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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03孤独与混乱
胡蔚是被毒辣的太阳晒起来的,浑身都是细密的汗。窗帘没拉,灼热的光线 透过玻璃窗直接烘烤著胡蔚。
他坐起来,身边的小纯喵呜了一声。
胡蔚看看黑猫小纯,再看看这间陌生的房间,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来。想 了好一会儿,依稀想起了齐霁。
哦,对,昨天跟一个男人回了家。然後倍儿清纯的睡他这儿了。
齐霁,奇迹。难不成,真遇上奇迹了?
下床,伸了个懒腰,人还没怎麽醒过来。裸体走到客厅,正看见齐霁脸上压 著枕头睡成一团。
弯腰,拿了茶几上的烟,点燃,又拿起手机看看,十点过一刻。昨天睡下就 将近四点了。
饿,很饥饿。
胡蔚从打开的行李箱里拽了一件Tee一条短裤,套上,摸进了厨房。
大约,这是胡蔚看到的非常另类的一个冰箱。小倒是不小,却空空如也。冷 冻室里有几盒冰淇淋,冷藏室里码著一排啤酒,再无其他。
这人,不过日子不吃饭?
胡蔚叼著烟抽完,开水冲灭,进浴室洗脸漱口,看见齐霁这儿三支牙刷,哪 个也没用,用手刷了。
把自己收拾停当,胡蔚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冲他笑了一下。又是无聊的一天, 开始。
地安门这一片儿胡蔚不熟悉,就连搬到东直门都是没俩月的事儿。他转悠半 天了,也没踅摸著菜市场。去超市?不能够,兜儿里就26块6。正巧身边路过 一大妈,拎著个装满青菜的菜篮子。
「大妈,菜场跟哪儿啊?」
大妈停脚,「就後面那条胡同里啊。」
胡蔚顺著大妈手指的方向摸了过去。
是条商店街,卖肉的卖菜的卖米的一应俱全。
26块6,胡蔚买了:二两香菜,二两香葱,一块姜,一张紫菜,半把虾皮, 一斤馄饨皮,一斤半精肉馅儿。这显然不够,可……钱也不够了。
溜达回去,进了小区,胡蔚犯晕。
他拎著纸袋看著成片的楼群,迷路。
干了!
昨儿夜里过来的,还是坐车逗猫,根本没记住。
这可麻烦了,哪儿找齐霁去?电话也没留啊。不说这个,这顿饭等著下锅呐, 自己的行李、手机、猫……统统都在齐霁家!
烈日下站了一刻锺,胡蔚往门卫那儿去了。
门卫室是个灰房子,里头就一张桌子,一电风扇,一搪瓷茶缸,一大爷。
「大爷。」胡蔚凑近了窗口。
「诶。小夥子,什麽事儿啊?」大爷顶著老花镜看向胡蔚。唉这个男娃娃有 意思,留这麽长的头发。
「问您一下……」胡蔚组织著语言询问齐霁,可怎麽能精准概括呢?实话实 说,齐霁没啥大特点,眼镜?戴的人多了。白?白的人多了。这人还不胖不瘦。 昨儿他似乎说到出版社,可胡蔚不知道齐霁跟出版社干嘛啊──这日上三竿也不 见上班的主儿。啊!猛男!!「大爷,猛男……」
「猛男?猛男又闯祸了?」大爷一激灵,人都立了起来。
好麽,这是一只什麽风采的狗哇?
「不是不是,我问下猛男家怎麽去。他主人齐霁。」
「啊,齐霁家啊!」大爷喝了口茶,坐下了。
咳,看来老住户了,早知道就直接说找齐霁好了。
胡蔚看著大爷,不曾想大爷半天不说话。
「大爷?」
「你是谁啊?」大爷不紧不慢的询问。
「我……」盘查啊?
「我没见你来过。」
「我不是坏人。」胡蔚说著拎起纸袋示意自己无害。你见过拎著蔬菜的坏人 嘛?
「我没说你是坏人。」大爷顿了顿,「齐霁打小儿我看著长大的,他朋友我 都见过。」
胡蔚著急,肉一会儿晒久了不新鲜了。
「我是他表弟!」
「啊?」大爷扶了扶眼镜框,「文慧的亲戚?」
「嗯,是,我姨妈。」
「哦哦哦哦……她跟国外还挺好的?你别说老齐有出息啊!」
「哈哈哈,过奖过奖。我昨儿晚上到表哥家的,没记住楼号,你看,这不买 菜回来找不著了嘛。」胡蔚乐。我顺著你说呗。胡蔚又想到了陪著贼行窃的猛男 ……这大爷,也不著调啊,什麽都吐露出来。那贼也笨,搬大件儿身後还尾随一 条狗= = 胡蔚是顺利摸回齐霁家的,他自己给自己留门儿了。门一开,脱鞋进客
厅──剑拔弩张。猛男和小纯的互瞪很有气势= = 小纯看见胡蔚了,喵呜一声,
蹭了过来。干留著猛男不知所措。齐霁还在睡,睡的倍儿沈。
胡蔚低头摸了摸小纯,去了厨房。
齐霁是闻见香味儿醒过来的,醒了,伸伸胳膊腿儿,浑身不太得劲儿。离开 习惯的床,对他来说是种莫大的摧残。
是什麽这麽香?这是个问题。
厨房依稀有声音传来。不是人的。猫和狗叫此起彼伏。
伸手摸过眼镜儿戴上,齐霁晃晃悠悠往厨房去了。
踏进厨房,正看到一个围著灶台的身影。那人的长发松散的绑著,手里夹著 的烟已经烧到了尾部。地上蹲了一只猫,身边是目光闪亮的猛男。
「醒了?」胡蔚听见声音,回头。
「啊……是。」齐霁直勾勾盯著火上那锅。
「你这……」胡蔚瞅著齐霁。
「嗯?」
「你这内裤太难看了。」
齐霁的脑子还木著,听到这句只是低头,看。灰色的棉质内裤皱巴巴的贴在 身上。视线上移,对上胡蔚的,「呃……」
看著齐霁慌乱撤退的身影,胡蔚呵呵的笑。这人真挺好玩儿的──这也脸红?
上厕所、刷牙洗脸刮胡子。齐霁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敢离开卫生间。这辈子 头一次遭人讽刺内裤。丢人!
出来胡蔚已经在桌边儿了,餐桌上两大碗热腾腾的馄饨,桌下两只碗,小纯 和猛男早开动了。
「你……包的?」齐霁瞪著那碗热腾腾个个儿饱满的馄饨问。
「吃吧,再放一会儿没法吃了。」胡蔚拿了勺子,开动。
「天儿这麽热……你吃的下?」
「你吃不下?」胡蔚眼睛一亮,他正发愁自己不够吃呐!
「呃……」齐霁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才好,人家辛辛苦苦忙碌自己不吃太过意 不去。
「没事儿,少吃点儿,多的拨给我。」胡蔚乐。
就这样,齐霁的多半碗馄饨到了胡蔚碗里。等吃上,齐霁後悔了──人间极 品!这苦夏闹得他好多天没胃口了,有胃口的时候又都是各类面条充饥,这会儿 冷不丁冒出一人间极品……这份懊恼唉。
胡蔚美滋滋的吃著,纵使加上齐霁的多半碗也远远达不到他的胃部饱和,但, 有总比没有强。
齐霁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馋虫被勾了出来,虽说不至於到画饼充饥这会 儿也猛灌汤了。好在,汤也美味,足足一大碗灌下去,顶事儿。
盆儿干碗儿净,齐霁点了烟,瞅著胡蔚吃。瞅著瞅著,他的疑虑就都出来了。 昨晚觉得他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这会儿又觉得不像,家里的大少爷可不该是个 往厨房钻的,钻的还这麽有学问。
「你是还想吃麽?」被齐霁盯了数分锺,胡蔚绷不住了。虽然舍不得分出去 馄饨,但是吧……让人干瞪眼,尤其是房主干瞪眼这可不靠谱儿。
「啊?呃,那个……」
「你表达能力,有问题?」
齐霁满脸效果线。
「不够我再……」分你,这词儿胡蔚说不出,再分他就得饿肚皮了。遂,一 咬牙,「不够我再买点儿给你做一碗?就是……你出钱。我没钱了。」
「胡蔚。」齐霁认真的看著胡蔚。
「嗯?」胡蔚不明所以。
「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啊?私人问题?哦,你问。」胡蔚喝了口汤。
「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吧?」
「什麽?」胡蔚晕。
「我……我昨天跟猛男回来,瞅见你行李箱开著,我就看了看……」
「哦。」
「你说你无业游民,那什麽……无业游民买不起这些行头吧?」
「呵呵。」
「还有……你饭做的这麽好吃……也不应该是大少爷……」
齐霁没说完就被胡蔚打断了,「好吃?」
见胡蔚瞪著眼问,齐霁一愣,「是啊,极品了都!」
「你再说一遍……」胡蔚不吃了,无比认真的看著齐霁。
「说……说什麽?」
「好吃?」
「好吃啊!」
胡蔚笑。先是微笑,然後是舒展的笑,接著是绽放的笑。
「好多年没听人说过我做饭好吃了。」胡蔚推开了碗,拿过齐霁扔在餐桌上 的烟,点燃,「呵。好多年。」
齐霁还愣著,搞不清楚状况。
「我不是离家出走的,真不是。」胡蔚摆摆手,「现在无业游民也是真的, 没工作挺长时间了。」
「以前是……」
「猜猜看。」
「厨师?」齐霁认真的看著胡蔚。
胡蔚差点儿被自己这口烟呛死= =
「不是?」
「不是。」
「那是?」
「模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此啊。」
「嗯。」
见胡蔚无意多说,齐霁感觉有点儿冷场。烟毕,站了起来,「我带猛男下去 转悠一圈儿……」
「哦。」胡蔚剩下那几个馄饨终究还是没吃下去,「你去吧,我收拾。」
「行。」
「诶。」胡蔚端碗起来往厨房走,又站住了,「遇上门口的看门大爷,你就 说我是你表弟。」
「啊?」
「刚买菜回来迷路了,他盘查我半天,逼急了我说是你表弟。」
「呃。」
「他跟著就跟我说了一大堆,你父母在国外哈?」
齐霁擦汗,这张大爷……服了。
「一个人挺孤独的吧?」胡蔚淡然的笑。
「……」
齐霁下楼,猛男拽的他步履蹒跚。
一个人挺孤独的吧?
呵呵,是吧。
要不然,怎麽会就这麽糊里糊涂捡个陌生人回家?
这事儿,齐霁真想不出怎麽跟杭航说。虽然,他就是直觉上认定,胡蔚不是 坏人。
胡蔚叼著烟刷碗,没吃了的馄饨便宜了小纯。看著享受著美食的小纯,胡蔚 愣了愣。
好吃啊!
齐霁说的无比认真。
胡蔚已经记不清楚最後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人是谁了。
年代久远。
胡蔚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以前。
16岁,他就离开了故乡,来到北京。那时候仿佛觉得这里可以找到些什麽, 梦想或者说将来。读了两年的模特学校,就一脚踏进了那个圈子。吃过很多苦, 算是熬到出人头地。但,如果让胡蔚选他情愿自己从未成功过。因为,在那个成 功的氛围下,他丢失了太多,最多的是自我。反而是一脚深一脚浅辛酸摸索的时 候,现在想来比较快乐。
成功的、光鲜亮丽的、镁光灯闪烁的生活,是胡蔚最不愿意去回忆的生活。
那段生活,台上的日子还算不错,至少只要按照自己该做的去做就好了,而 台下的……
杂物林立永不停歇的後台、肮脏不堪四处是乱七八糟食物呕吐物的总统套房、 漂亮的妞儿帅气的凯子三五个人不止凑在一起的性爱派对、成堆的大麻K粉随手 扔开的注射器、口袋里的钱柜子里的名牌时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胡蔚知道,如果自己不离开,在他大放异彩的同时,消耗的就是生命。再不 可能二次光临自己的生命。
至今,胡蔚不知道是什麽勇气让自己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到手的梦想和未来, 他就是什麽都不要了,因为他不知道要来干嘛使。
然後,都放下之後,胡蔚也没觉得一切有什麽好转。他不想回家,他给不出 一个交代,他希望能给继母一份好的生活,可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还是会 伸手向她求助。
然後,他跟过两个男人,动机他自己也揣测不出,似乎一度他想过要一种平 凡的日子也算给自己找个容身之所,然後,事实告诉他,没有。他想要的日子谁 也给不了他,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日子。这不赖别人吧? 不赖。他们就是认定他要很多,他们也尽力给他很多,只可惜,胡蔚要的很少, 并恰巧是他们给不了的。
离开最後一个男人是两个多月前吧,那男人回家看到胡蔚在做饭,很诧异的 说,你干嘛要做,交给佣人就好了。他从身後抱住他的时候,忽然让他很恶心。 那天晚上,胡蔚跟他SayByebye。
然後就是那场租房风波,然後就是……
很好吃啊!
小纯喵呜喵呜的叫,胡蔚这才发现水已经溢出了水池。本帖最近评分记录夜蒅星宸 金币 +8转帖分享,红包献上!