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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恨意渐盛。

认识元珏那么久,这是息筱第一次到后屋。

里面的摆设一如前厅跟元珏的卧房,简单粗朴却不失他的风格……或者应该说,就像是元珏给人的感觉,就算他什么话都不说也不动,只是穿着最简单的粗布衣裳站在那里,就能让人觉出他的与众不同。

眉目疏朗的清俊男子中,气质过于高雅之流,骨子里总难免有些桀骜,会让人觉得不好亲近;气质普通的,则会浪费天生的一副好皮囊,令人扼腕;至于元珏,在阅人众多的息筱看来,他绝对可以称作是上品中的上品。

只可惜这样的男人往往是别人的,即使在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中,也能不断发现那么残酷的现实——瞥一眼过大的浴桶,息筱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暧昧。

“浴桶好大。”

走过去,手指沿着木桶的边缘慢慢游走,氤氲水汽蒸腾而上,狭小的房间更加让人局促难安,

“就算是两个人都坐在里面,也不会觉得……元珏?”

话方说到一半,便见到元珏白净的脸上飞起两道红霞。

虽然已经知道他在发烧,整张脸都烧得发红,但那掩饰得非常好的刹那羞涩还是让息筱捕捉到。

心像是被蚂蚁啃噬着,痛痛麻麻的让人难以忍受。

这样的元珏他还没有见过,眼角眉梢、举手投足间都透出无限温柔,让人既是嫉妒又是喜欢。

嫉妒着那个被他记挂在心里不知名的人,却又觉得这样的元珏让人忍不住想怜惜……这个词虽然用在他身上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此刻的息筱却找不到更合适的话。

突然间似乎就有些明白当年叔父对自己的感情了,那种无关爱情,只是从心底汨汨流淌出的情感,就算想拦也拦不住。

多么希望看到这个人永远不受到伤害,希望他的一颦一笑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如果未来的岁月中一直有他的陪伴,便是舍弃太子的地位或者满身的荣华富贵都无所谓——就是喜欢到了这个地步,却又没办法对那个人诉说。

“很香,像是平日你身上的味道。”

干脆利落地将身上的衣衫全都褪去,对身上还残留着的几个青紫吻痕也不加遮掩,息筱刚一进到浴桶里,便被暖暖的热水浸得全身皮肉都有点发松。

被桶底下的东西硌得有些难受,他定定水面,看到下面似乎尽放着些叫不出名字又似曾相识的药材,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一直都在揣度元珏到底熏了什么香,身上的味道弄得那么特别,如今看来却是他在沐浴时将这些东西都加入水中。

“这几味药材本是驱虫避毒所用,熏香太过麻烦,放在水中正好。”

见息筱好奇地从桶底将药材捞出来,元珏一边将衣服退下,一边浅笑着说道。

或是发烧得更加厉害的缘故,他手上的动作愈见迟缓,却搔得被热水蒸腾的人心里有些痒痒。

轻咳一声,息筱微敛心神,侧靠着桶沿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不带情欲地去看自己迷恋的那副苍白消瘦身体,一种病态的美感实是让人心旷神怡。

元珏虽然不强壮,至少也称不上柔弱,尤其是平日包裹在宽袍大袖下的身体肌理匀称结实,从腰腹往下的线条更是柔却不会过分纤细。

对息筱审视的目光视而不见,元珏跨入浴桶内,对着息筱的面坐下笑道:

“小时候经常要在山中进出,师傅说每次都带着药膏也麻烦,还不如身体随时都带着这种味道,也免却被虫蚁骚扰之苦。结果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在沐浴时用这些。”

从小就知道,如果肌肤相亲的话,不管有多少距离就能立刻拉近。

所以听到元珏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过往,息筱脸上压下心头隐隐的苦涩,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

“你是随师傅在深山中隐居的?”

揣摩着要如何询问,才不会让他反感,或是不愿再说下去,息筱的言语间有几分小心。

他何曾如此与人相处过?可如今面对元珏时却甘之如饴。

“也算不上。”

抬眼看一下颇有兴致的息筱,回想起来的事似乎让元珏放松不少,他将湿淋淋的双臂搭放在桶沿上,眼神渐渐飘向遥远不知何处的远方,

“那个时候我是跟随在养父大人身后习武,但每个月都有几日要到山中向师傅修习医书。可是练了好几年都没有长进,所以后来养父大人就让我不用再浪费那些精力,只要能强身健体便可,不必练成什么绝世神功。所以后来干脆到山中与师傅居住,整日学些医书典籍之类。”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那些让他即使到现在回忆起来时也会幸福无比的过往,甚至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也不足为过。

“他对你好么?你的养父。”

元珏闭上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息筱看得很是喜欢,忽然间他想起了自己高坐在龙椅上的父皇。

不知道寻常人家的父子之间是会是什么模样,但现在息筱也不会再认为父皇对自己过于苛刻。

那个给予了自己生命还有满身显赫富贵的父皇,即使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也没有关系。

皇家之人,生就欠缺了文人骚客从不吝啬描写的脉脉温情,只要习惯没有,从来就不曾获得过,就不会觉得孤独,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仇视那些像是戏说般的父慈子孝故事。

“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睁开眼,见息筱一双晶亮的眸子闪闪的,元珏不禁浅笑道,

“被送到师傅那里时,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愚钝,所以被养父大人放弃了。可后来才知道,他是多有先见之明。”

正是因为更精于医术,才有机会救那个人……当发现自己谁都救不了的时候,他就懦弱地躲到这里,直到那一天,在郊外遇到了一个懵懂少年。

伸手,贴到息筱的脸上,用手指慢慢描绘他的轮廓,元珏的眼神中满是柔情——至少这一次,他可以救下息筱。

“这种药草的味道我很喜欢。”

半垂着脸,露出泛红的面容让元珏正好能看到,息筱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表情对他是否有效,只是他觉得如果能表现得更加单纯点,或许会让眼前的这个人更开心。

此刻的元珏给他的感觉很微妙,总觉得他应该是个对关心的人比旁人要求更严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都苛求着对方的高尚与纯洁,不能容忍半点的污秽。

如果遇到无法抹去的丑陋存在,他会一次又一次的更厚重的事实将原来的所有掩盖——只要这样做,他眼中就不会再看到不想看见的东西。

如果他对自己不满意,那么只要朝着他喜欢的方向去改变就可以。

如果之前做得还不够,那就更加努力……息筱从来不认为,除了血缘以外还有无法改变的东西。

人虽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绝对有能力选择自己要怎样的将来。

在他未来很长很长的岁月规划中,甚至已经将元珏定为无可取代的存在,所以这个人绝对是必须的,不能从自己身旁离开。

“家中还有许多,若是喜欢就带些回去。”

没有察觉到息筱心中所想,见他只是笑态可掬地在浴桶里放松,元珏正要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这些……还痛么?”

手抚上元珏手臂上整齐的疤痕,虽然不长,但排列着有十几条,一看就知道是被刻意划伤。

如果不是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法察觉到。

还带着水珠的柔软手指在疤痕上慢慢移动摩擦,息筱却不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受伤,又是谁舍得在这么白净无暇的身体上留下残酷的痕迹。

当手指接触到那温热的肌肤时,热度从手指一直传递到心底,让他手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直都没痛过。”

摇摇头,将自己的手抽回放到水面下,元珏微微眯着眼睛看向息筱,突然正色道,

“息筱,你是个很干净的孩子,出身的时候就是干干净净,所以千万不要再弄脏自己。”

说话的语调已经变得含糊不清,他脸色已然潮红。

本就已经发烧,被热水一汤还没有先排出汗来,反倒加重了状况。

“元珏认为我很脏?”

不解地侧头看着那个人,息筱眼中写满困惑。

虽然想过自己不似白绢,但脏与不脏的问题他从来没有想到过。

这种根本不可能成为问题的问题却在面对这个人时突然跳了出来,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正视。

“你可以更干净……”

用手扶着额头,元珏只觉得天旋地转得厉害,甚至忘了自己还想要再跟息筱说的什么话。

“元珏喜欢什么样的人?干净得透明?”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也可以做到吧,大概。

可脑海中却有一道微弱的声音不停地响起,像是在提醒着息筱,可正待仔细聆听又什么都听不到。

其实他是知道的,就算自己能做到也根本无济于事。

所遇到的事情就像是在轮回,多年以前他就是在叔父怀里想着要成为对方喜欢的人,然后不断的改变,可最终还是失去了曾经以为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所有的一切又都轮回,然而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得到这个人。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为了他改变,值得么?的65看一眼已经昏昏沉沉快滑下去的元珏,息筱突然伸出手攀在他脖子附近,慢慢收拢……如果就这样把他杀死,那这个人从今往后就是自己的,再也不会离开。

他不会再爱上别人,也不用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而让他失望。

虽然不能再看到他对自己温柔的微笑,也无法在握住他双手时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触感,但至少他是属于自己的。

从心底不断蔓延开的兴奋感骚动着息筱的神经,他手上的力道也无法自制,直到元珏沉重急促的呼吸声传入耳膜,他这才猛然惊觉,将手松开。

歉疚万分地看着已然昏迷在浴桶中的元珏,息筱咧咧嘴,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不认为落泪是软弱的表现,因为是活生生的人,能感受到生命中的喜怒哀乐才会欢笑与哀伤。

并不是只有女子才能随意落泪,只是感触比别人丰富,所以喜欢用更具现的方式来表达。

可唯独不想让元珏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

大概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落泪吧,从今往后不管遇到多痛苦的事,他都不会这样了。

因为刚刚想起,在刚认识元珏时,他趴在小木桌上装睡时听到过那个人对喜欢的人的描述。

那天傍晚的夕阳辉耀着紫红色的天空,从竹窗投射到屋中的光线打在身上温温的,让人全身上下都懒洋洋的,就连站起来伸个腰都觉得麻烦。

收完药材从院中进到屋内的元珏或是以为息筱睡着了,所以只是用手指将他垂在脸侧的小辫子轻轻拿起,放到背后,然后低声笑起来:

“虽然容貌很相似,但性格却差了好多。他是文武全才,清高儒雅的人,你却只是个孩子……”

那一瞬间,息筱明白到,元珏口中的“他”便是他喜欢的人。

元珏究竟是先喜欢那个人,然后才喜欢上他所具有的那种特性?还是因为喜欢具有那种特性的人,所以才会喜欢上他喜欢的人?如果能知道就好了!然而不知道的事情不会因为他的希望就改变,世事永远不可能那么完美。

只是想到如果自己变成那样的人,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人不可能永远都不改变,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元珏的出现给了他一个最渴望的借口,决定怎么做就在于他自己的决意。

重重吸一口气,息筱将快连头都垂进水中的元珏赶忙扶起,努力向卧房拖去。

——————————将元珏全身上下都擦干放到床上后,息筱并没有留下来照顾他。

整装完毕后,他便骑着马快速回到太子府。

刚进门就将如何去到元珏家中的地图扔给守门的内侍,差他立刻把城中最出名的大夫请去给元珏诊治。

而他则是急匆匆地向屋内走去。

从里屋迎出来的执事见太子回府,赶忙命宫娥将参汤跟暖袍赶忙送到书房,却没有在见礼过后多言半句。

冷冷地瞥一眼用手势示意他蝴蝶已经在书房中等候多时的执事,息筱微微颔首。

这个人如果没有啰嗦,就证明不管是昨夜他突然离去后,不管叔父还是息箓都没有派人到太子府问一声他是否已经安然归家,或是怎样——虽然嘴里说着不介意,可一旦真的如此,还是忍不住觉得寂寞呀。

“太子一夜未归,想必累坏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息筱刚踏进书房,正坐在桌案后认真翻阅着书卷的蝴蝶连眼皮都未动,就对他淡声道。

嘴角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亦无任何不耐神色。

可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太子出言抱怨,反倒是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书案前,下巴递着桌面,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过来,看得人发怵。

“蝴蝶……如果我现在开始想做个文武全才的人,会不会太晚了?”

见蝴蝶终于放下书卷,将视线投注到自己身上,息筱微微翘起嘴角,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愕然地望着出言突兀的太子殿下,蝴蝶怔了怔,忽而站起身,走到他身旁,伸手将他有些凌乱的衣领翻好,脸上的表情恬淡而欣慰。

她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殿下突然间便生起这个念头。

可是以她的立场而言,却是等了这句话整整十六年。

公主殿下仁慈,因为认为自己欠了这个孩子的,所以从不对他的行为多加管束。

然而她却不知道,身为母亲那却是最失败的选择。

她的怯懦最终变成不负责任的逃避,不仅让她的孩子感受不到母爱,就连心灵依托的地方都无法到。

身为侍女,无论受到公主跟太子多大的信任,蝴蝶也有可以说出口的与不能说出口的。

所以殿下这些年的痛苦,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很想告诉他,只要心灵变得坚强一点,就不会轻易受到伤害。

可每次话到嘴边,蝴蝶就迟疑了。

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对资格对殿下说那句话?就连她都不能准确的说出,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心灵才算是坚强。

被伤害过的,也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能愈合。

可人是非常微妙的生物呀,就算没有人对他说过该怎么做,只要不断的经历,就能在磕磕碰碰中自己成长,渐渐蜕变。

“不会。”

柔和的眼神在他脸上游走,突然一股清冽淡色的香气飘入鼻翼间,蝴蝶脸上的表情有些僵滞,

“怎么会。”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她感觉很怀念,却又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闻过。

只是心底猛然响起一个声音,让她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不可以!绝对不要再想下去!太子殿下很快就要离开,从此不会再受到太子之位的困扰,也不会被那狼子野心的息沂初觊觎,只要想着这一点就够了。

至于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享受着柔荑在自己颈项附近轻缓移动的触感,息筱合上眼睛,没有看到身后之人脸上陡然阴狠的表情。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那天所发生的偶然仿佛被抹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息筱不再似往常那般频繁地跑去找元珏。

每天除了要修习蝴蝶教授的课程外,他开始重新拿起丢弃好几年的短剑,认认真真地练习起来。

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然而或许是心境变化的缘故,即使只有一点点的不同也能轻易就体会出来,就连息筱都觉察出那细微的差异。

每天固定只有两个时辰与元珏相处。

午后骑马而去,快到天黑方才归家。

那日被请去的大夫照顾至清醒后,元珏没有责怪息筱的自作主张,但也不想再劳别人诊治,所以待到能下床后他便立刻将大夫请离。

等到太子殿下跑去探病时,他已是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在庭院中摊晒才买到的药材。

空有灵药,却无救人之心更无可救之人,岂不是太可怜了?虽然很想这样对他说,可话到嘴边息筱却停了下来。

他自是比谁都清楚,有些事即使在外人看来有多么痴傻愚钝,但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对自己而言那被讥笑为无谓的举动有多重要。

对于元珏的选择,他没有任何可以插嘴的余地。

所以息筱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苍白的额上渗出汗水后,下意识地执起袖子想要替他拭去,却被那个人微笑着摇头拒绝。

“要试试看么?”

或是对息筱周身越见沉稳的感觉非常满意,见他被拒绝后眼中也不复往日的不甘,元珏将畚箕放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也较平常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亲昵。

“像你那么做就可以了?”

新奇地用手拨弄着还散发出鲜甜生气的草药,息筱很是高兴。

认识那么久,元珏还是第一次肯让他碰那堆宝贝药材。

光只是冲着这点,就足够他感到欣慰。

有些人,很容易用言辞或是表情迷惑对方,可他们是否真正接纳对方却是由寻常的细枝末节来判断。

很显然,元珏就是这种人。

他可以对任何人都温柔,哪怕是陌生人甚至拦路抢劫他的山匪,这个人都可以温柔微笑着面对。

所以他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只能依靠他对自己的信任程度来判断。

依照着脑海中见过无数次的动作而行,不时抬头用眼神询问元珏自己做得是否正确,却发现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温温地笑着看向自己。

踟蹰不绝是否该开口,息筱面上的表情依然。

“息筱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见他这么来回折腾几次,元珏终是忍不住先起个头。

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木架上,他眼中亦无不耐。

“我后天就要出远门……是家中爹娘早就决定的事。”

随着元珏,也将畚箕放落,息筱深吸一口气,语气淡然,

“或许要大半年才能回来。”

朝夕事难定,今日为过他连明日将会是怎样都不敢说,更何况半年之后?不愿意让元珏与自己同行,对一个从来不以出身来判断贵贱的人此刻再透露自己的太子身份,总觉得难开那个口。

既是如此,自己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他说出就要分别的话语?是否还在期待着这个人给自己回应……忐忑不安地挪走到元珏身旁,息筱像他一样端正地坐在石凳上,手撑着石桌面,身体微微向前倾。

“长路漫漫,要小心身体。”

沉默半晌,元珏忽而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放到息筱手中,

“我这里有块玉佩,就赠与你,权当是你我相识一场……”

依恋地看着碧绿通透的玉珏,上面雕刻出的奇怪纹样却是息筱从未见过的。

“今后不能再见么?”

“只是客套话罢了,如果有缘当然还能再见。”

“元珏会在这里等我回来么?”

紧紧收拢手中冰凉润泽的玉佩,息筱眼中流泻出淡淡的鄙夷。

不会期待,因为即使期待也得不到结果。

只是想用这样的东西就把他打发掉的元珏,背叛了他。

垂下眼,没有再看元珏的表情,息筱站起身,傍晚凉风吹拂面庞,带来丝丝寒意。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然全黑,可早就该回宫的蝴蝶却去而复返,在卧房等着他归来。

并非不想见蝴蝶,只是几天前息筱就曾问过她,自己是否能在出使前见母后一面,可每次这个女子带来的都是让他失望的答案。

虽然知道这种事怪不得她,可见了人有总不免有些闹心。

“公主让我给殿下送套礼服过来,说是到了那边觐见皇上时也能用得上。”

随手指指端放在墙角的一口朱红大木箱子,表情很是高兴。

说起那个记忆中已经模糊的故土,就算找不到可以缅怀的东西,可心底就像什么被填满了,让人感到充盈又安心。

她是很想跟随照顾殿下一同回故土,可身旁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无可奈何的事终究是无可奈何。

“后天出使时,能见到母后么?”

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息筱脸上虽有疲态,可姿势却分毫不差。

满意地看着殿下总算是懂得行止礼仪,不再随性得如同孩童,蝴蝶正要答话,却不小心瞥到他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脸色瞬间大变。

“殿下,这是……”

即使极力克制,可说话时颤抖的嗓音却透露了她心中的惶惑。

如果说之前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忽略那显而易见的问题,此刻看到铁铮铮的物件,让她便连推脱的借口都没有了。

“别人送的。”

见蝴蝶脸色分外难看,息筱反倒来了兴致。

他干脆将玉佩从腰间解下,放到明亮的烛火下让她瞧个清楚明白。

元珏不会无缘无故送他那么贴身的宝贝,他可是知道这块玉佩对元珏而言有多重要。

从来对身外物都不太关心的那个人,唯独时时刻刻都佩着这块玉,就连那次发烧要去沐浴不得不将其取下时,他也是小心谨慎地将东西放到花梨木的盒子里,那举止恭谨得就像是对待他最尊敬的人。

息筱很有自知之明,他绝对不相信元珏肯无缘无故割爱,只不过既然元珏要送,他何不大大方方收下,姑且也可以把它当作信物。

更何况,想要知道他到底有何意图,最便利的方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懂,顺着他安排的戏码往下接。

“好漂亮的纹章。”

伸手想要触碰那玉佩上古朴的纹样,可蝴蝶的手指还没够到,就被息筱轻巧地躲开去。

讪笑着企图掩盖掉过于明显的失态,蝴蝶挑眉盯着那块在灯光下泛着柔润光泽的碧绿死石。

“你见过?”

手指在花纹上逡巡,息筱突然收紧手,冷然地望着这个从小将自己照顾长大的女子,脸上泛起复杂的神色。

以一个人的身份而言,他是应该感谢蝴蝶的。

毕竟在他年幼时,是这个女子用她的温柔与体贴让他能安然渡过那些孤寂的深宫岁月。

可以现下的立场,他却是无法抑制地憎恨着这个女子——她可以每日都陪伴在母亲身旁,甚至不需要任何借口;她知道母亲那些不想让人知道的所有的秘密,分享母亲生命的荏苒时光……如果能取代蝴蝶站在那个位置上,对自己而言或许会是一种幸福吧。

只可惜,幸福不会无缘无故到来,每次都必须伴随着心痛,从无例外。

“你说呢?”

不置可否地对太子行了个礼,蝴蝶便翩然告退离去,徒留下房中之人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发呆。

冰凉的触感不断从手心里传来,不管握了多久这块石头还是无法发热,就跟它的主人一样,没心也没肺。

挥手示意要进屋来伺候的宫娥内侍们统统退下,息筱合衣躺在早已铺好的柔软床铺上,盯着床顶,思绪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闭上眼睛,母亲美艳的容貌立刻浮现,熟悉又陌生。

站在母亲身旁的……从明黄的袍服便知道是父皇,可是息筱却想不起他是什么样了。

父亲的音容笑貌,光是靠记忆与想象,完全构筑不出来。

然后还有谁,还有谁是值得他去想的?值得他记下来的……“息筱,息筱……”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息筱终是熬不过,勉强睁开眼睛,却看到妆容华美的母亲正坐在自己床头,一双柔荑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拍打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这次真是太好运了。”

呆滞地看着床边之人好一会儿,息筱转个身,将有些下滑的被子重新拉好再次睡去。

“看来果真是太久没见,息筱就连母亲来了也不知道见礼么,还想糊弄过去,亏得最近蝴蝶总是在母亲面前夸你。”

愕然地看着儿子的反应,皇后忽而掩口轻笑起来,眼睛却跟随着息筱紧紧握住放在被子外面的拳头,不肯松懈。

“母后!”

睡了一小会儿,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息筱猛地一个翻身做起来,看着笑态可掬的母亲,眼中写满困惑,

“为什么……”

温柔地握住儿子仍旧不肯放开的那只手,皇后红唇微启:

“因为听说有人将你父亲的信物送到你手上,所以母亲特地来瞧瞧。”

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的纸格射进房中,沉默地将繁琐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套好,息筱的脸上平静无波。

没有看依旧坐在床畔的母亲,哪怕连多看一眼,他都怕自己会忍不住憎恨上这个女子。

他其实是深爱着母亲的,这个美丽华贵的女子是他从儿时便开始对女子所有美丽幻想的具现。

然而正因为如此,当幻象被打破的时候才更让人痛苦难耐。

整整十六年都对他缄默不言,直到现在才告诉他,其实他的父皇并不是亲身父亲,他只不过是母亲在怀孕后被迫嫁到这个国家的附带品……那他的人生是什么?他一直为之而痛苦的意义又在哪里?将外衣套上、玉袋束好,息筱终于转身走到母亲旁侧,对着那个显然是在享受他的反应的女子沉声问道:

“我的生生父亲是谁?”

早就知道的事实被残酷的摆在眼前,即使不想相信,想要找到借口来安慰自己也已经不可能。

可是对息筱而言,这个认知却让他如释重负。

父皇一直以来的疏离态度,母亲在深宫中偶尔怨恨或是无助的表情,甚至就连叔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能理解得清清楚楚——原来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面目可憎,不值得别人疼惜。

只不过是因为无可改变的血缘,让他成为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掌上玩物。

脑海中瞬间闪过最后一次见叔父时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息筱微微翘起嘴角,脸上的笑意更浓。

只不过是这样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早就知道对叔父而言自己不过是个闲暇之余用来打发时间的存在就好了,至少现在不会这么心痛……用手轻轻按压一下鼓动不停的胸膛,息筱眯起的眼中森冷冰寒。

被欺骗了!所有知道这一切的人都把他蒙在鼓里,将他当成傻子一样嘲笑。

恐怕就连息箓,都是表面上叫着他皇兄,却在背地里腹诽不断。

啊啊……真是意料之外却又最合乎情理的发展,理所当然到让人就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我的舅父。”

静静地看着儿子脸上几乎看不出太大波澜的表情,皇后脸上反倒露出欣慰的笑容。

就是这个样子,她此生的挚爱便总是这样荣辱不惊,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

曾经以为自己剩下的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父亲那样,所以她才会不甘,甚至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那个年幼的孩童身上。

单手撑着床铺倾身凑近息筱,皇后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仔细端详。

即使在这张脸上找寻不到熟悉期望的踪迹,但那表情已然有他父亲当年的几分模样,光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欣慰了。

微微退一步,避开母亲的手,息筱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嘲弄神色。

曾经多么渴望被母亲如此温柔慈爱的呵护,但决不是在这种状况下,尤其是当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却是透过眼前之人看到遥远不知在何处的哪个人。

与此相比,自己是母亲与她的舅父乱伦所生下的孩子这个事实,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至少在息筱看来,那种事根本不值得如今的他多费心思。

当然,如果他生就是个痴傻愚钝之人,那又不同。

“他现在……”

迟疑几分,息筱终是不忍见到母亲脸上瞬间失落无比的表情,只得顺着她的心思往下开口,也将手中的那块玉佩递过去,放到母亲掌中。

如果她今日所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个东西,那么给她也无所谓。

是这个女子给了自己生命,还有所有的一切。

即使十多年的岁月中他所经历的痛苦远远多余快乐,但息筱却从来没有憎恨过自己的出生。

能被生出来,领略到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繁华富贵,本就已经是一种恩赐。

更何况,就算不被承认,他也位居东宫,尊贵显赫不可一世……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不是么?!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尊严,太子位要宝贵得多。

第一次察觉到那个可有可无的地位对自己而言有多么重要;也是第一次发现就算自己不刻意做出那么放浪形骸的模样,也绝对会被人从太子位上拉下来。

皇室的血统不容污杂,其实他应该感谢父皇的。

至少他没有在自己生下来时,就把代表着他身为男人与皇帝的尊严都玷污的孽种给杀掉。

甚至还因为深深爱慕着不忠的妻子,特地将她的嫡子立为太子……不行了,脑子已经完全混乱,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才好。

苦笑着摇摇头,息筱原本红润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带着几分倦意。

“早就被斩首了。”

似乎很高兴被儿子继续询问,皇后握着手中冰凉润泽的玉石,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脸上重又回复到往日端庄持重的表情。

忆起舅父被斩首的那日,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刑场上那颗沾满血污的头颅,却连想哭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冷冷地看着,似乎那个人的生死与自己毫无关系……其实要做到这样很简单,只要把那个已经死掉的人当作陌生人,那么自己喜欢的人就永远活着,只不过是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了。

“那元珏是我的什么人?”

不想再顾及母亲,息筱忽而想起元珏故意诱自己留在身上的气味,还有那块让他整个人生都为之改变的玉佩。

“你不是早就自己有了答案么?还需要我来回答?”

专心于手上熟识的纹章模样,皇后就连看都懒得再看儿子一眼。

真的好怀念!当初这块玉佩,自己是缠着舅父要了几乎整个月,可没想到最后他却给了收养的义子。

为了这件小事,当时自己还特地跑去跟母后哭诉了好久……果然该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东西,最后它还不是辗转到了她手上么。

冷然地望着母亲的一举一动,息筱闭上眼,努力在脑海中构筑出亲生父亲应有的模样。

他应该是高洁的?尊贵无比的?啊……或许就是元珏喜欢的那个人也说不定。

如果是那样,他应该眉目清俊,儒雅中透出几分朗朗之气。

可光是这样,还远不足以想到一个具体的人。

从来没有听过声音,也没有见过容貌,如何才能靠想象就喜欢上?!息筱倒是觉得,如果光是憎恨的话,即使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有可能做到。

“母亲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深深吸一口气,真开眼睛,息筱望着母亲灿然笑道,

“刚才我什么都没听到。待会儿还要去与元珏道别,母亲还是早些回宫……不,现在或许还在梦中也说不定,等我清醒过来,便什么事都没了吧。”

轻笑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去,息筱却不忘将房门紧紧关上——那里面是触碰不得的东西,谁也不能看。

“殿下的马已经备好。”

见有人出来,守在门口的蝴蝶赶忙迎上去,对身后的内侍点点头,示意他快将殿下的马牵出来。

“备车,待会儿先去珍宝斋。”

看也不看她,息筱直接走过去,对着躬身站在回廊侧的执事吩咐。

昨日元珏才送了他一块玉佩,今日他可得先到珍宝斋去选件好物什,也可以当作还礼。

——————————珍宝斋是皇城内数一数二的玉器店,里面但凡你想要的都有,就算没有,老板也能给你弄来。

更重要的是,老板之后的老板,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

有个王爷坐镇,自然就没人敢来掳这家的虎头。

既是皇家人开的铺子,皇室之人自是要特别对待。

息筱刚进去,知道太子身份的掌柜赶忙将他迎到后院别室内。

“哟,可真是巧呢,哥哥也来了。”

刚进到屋内,便见到息箓跟叔父坐在桌旁挑拣着盒中的玉器,息箓放下手中的一串珠链,对掌柜的挥挥手,示意他不必过来。

狐疑地看一眼那两个相对而坐的人,息筱微微挑眉,倒也什么话都不说。

可倒新鲜了,这两个人不是从来都不对盘么,怎么这会儿竟能坐在一起?看来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是自己不明白的嘛……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明日就要出使,别说今日看到他们坐一块儿,就算看到他们两人滚躺在床上行那巫山云雨之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挑了个位置刚坐下,懒懒靠坐在椅子上的息沂初盯着他看了几下,突然开口笑道:

“太子殿下容光满面,想必是最近好事不断。”

“叔父说笑了。”

也不反驳,随手拿起一个玉镯在手上比划几下,息筱脸上流露出几分羞赧之意,

“明日息筱便要出使,恐怕赶不及回来给叔父大婚道贺,干脆今日就一并将礼物给选了,还托得叔父送与我那未来的皇婶。”

两人言不由衷的话语让息箓听得郁闷,正待插嘴,却见到哥哥脸上竟露出甜蜜无比的神色,眼角眉梢都含着春情。

没来由的,一股郁气纠结在胸前,他猛地用力抓住哥哥的手,寒着一张脸道:

“那个男人比叔父都好?比我也好?”

很多时候,很多事实都远比想象中更残酷,只是没有察觉。

等到经历过后却会忍不住回想,谎言或许不是正确的,但是比起被揭露出后所见到的丑陋,还是宁可自己是被骗的人。

息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很受男人喜欢的类型。

虽然他会逢迎对方,但只在自己所能接受的范围内,或者说身体与自尊所能接受的范围内。

在跟叔父越来越奇怪的相处中,他的自尊已经快比消磨殆尽,所以他决定斩断这段关系。

或许叔父是先他一步察觉到了这种念头,还没等到他开口,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地断了。

至于息箓,息筱还没听说过他对男色有过什么涉猎。

从小的时候开始,这个仅比他小几个月的弟弟就被他当作私人的物品来看待。

他会护着息箓,不管什么时候都跟息箓在一起,无论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就像是别的皇兄在宫中豢养着的雀鸟——只不过他养的是人,不是鸟。

所以这个弟弟对他的依赖,他会非常高兴;当这个孩子犯了错,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的时候,息筱也不会生气……那是他对弟弟的教养还不够,不过也无所谓,只要那孩子继续粘着自己就够了。

然而息筱却没有想到,如果有一天突然发现,那个瘦小柔弱的孩子长大了,甚至能一只手就制止住他的行动,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比叔父好上数十倍,比你好过上百倍。”

用力抽一下手,却没能挣脱息箓加之在身上的禁锢,息筱微微皱起眉,神色陡然大变。

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不会对这种小事生气。

可今日的情绪,不管怎么压抑都没法止住;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克制自己。

反正他跟现在屋中的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关系,那个曾经跟他肌肤相亲的人不是叔父,所以他们也算不得乱伦,背德的快感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啊啊,真是可惜的很。

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慢慢翻滚煎熬,脑子里不停地响起什么奇妙的声音,让他头有些痛。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被用力地捶打着,以身为人的经验应该觉得身体很痛,但脑海中就是拒绝发出痛苦的讯号,让他就连想抱怨的借口都找不到。

“你跟他上床了?”

眯着眼睛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兄长,息箓脸色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上他?还是他上你?”

看来兄长大人还远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有多犯规。

真是个罪孽的男人呀,不停地诱惑别人,却还偏偏摆出自己最无辜的表情。

用可怜的人生经历来诠释他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想用受害者的身份淹没掉那份罪恶感。

“我上了他又怎么样?他上了我又如何?还是说,你也想尝尝味道?”

伸手摸摸息箓那张跟父皇极为相似的脸,息筱冷声讥笑,

“真是抱歉得很,你已经来晚了,下次记得早点排队。”

比粗俗,他可不会输给这个没有被市井污染过的皇子殿下。

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理会坐在旁边的叔父一脸看戏的模样,息筱眼中显出憎恨之色。

这两个人,光是从容貌上就能看出有血缘关系,纵使轮廓长得不是很相似,但他们五官却是让人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这种话从这么娇嫩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幻想破灭了呢!哥哥还真不愧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母子都一个样。”

用手捏住息筱的下巴,息箓却没有像往日般沉稳,看到兄长陡然瞪大的双眼,他脸上虽是带笑,可话中的讥嘲之意却更加明显,

“怎么?被我说中,所以恼羞成怒了?”

心中的这个愤恨无处宣泄,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的手腕给活生生给折断。

无法原谅这个人,绝对不原谅欺瞒他的兄长。

虽然一直知道息筱对自己的兄长之情总是欠缺了点什么,但息箓并不在意。

因为皇宫里本就没有纯粹的感情,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足够。

然而却是直到昨天夜里,被父皇召唤到御书房内一番密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他尊了近十六年的兄长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皇后娘娘在嫁进皇宫之前,已经跟别的男人有染,不过是带着别人的种入宫。

深爱那个女子的父皇不忍将她杀掉,只得含恨忍下屈辱,为堵悠悠众口还特地将孽种封为太子,从此皇后与嫡长子的地位昭然,那些怀疑皇后大婚后七个月变诞下麟儿的朝臣也从此住了口。

但不管怎么疼惜心爱的女人,父皇首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一个男子,是家中妻儿的夫君与父亲。

所以他可以为保喜欢的人而不惜替她掩盖失德之举,却不能将帝位传与外姓,太子必须要废。

“废掉太子后,你就是新的东宫之主”息箓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还能感受到,父皇徐徐说出这番话时审视自己的目光有多阴冷,

“太子后日出使,恐怕就不会再回来……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太多。”

那一刻,他跪在殿内觉得心是揪着痛。

是为父皇?还是为脑海中忽然闪现的冁然轻笑的那个人?不承认,绝对不承认!难怪他会那么恬不知耻地跟叔父勾搭,难怪他生性淫贱——一想到曾经在息筱放荡不堪时,自己还拼命为他找借口,息箓就觉得愤恨难平。

“怎么样,还不快求饶?不然等一下手要是断掉了,哥哥可就后悔莫及呀。”

笑吟吟地说着,息箓漆黑的眼中闪着几分残酷之意。

今日与叔父约在这里见面,就是为了错开皇族中人,想不到息筱却闯了进来。

他若是怎么来的还怎么出去也便罢了,偏偏这个人还要在自己面前表现他的幸福甜蜜,那算什么?没有叔父的日子就过得那么滋润?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今后恐怕连见面都不能就那么让他高兴?或许吧……既是如此,那就将早便有些歪曲的关系变得更扭斜,也无所谓。

没有理睬他的威胁,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屋顶上的梁柱,象是在算计着什么。

转头看看息箓,见他还未有放手的意思,息筱忽而灿然一笑。

就在弟弟微怔之时,他扬起另一只手,清脆的耳光声在房中响起。

“就算是断了,也不会求你。”

挑挑眉,看着脸色陡然巨变的弟弟,息筱笑得更加欢快。

他偏就不想让别人如意,尤其是息箓。

“叔父也会觉得不甘吧,您精心调教出来的这副身体被别的男人恣意品尝。”

一个用力,干脆将息筱上半身压倒在桌面上,息箓却抬起头,对着还坐在一旁悠哉品茗的息沂初笑道。

双手被紧紧抓住压过头顶,上半身毫无防备地仰躺在桌面上,刚才还摆放在桌上的茶盏被尽数扫落到地上,几滴茶水飞溅到衣裳下摆处。

脚下用力踹向息箓,却被他突然用力握住双腿间的要害,息筱的腿顿时一软,不敢再动得厉害。

怒目瞪向身前之人,没想到他竟还真放开了,手指在腰带处轻勾几下,玉带滑落地面,宽大的衣裳顿时敞开。

“看来你们勾搭的还不错,丞相千金沈家姑娘还真大度。”

微微皱起眉,忽而转头冷冷地看着还端坐在一旁连脸色都未变的息沂初,息筱不禁冷嘲热讽。

虽然无意探寻这两个人今日再次相约到底所谓何事,但他也不想当作息箓的出气筒。

更何况,从息箓方才的言语中也能听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息沂初却连脸色都未变……很好,原谅他们两人都知道,只有他一人不知道,真是太好了。

如此看来,当初息沂初会选择跟自己上床,是为了替他英明神武的皇帝兄长出头?真是个过分的男人呀,居然让当时的自己那么期待。

只是这个人实在太卑劣了些,就连演戏都不舍得演彻底。

只不过还剩今日最后一日,他也不想再装成一个体贴侄儿的好叔父,真不愧是快要做权掌半壁朝堂的丞相的乘龙快婿之人,权势当头便什么都可以忍。

“我可是清清白白,跟息箓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沈姑娘对我很是放心。”

对息箓摆摆手,息沂初看着已经衣不蔽体的息筱,轻松笑道,

“当我不在就好。”

在答应皇帝兄长不再跟息筱牵扯上关系,好好对待沈丞相的掌上明珠后,他便已经决定放手。

反正不管再美味的身体,连续吃上四年也早就超出他的习惯,趁着这个机会放手也不错。

更何况,息筱出使到生母的国家就会长居那边,不再回来——就算他想回来,也会不来了。

注定要失去的东西不必去苛求,反正新鲜美丽的少年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其实,他真的尝试过去喜爱息筱的。

当息筱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孩子跟自己完全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但因为是皇嫂的孩子,所以他努力把息筱当作自己的亲侄儿来看待。

可当那层虚伪的关系被剥掉后,剩下的就只有谎言跟丑陋无比的现实。

如果单纯把这个孩子当作情人来看待,是不是会简单得多?息沂初不知道。

也正是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就断掉了。

不管是息筱决定的,还是皇兄决定的,或是他决定的,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根本没结果。

看着息箓将息筱扔到宽大的塌上,息沂初却是侧着头静静思索起来。

珍宝斋的后院是建在树荫从中,房间虽然明亮却不会刺眼。

退下的掌柜如果没有被召唤,是不会轻易到别院内,以免搅了客人的兴致……所以只要没有推开门,不管里面发出多大的声响,守在院门外的人也什么都听不到,更不敢听到。

双手被捆绑在宽榻的上方,衣衫早已被息箓褪去,要害更是被他握在手中粗暴地搓揉撸动。

那毫无轻柔可言的动作带来的疼痛使得息筱的身体不住颤抖着,衣衫半退地躺在长榻上,双腿却被此刻正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压住,聚不起一丝力气。

狠狠地瞪一眼过去,息筱怒不可遏。

当息箓的手指从他唇边划过时,他猛地张口咬去,却被对方灵巧地避开,反倒转手用力抓住他的头发想外拉扯,让他立刻痛得龇牙咧嘴。

赶忙紧紧咬住下唇,息筱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向眼前之人示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曾经跟在他身后的男孩什么时候就成长为一个可以轻易搬倒他的男人了?而息箓此刻正在对他做的事情,更是息筱无论怎样也无法想象的。

甚至就连之前在叔父府中花园内那个亲吻,息筱也只是认为那是息箓对于男人与男人之间情事的好奇,只是纯粹的欲望展现,但与羞辱兄长搭不上关系。

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他太过天真了点,此刻那个被他认为是单纯的孩子的人正在不遗余力地羞辱他,哪里还有半点兄弟之情。

果然,血缘这种事是很微妙的。

一旦发现两个人没有那么一层薄弱的关系,就变得什么都不是。

十几年的相处的感情,不过是场笑话罢了……还有息沂初,那个一直被他称作叔父,那个曾经与他共同背负背德快感的男人,如今就这样坐在一旁,毫不在意地看着。

看息箓的一举一动,他也只是端着那副熟悉却让人彻底讨厌的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发一言。

那双曾经无数次带给息筱温暖的双手现而今只是懒散地环在胸前,不会再对他敞开那总是让他感到安心的怀抱。

息沂初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目光冰冷而沉静。

饶有兴趣的观赏着息箓远玩弄息筱身体时,动作远比上次在花园所见时要熟练得多,他不置可否地瘪瘪嘴——看来这个皇侄不仅用心得很,还很讨厌输。

“哥哥怎么可以不专心……还是说,在这种时候也想你的那个奸夫?”

发觉息筱有些失神,息箓不满地狠狠握紧手中兄长软柔的要害用力拉扯一下,看到那双迷离的幽黑双眼中泛起痛苦的涟漪,重新凝神落在自己身上,他满意地轻笑道,

“那个人是怎么满足哥哥的?这样抚摸?”

“啊——”飘乱的思绪被下体传来的剧痛带回,毫无防备下,短促的痛呼从口中溢出,息筱赶忙更加用力地闭上双唇,拒绝取悦那个双眼中闪耀出淡淡疯狂神色的家伙。

再次抬眼看了看正在一旁端坐品茗的息沂初,息筱的眼眸中带着就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复杂情感。

似是无助、隐忍,又似乎似在期待着什么。

这个人总是会救他。

不管曾经他堕入多么痛苦的深渊,这个人总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

即使不够温柔,也不够体贴,却对他而言却是已经足够——所以请再一次救救我,在母亲将我的人生彻底判入黑暗中时,请不要舍弃我。

然而无声的呐喊却被人毫不犹豫地鄙弃掉,就连一点打动他的痕迹都没有。

望着无聊伸着懒腰的息沂初,息筱的心没来由地抽痛几下……原来自己还是太软弱了,只不过是这种事,就还会感到心痛。

自嘲地笑笑,他缓缓垂下眼眉,心中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碎了。

看到兄长望向皇叔的眼神,那其中的冀希让息箓不禁皱起眉来。

他冷冷地哼笑几下,翻身下塌,将头凑到兄长耳畔低身讥嘲道:

“真不愧是叔父呢,看来把这副身体调教得还不错呢!不过,如今叔父也不要你了,哥哥不如跟了我吧。”

不知是调笑还是期待的话语此刻听在耳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鄙夷地看着息箓,息筱正待出言反驳,却被他一手拉开纤长柔韧的右腿。

将那肌肤紧绷又有弹性的腿移到榻下松开,在兄长妄图再度并拢双脚时,息箓猛地踩住他的脚踝,将其固定在地上。

握住兄长要害的手却借机提起,迫使他为减少疼痛而不得不抬起腰身,使得整个背部几乎悬空弓起,自行将那隐秘的私处完全曝露在自己的视线下。

“住手,息箓!”

看着面色阴沉,动作亦越来越过分的息箓,一种事情完全脱出掌控的恐惧令息筱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气,张口喝止。

虽然知道事到如今恐怕不管他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但要让他缄口却也不可能。

毫无尊严地被玩弄着,又挣脱无望,息筱脑海中的思绪飞快地旋转着,企图找出脱身的方法。

这几日虽已重新练武,但力道总是比不过一直文武双修的息箓,想要跟他比气力根本毫无胜算。

至于息沂初……现在与其指望那个男人出手相助,还不如祈盼他不要与息箓联手来对付自己更可靠。

“继续,继续,不必在意我。”

见息箓还不时将视线投向自己,息沂初无所谓地耸耸肩,放下手中的茶杯,右手掩唇轻笑,被茶水浸染得殷红的薄唇弯出魅惑的弧度。

他俊美的脸上满是戏谑的微笑,不知是在嘲讽着谁的自作多情,还是谁无望的挣扎。

一瞬间,息筱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被置身在冰窖中,身体从内到外都变得冰冷。

这个男人实在太残忍了点,虽然对于他的这种手段自己平素很是欣赏,但此刻却被追击着将脑海中对他温柔的所有记忆都毁掉,不停地被告之那些曾经拥有过的温暖不过是幻觉——就算不会觉得心痛,一遍又一遍的被提醒,也是不厌其烦的。

其实一直以来,不论两人是怎样的关系,息沂初在他心中终究还是站了一席之地,甚至比父皇的地位更甚。

所以被息筱觉得自己应该是恨他的,因为对这个人有过希望,然后就很自然地生恨了。

似是放弃般地合上颤抖的眼睑,掩住那满目的复杂,息筱的身体也瞬间松懈下来。

他身体的全部重量都集中在被弟弟提起的要害上,让被撕扯的疼痛占据整个脑海,顺道将一切思绪都掩盖住。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沉默地望着息沂初许久,息箓忽而展颜一笑,眼中闪过只有他们二人才能明白的讯息。

这是一种无言的允诺。

息沂初把息箓最想要的东西给他,同样,以后息箓也会把息沂初最想要的东西给他。

没有看到叔父与弟弟迅速完成的交易,趁着息箓分神之刻,息筱握拳猛地向他眼角挥去,闷哼声立刻响起。

不管息筱有多柔弱,他毕竟是个男子,还从小就休息过防身武艺,尤其是被他用尽全力一拳揍到眼角边上,虽然不会痛到难以忍受,但息箓也忍不住松开了些握住兄长青涩玉茎的手。

微微眨几下眼,好不容易等到痛楚散去,息箓怔了怔,在愤怒的神色爬上自己精致的脸庞时,息箓突然咧开嘴狷狂地大笑起来,随手从呈在塌旁的盒子里抓起一根白玉人面纹璜。

很好,真不愧是他仰慕了十几年的兄长,在这种时候还不知道收敛地挑衅着男人的忍耐极限,真不知该赞扬他的傲慢,还是嘲笑他的愚蠢。

“看来哥哥有些迫不及待呢……你看,这个白玉人面纹璜可是弟弟特意挑选,本来打算明日要送与哥哥的。既然哥哥那么心急,便现在就送与你吧。”

将玉璜贴到息筱的脸颊上轻轻地磨蹭着,好似在让他充分的感受那温凉的白玉与其上精心雕琢的纹理,息筱脸上的怒意越见深重,

“怎么样,是不是和哥哥很相配呢?”

睨一眼偏执得有些过头的弟弟,息筱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转过头去,身体却因即将到来的痛楚而微微颤抖起来。

根本不用猜,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年来,浸淫在情事欢愉中,他太熟悉男人眼中的那种征服的残酷欲望。

见兄长并不领情,息箓倒是不甚在意。

他微微笑着,执起圆柱形玉璜的手顺着息筱曲线优美的颈项慢慢滑下,在他白皙单薄的胸膛停留。

白玉璜身辗压上那淡色的突起,不时用刻纹摩擦,温凉微痛的刺激令小巧的果实很快便充血挺立,泛出绯色的光泽。

“看样子哥哥很喜欢这件宝贝。即使如此,这就让哥哥收下吧。”

满意地看着那具身体在自己手下慢慢绽放出春色,息箓轻弹了一下薄胸上挺立着的绯色突起。

在察觉到身下纤细的躯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下,白皙的肌肤也随之染上情动的淡淡红晕时,他执着白玉的手继续下滑。

路过明显已经微微抬头的青涩分身,停在不停的收缩着的秘穴处,打着圈儿的磨蹭着,动作轻柔又缓慢。

“哥哥的身体还真是敏感,不愧是皇叔调教出来的玩具啊。”

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感慨声中带着几许赞叹,息箓脸上的怒气已是全然褪去,只剩下满满的嫉妒。

看着这样的弟弟,息筱终于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本来放松的身体猛地僵硬了起来。

身体剧烈地挣扎着,他半是愤怒,半是厌恶地开口惊道:

“息箓,你敢?!从我身上滚开,现在就滚的话我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喔呀喔呀,哥哥在说笑吗?弟弟胆子小,可禁不起哥哥这么恐吓。”

望着兄长表露无遗的厌恶眼神,息箓冷冷一笑,手上猛地使力,粗暴地将三指粗细的白玉人面纹璜狠狠推入那毫无准备的紧闭菊穴。

根本不在意那不大不小的阻力,握着玉璜用力地在蜜穴中抽插几下,直到手掌长的柱形玉身尽根没入,仅留出一小段雕刻精致的握柄留在兄长体外,他从牙缝里挤出就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话,

“我当然敢!这可是对骗子的惩罚,就算哥哥想要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却想让你记得,怎么办才好?”

“唔……”

尽管极力忍耐着,可息筱还是在身体被粗暴打开时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吟。

粗大的柱身将后穴毫不留情地撑开,随着息箓毫不怜惜的抽动,玉璜上的刻纹更是挂划着他脆弱的内壁,带起阵阵仿若被挫磨的剧烈疼痛。

息筱身体紧绷着,完全没有情欲的成分,只不过是被惩罚宣泄的身体苍白的吓人。

分身萎靡地耷拉在双腿的密林间,阵阵水雾蒙上眼角,息筱双眸却不屈服的狠瞪向那个正享受着他痛楚的男人。

“真漂亮。果然白玉还是戴在这里……”

指甲狠狠地戳在被强硬打开的幽穴口,紧紧扣住粗长白玉柱身的穴口处的皱褶被抻平,红肿地着含住润白的玉璜,不时抽搐几下,可怜却又让人有种恨不得将其狠狠蹂躏的欲望,

“放在这里才跟淫荡的哥哥最相称。”

低下头,轻轻舔舐着从蜜穴口处的褶皱,湿热的舌头忽而温柔地抚慰着兄长,他脸上又是一副痴迷之态。

这副身体终于就要属于他了,曾经以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此刻就在眼前,那种幸福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让他既是感动,又是欣慰。

被撑开的后穴处流出的一丝血线,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息筱身上传出的清雅香气,更是凭添了几分淫靡之气。

看到这诱人的景致,息箓体内不禁一阵燥热,汩汩的热流不住涌入下腹,令他恨不能就此将眼前柔弱又无助的兄长吞吃下肚。

就连对息筱身躯最为熟悉的息沂初见到他这副模样,也好似被诱惑了般,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盏,望向那双倔强中带着脆弱的迷蒙眼瞳。

对于情色的诱惑,息沂初认为自己还是很有抗拒力的,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让身体陡然拔高的温度自行散去。

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不会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更不用随时随地都发情——不过如果是刻意为之,又另当别论。

想到不久前自己还随时随地找息筱麻烦,当时偶尔回想还忍不住耻笑自己的所作所为。

现在看来,息箓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该感慨血缘的奇妙么?又或者,这只是站在狩猎与征服者地位的人通常都会做的事。

“哥哥这里应该没少被皇叔照顾,怎么仅仅是一块玉璜就哭出来了?果然不愧是太子殿下,还真是娇嫩啊。”

食指抹过兄长染血的穴口,然后将染着绯红液体的指尖抬到两人之间,息箓状似漫不经心的调笑着,深邃的双眼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轻舔几下手指,姿态缓慢又挑逗,却让人看得心惊。

似是明白自己今日定是劫难逃,息筱狠一咬牙,干脆地放弃,对息箓的动作视而不见。

一双水雾朦胧的眸子平静地望向高悬的房梁,又仿佛是透过房梁望向虚空中的一点,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房内的两个男人全都忽视掉。

瞬间之前还带着愤怒、倔强与无助的美丽眼瞳此刻已是沉静无波,就如一汪深潭,拒绝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丝毫情绪——曾经在他心底最柔软之处留下痕迹的两个男人,渐渐模糊掉,就连边缘的轮廓都开始看不清。

注意到兄长异样的神色,被无视的感觉再度挑起了息箓刚刚平复的怒火,他俊朗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冰冷的笑容。

低下头,还带着血腥味的舌头舔过兄长被咬得有些红肿的下唇,他闷闷地笑道:

“看样子哥哥是不喜欢玉璜呀。不过没关系,这里还有很多礼物,只要是哥哥想要的,弟弟都会为你准备好。这些可都是跟哥哥最相配的白玉,绝对能让你满意。”

顺手将呈在一旁的盒子拉到手边,息箓修长却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一件件做工精美的白玉饰品,最后停留在一件玉雕夔龙纹琮上。

微微眯起眼,息箓勾着食指将那环形的玉琮挑起,递到兄长眼前温柔笑道:

“哥哥觉得这个玉琮如何?雕工很是精湛不俗,况且四爪龙纹与你的身份也般配,不会辱没了哥哥……让弟弟为哥哥佩上吧,不过戴在哪里好呢?”

“哥哥、哥哥的烦死了!”

感受到冰凉的玉器在自己身上滚动,敏感地带被恶意地挑弄着,引带出身体本能的反应。

身下蜜穴不停地收缩着,传来阵阵痛楚。

本想对息箓的挑衅置之不理,可息筱却又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开口闭口都是这两个字,你没断奶啊?!没断就回宫找你的奶娘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本来息筱只要静静地躺在宽榻上,忍耐着看完这出闹剧就好。

因为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内,这种程度的戏弄根本算不上什么,反正又不是未经情事的处子,只不过被男人强行戏弄或者被插入而已,大不了回家再擦几次膏药,这种事他已经习惯得很了。

可对象一旦换做是息箓,他却不能接受。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感情上都极度排斥——不管是谁都好,就只有息箓不行。

兄长的话让息筱怒火不减反增,他手下的动作停下,喧天的不满之气涌上心头。

总是这样,这个人总是把自己当作孩子,不管自己有多努力,在文采上、力量上都胜过他也没用。

在他的心中,恐怕能当作他理所当然的男人又有谁?之前是叔叔,现在又多了个不知从那里来的奸夫!这漂亮的眼睛从来就没有认认真真地注视过自己。

如果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是不是他从此就不能再看着别人?的c2但息箓却舍不得……舍不得让他更痛。

如果息筱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心也会跟着痛起来。

只不过,他在疼痛的时候会变得兴奋难耐罢了。

大概今日过后,两人就无法再做兄弟了吧。

虽然曾经亲密无间,但对息筱而言息箓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游戏道具;但是他恐怕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沦落为自己的玩具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光是想到很快自己便能亲手将兄长装点得更加艳丽,息箓简直是迫不及待。

“就这里吧,这里的颜色和这玉琮最为相称呢。”

眼中闪过偏执的光芒,息箓左手抓过兄长因着之前的挑逗而稍稍恢复了一些精神的淡色分身,右手执着玉琮在顶端上比量着,稍稍皱眉道,

“似乎有些小,不过只要顶部进去,稍细的茎身处戴起来还是大小适中的。只是如若要褪下来恐怕就会稍稍受罪……不过没关系,反正是礼物,只要一直呆在身上就好,呵呵。”

灵巧的手指指腹在分身顶端磨蹭着,将上面好不容易分泌出的几滴透明液体涂抹到周围,仔细耐心,不放过任何一处。

指甲还不停地在渐渐抬头的分身柱体上刮动,让那绵软之处在自己手上变得更加坚挺。

感觉的息箓疯狂的意图,息筱身体僵直着,再也无法漠视。

微微挣开漂亮的猫眼,身体再度剧烈地挣扎起来。

然而早已被禁锢了自由的身体所作出的反抗看在男人眼中不过是增添情趣的挑逗,在见到平日高傲不拘的人被狠狠羞辱着,用对待奴隶娈宠的方式来对待更多添了几分诱惑。

“着急了?不用担心,马上就把这宝贝送给你。”

握住兄长分身的左手将其顶端对准玉琮中心的圆孔,右手配合着左手稍用力压下。

然而粗过玉琮一圈的顶端却没有轻易通过,被卡在顶端,不管上下都不行,却也足够让息筱痛得再也抑制不住,双眼簌簌地流下泪来。

“王八蛋,你给我给我住手!”

虚弱无力的双腿努力提起残存的气力想踢过去,却被察觉到他意图的人先行一步压住,息筱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啊啦啊啦,这可不行,怎么能口不择言呢?夫子会因多年教化还是未能教会太子殿下举止端庄而伤心的……所以还是稍微忍耐一下吧,很快就没事的。”

左手紧紧捏住已经略微红肿的敏感顶端,几乎是用塞的将其推入玉琮的孔洞,不顾榻上痛苦挣扎的雪白胴体,息箓固执而专注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

旋转着玉雕夔龙纹琮,一点一点的推进,玉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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