开交,从此脸也老了,胆也大了,只是十月满足,要养孩子,暂时不寻人弄。

十一个月才养了个满抱的儿子。

就是这日,他父亲顾外郎死了,他做产妇去不得,吩咐张俊,往半塘,报:

“添小官人的喜,与顾老阿爹的丧,请相公须回来两三日。”

都是正经大事,不要又是讨火种一般。

一喜一悲的信,到了半塘。

杨先生正要撺掇他往南京,便对张三监生道:

“明年己酉科,科举午时,你该今年去坐坐监。虽没学问,也讨个科举名目,遮世人眼。南京旧院里,珠市里两处姊妹,真正风流标致。你若去嫖了一遭,只怕苏州小娘,不要说坐位,连站也没处站了。趁此两件大事,再对些礼物,送了老双回去罢!”

张三监生依了这话,送了候双回家,同杨先生进城来。

三娘子见他丈夫来到,十分欢喜,教看看新添儿子。

张三监生就吩咐:

“雇了个奶娘省得你不耐烦。”

又说:

“杨先生在外,可打点酒和夜粥出去,我到丈人家探了丧就来。”

说了自去。

杨先生又叫人传话进来说:

“是我劝相公打发了小娘,如今正好在家里。过了七朝,才出去哩!”

三娘子笑对秋花道:

“如今我正弄不得。若过了七朝就去,也还靠相公快活不成?”

秋花笑道:

“娘娘怕没有人弄?定要相公快活?”

说笑了一会。

张三监生回来了,依旧在馆里。

同杨先生吃了些酒,又吃了粥,才进房来,对三娘子道:

“你如今做产妇,弄不得,教我独自一个睡么?”

三娘子道:

“凭你!秋花骚骚的,我意思把他配与阿龙罢。打帐这几日推拢了你,今夜何不先开了他黄花?”

张三监生道:

“只怕也不是黄花女儿了!”

三娘子道:

“日日夜夜紧随着我,还是黄花哩!”

张三监生是个极贪色的,也就收用了。

秋花原与阿龙弄过,却不多遭,还不十分宽荡荡。

故此张三监生也不在心上,只当是其丫头哩。

过了三朝,张三监生道:

“这秋花粗宁。”

依旧上三娘子床,略修修破灶,却想收拾了五百两银子,南京去坐监。

三娘子留他:

“在丈人家陪几日,实同我去上一坛祭,才凭你南京去。”

张三监生依他言语,即得在自家里,等他丈人家开了丧,便同三娘子回去上了祭,张三监生自回。

三娘子只留新雇的朱奶姆跟着,打发秋花回去,伏事家主公。

那知张三监生达那小丫头文璧也都弄了。

这丫头年小,实是黄花女儿,十分疼痛,弄了一席子血。

张三监生有些爱他,倒为他把南京去的心缓了一步。

三娘子住在爹娘家,是奶姆做脚,也着有便处,偷了两三个汉子。

这朱奶姆原是机房里出身,半私窠子,偷寒送暖,是他熟路。

只要奉承家主婆,要他银钱赏赐,那一样不做出来?一住住了半月,掩了丧了。

三娘子才别了哥哥兄弟,回丈夫家里来。

张三监生说起文璧,三娘子原不在心上,假意儿变了脸道:

“我两个丫头都被你开了黄花,我不曾弄你的小厮。快买两个标致小厮把我。”

张三监生道:

“不许!不许!”

三娘子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看我偷人也不偷人?”

张三监生即道行一声:

“胡说!”

大家不言语了。

又过了三四日,张三监生收拾了行李,叫张俊、张恩跟随了,同杨先生往南京进发,吩咐阿龙在家须勤谨帐目,照管家里。

又对三娘子道:

“你既要把秋花配与他,快拣一个吉日,推拢了罢!”

三娘子又做贤慧好人,对出二两赆仪,送与杨先生。

叫丫头传话道:

“相公坐监完了,央烦杨先生快教他回家。”

杨先生应承了,又道:

“替我多谢娘娘。”

从此张三监生出门后,三娘子就如没鞍子的马,满天满地,凭他去跑了。

哥哥兄弟就知些风声,只为日常有东西与他,也只做不知罢了。

今日张郎,明日李友,弄得快活的,留他多住几夜,十两半斤银子,就肯送他。

标致儿,就相会弄他,也肯重意送他。

朱奶姆、阿龙两个做脚,三娘子再没一夜是孤眠独宿的了。

有一曲玉交枝为证:为人风泛怕空房,须人伴闲。

漏声才定多欢宴,凭他卖俏行奸。

将军闯来随入关,谁云险似盘山栈。

嘆娇姿花残月残,任狂夫长看短看。

且说三娘子犯了桃花,不只为射屄,却像以多为胜的。

听得说山塘有个姓管的有趣,就教阿龙送四两银子聘他来弄。

出出进进的人也不知多少了,只比娼家,差得送东道、送歇钱两样。

难得邻舍有个不知觉的,都三三两两,思量捉奸。

却又笑道:

“若是一个两个,我们好去捉。他家主公去得两个月,只怕日里夜里有百来个出进了。如今捉得那一个?”

有个姓王的,排行第三,叫做骚王三,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为人奸巧又极贪色。

地方也算他是个说得话的光棍了。

他对众人道:

“捉奸也不消,只消齐了十来个邻舍,到他里面,要他酒吃,要他钱使,且等他做大不睬我们,再作区处。”

约齐了众人,第二日走到张家厅上,大声道:

“我们众乡邻,要与三娘子说句要紧话。”

这日阿龙栈房取银子去了,奶姆走出来问道:

“说什么话?”

王三便道:

“三娘子风流的事,我们一一都知,众人都要捉奸。只是这样一位娘子,不舍得做这狠事,下这毒手。如今须从长计议,安慰了我们,才不致出乖露丑。”

奶姆道:

“娘娘并没什么事,凭列位怎么,我家不怕。”

众人一齐乱嚷起来。

三娘子已在厅后听见了,自己叫秋花跟着,走将出来,对众人道:

“列位请坐,有话好好说,这奶姆来不上一年,他不会说话,不必计较。”

王三深深作了个揖,众人也作了揖,王三道:

“还是三娘子知道理,娘娘的事,我们原不敢管的。只是有些眼红,不舍得赛西施这样一位娘子,只管把别人受用。我们都是男子汉,却当面错过。”

三娘予笑了笑儿道:

“如今待要怎么?”

王三道:

“我姓王,叫做骚王三,众兄弟们也没一个不骚的,晓得三娘子做人也不是恋着一个长久往来的。只求三娘子每人赏一夜,再送折席一两。我们凭娘娘干事,并不拦阻。有人放肆,都是我王三支撑。管取娘娘朝寒食夜元宵,就是三相公回来,我们毫不通风。”

秋花笑道:

“又要睡又要银子,这是双输了。”

三娘子道:

“这丫头不会说话,我原为相公不着家,偶然取乐,难道我要人嫖钱不成?只是人多口杂,改日又有争论反为不美。王三官写一张包票与我,我一一如命便了。”

王三道:

“使得!使得!我写了包票送进来。但请问几时起?”

三娘子道:

“也要说过,不许第二夜的。我若喜欢那个,这便不论。也不许吃醋拈酸。”

王三众人一齐都道:

“这个自然!”

三娘子道:

“明早王三官写了包票,就把银子也写在上面。如今共有九位,姓名也写在上面,我就把九两银子交与王三官,散与众人。进来日期,不可用强。总在两月内,逐位来约,决不失信。若是年纪老些,不愿取乐,或者惧内的,不敢住夜,我再送一两银子便了。”

当时就有张老儿,马老儿两个不愿住夜。

说明了,一齐出门去了。

奶姆道:

“三娘娘如何不论好歹,都许他弄?”

三娘子道:

“邻舍极要紧的,不安顿了他,怎能够凭我快活?”

奶姆道:

“娘娘说得是。只是一件,那粗宁的,怎么当得起?”

三娘子道:

“拼得歪着头,闭着眼,凭他弄一遭罢了。”

次日骚王三送包票进来,阿龙还在栈房未回。

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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